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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虫,顾名思义以血为生,浑身几乎透明。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此虫到了夏季一般不会出现,因为它有个习性,惧热。所以到了夏季就会藏起来,陷入休眠之中。
而他的小弟为了害他,竟然费心找到了这极为难找的嗜血虫,可谓是煞费苦心。
“浅色,你为了帮助小弟害我,竟然连惧虫的恐怖都克服了,我是否还该称赞你一声?”莫子衿嘲讽着道,一双眼睛里明明灭灭,有火光在跳跃,心底的失望让他整个人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
浅色闻声浑身一颤,手心里满是冷汗。她之前仗着大少爷无法自由行动,再加上她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所以会被发现,她怎么也想不通。
想及此,浅色抿了抿唇,眼睛转了几圈,最后定格于莫子衿的双腿上,“大少爷,奴婢真的没有害您呀,您是否听了什么小人谗言了,奴婢对你有无二心,苍天可见啊!”说着,双手压在地面,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碰”地一声,额头朝着地面磕了下去,只一下就见了血。
莫子衿见她还在狡辩,知她还存着侥幸的心理,看来没有证据证明,她是不会死心的。于是探出身子,手指摸上了那床被褥。感觉到布料的柔软,他冷冷一笑,猛地扬起手臂,将那床透着嘲讽的锦绣如意被甩向跪着的女人。
浅色在看见莫子衿的动作之时浑身颤动了几下,继而想到了什么,又冷静了下来,期间腿部又动了动,然后小心的离开了方才跪下的地面,转而跪在了窗户下,任由被子甩向她也不换地方。
她这一番动作,被一双明亮含霜的双眸瞧了进去,只见她的俏脸上由于愤怒染上了一抹嫣红之色。下一刻,眼波一转看见莫子衿的举动,白皙的手指抬起,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而此时的浅色在一片黑暗之中,镇定的抬手摸向蒙住她的如意被。
愚蠢的大少爷,若真的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怎会就这么将如意被甩了出来,那嗜血虫此时在休眠中,若是没有小少爷配的那药粉刺激,是绝不会从休眠中醒来的!
况且,就算她真的漏出了什么马脚,想来小少爷也会保她的,不说她和小少爷之间的关系,她可是还有很多重要的情报没有告诉他,所以只要小少爷不傻,她都断不会有性命之忧。
浅色的这种想法只有她自己知道,若是被一旁的女子听见了,她多半会说一声:天真!
就在她思考的这一瞬之中,雕花的木床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底,却在她准备开口继续狡辩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大风呼地吹开了紧闭的木窗。
猛烈的风似乎有意识一样撞向她的后背,由于她跪着的动作,没有任何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让她向方才跪着的角落撞了过去。这一撞,还流着血丝的额头再次受伤,更由于直接撞在了木床的边缘的缘故,干脆让她整个人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之前,浅色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她似乎可以预想到嗜血虫在她身上吸血的感觉,奈何她对此无能为力,只能满心惊恐的闭上眼睛。
莫子衿见此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看向敞开的窗户,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女人见此笑了笑,再次抬起手做了个手势。
窗外,漫天的桃花瓣被风卷起,仿佛形成了一条河流一般,在这夜色下闪着美丽的光芒,下一刻凝结成了一个女子的模样,她在这万籁俱静之中站在他的几步之外。她即使不言不语,却似乎有一种关切的目光在流转。
莫子衿坐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她。他的眸色有些微浅,眼中似乎带著暖意。他对着那看不清楚的女子身影,无声的开合道:“人都道妖精惑人,若是接近只有灾难袭身……”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微微探出的手指触碰到已站在他面前的人影,这一次他不再无声,而是抬起手,用着有些虔诚的姿态摸向她的脸部轮廊,“可我莫子衿却只希望,你的存在……是真切的。”
这么多年了,人情温暖他早就看的再也清楚不过。他可以不在乎父亲的嫌弃和厌恶。他也可以不在乎小弟的威胁和嚣张。他莫子衿要的从来都不多,无非就是一分真心,一分真意。
真的,只要一分就足够。
然而就连这一分,似乎都是奢望。
本是享受着安静气氛的女子身影,见到他眼底的淡漠,有心安慰,却无法安慰。
她本是勉强借用法术才能凝聚出模糊的身影,若是想要真的开口,真的触碰到对方,那是不可能的。
无声胜有声的静默之中,两个人默默相对了许久。久到天色已经发白,久到鸡鸣了第一声。两人这才发现,天要亮了。
浅色还在床边昏厥着,只不过没有引起莫子衿半分的眼光,他此时所有的目光都在渐渐后退的人影之上。
“天亮了,你要走了。”他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舍,接着将双手放在窗沿上,手臂间一个用力,挺直的脊背僵硬了几秒,下一刻,又重重的跌回了轮椅上。
感觉着腿间的无力,莫子衿再一次看向窗外,心想若是这无力的一幕被她看见,会不会被瞧不起?
窗外本已要消失的女人,见此忍不住又上前了一步,唇瓣开合之间,她的指尖划过一道微茫。
敞开的窗户重新合上,莫子衿有些恍惚的转过头,然后推着轮椅走到书桌前。
桌上的纸上放着些许的桃花,粉色的花瓣泛着浅浅的花香。
莫子衿将摊开的白纸拿起,黑色的眸子在看见纸上秀气的字体之时,划过一抹暖暖的柔光。
“你很好。”署名:凌婉婉。
三个字,只有三个字。却已足够表达女子想要说的话。
她在告诉他,她不介意他的不良于行,她在告诉他,她就在他的身边。
……
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洒下一道道柔和的光束,微风徐徐,桃花枝上落下片片的花瓣在风中漂浮,花瓣从莫子衿的发间温柔抚过,留下一缕芳香便悄然而逝。
莫府小少爷,莫子心踏入桃花林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如画的一幕。
莫子衿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任由他的小弟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的唇边始终挂着一抹笑意,手上抚摸树枝的动作,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折断它一样,小心的不可思议。
昨夜的一切还在他的脑海里,他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那道模糊的女人身影。
凌婉婉……
莫子衿低低的呢喃道,觉得他真的有些着魔了,否则又怎会一心肯定,一直暗中保护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桃花精呢?
所谓的暗中保护并不是白话。
很久以前他就发现,每次他会出现什么危险的时候,似乎都有一股默默的眼光在注视着他。更有一股力量在帮助他度过难关。
好比莫府走水的那次,又好比昨夜的那一道风。
莫府走水的那次正是午夜,浅色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呼唤了许久未见人影。
他一个人在吵闹的夜里,静静的躺在床上。任由窗外来回的人影跑动,却没有一个人询问他一声。
当时,莫子衿的心感觉凉透了,而这抹凉意却嘲讽的,让他从高烧不退的情况下舒服了几分。
他虽然不良于行,却从来没有想要死的想法。因为那是懦夫的行为!
至于莫府的小厮为什么无视了他……
他想,或许是因为他爹对于他的忽视,又或者是所有人都恨不得盼他早死,所以才会想让他自生自灭。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莫子衿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由于双腿无法用力,轮椅甚至被浅色放在了角落里,他无法碰到。
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噗通”一声的巨响,引起了屋外过路人的注意,却只稍一犹豫就跑了开去。
莫子衿不是没有看见,却只当没有看见。这个时候还会来特意观察他的,只有他那位从小就看他不顺眼的小弟,莫子心派来的人。
按照他那小弟莫子心的话来说,“你的存在只会让我感觉在污染空气!”
这就是莫子心第一次见到莫子衿说的话。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尊重,反而满是嘲讽,一身的骄傲,衬的坐在轮椅上淡漠的男人。好像他就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一样。
莫子衿滚烫的身体贴着冰冷的地面,让他整个人精神一震,下一刻双手用力,修长的身体一寸一寸挪动着。期间看见窗外的火光,更是咬着牙,拼着双手的疼痛挪向角落的轮椅。
衿园在莫府里真的没有任何惹人注意的地方,唯一惹人注意的,就是那片桃花林。
而那冲天的大火就是从那里而起!
想及此,莫子衿终于爬到了轮椅的面前,用了全身的力气坐了上去。他低垂着眸子,耳边听着渐渐消失的脚步声,用力的一堆轮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空气是灼热的,鼻息间满是呛人的味道。
莫子衿面上的神色淡淡的,放在轮椅上的手背上却暴出了青筋。
莫子心一袭蓝色锦袍,他抱着双手站在他的面前,阻挡着他莫子衿的前进,他就这么噙着冷笑看他,半晌之后,他忽然侧开了身子,抬起下巴冲着被大火燃烧的桃花林点了点。
他的唇边满是凉薄的笑意,道:“大哥,看见最宝贵的东西被毁掉,心底可欢喜?!”
莫子衿没有说话,他只是抬着眼眸静静的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渺小的蚂蚁,又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最后,他垂下了眼帘,淡淡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掩饰了眼底的冷意,轻声道:“莫子心,你可知……人在做,天在看?”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莫子衿撑着下巴,继续无视莫子心凝视他的那道眼神,任由自己的思绪再次回到记忆之中。
他记得当时他的老爹,莫老爷听见府里走水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偏袒他的小弟,莫子心。
“子衿,此时到此为止,一片桃林而已!”莫老爷一甩袖子,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莫子衿,在看了一眼身旁骄傲的莫子心,忍不住又是一阵烦躁。
由于莫子心从小就天赋极高,可以说是个天才。这才被他捧在手心里,没想到却把他养成了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性格。
莫子心察觉到莫老爷的眼神,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是他找的事情,却又仗着莫老爷的宠爱,仰头说道:“爹您别这么看着儿子,儿子只不过是看这桃林不顺眼而已。”
看不顺眼就要烧掉?
莫子衿冷笑了一声,闻着难闻的味道,眼皮掀了掀,“按照自小弟这么说,看不顺眼就可以动手了?!”说着,他放在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若按照小弟的说法,那大哥也看你早就不顺眼了!”
话落,抬手一扬,清脆的掌声惊起!
莫子心愣在原地,一只手还放在脸上摸了一下,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提着木桶,灭完火的小厮从桃林中出来,他才几个踏步走过去,一把抢了小厮手里的木桶。
那水桶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若是砸在人的身上还是会受伤的,而且谁也不知道,这一下是砸在身上,还是砸在头上!
但是观那莫子心了脸上的表情,任谁都知道,这一下肯定是要往死里砸的!
就在莫老爷冷眼旁观,莫子心满目怒火,眼看着水桶就要砸下之时。莫子心忽然感觉到身体被人推了一把,这一推,手里的木桶失了准头,竟然对着莫老爷的脸砸了过去。
莫老爷没有学过武,身体条件反射的退了一步,下一刻,身上一重,头上一痛。
天旋地转之间,莫老爷好像听见耳边传来女人娇笑的声音,甚至还有一双手在拍巴掌的声音,她在说……
好啊好啊,摔得好,砸的好!
莫老爷被摔的眼冒金星,被砸的鲜血直流,勉强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他的小儿子捂着鼻子坐在旁边,手指的缝隙之间隐约可见血迹。顾不得老管家的关心,也不管头上的疼痛,赶紧一把扶起小儿子。
起身后,莫老爷右手抬起摸了摸头,察觉到手中的湿润,知道定是被伤的重了。在想到刚才耳边听见的声音,哆嗦了一下,一边在众多围绕着两人的小厮之间流转着目光,一边用微颤的语音道:“你们……方才可见到一位姑娘在这里。”发现众多人皆摇头,他不相信的继续问“那你们可曾听见一位姑娘的声音?!”
莫老爷的话一落,就感觉到众人看着他的眼光变了,就连莫子心都舔了舔唇,小心道:“爹,您该不会被儿子砸的魔怔了吧……”说完,他就看见他爹身体一颤,接着抓着他的手。也不管莫子衿那一巴掌的事了,头也不回的就往回走。
莫子衿从始至终就这么冷漠的看着,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的心绪多么复杂,复杂到他恨不得自己的双腿是完好的,复杂到他恨不得立刻出现在身后的桃花林之中。
其他人见老爷和小少爷都走了,自然不会再留在这一片脏乱的地方,掩着鼻子就跟着走了出去。
远远的,将要看不清人影之时,莫子衿听见莫老爷含着怒意大声道:“将衿园看守起来,不得再让其他人踏入!”
这一道命令一下,莫子衿就知道。他的爹在将他当做天煞孤星之后,又再次将他的衿园当做脏东西给隔离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