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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衍沉吟道:“也许宁远候口中的真人真的是神。”云汉卿叹道:“或许是吧!”
“利用法术将道院隐匿,静影他们自然难以发现。”说到这,宫衍顿了顿,方才接道:“我会亲自前往宝石山一趟,确定舞儿是否安然。”云汉卿闻言,点点头,道:“舞儿离宫,宫里没闹出什么动静吧?”
“很平静,宁远候无需担心。”宫衍淡淡道。
“臣昨日有进宫见过皇上,也接了统兵之职,明日我便离京赶往边关。”云汉卿是三日前骑快马回京的,在清水苑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便进宫面圣,道明自己身体已经无碍,文帝闻言很是高兴,立马就任命他为统兵,前往边关驻守。
“那边的情况暂时还算稳定,不过据我估计,那些蛮夷不会一直按兵不动,宁远候到时可要多加小心。”静默半晌,宫衍神色冷峻:“犯我大晋,虽远必诛!”
云汉卿道:“殿下即便不做此交代,臣也知道该如何做。”十年前的铁面战神,可不是浪得虚名!
“是我多虑了!”宫衍眼里言语抱歉,云汉卿摇摇头,微笑道:“殿下无需介怀,不过,以臣的意思,要想我大晋边关长治久安,最好将那些蛮夷彻底铲除。”宫衍边思虑,边道:“宁远候所言,朝廷也是想过的,但外夷种族多不说,且各族分布太散,还有,他们是马背上的民族,一旦联合起来,于大晋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可就这么一打一跑,由着他们随时骚扰我边关城池,受苦的只能是我大晋百姓。”想到边关百姓每隔数年,就会面临流离失所,云汉卿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宫衍幽邃的眸半眯,冷冷道:“回京前,我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
“臣愿闻其详。”云汉卿满眼希冀道。
“想要铲除关外所有外夷部落,我大晋就得做好方方面面的准备,否则,必会元气大伤。”语落,宫衍唇角紧抿,几乎形成一条直线,没再言语。
云汉卿赞同道:“殿下说的是,铲除所有外夷部落,军需补给,兵员等方面,确实得做好充足准备。”
清水苑外,云府其他几房,对于今儿一早宫里来的赐封圣旨,心中无一不感到五味杂陈。
正一品统兵,一个颓废十年,蜗居在府中十年,每天只知喝酒之人,竟一下子被授予正一品官职,且是掌握实权的统兵大人,这让人难以想通的同时,羡慕嫉妒恨齐涌心头。然,各房很安静,在前院随云老太师跪地接旨后,回自家院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今天这件事发生似的。
他们在琢磨皇帝的心思,在琢磨云汉卿离京十多日,为何一回来就被皇帝重用?
他们还在琢磨,一个本病怏怏的人,怎就一下子变了个样?
精神抖擞,风采似乎,好像回到了十年前。
不,不是似乎,好像,是确实与十年前一样。
那一头银发自然是除外的。
与各房心思各异相比,寿安堂这边,孟氏自李福宣完圣旨回宫后,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是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器重云汉卿,说重新启用就重新启用,说给官职就给了个握有实权的正一品。
最让她心火难消的是,明明已经行将就木,现如今却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云老太师倒是对宫里来的那道圣旨,以及云汉卿本身的变化,没做出丝毫反应。看着云汉卿接旨,再目送李福离开云府,他始终面沉如水,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回到寿安堂,他就径直去了书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老夫人,三爷过来了。”
跟在孟氏身后伺候的老嬷嬷,一看到云汉卿朝正屋方向走来,忙在门口向屋里通禀。
“让他进来吧。”
孟氏不轻不重的声音传出门外,那位嬷嬷应声是,然后对云汉卿行礼道:“老奴见过三爷!”云汉卿冷漠的眸子从她身上扫过,道:“老夫人可在屋里?”那位老嬷嬷姓吕,一听到他冰冷,几乎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先是一怔,接着才回道:“在的。”
多少年没踏入过寿安堂,这一来,就专程为见她,有意思!
往屏风后瞥了眼,孟氏眼里暗芒一闪而过,然后看向房门口,就见吕嬷嬷推开门,云汉卿提步而入。
“咯吱”一声响,门被吕嬷嬷从外关闭在一起。
府中的三爷十多年没到寿安堂给老太师和主子请过安,突然间踏进这寿安堂,又是单独见主子,必是对早些年前的旧事生了疑心,想来主子也不希望屋里的谈话,被他人听到。
恭谨侍立门外,吕嬷嬷心念翻转,终暗吸口气,眼观鼻,鼻观心,不做他想。
“我娘和我妻子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凝向端坐在榻上,只是望着他不说话的孟氏,云汉卿目光犀利如剑,定定地盯着对方,启口问道。
孟氏脸上表情肃穆,与他视线相对,出口之语平淡,却不难听出里面带着些许愠怒:“老身是你的嫡母,生你的那个女人只是你的姨娘。”从小看着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果不其然!
“我身上的禁术,还有血散,都是你所为吧?”云汉卿没指望孟氏回答自己的问题,他只是想在前往边关之前,将要说的道出,从而观察这老妇的情绪变化,进而判定他心中的猜测。他问的第一句话,要说孟氏神色不变,极为镇定的话,那么此刻这一句,孟氏眼里却出现了刹那间的怔忪,虽转瞬即逝,却还是被云汉卿纳入了眼底。
“还有,行刺我的刺客是你的人吧?”
没于袖中的手握紧,云汉卿俊脸无波,继续问。
“老身为何要那么做?在这大宅中,老身是何等身份,需要做那些腌臜事吗?”
孟氏质问。
“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清楚。”云汉卿冷眸嘲讽,勾起唇,一字一句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我今日过来就是想告诉你,最好夹紧尾巴,否则,我不光会让你原形毕露,更会让你尝尽害人的滋味!”音落,他一甩袖,转身走向门口。
拉开门,云汉卿脸色阴沉,大步朝寿安堂外行去。
果真与她有关,不承认,就以为他没法子了吗?
嘴角泛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云汉卿眸光微敛,暗忖:“只要我还活着,那老妇就会不安,就会想方设法采取行动,但凡她有风吹草动,也就是证据送到我手中的时候。”作恶之人,必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师姐,那小子身上的禁术已经解了,就是血散,多半也已被解。”屏风后走出一抹身量修长,样貌阴柔,看不出年岁的俊秀男子。
他在孟氏近旁的椅子上落座,左臂搭在扶手上,右手食指轻叩膝面,饶有兴味道:“不知是那位高人竟能破解我血幻宫的禁术和血散之毒。”
“小三,你当年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似是没听到他的话,孟氏脸色难看地注视着男子。
“师姐,我是向你保证过没错,可这都过去这么些年,出现个万一也不是没可能。”
男子是血幻宫宫主,名雪无痕,年岁么,四十出头,但看起来却只有二十来岁。见孟氏只是瞪向他不说话,雪无痕又道:“我有建议过师姐将人直接做了一了百了,是师姐不同意,才会出现今日这局面,我能有什么法子?”摊摊手,他显得很是无能为力。
“你说得倒轻巧,他们母子皆是老头子的命根子,老的不明不白地去了,小的若是一下子也去了,老头子不怀疑到我头上才怪。”想起旧事,孟氏心里就气愤难平:“我可是下嫁给他的,却不成想,没过几年好日子,他就送我那么一份大礼,你知道的,就我的性子又岂能咽下那口气。但要我就此与他合离,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先不说我已为他生下文儿和颖儿,就是我自己也离不开他……”
雪无痕眉头挑了挑,截断她的话:“那老头儿有什么好的,想当年,凭师姐的条件,嫁哪个不是嫁,却偏偏要执拗地嫁给那么个人,现在倒好,不仅做了十多年怨妇,还被一个晚辈威胁上了,唉!要是师父他老人家还在世的话,准会被今日的你气得喷老血。”
“感情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当年我就是喜欢他,就是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现在说那些还有什么用?”敛住心绪,孟氏语气转为平和,道:“这次写信叫你进京,我就是想让你来帮我,看……”
抬起手,制止她再说下去,雪无痕很无奈地道:“怎么帮?师父临离世前,有让我当着师兄妹和众弟子的面发誓,不得利用宫里弟子处理私人恩怨,更不得去残害无辜之人,这些师姐莫非忘了不成?”
孟氏脸色微变,哼了声,道:“我没忘。”顿了下,她注视着雪无痕脸上极为无奈的表情,嘴角忽地泛起一抹若有似无,颇具深意的笑容:“小三,说起来你也近四十了吧,可瞧瞧你现在这幅嫩滑光鲜的皮相,还真让师姐我羡慕呢!”
“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雪无痕眼底冷芒闪过,迎上她迫人的目光,道:“有话就直说,还望师姐不要拐弯抹角的好。”
“直说是么?”挑了挑眉,孟氏道:“那好,我就直说了。咱血幻宫有一秘学可让人重塑青春,但因为它太有失人道,师父便禁止宫中弟子修炼那秘学中的武功心法,师弟,还要师姐我继续说下去吗?”见雪无痕脸色乍青乍白,她心下禁不住舒口气。
目前能帮她,能让她信任的,只有血幻宫,而血幻宫又是被这位三师弟执掌,所以,她不得不采取些手段,逼其就范。
雪无痕笑了,俊秀阴柔的脸上,浮起大大的笑容,这落在孟氏眼里,只觉周身发冷。
“师姐,首先我要说的是,师父是有禁止修炼那门秘学,但师父他老人家都过世多久了,而作为新一任血幻宫宫主,我呢,是有绝对权利修炼宫中所有秘学,其次,师姐写信让我过来帮忙,先不说我同不同意,就是宫里几位长老,怕是也难答应吧!”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帮师姐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小三,你可要想清楚!”
“师姐难道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是,作为血幻宫宫主,你是有绝对的权利修炼宫中秘学,可你别忘了你对师父许下的誓言,更别告诉我,你修炼那门被师父禁止的秘学时,没有动用宫中弟子为你行事。”
“呵呵!”雪无痕轻笑出声,俊秀阴柔的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师姐,咱们认识多年,你觉得我会是个公私不分的人吗?再者,就我的宫主身份,你觉得我会自个首先破例,违背当初对师父许下的誓言吗?”
孟氏此刻脸色已难堪到极致,但出口之语却明显多了丝恳求:“小三,你真不打算帮师姐?就算师姐低声下气求你,你也不打算帮把手吗?”很早她就知道,知道眼前这位是个认理不认人的主,否则,师父也不会越过大师兄和她,将宫主之位传给最小的弟子,现如今,五青已经没了,她就是用求,也要求他出手相帮。
因此,她不介意说几句软话,求得他的帮助。
“师姐,这么说吧,我可以帮你,但具体怎么帮得我说了算,要不然,咱们只当没这回碰面。”收起脸上的笑容,雪无痕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孟氏闻言,心下顿时松口气,道:“师弟请说。”
雪无痕道:“就我刚才的观察和感知,师姐府上的这位三爷,比之我早些年前和他接触,变得更为稳重内敛了。今日他能和你将话挑明,足可说明他已有完全准备等着你出手,再有就是。他本身的修为,保守估计,直逼天之境大圆满。”
“天之境大圆满?”
孟氏目露愕然,似乎不太相信。
“当年对这位三爷下禁术的时候,我没对师姐提起过吗?”雪无痕拧眉,淡淡地问道。孟氏醒过神,眼神疑惑,问:“你有对我提过什么?”雪无痕叹口气,道:“当年他的武道修为便是接近天之境大圆满,若不是他日子过得混沌,我根本不可能得手的。”
孟氏垂目思量,没有说话,他续道:“又是禁术,又是身中血散,却短短时日全解了,这让我不得不想到,他身后必有高人相助,倘若真与他对上,于血幻宫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那你现在是个什么意思?”孟氏抬起头,脸上现出恼色:“说了半天,你还是在推脱,我真怀疑在你心里,有没有我这个师姐了!”
“我没有推脱,我只是实话实说。”为个人恩怨,让他拉着整个血幻宫作陪,他做不到。雪无痕眸光闪动,静默片刻后,与孟氏四目相对:“我会从宫里抽出十名弟子,让他们听从你的命令,但自他们踏出血幻宫当日,就将与我血幻宫再无瓜葛。”
“师弟,你这是要与我划清关系?”
“为了整个血幻宫的安危,我不得不这么做,还望师姐理解。”雪无痕神色无波,道出自己的难处,而后,他嘴角动了动,注视着孟氏缓声道:“师姐,其实我真搞不明白,你究竟为何总抓着旧事不放?”
孟氏道:“我心里有气。”
“师姐就算心里有气,在那个女人去世后,也该消散了,再说了,这么多年过去,禁术和血散没少折磨那个小的,你也该解气了,何苦让自己活在执念里,到终了一个不慎,落得身败名裂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三,你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了!”孟氏疾言厉色,瞪向雪无痕:“因为那个孽.种,我的五青可都折了,就是我疼爱的孙女,也因为那孽.种父女,错失良缘。还有我的长平小乖乖,因为那孽.种的傻女,被今上送至洛阳行宫居住,你说这能让我不憋气吗?”
雪无痕缓缓站起身,他实在不想再在这呆下去,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至于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师姐活到这把年岁,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走至门口,他回过头:“等我一回血幻宫,就会安排十名弟子到师姐身边,不过,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做事前,切勿冲动,以免真被人捉住把柄,从而牵累这整个府邸跟着遭殃。”
音落,他收回视线,就准备往门外走,却听到身后传来孟氏含怒的声音:“低修为的我不要。”
顿住脚步,雪无痕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五个地之境大圆满,五个天之境中期。”
“就不能给我几个合之境吗?哪怕是初期也行。”
孟氏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满意,但她还是想再争取争取,毕竟修为越高,越能帮她办成事不是。
转身,雪无痕脸色微冷:“师姐,修炼武道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咱们抛开六大长老不提,就我血幻上下,整体实力而言,唯有四位护法修为达到合之境,可也是仅有两人刚刚冲破合之境第二小阶,另外两位花费了五年时间,仍停留在第一小阶,师姐难不成要我将四位护法驱逐出宫,然后跟着你卖命?”
“跟着我怎么就卖命了?没了他们,你不是还有六大长老在身边吗?”孟氏很不以为意。
血幻宫六大长老,修为皆已达到合之境后期,有他们在,血幻宫实力就在,区区四个护法给她,还不是小事一桩?
“师姐,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好自为之吧!”没了他们?呵呵!那可是他血幻宫的四大护法,她也真敢伸手来要,竟还不忘拉出六大长老,这女人还真是越活越让人讨厌!当年若不是顾及师门情,他说什么也不会出手相帮!
孟氏气恼至极,却也只能是气恼,因为她拿雪无痕根本就没有办法。
窗外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吕嬷嬷推门进屋,恭谨道:“主子,该用晚膳了。”孟氏闭阖在一起的眼皮子缓慢掀开:“走了?”
“回主子,雪宫主一出正屋,没做多停,就离开了。”吕嬷嬷低声回道。孟氏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而后问:“老爷呢?”吕嬷嬷如实回禀:“老爷自打进了书房就没出来。”闻言,孟氏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力道袭向一旁的桌上,顿时只听一阵碎响,满地都是茶具摔碎的瓷片。
“主子……您……”
吕嬷嬷是个明白人,又在孟氏身边服侍多年,岂能不知自家主子为何生气,想劝慰两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在主子心里,那个心结已经存了多年,要想解开,绝非易事。
“跟我去书房。”
出屋,孟氏目中含怒,冷着脸,朝书房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书房门猛地被推开,云老太师听到声音,睁开眼就看到孟氏满脸怒气向自己行来。这又是在生哪个的气?他皱眉看着孟氏,候其说话。孟氏站在他的书案前,先顺了顺气,这才语带嘲讽道:“又想起那个践人了是不是?”
云老太师目光静如湖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老妻,半晌后,方开口:“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觉得我在胡说?从今个一早到现在,你守在书房做什么?”孟氏不依不饶地出言质问。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