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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的好日子没几天可过了,八月下旬未央宫传来天子病危的消息,按例每年八月天子领着诸侯祭祀也改为太子代劳,长安城外汇聚着来自关东六国的诸侯王。
曹时的日子也非常忙,汉初编户齐民制度下没有一家一户能逃脱户籍名数的管辖范围,来自各地统计出来家资在100万钱以上的豪强地主,商贾富人足有40多万户。
河东一郡不过23万户左右,人口总数接近100万人,而40多万户意味着至少有150万人口,占据大汉帝国总人口二十三分之一,换句话说占据接近5%的总人口比例。
近5%的富人都在他的迁徙之列,这可多人想一次迁完几乎是不可能的做到的,更何况关中也的确塞不下这么多人,500万人口再多出150万,土地的供需矛盾会骤然尖锐,从关东运往关中的漕粮也会日益增加,以目前漕运的情况很难迅速提高三分之一的运力。
当初夸下海口,群臣反对,太子支持,如果搞个虎头蛇尾又不迁徙了,那就等于打自己的脸,更是在打太子刘彻的脸。
如何迁徙,成为一个新麻烦,处理不好很可能引起剧烈的骚动。
曹时的处理办法很简单,首先命令关中境内谪七科贱民十万户近50万人迁往关东六国,同时命令六国之内最富裕的十万户。50万人口入京师迁徙入陵邑。
这50万人家家户户至少有几十顷良田,其中大部分居住在南阳郡、汝南郡、颍川郡、沛郡、陈留郡等靠近中原要地豪强地主,河东、河南、河内也有相当人口。
整个过程耗时较长。今年之内首先迁徙2万人口入京师填补阳陵的空缺,这样就使得阳陵的人口从原来不足10万人瞬间变成近20万人的大陵邑。
古人尚且知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人*换汰弱留强的道理并不难懂,保持关中500万人口的基数不变,把贱民全部迁入关东给他们田地租用,在土地更多也很肥沃的关东可以过的好一些,而且关东的物价更便宜一些。贱民们只会感激他的仁慈,而不会嫌弃迁徙的路途遥远。
地方官僚管理起来也很方便。毕竟都是贱民的身份,有少府的另册进行人口管理,他们只需要用少府给予的另册副本记录人口变化,点验户丁按时抽税、分担徭役即可。贱民比普通平民好管束的多,他们历来是官府盯防的重点,敢违法犯罪的贱民要罪加一等。
捣鼓出这套体系立刻收到奇效,关中的贱民踊跃报名主动参与,相比于开发完善的关中土地,关东有的是待开发耕地等着他们,只要自己努力耕作多赚些钱积攒着,说不定等待十年八年也能纳粟拜爵,哪怕只是最低级的民爵也可以把贱民的户籍给抵消掉。他们最怕的是停止纳粟拜爵,那就意味着贱民只有做刑徒,上战场用脑袋去拼出个自由身。
他们所担心的。正是曹时在考虑的,他处在军功爵体系内的顶端,有必要为军功爵内的利益相关者考虑,遏制滥赐民爵正是每个军功爵所期望的,爵位越值钱则军功爵的含金量越高。
丞相卫绾忧心忡忡的说道:“你的建议我看过了,取消纳粟拜爵的提议有很大问题。纳粟拜爵的本意是鼓励生产,你的提议贸然取消纳粟拜爵会引起很大反弹。”
“我也认为纳粟拜爵还是有存在意义的。我觉得稍微加个限制还可以用。”直不疑说道。
曹时摊开手很无所谓:“那不废掉也可以,纳粟拜爵不得超过第五级大夫,这样大家都能够接受。”
卫绾点点头,最近曹时对他的工作比较配合,朝廷内外的事物处理的比较顺利,太子最近为朝政和天子的病情忙的焦头烂额,诸侯王和列侯到京师里也没怎么闹事,老人家觉得日子照着今天的情形继续过下去到也不错。
唯一不太好的是朝中的功勋列侯略多,九卿里大半是功勋列侯出身,这帮人最近跟着平阳侯的屁股后面抱团紧密,即便以他贵为丞相之尊也很难在政务上压制住他们,抱团的列侯们一呼百应一拥而上,颇有点让人头疼的感觉。
曹时才不管他,他的目的是为了巩固军功爵制度,挡在军功爵面前的就一脚踢开。
“万事万物不可逾越规矩,秦法重爵而泰国吝惜赏赐,以至于秦人虽然得功而赏赐太薄,这就是过犹不及,而汉法有所改良大赐爵位以邀天下心,然而大赐不应变为滥赐,赐予的太多会有失尊卑秩序,百姓们都怀着纳粟拜爵的心思,那么天下纷乱将会生起,所以严格把控赐民爵是一个好的开始,民爵滥赐少了,军功爵的含金量也就高了,天下百姓还是要以立功得军功爵。”
三公九卿纷纷颔首赞同,反正在座的都是高爵之人,御史大夫直不疑的爵位是十七级驷车庶长,郎中令贺是十六级大上造,在军功体系里也是沉浮了二十多年,吴楚七国之乱都是有功受赏的成员,只不过功劳不足以封侯罢了。
出了未央宫,少府的四*马车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力,一路上至少有七八辆马车围过来,他们是来自各地的商贾名流,为了在少府面前露个脸说上几句,真可谓是费尽心机。
“少府,我是来自沛郡的商贾……”
“我是来自赵国的……”
“少府您听我说……”
曹时的车驾一刻不停的往前走,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强行阻拦,街道上巡逻的北军骑兵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只要稍有逾越立刻抓到仲中尉府的大牢里过一遭。
类似今天的情形很常见,各地的商贾豪强都想从他这走后门,类似临邛卓王孙之流的大商贾都会在每次迁陵之前派人到京师走动,只要说通少府默许他们继续留在原地就一切都好说,有许多少府并不买商贾的帐,就需要请出列侯来说道几句。
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他,软硬不吃请谁来说情都没用,晓以大义夸破海口吹的天花乱坠都没用,商贾们自称某些地区的矿产离开他们就玩不转简直是胡说八道,在他眼里本时代的重要人物也就那么多,这帮商贾里很不幸没有被他看上眼的人物。
马车路过街道时一阵香风吹入鼻腔,带着淡淡栀子花香的味道十分醒目,曹时轻轻掀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相隔很近的一辆马车与他平行前进,车里是一位长相标致的年轻贵女,看她的发髻还没有结婚,看到曹时惊讶的眼神,忽然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这女人莫非变傻了?真奇怪。”曹时合上窗帘着令马夫放慢速度,果然没过一会儿旁边的马车就走远了。
诸侯王宴于京师,根据亲缘关系自然分成几拨人,汉文帝到当今天子一脉的诸侯王不和汉初开国的诸侯王掺和。
相比于天子十几个儿子的庞大阵容,开国受封的诸侯王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早已不复十几年前诸侯王强势鼎盛的局面。
宴会持续了多日,只是因为天子病情不明朗,宴会的规模小制式也非常传统,诸侯王们在京师里夹着尾巴关起门来自斟自饮。
城阳王刘延喝着闷酒痛骂道:“看那帮臭小子趾高气昂的模样,我就生气!”
“您不要生气,咱们诸侯王日子过的艰难,王国里的官吏对咱们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日子本来就不太好,诸侯王之间再闹僵了大家都难过。”济北王刘胡年纪最小,他已故的父亲刘勃是淮南厉王刘长的三子,虽然年纪小辈分低,却没有人敢小看他,诸侯王不管大国小国地位是相等的。
菑川王刘志打了个圆场:“济北王说的有道理,咱们诸侯王过的不好受,下面的宗室王子侯也很糟,这个节骨眼上就不要闹事了。”
诸侯王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道怎么就扯到淮南王刘安身上,他们把目光瞄向衡山王刘赐,他是刘安的弟弟,同时也代表着兄弟俩发言权的话事人。
楚王刘道似笑非笑地问道:“淮南王的病好了没?这几年都没来京师太庙拜谒先祖,我听说长信宫里那位可不太高兴。”
“兄长的身体还成,只是医工嘱咐着不宜过多走动,走的越多喘的越厉害,各位也知道南方气候闷热潮湿,舟车劳顿非常麻烦,所以兄长就向天子请了个恩旨在国中修养。”衡山王刘赐照本宣科的解释不能让人满意,几位诸侯王随便说笑几句就揭了过去。
在座的诸侯王个个不是善茬,不时对衡山王刘赐投以嘲弄的目光,让刘赐感到压力倍增很难受,三个大号诸侯国楚王刘道、齐王刘寿、燕王刘定国都不怎么待见他,让整场宴会变的索然无味。
大宴散去,诸侯王各自返回驿馆休息,衡山王刘赐在房间里屏退左右,将宴会上露面的侄子淮南王太子刘迁,还有一直没露面的翁主刘陵招来。
衡山王刘赐问道:“老夫这几天忙着应付诸侯王,你们二人在京师内打探到多少情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