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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淳把自己蜷在床上呆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穿好了衣服。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一点多了。季凌不知道去了哪里,并且在之后的一个小时之内一直没有回来。
他坐在床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身上还是有些燥热,被触碰的感觉始终无法消失,连同身体的疼痛和心里一丝隐隐的烦闷,不停地折磨着他。
安淳有一瞬间会想,如果季凌就这么走了,永远地消失就好了,去往不知名的世界,和自己的人生相错,从此再无瓜葛。只是每每他想到这里,总会觉得心里没来由地钝痛起来。
安淳不懂,他对自己复杂的心情完全不能明白,他用手抵着额头狠狠地敲打了两下,决定放弃思考。
他并没有原谅季凌的所作所为,只是不想回忆,也无暇去想。
黑暗中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慢慢从心底涌出一股熟悉的不安感。
安淳拿起手机,又看了看时间,午夜一点半。
趁着那股不安还没有变强,理智告诉他应该尽快出去找到季凌,然而感性上却对见到季凌有着很强地排斥感,这让他纠结在原地半天也没有动作。
大约过了几分钟,外面突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周围环境的静谧让安淳很快捕捉到细小的声音,他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僵在原地甚至不敢大口呼吸。
脚步声仿佛被特意放得很轻,但是安淳可以听到,还听得一清二楚,来人正在慢慢靠近他所在的这间卧室。随着脚步声的逐步接近,安淳也在慢慢后退,然后退到了墙边,摸到了窗台上的一颗盆栽,拿在了手里。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顿住,紧接着“吱呀”一声,卧室房门被人推开。
安淳蓦地举起了盆栽,还没来得及脱手砸过去,定睛一看,站在门口的人影有点熟悉。
屋内除了窗口倾泻进来的微微月光之外,没有任何光源,而两人却早已适应了这样的亮度,一个在门前,一个在窗边,遥相对望着。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半晌,季凌突然自嘲般地笑出声,说道:“你不必这么防着我,我说了不会碰你,就是真的不会。”
安淳没有说话,在确认来人确实是季凌之后,微微松了口气。即使这是个误会,他也并不想解释什么,沉默片刻后把手中的盆栽重新放回了窗台原本的地方。
季凌关好房门走了进来,兀自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过程中安淳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几步,季凌没有看他,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你去睡吧,我们明早就回去。”他的语气相当平淡,犹如妥协一般地通知道。
安淳只是略微怔了一下,并无暇惊讶于他做出的让步,他心中的不安并没有随着季凌的归来而消散,反而越来越浓,这让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也许季凌就不应该回来,或者说……他们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我们现在就走,”安淳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他对着季凌说道,“再在这里待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季凌原本均匀的呼吸声明显顿了顿,随后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复杂,“你真就这么痛苦?这么排斥?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安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季凌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没办法作出回应,只是沉默两秒,避而解释道:“现在已经是游戏第六回合的最后一天了,我对危险的预知通常都很准确,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是吗?”季凌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话里的真假,片刻之后突然笑了一下,又重新合上眼,“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有人要来杀我的话,我很欢迎。”
安淳语塞,对他的话感到有些难以接受。季凌闭着眼睛倚在椅子上,仿佛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丝丝寒气。
这样的状态仿佛是回到了游戏刚开始的时候,或者说,也许季凌根本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相信他口中所谓游戏的存在。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季凌之前的一切配合不过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而自己的态度或许就是决定他配合与否的关键,甚至是唯一条件。
安淳突然有了这样的意识,他握着拳头的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强压着心中的不安,还想要做最后一番争取:“我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季凌没有睁眼,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你根本不会撒谎。”
“那你为什么……”安淳皱着眉头,语气迫切又不解。
“你没有撒谎,不代表我相信你说的话。”季凌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即使我相信你,也不代表我会按照你说的来做。”
“……什么意思?”安淳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季凌微微一笑,把他的预感变成了现实,“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他说道,“我想我应该有选择死亡的权力。”
*
安淳很绝望,他明明能够预感到危险在逐步接近,却无法采取任何有效的行为,他甚至无法独自离开,他在游戏中的任务是保护季凌,一旦远离目标,就相当于在为暗杀者的行动创造条件,他不能那么做。
安淳坐立难安,只能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时而看看窗外静谧如初的街道,时而看看手机里一分一秒流走的时间。
到目前一切都很平静,除了他心中澎湃着快要溢出来的不安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按以往来说,这种不安通常是在季凌真正面临危险的时候才会变得这么强烈,可如今时间已经快到午夜两点,屋里屋外一切如初,根本找不到任何违和的地方,然而不安越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安淳越来越慌越来越怕。他不想再干等下去,迅速地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最后把角落里的旧沙发拖过去抵在了门边,但还是觉得不够,又把一旁的木衣柜也推了过去。
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还没来得及离开门边,突然看到有一个红点从面前的木衣柜上一晃而过。他愣了愣,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随即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接着便是强烈地心悸。他转头往季凌的方向看去,却发现红点来回摆动着,最终竟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安淳瞬间明白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呆站在原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并不能看到红点的真正位置,却莫名觉得眉心有点轻微的灼烧感。
有人要杀他。是谁?为什么要杀的不是季凌,而是他?
他脑袋里尽是些这样的念头,没有察觉到季凌正坐在暗处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冰冷。
杀手没有动手,另一拨人先一步闯了进来。
在安淳晃神之际,有人大力地踹开了用沙发和木柜抵住的房门,随后一波人举着枪冲起来把他按在了地上。待他反应过来之后,双手已经被拷上了冰凉的手铐。
闯进来的这波人自称警察,不远万里连夜赶来,为的就是把他缉拿归案。
安淳一头雾水,询问旁边的警察自己犯了什么罪,还没得到答案,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众人纷纷让路,这人明显是这群警察的头儿。
安淳认识这个人,并且一看到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的脑中当即浮现出四个大字:阴魂不散。
蒋自舟毫不在意安淳敌视的眼神,迈着大步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已经有目击证人与警方举报,亲眼看到你杀害了陆平,你现在是重大犯罪嫌疑人。”他话音微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杀人证据。”
目击证人?杀人证据?安淳皱着眉头看着蒋自舟,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根本没有杀人,何来证据?
他刚想反驳,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好语言,蒋自舟大手一挥,命令手下押他出去,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安淳被拽着胳膊着离开了屋子,甚至走之前都没来得及回头再看季凌一眼。
到了街道上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停了数量警车,每辆警车旁都站着两名警察,为了捉拿他这个所谓的犯人,这帮人还真是大动干戈。
安淳最终被押进了中间的一辆警车里,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人,像是怕他逃跑一般把他挤在中间。
这时候他已经基本冷静下来了,最起码已经能清楚地理顺思路。
第六回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有人要杀他,有人把他用手铐拷了起来,有目击证人做了伪证,给他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杀人罪名。
事情仿佛在向着脱轨的方向发展,安淳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散,虽然没有先前自己生命临危时那么强烈,但却依旧让他心慌意乱。
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自己突然获罪,蒋自舟不惜带人连夜找到小镇,难道就只是为了将“犯人”尽快捉拿归案吗?安淳并不能相信。
他往两边看了看,对着比较面善的警察问道:“蒋自……我是说你们蒋队,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看似面善的警察突然绷起了脸,斜睨着他神情不屑道:“你以为我们蒋队是谁?他早就盯上你了,我劝你省点力气,别打什么歪主意,善恶终有报,你是逃脱不了法律制裁的,懂不懂?”
安淳:“……”
对于这位警察的这番话,安淳竟无言以对,不过里面有一句他倒是十分赞同,善恶终有报,他清清白白,凭什么给他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绝不能任由事情往糟糕的地方发展下去,可是要怎么做呢?
安淳有些犯难,皱着眉头陷入沉吟。
这时候警车前的呼叫器突然响了起来。
驾驶座上的警察连忙接起,得到的是蒋自舟的命令,说让他们先押送犯人回城,自己留下来处理点事情,之后会自行返回。
安淳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想了想,又向旁边的警察问道:“留在这里的除了他还有其他吗?”
那警察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问那么多干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吧!”
警车很快被发动起来,安淳有些急了,想往旁边的窗口探望,又被警察一把按了回去,“老实点!”
他眉头紧皱,心里的不安再次涌动出来,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我明白的自己的处境,我只想在离开之前跟我的同伴再见一面,可以吗?”
面善的警察神色微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而下一秒依旧声严色厉地拒绝了他:“少废话!乖乖呆着!”
安淳失望了下来,最后往窗外看了一眼,坐正身体,不再说话。
他突然觉得这里的所有警察仿佛都像是蒋自舟的傀儡,训练有素,并且绝对服从着他的命令。
其实在听到蒋自舟要单独留下的那一刻,安淳几乎就已经能够断定他的身份,然而事已至此却似乎有些晚了。蒋自舟狂妄又狡诈,安淳毫不怀疑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他利用了所有人,只为了给自己创造出最有利的局面,去杀死季凌。
想到这里,安淳有些认命地闭上眼睛。他蓦然意识到,从自己被手铐拷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失去了一次为数不多的重生机会。
警车渐渐加速,朝着远离小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蒋自舟效率极高,很快便证实了他的想法。这时候警车才刚刚驶离小镇,走了还不到二十分钟的距离。
安淳晕得极快,丝毫没有每次重生之前的那些不良反应。
后来他猜测,季凌当时定是被一刀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