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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修生日后不久,冬天就到了,绿岛市虽然位于北方,但冬天话算不上很冷,就是海风大,只要不下雪话,羊毛衫加厚外套过冬就没问题,大街上穿一冬天裙子小姑娘是比比皆是。不过话回来,再怎么不冷,也是冬天了,所以一入冬,陈爸爸就把家里和建材店暖气炉子点起来了,烘地屋里热乎乎。
“我就是觉得暖气比空调舒服,宁愿多花点钱买点煤,这空调吹久了吧,老觉得头里木木胀胀难受。”陈爸爸提起水壶,炉子里加块炭,又给对面陆江远把杯子里茶水斟满。
陆江远笑说,“是有这么个感觉。二哥,你别忙活了,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喝自己倒就行。”
“行,你别拘束。”陈爸爸重坐下来,拿起刚做好马扎穿绳子眼,陆江远想帮忙被他拒绝了,“就这点事,用不着帮忙,以前我一天几个,些年不大做了,有点手生,以前做衣橱,柜子,大床,桌椅板凳,还能刻点花什么,现都买现成了,这些手艺都用不上了,你看到我院子南边堆着那些木头了吗?”
“看到了,真不少,二哥,你是留着干什么呢?”
“都是些好枣木,松木,杉木,我前些年买下,现这么好木料还不好找呢,我想等三个孩子结婚时候给他们打点家具,不过望望说不要,说家里没地放,其实我还不知道他,他就是嫌我做老气过时了,晴晴以后如果留北京话,她大概也不要,壮壮倒是没说啥。”不过估计章时年看不上这点东西。生日那天晚上,壮壮妈什么都和他说了。
“二哥,你和嫂子好福气,三个孩子都长得这么好。”他就是想操心,都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陈爸爸是听他说过至今没结婚,心里还奇怪,长这么好人,看起来也有钱,怎么就没娶上媳妇呢,他想来想去,觉得这人年轻时候是挑花了眼,不过他们两个认识还不到一个月,连人家做什么,他都不知道,有些话也不好打听,“以前也愁,女孩担心被人欺负,男孩又担心外面学坏,总算现大了,比以前省心点,现我们就盼着他们三个都早点结婚,把事情定下来。”
“这种事情说也。”
陈爸爸说,“就是这么回事呢,年头时候,壮壮他妈还为三个发愁,年底了,壮壮这不就定下来了。”
陆江远笑容不变,镇定地喝口茶,“壮壮这么容易就定下来了?”别以为他不知道章时年当年做好事。吨吨是怎么来,他也查了个大概。
陈爸爸心说,这话是怎么说,什么叫这么容易?他家壮壮这事定下来可真不容易,到现镇上人背后还指指点点,陆江远来过几次,也不知道他听说没有,“只要两个孩子过得好,我和他妈也没什么可反对。”
通过调查和这些天亲眼所见,陆江远知道这对夫妻是真很疼安修,孩子这样家庭中长大,别人能享受亲情,安修一点不缺,看到孩子过得好,他自然是该欣慰,但欣慰同时又不能不觉得遗憾,安修心目中父母位置已经是别人,他和长宁再怎么去弥补,也弥补不了这二十八年缺失。长宁至少还有生育之恩,他,大概什么都没有了。
炉子上水壶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陈爸爸起身把热水倒到暖壶里,又去水龙头上装凉水,看到陆江远神色有些落寞,心里摇摇头,到他们这个年纪,手上有多少钱已经不是重要了,有个一儿半女陪身边,比什么都好,他换个话题说,“你送壮壮那些生日礼物,做真好,你以前专门学过这个?”
陆江远回神,笑了笑说,“年轻时候对这个有兴趣,找了个老师学了几天,闲着没事就刻两刀。”
人家嘴上说轻松,陈爸爸却不会这么认为,看那做工就也知道不是随便刻来两刀就能弄出来,这得是多年手艺。
陈妈妈和林长宁抬着个盆子进来,里面装全是灌制腊肠,陈爸爸连忙去接了过来,“长宁,你先坐炉子这里热乎热乎,我和你姐姐去把这些腊肠晾起来。”
“没事,姐夫,我来就行了。”
陈妈妈也推他说,“行了,你刚回来,别脏了衣服,去那边喝点水。很就好了。”
陈爸爸和陈妈妈抬着盆子到院子里去了,林长宁拿了个茶杯,给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工作不忙吗?”陆江远主动问起。
林长宁拉了把椅子坐下说,“还行,还等船上那部分监测结果传回来。”
“壮壮和章时年事情,你同意了?”陆江远现也学会叫陈安修壮壮了。
林长宁双手捂着茶杯说,“恩,章时年人不错。”
陆江远手指忍不住桌上按了两下,章时年真是好人缘。
陈妈妈晾腊肠时候,往屋里看了一眼,小声问陈爸爸,“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陆江远很奇怪?”
陈爸爸知道她一向想法多,“有什么奇怪?又不偷又不抢,就是来喝个茶。”
“就是这样才奇怪。”陆江远一看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他和章时年身上某些感觉是一样,不管表现地多么平易近人,但骨子里与生俱来一些东西是无法改变。“他这样人吃什么没有,为什么隔三差五就来小饭馆吃饭?”
陈爸爸想很简单,“小饭馆东西做好吃啊,陆江远吃惯了外面山珍海味,想来尝尝这山间小菜也很正常啊。”
陈妈妈想了想说,“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
陈爸爸扯绳子间隙问她,“可能什么?”
有了章时年先,陆江远又是长宁同学,她想陆江远有没有可能是壮壮另外一个爸爸,但如果是话,长宁应该不会这么平静才是,长宁当年从北京跑回来时候那么难过,娘后来私底下还和她说,长宁应该是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可能是我想多了。”
“你这人怎么说半句留半句啊。”
*
绿岛市有一进入腊月做腊肉腊肠腊鱼习惯,特别是腊肠,有条件,基本家家户户都是要做,陈安修小饭馆里今年做比较早,一入冬就开始了,事先淘宝上做了预售,这一年来,吨吨家山货店淘宝上树立口碑还不错,老顾客很多,所以这次一说有农家腊肉腊肠出售,很多预定,本市还有直接打电话过来定。
腊肠还好,镇上有专门灌制腊肠店,自己带肉过去,人家当面加工,想吃瘦点还是肥点,全凭自己喜欢。腊肉就麻烦点了,几乎全是纯手工。
“腊肠做了多少了?”江三爷爷问。
“刚才吴姐回来说,有三百多斤了,我看了天气预报,近天气都很好,正好可以多做些,这还不够预定数呢。”陈安修说话同时,手上动作没停,他把切成条状猪肉搓上炒热盐和各种调料,一层层地压大缸里。
放满大缸,孙晓和张言就抬到旁边阴凉屋里,压上块大石头盖严实,隔两天翻翻,腌上个十天半月,就可以拿出来晾晒风干了,风干好肉后用果木熏制,这样做出来腊肉才好吃,一片片切开后,都是半透明红色。
陈安修抓起另外一大片猪肉甩到案板上,一刀砍下去,浓重血腥味冲人鼻子,他丢下砍刀步跑到院墙下,胃里难受。
“壮壮,你没事吧?”江三爷爷一看这样,追着出来,就看到他扶着墙干呕,脸都白了。
陈安修摆摆手,刚要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江三爷爷给他拍拍背,“你近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陈安修想想说,“没有啊。”他就是近胃口不大好,多吃了些凉菜,难道和这个有关系吗?
“那是不是身体不舒坦?我看你近总是打呵欠,天天睡不够觉样子,”
“近是感觉有点累,不过天冷了,人就是容易犯懒。”每天从热乎乎被窝里爬起来是一件很痛苦事情。
江三爷爷不放心说,“你也别太大意了,再这样话,就去医院看看。生病这种事情可不能拖。”
“应该也没什么事,我有空时候就去看看。”陈安修嘴上答应着,但根本没往心里去,就干呕两下而已,算什么大病,夏天贪凉吃坏肚子,上吐下泻时候有是。怕江三爷爷再唠叨,他主动提起另外一件事,“三爷爷,我刚蒸了两块尝了尝,咱自己做腊肠味道很不错,但我怎么记得和小时候味道还是不大一样呢。”
江三爷爷被成功转移注意力,“以前做腊肠用家里养大黑猪,肉香,肥肉也多,现都没什么人养了,现养殖场里都是大白猪,出瘦肉是多了,但是肉没有黑猪好吃。”
“原来是这样。”明年时候是不是该考虑自家养点猪。
陈安修和江三爷爷走进屋里,看到罗芳芳和孙晓等人围着电脑不知道说什么,现天气冷了,上山游客少,镇上人又不大来他们这里吃饭,所以小饭馆里非常冷清,饭馆里这些人没事时候就喜欢聚一起闲磕牙,陈安修早就习惯这场景了,夏天忙时候一个人顶两个用,没道理现闲了,不让他们轻松一下,但今天显然不同,明显都很躁动,“你们看什么呢?”
孙晓招招手说,“陈哥,你过来看。大闻。”
陈安修嘴里问着,“什么大闻?”自从出了蒋瑶那件事,这几个月,他都没怎么上网,偶尔上去,也只是打个游戏,下个电影,再就是看看自己淘宝店,对闻八卦类消息都没怎么注意过。
他一过去,罗芳芳他们把位置让出来,给他坐下,孙晓是兴奋地指指电脑屏幕说,“咱们市公安局长被双规了,涉嫌严重违纪,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贪官被抓,总是让人高兴,他说到一半,看到陈安修并不开心,突然反应过来,市公安局长不就是林梅子公公吗?他们镇上谁不知道,林梅子老公是蒋轩,蒋轩是陈哥好朋友,他讷讷开口,“陈哥……我……”
陈安修按按他肩膀说,“不管你事情,我出去打个电话。”
蒋轩电话打不通,林梅子倒是打通了,但是没人接。
*
“怎么?还想蒋家事情?”章时年把端来粥饭放卧室小桌上。
“不知道蒋轩和梅子怎么样了?”陈安修懒洋洋地趴床上,从半下午过来,睡到现,身上还是一点劲儿没有。
“你昨天不是去看过了吗?”
陈安修抱着被子翻身坐起来说,“是看过了,但是没见到他俩,就见到蒋轩妈妈了。”蒋轩妈妈态度还很差,对于蒋家其他人怎么样,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就是蒋轩和梅子,都这么多年朋友了,虽说现关系不比以往,但现他们家出了这么大事情,他总不能装作不知道。现镇上也都传开了,以前梅子姑姑逢人就夸,她亲家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厉害,近也不见她出门了。
“蒋伟明出事,不一定他俩就会出事,说不定现正四处活动呢,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今天还恶心吗?”
“还是有一点。”从那天做腊肉开始,也不知道怎么了,都一周了,胃还是不见好,时常就犯恶心。
“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陈安修拒绝,“医院有什么好看,到了那里,没病也有病了。我吃两片胃药很就好了,你这两天不是要出国吗?”
章时年坚持说,“出国也要先看病。”
“章先生,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真不舒服了,我会去看。你刚才手里端是什么?闻着很香。”
章时年屈指弹他脑门,这么大个人了,一说起看病吃药就推三阻四,“你晚饭没吃,方婶煮了青菜香菇粥,点下来吃。”
“不想动,床上吃。”
章时年摇头笑,真是被他打败了,他们家孩子从小到大还没享受床上吃饭待遇呢,哪里像这个人,懒都懒得这么天经地义。
青菜粥很清淡爽口,陈安修也是饿了,呼呼几口就喝完了。
章时年看他这样,就问道,“这是多久没吃饭了,厨房里还有,我再帮你盛一碗?”
陈安修擦擦嘴说,“不吃了,半下午过来时候,方婶做火腿饼,我都跟着吃了好几个了。”明明胃口不好,还吃超级多,真是奇怪。
“我把碗拿下去,你去漱漱口,别待会又睡着了,回来给你看个东西。”
陈安修打个呵欠,近真有像某种动物发展趋势啊,吃了就想睡,睡了就想吃,“什么东西啊,很重要吗?明天看行不行?”
章时年给他一个肯定答复,“很重要。”
看起来真是很重要样子,“那我等你。”刷牙回来还是不见人,陈安修无聊从章时年床头那里摸本书出来,不知道是哪国文字,根本看不懂,章时年近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每天晚上临睡前都翻几页,“都也不配个插图。”太没水平了。
他把书丢一边,等来等去,章时年还不来,他翻身躺会自己枕头上,突然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探手下去摸出来,竟然是个小盒子。
“到底是什么,竟然放我枕头底下?”陈安修好奇打开,里面竟然一款男戒,白金质地,戒面很简朴素净。
“他什么时候喜欢戴这个了?”章时年身上常年只带着一串檀香珠子,其余再无任何饰品,他取出来沿着拇指挨个试试,试到左手无名指时候,悲催,戒指……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