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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是本城一间颇为有名的高级茶室。
仿古式的风格——梨花木的矮几、真丝包裹的软垫、宫装的美女眉间贴着花钿细细柔柔地弹着古筝。不过一入内,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每一桌都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来层层绯红的半透明纱幔。似天边极淡的云被夕阳所映照,又仿佛山间的雾被古寺的红墙所晕染。这纱幔隔出了桌与桌的间隙,既唯美,又为客人增添了*感,幔中人的举止动作在外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个隐约大概。间或有人出入,扬起层纱,又凭空生出几分旖旎。唯一的缺点就是纱幔不如木板隔音,不过还好往来的客人都并非市井之徒,茶室内又音乐不断,所以只要不高声喧哗,是不会影响到隔邻的客人的。
高歌此时一个人坐在这间茶室里。
和大多数喝茶闲聊的客人的放松心情不一样,高歌现在很有些紧张与忐忑。
其实这感觉是不应该的。
自从上次和顾思源吃完饭后,高歌回国这一个多礼拜可谓万事顺遂。
她在博物馆顺利开始了修复工作,馆内的同事们都很友善,和师兄zack的分工合作也一如既往的配合默契。
间中她也去老宅探了两次父亲,吃了两次饭。父亲的身体状况看起来很不错,至少比高歌回国前的预估要好太多了。高歌觉得很庆幸。甚至连邱安洁母女似乎都奇怪的“改邪归正”了,她们并没有再刁难她。高歌没兴趣去追索原因,大概刚回国那晚她们的不友好行为仅仅是为了试探她吧。当发现她完全不具备任何攻击力,也没有任何夺产的企图之后,对刁难她也就失去了兴趣。
而最重要的是,左承尧再没有出现过。她有时乐观的安慰自己,或许正如顾思源所说的,所有的忧虑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左承尧现在有太多大事要做,也许他厌恶自己、恨自己,但那并不能与他的事业相提并论。恐怕他并没有什么时间精力来搭理高歌,那晚的话不过是吓吓她罢了。
随着修复工作的展开,高歌的心也渐渐恢复平静,她想,或者这安稳的一周多,才是生活本来的平淡模样吧。
直到今天,直到她时隔七年后再次走进这间茶室。
今天是高歌周末休假的日子,她循例回高家大宅看望父亲。
这一天的开头高歌就觉得有些不好,因为她一进门就得知父亲身体有些不舒服。
她快步走进高父的卧室,看见父亲躺在床上,床边除了邱安洁母女还有高家的家庭医生宋医生。宋医生做了高家十几年的家庭医生,是老交情了,所以高歌对他也很熟悉。
高歌与宋医生草草寒暄两句后,她就急切的想问清父亲的病情。可是宋医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高父打断了,他简单的说自己只是血压有点高,好好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高歌想要再多问两句宋医生,但在高父的眼色下,宋医生也只是打着哈哈表示确实如此,小歌你就不要太担心了云云。
其实七年后最终让高歌下定决心回国的,除了学校和博物馆的那份合作项目以外,最重要的就是高父的那个久违了的电话了。在电话中,高父暗示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但对病情却语焉不详。
今天,又是这样。
可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表示没事,就越让高歌担心。但她也知道当场是问不出什么的,于是也只有暂时按下,想着回头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明白,让爸爸好好治疗。
然后,吃完中饭之后,高父又嚷着下午要回公司开一个什么会议。
难得的,高歌竟然和邱安洁母女站在了同一立场上,苦劝高父好好躺着休养。一番唇舌争执,最后,好说歹说,终于高父勉强答应不去了,叫来秘书小孙吩咐再三,让他代替自己出席。
高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邱安洁服侍高父吃完药入睡之后,高歌留在大宅里也没有意思。正好小孙整理好资料要回公司开会,就顺便带上高歌一起回城。
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还算好,只是在路上,小孙为难的请求高歌帮他一个忙。他说他其实本来下午约了一个重要的客户,要把一份文件交给别人。但是刚刚为了安抚高父安心养病不再操劳,不得不应承下来回公司代为主持会议。所以,只有请高歌帮忙把这份文件送给客户了。
孙秘书说得恳切,高歌本来下午也没事,不过举手之劳,她也就当场答应了。
“地址在挽虹路38号,那间茶室的名字我忘了,反正那边只有那一家,应该很好找的。拜托拜托,请一定帮我亲手交给客户。实在太谢谢你了,高小姐,麻烦了。”孙秘书赶着去公司开会,在某个路口把高歌放下,临走前千恩万谢的留下这么一个地址给高歌。
国内这几年发展很快,拆迁修建,街道变化也很大,即使高歌在这城市土生土长,但也并没有听过这地名。不过无所谓,她想,出租车司机自然会把她带到目的地的。
直到她下车,看见这家茶室的招牌。
未央。
原来,所谓的挽虹路就是当初的西二道街,七年间不知什么时候被哪个热爱古文化的领导把名改了。
原来,这间茶室她七年前曾经来过,同左承尧一起。
高歌硬着头皮坐下,心中升腾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小孙口中的重要客户还没有到,服务员过来请高歌点单。“这位女士,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高歌也无心翻看茶水单,随口说道:“一杯白水就好。”
“好的,女士,请问还需要点其他什么吗?我们的正山小种很正宗的。”
“不用了。”
服务员见高歌无心消费,只得有些为难的说:“那么女士,我想冒昧的提醒您一下,如果没有其他点单的话,我们将会收取七十九元一位的茶位费。”
“哦,没事,好的。”高歌心不在焉的回答。
她想起了当年她来这家店的情形,彼时这家店才刚开业没多久。
那一次,她费尽心思约到了左承尧。
当时的心情和现在截然不同,她欢喜、雀跃,或许还有满满的骄傲与自得。她虽然没有说,但眼神流转里一定传递出这样的信息——左承尧,你看,你不是那么清高不可一世的吗?最后还不是坐在了我面前。
她喜欢这家茶室的装修风格,但其实她并不喜欢喝茶。那时服务员来点单,她怎么说的?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糟糕透了。
十八岁的高歌扬着头,“我要一杯咖啡,三颗糖,不加奶。”
那服务员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大概和高歌差不多大,一时不知怎么处理,只知道耐着性子红着脸尴尬的不停解释,对不起,小姐,这里是茶室,只卖茶,不卖咖啡。
高歌不理,烦躁的摆了摆手,“你们这里最贵的茶一杯多少钱?五百够不够?”
“我们的普洱……”
小姑娘还兀自想认真介绍茶饼,却被高歌打断了,“不用说了,五百不够吗?那六百够吗?”
高歌从钱夹里拿出六张百元钞放在了桌上。
见小姑娘不懂反应,她又往上加放了一张,“七百呢?你不要废话了,我不想喝茶,我就想喝咖啡,你就说七百够不够你们做一杯咖啡吧。还是你们要八百?”说着,继续往那堆钞票上加了一张。
小姑娘呐呐的憋红了脸,惊慌的看高歌一张一张的往上加钱,只好把领班叫来。
领班就要镇定得多,二话没说,收了高歌1000块钱,命人去街尾的咖啡店买了一杯咖啡给高歌。
从头到尾,左承尧不发一言,只埋头做题,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高歌的这一系列任性烧钱的行为,一眼都没有,就当高歌是空气般透明。
现在,同样坐在这家店里的二十六岁的高歌想,如果当初左承尧哪怕看她一眼,大概她都不会那样无聊的非要花1000块钱在一家茶室里点一杯咖啡吧。
那天的后来,咖啡端上来了,高歌指着杯子对左承尧说:“咖啡,三块糖,不加奶。因为我超喜欢吃甜的,所以三块糖,但是我乳糖不耐受,所以不能喝牛奶。”
左承尧充耳不闻,没有答话。
高歌有些气急败坏的把笔从他的手中抽走,逼得左承尧不耐烦的抬眼看她。
高歌又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咖啡,三块糖,不加奶。因为我超喜欢吃甜的,所以三块糖,但是我乳糖不耐受,所以不能喝牛奶。你可要记好了。”
左承尧终于冷冷的开口:“这位小姐,你喝茶还是咖啡,加糖还是加奶,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以后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当然要把这些牢牢记住啊,这样你以后才可以为我点这些,才可以好好把我宠坏。”
“你不用我宠坏,你早已经被宠坏了。”
……
“女士,您好,您的白水。”服务员的声音打断了高歌的回忆。
“哦,谢谢。”高歌的神思并不太集中,她想,都怪这家店。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有点坐立难安,怎么孙秘书的客户还不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她并不想再回想过去,把那已经掩埋的旧日高歌再翻检出来。
她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就在她低头的那瞬间,绯红色的纱幔被撩开,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高歌的心突然没来由的紧了一下,她双手紧紧的抱着杯子,没有马上抬头,或许从她走进这间茶室开始,她就预感到了这一幕。
她听见左承尧说:“高小姐,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