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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月冷笑,说道,“皇上北行,海离族反,调走景郡王,跟着景郡王遇险,调走萧侯爷,跟着渭南民乱,又调走罗大哥,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黑岩军叩关,神不知鬼不觉连夺三城,这也未免太过凑巧!”
这番话一说,众人顿时默然。
罗雨槐摇头,说道,“景郡王遇险,萧侯爷是自个儿请命!”
莫寒月点头,说道,“那一计,自然不是非萧侯爷不可,只是皇上北行,随行将领有限,能调动的也只那么几人,不是萧侯爷,就是罗大哥了!”
罗雨槐轻声道,“若去增援景郡王的是大哥,那渭南民乱……”
谢霖点头,说道,“怕也只能换成萧侯爷!”
萧枕江浓眉微皱,说道,“若这些事情都是出自一人之手,此人一步一步设计,难不成就是为了除去峻王?”
“不然!”莫寒月摇头,说道,“峻王受命,怕还在旁人的意料之外!”
宋思明见她话说半句留半句,不禁急起来,说道,“十一,依你之见,还有什么,怎么不一同说出来?”
莫寒月抬眸向他一望,唇角挑出一抹笑意,轻声道,“兵权!恐怕,对方想要的,是这征西大军的兵权!”
是啊,兵权!
这两个字说出,谢霖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墨浩林、宋思明二人也倒罢了,谢霖四人都是出自将门,沙场征战的老将,又岂能不知其间的利害?
如果,当真有人设计了这一连串的事故,为了拿到征西大军的兵权,断断不会是为了与黑岩军拼个你死我活,而是……
“夺位!”莫寒月双唇微启,定定吐出两个字来,声音虽然轻飘,却是确定无疑的语气。
墨浩林轻吸一口凉气,低声道,“当日军报传来,殿上众将纷纷请命,承亲王……承亲王却是主和,其余几位……”皱眉凝思,回思那日殿上的情形。
谢霖摇头,说道,“不管是谁,如今我们无瑕去管,只看眼前要如何应付!”
莫寒月点头,目光又落在地形图上,轻声道,“若罗大哥出兵,直扑宁兴关,与黑岩军交战,随后见到峻王,自然更加要杀个你死我活。若对方最终的目的是兵权……”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低声道,“以熊飞的身份,又如何为帅?”
罗越扬眉,说道,“奉国大将军孟伦才是峻王副将,军阶又在熊飞之上,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熊飞!”
莫寒月点头,说道,“可是若不许罗大哥出兵,旁的人前去,怕又收不到奇效,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是啊,罗越出兵,兵权纵不落入罗越之手,也在奉国上将军孟伦之手。可是罗越不出兵,又如何将峻王置于死地?
一时间,书房中一片静寂,所有的人都望着图纸凝神思索。
丹霞不懂行军,心里却记挂罗进,轻声道,“若是,若是峻王投敌是假,三公子……三公子战死,会不会也是假的?”
是啊,罗进!
莫寒月骤然抬头,向罗越望去。
小静安王谢霖眸子一亮,说道,“是啊,既然峻王不是真的投敌,罗进就不会那么容易战死,或者,也是受人暗算!”
“受人暗算?”莫寒月喃喃,轻声道,“若是他们将罗三公子害死,与他战死并无差别,若是罗三公子未死……”说到这里,又低头去看地形图,一个浅浅的笑容从唇角扬起,低声道,“原来如此!”
“什么?”罗越、萧枕江同问,连谢霖也不禁向她注目。
莫寒月冷笑,说道,“方才我们只想,前边对方连环计出,将峻王引去西疆,他们的最终目的,自然是除去峻王,或争夺兵权,却没有想到,此事也不过是他连环计中的一环,最终目的,并不在此!”
“不是最终目的?”几人同时惊呼,谢霖问道,“十一,你是说,他们还有后招?”
黑岩出兵,连夺三城,占大梁数百里土地,如此大事,还只是其中的一环,那最终目的,又是如何的可怕?
莫寒月点头,说道,“谢大哥请想,若是罗三公子未死,他们构陷峻王,罗三公子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可是我们并未收到他一丝消息,也就是说,罗三公子或者受人暗算,被囚押起来,或者就跟在峻王身侧,遁入宁兴关外的山里,无法传递消息!”
谢霖点头,说道,“倒极有可能!”
莫寒月勾唇,目光逐一向众人望去,说道,“若罗大哥中计,在宁兴关外诛杀峻王,为罗三公子报仇,可是峻王死后,罗三公子却好端端的回来,峻王府的人岂会答应?棣亲王岂会答应?”
军报所传,只是峻王骗罗进出关,罗进战死。若峻王能洗清自己的冤屈,与罗家之间自然还能辩解。可是峻王若死在罗越手里,这个仇就算结下,再也无解。
罗越轻吸一口凉气,说道,“到那时,棣亲王与我罗家已成死敌,再也无法可解,我罗家虽然握有兵权,却都是朝廷的兵马,可是棣亲王手中,除去朝廷的二十万兵权,还有自个儿封地所养的十万精兵,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棣亲王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朝廷就会以谋逆论处,以朝廷的二十万精兵围攻棣亲王的十万精兵……”冷笑一声,咬牙道,“怕当真是血流成河啊!”
萧枕江听的背脊生寒,轻声道,“棣亲王与朝廷杀的两败俱伤,那到头来……”
“自然是渔翁得利!”莫寒月淡淡接口。
军国大事,丹枫不懂,可是到了这会儿,她听的明明白白,不禁大喜,说道,“那么说,三公子一定还活着!”
莫寒月轻轻点头,向罗越一望,说道,“如今,我们一要查出宁兴关内的情形,二要找到罗三公子的下落,才好筹谋对策!”
罗越点头,说道,“我即刻派人赶往宁兴关,一明一暗两路人马,查实关内情形!”
莫寒月略一沉吟,目光向屋内众人一一望去,慢慢说道,“宁兴关内,有十一的人,或可一用!”
“你的人?”谢霖、罗越等人同时一怔,互视几眼向她望去。
虽说她是御封的一品王妃,可是终究不过相府的一介庶女,身边两个会武的丫鬟,还是罗越所赠,另外就只有牧野、印于飞二人可用。
如今,她竟说军中有她的人,岂能不令人惊讶?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各位兄长心中存疑,此时十一无从解释,如今事急,先处置大事要紧!”
这个小小少女身上,当真是越来越多的谜团!
谢霖等人心中不禁暗叹,却已无瑕追究,点头道,“十一说的是!”
当即几人都凑在图前,研究宁兴关地形,商讨进退之策。
暮色渐深,几人终于将宁兴关一带地形布署都了然于胸,将所能想到的情况都商议出应对之策,才轻轻松了口气。
谢霖向莫寒月一揖,含笑道,“一向知道十一妹妹足智多谋,想不到,还是将相之才,佩服!佩服!”
莫寒月连忙还礼,说道,“大哥言重,十一岂是大哥万一!”
墨浩林见他二人客气,微笑摇头,说道,“边疆战事也倒罢了,从明日起,十一的日子怕不好过!”
是啊,峻王投敌,峻王妃又该如何自处?
莫寒月扬眉,说道,“莫说十一不曾大婚,纵然是,也不过是幽禁,又能如何?”
经历过上一世最后那三个月,幽禁又有什么可怕?
罗越瞧着她纤细的身形,只觉她纤弱双肩,似能挑起千斤重量,心中又怜又敬,轻声道,“峻王冤屈昭雪之前,十一妹妹就留在相府,不要出外走动罢,有什么事,有雨槐前去传递消息!”
罗雨槐连忙点头,说道,“是啊,十一,你道没什么,可是这官室内宅之间,蜚短流长,也能夺人性命。横竖如今宁兴关情形不明,旁人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就留在相府罢!”
莫寒月垂眸,微凝片刻,突然一笑,淡淡道,“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呢,罗大哥明日上朝请旨,要出兵,总也还要三日!两日之后,十一下帖宴请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们同聚,还请各位兄长和罗姐姐不弃!”说完向众人施下礼去。
她不躲着,反而大设宴席?
众人错愕,不禁面面相觑。
隔了良久,罗越最先回神,轻轻点头,说道,“峻王是峻王,十一是十一,我们靖国公府的兄妹几人与十一小姐素有交情,旁人又不是不知!”说完向莫寒月回礼,说道,“届时,罗越和雨槐必定上门叨扰!”
罗雨槐也连连点头,说道,“十一,我明日一早,就会知会几位姐姐!”
莫寒月点头,又向另几人望去。
小静安王谢霖点头,叹笑道,“十一大智大勇,男儿不及,谢霖佩服,那日自然到场!”
萧枕江望向她的眸子里,也全是惊服,点头道,“我兄弟二人也必会前去!”
墨浩林见她望来,点头道,“当然!”
宋思明也跟着点头,说道,“行兵打仗我是不懂,到府吃吃喝喝,倒是拿手!”
莫寒月“嗤”的一笑,说道,“宋公子这话,怎么听着倒像是峻王!”见天色不早,事情也大至说妥,当即向众人行礼,说道,“十一先请告辞,两日后恭候各位兄长、姐姐的大驾!”
众人齐齐点头,随着她向外走。
到府门外,谢霖等人也向罗越兄妹行礼,说道,“天色不早,我们也先行散去,明日朝上见罢,其间若是有事,随时命人来召!”
罗越一一谢过,送众人上马。
宋思明上马,又与谢霖等人行礼,说道,“我与十一小姐同路,送她一程,先别过王爷,别过萧侯爷、萧二公子、墨三公子!”
谢霖、墨浩林二人本已策马向莫寒月马车来,听他一说,同时停住,微一迟疑,同时拱手道别,说道,“有劳宋公子!”
莫寒月将车帘掀起,含笑道,“有劳宋公子!”又再向众人别过,这才吩咐马车径往丞相府。
府前下车,莫寒月先谢过罗府驾车的奴仆,又再向宋思明行礼,说道瞎,“多谢宋公子相送!”
宋思明微微一笑,说道,“能为十一小姐效劳,宋某之幸!”
莫寒月微笑,福身与他辞过,转身进府。
往常这个时候,相府前院里除了来往的奴仆,早已没什么人,而这一会儿,却见灯火通明,前厅大门大敞,奴仆侍立。
莫寒月一眼瞧见,不由脚下一停。
“王妃!”身侧,有小厮跟来,躬身道,“夫人说,等王妃回来,请王妃到厅里说话!”
“只是夫人吗?”莫寒月微微扬眉,并不迟疑,已款款移步,向前厅而去。
小厮得过她的好处,随后跟来,低声道,“还有承亲王妃,相爷也已回来,二公子和少夫人,三公子、四公子,都已在厅里!”
明白了!
莫寒月唇角微扬,点头道,“知道了!”
小厮见她再没有话问,这才抢到前头,向厅里回道,“王妃回来了!”也不等里头的人应,赶忙打起帘子。
莫寒月款款跨入前厅,抬眸一望,就见卫盈璧坐在上首,卫东亭和侯氏二人分两侧坐在下首,其下卫敬飞、卫敬行二人分坐,卫敬行的轮椅停在卫敬飞下首,侯楠立在侯氏身后。
厅内情形收入眼底,莫寒月微微勾唇,向卫东亭和侯氏各施一个常礼,说道,“这个时辰,爹爹和母亲还不曾歇息?”
等你!
侯氏皱眉,勉强起身还她一礼,说道,“十一,你也知道这个时辰,一个女儿家,怎么这会儿才回府?”
竟然再不口称王妃。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母亲说的是,是十一一时不察!”
见她不为自己分辩,侯氏倒也再说不出什么,但想这个女儿倒还比卫盈璧贴心一些,偏偏生出此事,好端端一个峻王妃,如今反而成了笑柄,不禁深叹一声,又再坐下。
莫寒月微微一笑,也不多问,顾自在卫盈璧下首落座。
卫敬飞神色微动,脸上现出些犹豫,坐着未动,倒是卫敬行、卫敬岩二人上前见礼,说道,“见过王妃!”
莫寒月含笑点头,说道,“二位兄长免礼!”目光向卫敬飞一扫,淡道,“这几日,少见二哥,今儿怎么回来了?”
卫敬飞听她语气清冷,迟疑一瞬,也起身行礼,说道,“这几日宫里多事,故而不曾回来,倒劳王妃动问!”
如果,不是今日听到兵部的奏报,恐怕也还不会回来吧?
莫寒月淡笑,说道,“二哥辛苦!”
兄弟几人全部寒喧过,就是不问这一大堆人聚在一起什么事,端起小丫鬟奉的茶,浅浅细品。
侯氏忍不住,问道,“十一,你在外头就没有得信儿?”
莫寒月扬眉,问道,“什么信儿?”
卫东亭皱眉,说道,“听说你是罗府的车子接走,难不成就没有听说……没有听说边疆的消息?”
“边疆?”莫寒月反问,淡笑一声,说道,“爹爹是说,峻王投敌,罗三公子战死的消息?”
她知道啊!
她的话一说,满厅的人都不禁怔住。
这么大的事情,她既然知道,怎么还和没事人儿一样?
侯氏皱眉,说道,“十一,峻王所为,原怪不到你身上,好在还没有大婚,这些日子,就躲在府里,不要到处走动了罢!”
这些话,倒和罗雨槐等人所言不谋而合,只是罗雨槐等人是怕她被流言所伤,侯氏……怕的是丢相府的颜面罢!
莫寒月浅笑,淡淡摇头,说道,“不过一封军报罢了,实情如何,还要等战事结束,只要圣旨一天未下,十一还是御封的一品王妃,又何必躲躲藏藏?”心知也只为此事,将茶一搁,起身行礼,说道,“今天在外头一日,十一也乏了,若没有旁事,十一告辞!”也不理旁人应不应,转身就向厅外去。
“这……”侯氏张了张嘴,向卫东亭望去一眼。
卫东亭也是整个人怔住,向她一望,微微摇头。
是啊,她是御旨赐封的一品王妃,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皇帝没有下旨免去,她就还是一品王妃,旁人无法更改!
只是这满厅的人,得到消息,都如遇到天大的事,惊慌者有之,惋惜者有之,暗喜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都齐聚这里,要看她如何应会。哪知道如临大敌等这许久,她就这样轻描淡写掀过,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哪知满厅的人还没有回神,就见莫寒月走到厅门又再停住,转身望向卫敬行,说道,“两日后,十一要请各府的公子、小姐来府里饮宴,还有劳二嫂和三哥代为张罗!”说到后句,向侯楠扫去一眼。
“饮宴?”侯氏忍不住瞪眼,说道,“十一,这个时候,你要请各府的公子、小姐饮宴?”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是啊,今年中秋,宫里不设宴,我们自个儿乐乐,也当应景儿!”
卫敬行也是满脸诧异,跟前两步,问道,“王妃,不知是哪几府的公子、小姐?可曾下帖子?”若她是此时起意,到明日消息传开,怕到时无人肯来。
莫寒月微微勾唇,淡道,“有墨家表哥,还有宋公子,小静安王、罗大公子也已请到,萧侯爷、萧二公子想来也会来,另谢、罗几府的小姐总也不会驳十一的面子!”
卫敬行听她特意点到墨浩林和宋思明,顿时心头一跳,忙道,“王妃放心,一切自有为兄代为置办!”
莫寒月微微一笑,转头又向侯楠一望,说道,“那日所用的饮食,就有劳二嫂!”事情交待清楚,转身出厅,带着丹枫、丹霞二人径直回自己院子里去。
等走到园门,天色已经全黑,在园门处取两盏气死风灯,丹枫、丹霞二人一人一盏提着,一左一右,伴着莫寒月向园子深处去。
听到近处一片沉寂,只有湖水发出微声,丹枫忍不住道,“这起子人,小姐封妃时,也跟着荣耀,怎么这会儿出些事端,一个个如临大敌,生怕小姐连累他们一般!”
丹霞也轻轻点头,说道,“旁人也倒罢了,那二公子,若没有小姐,他如何能有今日,你瞧今儿那模样儿……”小嘴儿微撇,冷哼一声,说道,“日后可别再求到我们小姐这里!”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们自做自个儿的,只要他们不惹到我们这里,要做什么想什么,也不用去管!”
丹枫点头,抿唇笑道,“小姐,方才小姐说要设宴,你可没瞧那些人的嘴脸,像是见鬼一样!”
丹霞“嗤”的笑出声来,说道,“瞧瞧,丹枫姐姐也有走嘴的时候,怎么说我们小姐像鬼?”
丹枫好笑,说道,“我几时说过,分明是你在说,还凭空来赖着我!”
丹霞笑道,“分明是姐姐在说,怎么这会儿不认?”
终究是少年心性,二人笑闹间,倒把这一夜的焦急担忧抛之脑后,一路皆是清脆的笑声。
莫寒月含笑倾听,不禁微微摇头,心里暗叹。
若那军报是真,到此刻,峻王府和靖国公府,早已是一片愁云惨雾,又哪里还有此刻的轻快祥和?
想到方才在靖国公府中的情形,又不禁暗暗点头。
往常,虽不见谢霖、罗越等人对峻王如何信赖,可是说到投敌,对他倒都是坚信不疑,若非如此,又岂会有今夜的共商大计?
院子门口,夏儿早已伸长脖子等候多时,一见三人回来,忙奔前迎上,连声道,“小姐,如何,那……那军报定是假的罢?是不是牧野大哥听错?”
莫寒月摇头,说道,“军报是实,牧野并没有听错!”
“怎么会?”夏儿尖声叫出来,摇头道,“小姐,不会!夏儿不信王爷会投敌!他……他……他虽然说的自个儿贪生怕死,要临阵逃命,可是……可是断断不会投敌!夏儿不信!”
莫寒月停住,向她定定凝视片刻,突然轻声笑起,说道,“瞧不出,我们夏儿倒是王爷的红颜知己呢!”
夏儿听她说笑,急的连连顿足,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说笑,快想法子救王爷啊!”
莫寒月见她小脸儿上全是担忧,心中温暖,牵住她的手,轻声道,“夏儿放心,王爷会好好儿的回来!只是后日还有差事,你要给我办好!”口中交待两日后设宴的事,慢慢向院子里来。
第二日早朝之后,果然传出消息,皇帝封罗越为平西大将军,率轻骑一万,疾骑赶往宁兴关,接掌帅印,诛杀叛臣,抵御外辱。
除此之外,孙凌、孙源、易铭鸿等一众小将也纷纷请缨,罗越却一概不用,只点孙凌一人为副将,代为整军。
也就在同一日,各府的公子、小姐都接到峻王妃的帖子,邀约过府赏菊饮宴。
这帖子一接,各府公子、小姐们顿时奔走询问。
峻王投敌,峻王妃纵然不悬梁自尽,也该深居简出,怎么反而大肆宴请。
往日,峻王妃设宴,大伙儿自然是巴不得巴结,可是今日……还当真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打听到消息,说道,“峻王妃给各府投帖,第一个就是去的靖国公府,罗大公子和罗五小姐都已接帖,说是必定会去!”
峻王害死罗三公子,峻王妃设宴,罗大公子和罗五小姐竟然欣然赴宴?
公子、小姐们几番推敲之后,都不禁暗暗点头。
那位十一小姐,封妃之前,就与罗家小姐是闺中好友,如今峻王出事,她王妃的位子虽然岌岌可危,可是纵然将这一品王妃的头衔去掉,也仍然是罗五小姐的知交好友,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位谢妃娘娘!
如此一来,众公子、小姐再也没有迟疑,隔日一早,都是精心妆扮,欣然到府饮宴,权当并不曾听到有关峻王的风声。
叶弄笛、傅飞雪几人虽然没有参予那日靖国公府的共计,可是听到峻王投敌的消息,心知莫寒月艰难,都是一早到府,替她支撑场面。
眼看着各府各宅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纷纷到府,傅飞雪轻吁一口气,轻声道,“我还怕这些人都不来,伤了妹妹颜面,回头这府里的人又轻贱妹妹,不想倒来的齐全!”
不但来的齐全,竟然比往日来的都要齐全!
孙灵儿点头,说道,“是啊,我昨儿也担着心思,今儿特意一早爬起过来,不想十一妹妹人缘如此的好!”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罗雨槐望去一眼,淡道,“有罗大哥和罗姐姐赴宴,那些人听到风声,总会来瞧瞧,罗姐姐会不会掐死十一,替三公子报仇!”
“噗!”罗雨槐正抿一口茶,闻言几乎喷出,指她道,“瞧你那张小嘴儿,我掐死谁,也舍不得掐你,要不然,又到何处听这怪话儿去?”
说的傅飞雪等人也笑起来,说道,“还当真是,也只有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
比这严重的时候,她岂不一样是笑着的?
莫寒月浅笑垂眸。
说笑一回,孙灵儿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几人倒罢了,别府的小姐、公子们都到,偏扶姐姐……竟就此与我们生分了不成?”
听她提到扶奕,姐妹几人同时一寂,都转头望向始终默默的叶弄笛。
姐妹几人中,以叶弄笛和她最为交厚,可她勾诱景郡王,最伤的人,也是叶弄笛。
叶弄笛咬唇,向姐妹几人望去一眼,轻声道,“几位妹妹不曾听说?”见罗雨槐等人互视,又转向傅飞雪,问道,“傅姐姐也不曾听说?”
傅飞雪摇头,疑惑道,“听说什么?可是扶……扶妹妹又有什么事?”
莫寒月也不禁扬眉,凝神瞧着叶弄笛。
从草原上那一夜之后,扶奕处处避着她,北行回来之后,也再不曾见过,还当真不知道又生出何事来!
叶弄笛轻吸一口气,苦笑一声,说道,“前几日,我……我怎么听说,左府已托人提亲,她……她竟然一口应下!”
“什么?”孙灵儿顿时张大眼,问道,“左府?哪个左府?”
“还能是哪个左府?”罗雨槐喃喃轻语,不信的摇头,说道,“这几年,左大公子的流言,我们也不是没有听过,她……她在想什么?”
想什么?想的是左氏一族的势力罢了!
莫寒月不禁微微皱眉。
这是扶奕病急乱投医,还是……根本是左子荐所使的手段?
这些日子,一直急于旁的事,没有腾出手来料理左子荐,没想到,倒生出这样的事来。
罗雨槐皱眉,说道,“且不说左大公子的那些流言,就是那左氏一族,又岂能是沾得上的?改日我们还是想法子劝劝才是!”
姐妹一场,想到扶奕,虽觉她行事不妥,可是姐妹几人终究心中不忍,都默默点头。
只是今日虽然是寻常设宴,可是姐妹几人都知道,对莫寒月极为重要,也就放下不提。
这一会儿,内外后园,已是一片欢笑之声,没有夫人们跟着,公子、小姐们索性将宴席移到一处,隔着丛丛盛开的秋菊,观赏歌舞,倒也极为自在。
没有了景郡王,罗越又要即刻出征,更令他的身上披上一层光环,更得小姐们倾慕,顿时成了小姐们的重心。
而另一边,今年要参加科举的公子却都围在墨浩林身边,借机商讨学问,时时爆出一阵喝彩声,倒也极为热闹。
罗雨槐在亭子里瞧见,含笑道,“十一,我听说,你们府上这位三公子倒是勤学好问,为人恭谨的很,墨三公子对他照应良多。”
莫寒月点头,微微一笑,说道,“墨三哥也曾说过,三公子聪慧,一点即透,此次科举,想来能得一个功名!”
墨浩林虽然不是以科举出仕,可是谁不知道,泽州府的仕子大多饱学之士,墨浩林更是名声极响,能得他指点,参加科举,岂不是事半功倍?
罗雨槐向她深望一眼,轻叹一声,说道,“十一,我当真是不懂你!”
说她是卫家的女儿,可是不管是宫里的那两个,还是旁的姐妹,她都从不曾手软。
要说她憎恨卫家,可是对卫二、卫三却都加意提拔。
要说她是为了自己日后多几个支撑,可是她封为峻王妃,又得峻王爱重,又哪里用得着旁人?
莫寒月轻轻一笑,说道,“凡事,十一都是顺势而为罢了,只消姐姐信我!”
罗雨槐耸肩,说道,“纵不信旁人,又几时信不过妹妹?”话刚说到这里,目光直视一处,不由皱眉,说道,“十一,那两个东西,你要如何处置?”
莫寒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卫婵娟、卫娥眉二人一左一右,正凑到罗越身边儿说话,不由“嗤”的一声笑起,轻声道,“姐姐放心,等罗大哥出征回来,这两个人,妹妹必然已经打发!”
罗雨槐轻笑一声,回头看她,扬眉道,“怎么,十一妹妹从不想与我们家结亲吗?”
莫寒月抿唇,说道,“怎么不想,只是妹妹身边,实在没有得看的人,寻常拿出个人来,不要说姐姐跟前儿,就是丹枫那里怕都过不去!”说着向身侧的丹枫呶嘴儿。
丹枫扬眉,说道,“是啊,那些子都什么阿堵物,岂能入我们大公子的眼!”
罗雨槐“噗”的笑出声来,微微摇头,说道,“如今你已是十一妹妹的丫头,怎么如此说话!”
奴仆易主,新主最忌的,就是心怀旧主。
丹枫抿唇,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轻声道,“奴婢是小姐的奴才,可不是卫相府的奴才!”
莫寒月浅浅含笑,点头道,“丹枫所言不错,她心里只要放着妹妹,旁人理他们做什么?”
罗雨槐听的瞠目,向二人各自看过几眼,才轻轻摇头,说道,“当真不知是丹枫带坏了妹妹,还是妹妹教坏了丹枫,怎么竟不像是我们府上出来的,倒像是妹妹自幼带着的一样!”
莫寒月轻笑一声,向丹枫望去,心里也不禁暗叹。
是啊,这个丹枫,那性子倒与自己极为相投,竟较夏儿还亲密几分。
这时孙灵儿摸过来,挤到二人中间,向园子里呶嘴儿,说道,“怎么如今叶姐姐和墨三公子走的极近,方才特意命丫请她过去!”
莫寒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叶弄笛就坐在墨浩林身侧,浅笑吟吟,正说着什么。
罗雨槐微默,轻声道,“若景郡王无意,叶姐姐能放开怀抱,欢喜上旁的男子,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那样的苦恋,也太过折磨人。
莫寒月点头,望向叶弄笛的眸子,却露出一抹疑惑。
她能吗?四年来,完全得不到景郡王回应,仍然痴心不改,难不成,就因为扶奕横插一手,就当真能够放开?
可是,这等事,又无法去问,只得轻叹一声,说道,“只要叶姐姐开心就好,只是……”只是,景郡王和墨浩林,但愿不会伤到任何一个!
罗雨槐见她担忧,轻声道,“这等事,我们也无法帮忙,只能瞧着罢了!”目光转向旁处,又低笑一声,说道,“还是傅姐姐好,萧二公子有主儿,也没人缠着,只巴巴的哄她一人!”
顺着她目光望去,就见傅飞雪和萧行山正立在湖边儿,也不知道萧行山何处得罪了她,正又是打拱又是做揖,也不禁轻笑出声。
一日欢宴,至晚方散,莫寒月最后送罗雨槐、叶弄笛几人离府,刚刚转回园子,就见卫婵娟、卫娥眉二人含笑迎来,一左一右挽住她的手臂,连声道,“王妃,罗大公子可曾说,更喜欢我姐妹二人哪一个?”
哪里有空说你们?
莫寒月暗暗翻个白眼,淡笑道,“罗大公子明日出征,想来无心理会这儿女私情,两位姐姐的事,怕一时难问。”
卫婵娟满脸失望,说道,“怎么妹妹不曾问过?”
丹枫听的不耐,皱眉道,“两位小姐当真好笑,那许多人,大庭广众,让我们小姐如何去问?更何况,我们小姐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哪里有直言问男子这等事的道理?”
你们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
那两人见被一个丫鬟抢白,脸色顿时不好,正要呵斥,就听莫寒月道,“横竖罗大公子这一出征,没有三年五年,怕难回来,两位姐姐徐徐图之就是!”
三年五年……
卫婵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再过两个月她就及笄,又哪里等得了三年五年?
卫娥眉自然也想到此节,不由眉目微动,透出一抹喜色。
是啊,卫婵娟等不了,她卫娥眉却还不急,若是等上几年就能嫁为罗家的大少夫人,等又何防?
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丹枫淡笑一声,说道,“这满盛京城,罗大公子身上,也不知有多少人惦着,三五年之后,谁又知是什么样的情形?”
是啊,就算你等上三五年,罗大公子又岂会将你们放在眼里?
想到今日那众星捧月一样的场面,卫娥眉顿时心头一凉,向莫寒月望去一眼,说道,“到时自然还要依仗妹妹!”
莫寒月轻笑一声,微微摇头,说道,“姐姐说笑,到那时,妹妹自个儿还不知要如何自处!”
是啊,罗越回京,就意味着西疆战事告一段落,到那时,这一次出征的上下人等自要论及功过。峻王投敌,峻王妃又岂有不受牵连的?
姐妹二人不禁互视一眼,齐齐停步,默默望着莫寒月离去。
是啊,此时峻王没有定论,峻王妃还是一品王妃,要再等三年,谁又知道她会落到什么境地?说不定比她们还不如,傻子才将终身大事押在她的身上!
想到这里,二人不禁对视一眼,竟也不向莫寒月辞礼,转身而去。
入夜,莫寒月刚刚沐浴过,就见丹枫进来,回道,“小姐,牧野大哥回来了!”
“快唤他进来!”莫寒月忙应,赶着命夏儿服侍更衣,顺手扯过一件外袍披上,就向厅里来。
花厅里,牧野见她进来,匆忙见礼,说道,“小姐,宁兴关那边还没有消息,孟公子传消息来,我们的人已潜入关去,探问王爷下落,旁的人赶至近处州府,待命而动!”
莫寒月皱眉,说道,“你可曾查到印于飞的下落?”
牧野摇头,说道,“去的人不曾赶回,只有飞鸽传书,只说戒备森严,查找艰难。”
“戒备森严?”莫寒月点头,来回踱几步,又再停住,说道,“你即刻传信儿,让他们设法偷过宁兴关,去查实关外的情形!”一颗心倒微微一松。宁兴关戒备越森严,就足见内中必有文章!
牧野一惊,说道,“黑岩大军?”
莫寒月点头,说道,“既说峻王投敌,黑岩军中想必会有些消息,更何况……我和小静安王、罗大公子都猜测,峻王或者在关外的山里!”
牧野点头,说道,“小人即刻就去传信儿!”
莫寒月点头,又道,“明日罗大公子出征,我已和他说过,中途孟公子的人以各州府义士之名加入其中,你请孟公子速速选派人手,贵精不贵多!”
牧野点头,见她再没有旁的事,这才施礼告辞。
送牧野出去,丹枫折身回来,命小丫鬟关门闭户,这才又回屋来见莫寒月,轻声叹道,“小姐,今日饮宴的公子、小姐虽多,可也大多心存试探,这才一日,若王爷……若王爷还不回来,往后也不知要如何?”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又能如何?难不成没有他们,我们还不过日子了?”
丹枫未应,丹霞已低声道,“小姐,有罗、谢几府在,倒不怕旁人能将小姐如何,可是王爷……王爷若当真……当真有什么,可是,小姐就不会难过伤心?”
莫寒月微微一怔,脑中顿时闪过那个清瘦少年的身影,仿佛又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轻轻一叹,说道,“早些歇罢,明儿一早,我们要送罗大公子出城!”
丹霞见她不应,眸子微微一黯,默默安置她歇息。丹枫见她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低声道,“你和夏儿妹妹早些歇罢,今儿我守着小姐!”劝二人离去,自个儿在小床上安置。
第二日,莫寒月起个大早,简单妆扮,就带着丹枫、丹霞向府外来。
走入前院,恰逢各处管事正在回话,见到她,都是微微一愕,跟着纷纷见礼,瞧向她的神情,却冷暖不一,带着些研判。
往日,她可是御封的一品王妃,自然巴结还来不及,可是如今,峻王投敌,她的处境就极为尴尬,纵然瞧在相爷面上,朝廷不做处置,怕也只能幽居后宅,不能见人。
侯楠见到她,微一迟疑,走下石阶见礼,说道,“臣妇见过王妃,王妃是要出去?”
莫寒月淡淡含笑,说道,“罗大公子出征,此刻想来也已经快要出城,十一去送一程!”微微晗首,就当还礼,穿过各式人等,向府门外去。
这句话抛下,满院子的人都不禁面面相觑。
罗大公子这一出征,接的可是峻王的帅印,也奉命诛杀叛臣,她身为峻王妃,竟然要送他一程?
可是,他们这里诧异归诧异,峻王妃却片刻不停,快步出府,跟着就听车声粼粼,片刻远去。
侯楠立在当院,眼看着敞开的府门外早已没有了莫寒月的身影,不禁微微抿唇。
峻王投敌,莫寒月必然势败,那天得到消息,对她来说,可当真是喜从天降。可是……想到这两天莫寒月的表现,心里又觉不稳。
换成旁人,或者会以为莫寒月故作慎定,可是她自从三年前开始,明里暗里,也不知与她斗过多少回,最后都以失败告终。断断不信,当此情形,她会只是强撑着王妃的体面,坐以待毙,听天由命!
微一凝思,将管家赵顺唤过,说道,“你吩咐府里备车,一会儿我要回一趟九门提督府!”
赵顺应命,自去吩咐,侯楠这才勉强安下心,处置府里的事务。
而在前院那一瞬,莫寒月见到侯楠,倒想起另一件事来,掀起车帘,将随行的唐七唤过,轻声吩咐。
唐七点头,直到将她送出城门,才调转马头驰去。
此时,天色刚刚见亮,城门内外,早已人头攒动,满满都是瞧热闹的百姓。
丹枫瞧见,不禁咋舌,说道,“小姐,怎么还有人专程起一大早来瞧热闹?”
莫寒月点头,又不禁微微摇头,叹道,“想来还是闲人多些罢!”
丹霞吐舌,说道,“这才什么时辰,想来早朝还没有散,这些人都一大早儿赶来瞧热闹,也太闲了吧!”
是啊,生活中都被柴米油盐的琐事占满,难得有一件什么事来让他们波澜不惊的生活起一点点涟漪,又怎么会错过?
莫寒月微微勾唇,轻声道,“照规矩,罗大公子是四更点兵,五更造饭,此刻也该出兵了!”下巴向城门口一指,说道,“可曾看到承亲王的车子?想来他是替皇上来送行!”
丹枫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城门边官兵肃出一片地方,停着大大小小的马车和官轿,而其中最大的一辆马车上,赫然就是承亲王府的招牌。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马蹄声响,一匹骏马自城中驰出,马上号令兵一跃而下,向承亲王的车子单膝跪倒,说道,“回王爷,平西大将军已经出营,向这里来了!”
“好!”马车里,承亲王的声音淡淡的应,隔了片刻,才慢吞吞挑起帘子,踩着奴仆的肩背下车。
在他的马车之后,朝中送行的官员也纷纷下轿下车,随着他在道边侍立。
这里刚刚站好,就听城内马蹄声又响,不疾不缓,向这里而来。
这一回,已不只是一人一骑,而是有无数的战马,列成长长的队伍,穿城而过。
莫寒月挑帘外望,只见当先一骑,黑马银鞍,额垂红缨,缓缓自城门而出。马上人俊眉朗目,银盔银甲,外披大红战袍,将整个人越发衬的英姿不凡。
丹枫瞧见,眸中灼然生辉,全是傲色,低声道,“平日旁人瞧着大公子性子温和,又哪知道他上阵杀敌时的威风?当真不在小静安王之下呢!”
当世名将,年长一代死的死伤的伤,已所剩无几,而年少一代,却以小静安王功绩最著。
她话音刚落,就听丹霞咦的一声,说道,“怎么小静安王也一同出征吗?”
被她一喊,二人这才看到,小静安王一袭素袍,策马伴在他身侧一道出城,副将孙凌随在身后。
莫寒月轻轻摇头,说道,“若小静安王出征,帅印就不会给罗大哥,谢大哥必然是来送行的!”
果然,二人驰出城门,见承亲王带着朝中众臣侍立道边,跟着翻身下马,向承亲王而来。
承亲王向谢霖一望,含笑道,“本王还道罗大公子生怕不能对付峻王,临阵换将呢!”
谢霖微微一笑,说道,“王爷差矣,罗将军此次出征,是为荡平黑岩小国,还我大梁河山,怎么会说对付峻王?”
承亲王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忙道,“不错!不错!自然是对抗黑岩,是本王失言!”
罗越微微一笑,说道,“区区黑岩,弹丸之国,有罗越足矣,又何必劳动小静安王?那岂不是杀鸡用了牛刀?”
谢霖唇角微勾,说道,“罗将军过谦!”
二人一搭一档,倒将承亲王堵的话说不出去,只得点头,说道,“本王奉旨,代皇上劳师,但愿罗大公子此去,雪我国耻,还我河山,扬我国威,擒我叛臣!”
前几句话说的还颇有气势,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不止谢霖、罗越,就连旁的送行的朝臣也不禁皱眉。
峻王投敌,只是兵部送来的奏报,为防军心不稳,并没有召告天下,如今大军出征,他当着满朝文武,将士百姓的面说出来,岂不是引人猜忌恐慌?
果然,众将士训练有素,纵然心中惊异,整个队伍也没有一丝异动。而城门边儿上的百姓却顿时一片哗然,嚷道,“怎么,我大梁竟然有人投敌?”
“有人投敌吗?是谁?”
“想来是有,若不然承亲王为何要这么说?”
……
一时间,城门外一阵纷乱,已有人扬声问道,“敢问各位大人,各位将军,是什么人投敌,边关可还安稳?”
是啊,边关战起,最先伤及的,必是百姓。
小静安王谢霖微一扬眉,还不等他阻止,就听承亲王扬声道,“边关传报,峻王投敌,罗三公子为国捐躯,如今罗大公子挂帅,雪此国仇家恨!”
“峻王投敌……”
只这一句,城门内外顿时一片大哗。刁斗百姓,又如何知道峻王在朝中的地位,但听是位王爷,顿时一片纷纷叫嚷,请罗越必要擒杀此贼,以正朝纲。
罗越眉峰微扬,与谢霖对视一眼,才慢慢转向两侧百姓望去,扬声道,“各位父老,罗越此去,必会抗击黑岩,保我百姓,还我河山,还请各位父老稍安勿躁,静候佳音!”
“罗将军,如今峻王投敌,我大梁布防岂不是尽落贼手,还请罗将军必要击杀此贼,给朝廷一个交待,给百姓一个交待!”
“是啊,罗将军,罗将军身负国仇家恨,必要击杀此贼,以平民怒!”
……
一时间,群情汹涌,都是对峻王的声讨之声。
小静安王只听到呼声越来越大,提气扬声,喝道,“各位父老,边关战事未明,罗将军此去,自当保境安民,一雪国耻,请各位放心!”
可是一朝王爷投敌,此事太过震动,任凭二人如何分说,都难平息。
马车上,丹枫、丹霞二人早已气的小脸微白,咬牙切齿,只想冲下车去,与承亲王对质一番。
只是此时朝中有边关战报,她们空口无凭,又如何为峻王分辩?
呼声越来越大,百姓竟冲到道儿上,堵住兵马的道路。莫寒月微微挑眉,向丹枫问道,“我们车子上可带着有酒?”
丹枫忙道,“只有一些解渴的果子酒!”
莫寒月点头,说道,“无防,倾上两盏跟我来!”说完欠身,径直掀帘下车。
车外牧野瞧见,匆忙迎上,唤道,“小姐!”一手将她阻住,低声道,“小姐下车来做什么?”
此时众百姓群情激愤,一但知道她是峻王妃,谁又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无防!”见丹枫托着托盘下车,示意牧野退开,顾自向人群中走去。
牧野无法,只得与丹霞二人挡开两侧百姓,护着她向罗越走去。
这边人群一阵小小的骚动,令谢霖、罗越回头,一眼看到莫寒月竟然堂而皇之向这里而来,不由都是一惊,对视一眼,齐齐迎上,唤道,“十一!”
承亲王也不禁扬眉,大声道,“峻王妃,你也是来送行的吗?”故意将声音提的极高。
“峻王妃”三字一出,整个城门顿时像冷水扑进热油锅里,轰然而炸。众百姓实没料到,这里刚说峻王投敌,这里就有峻王妃出来,实不明白,为何朝廷不将叛臣之妻囚禁,还任她到处乱跑,万一通风报讯,又如何是好?
群情激愤,就有不少百姓纷纷向这里挤来,却都被牧野等人奋力挡开。
莫寒月径直走到罗越面前,从丹枫手中取过一盏玉杯,清脆的声音扬起,大声道,“十一送罗将军出征,但请将军扬我国威,荡平敌寇,擒杀叛贼,保我百姓家园,还我江山安宁!”
清脆的声音,虽显稚嫩,可这几句话提气说出,竟然声音朗朗,压过四周的喧闹。
她这些话,与承亲王所说并无太大区别,可是以她的身份,将“擒杀叛贼”四字朗朗的说出口来,顿时令百姓一寂,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罗越垂眸向她注目,心底却全是赞叹。
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女,要如何的大智大勇,这个时候能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来!
毫不迟疑,双手接过她手中玉盏,朗声道,“罗越蒙峻王妃特来相送,必然不辱使命,觊旋而归!”说完,仰首一饮而尽。
罗大将军出征,却坦然饮下峻王妃送上的水酒,就不怕下毒吗?而罗大将军的举动,分明显示出他对眼前少女的信任。
莫寒月含笑,取过另一盏酒,向罗越举杯,说道,“但请将军为江山、为百姓,多多保重!”说完也是一饮而尽,抬眸向罗越灿然一笑。
虽然看不到她留海后的眸子,可是这一笑,如春风拂面,令人心胸顿畅。
罗越深吸一口气,扬声喝道,“上马,出发!”向她深凝最后一眼,霍然转身,飞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