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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眼睁睁地看着不要脸的皇帝老儿爬上了他、的、床,然后还拍拍床铺反客为主道:“恩侯,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了吧。”安置个屁!大老爷抬腿就往外走。
没名没分的,就想爬老子的床,想得美!老子不伺候了了,找儿子暖被窝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觉得手腕子上一紧,然后整个人就腾空而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之后,稳稳地落到床上。赦大老爷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然后就怒发冲冠了。
“你霸占老子的床,还不准老子找张新的,还把老子扔来扔去,老子又不是球。皇帝老儿,你欺人太甚,老子跟你拼了。”也许气愤太过,也许是叫惯了嘴,一声‘皇帝老儿’脱口而出。叫出口之后,大老爷干脆破罐破摔,誓要雄起一回,揍皇帝老儿一顿。往后是杀是剐,他也顾不得了。
然而,惨烈的事实证明,炸了毛的猫他还是只猫,还是斗不过撩猫逗狗的皇帝老儿。经过艰苦卓绝的反抗,大老爷还是被死死地摁到了床上,像乌龟一样徒劳地划动四肢……
“虽然,睡前做一做运动甚合朕心,但现在这种运动方式太过浪费精力。恩侯,不如咱们换一种更加和谐的运动,如何?”凑近身下人通红带着薄汗的脸,感觉到他剧烈喘息间的热气,宇文熙将唇贴在那鲜红欲滴的耳垂,轻声呢喃道。
老子没有你不要脸!
贾赦丧气地闭眼,没了方才的张牙舞爪,可怜巴巴地求饶道:“陛下,饶命啊!臣这身子骨弱得很,做别的事会出人命的啊。”形式比人强,保住贞那个操比啥都重要。
宇文熙沉默了半晌,直到贾赦都忍不住眯着眼偷看了,才拍拍他脸颊叹道:“罢了,我总是等着你的,只是别让我等得太久,不然……后果自负。”他能感觉到这人对他并非无意,只是不知有什么心结,滑溜溜地让人抓不着,郁闷!
说罢,翻个身与贾赦并肩而卧,见他仍旧气呼呼的,宇文熙噗呲一笑,轻声道:“好吧,欺负你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恩侯……相信我。”
大老爷的红布脸本来都已经要褪色儿了,被他一句话说得又染了一遍红。他不自在地翻翻眼睛,蹭蹭地背过身去,嘴里嘟囔着,“信你才有鬼。”接着笑得嘴都快咧歪了。
啊啊啊啊啊——皇帝老儿居然跟老子道歉了,道歉了,道歉了啊!!!不过,相信什么的……哼,才不要!要是轻易信了他,老爷我不就显得很没有原则,显得很容易哄,显得很好骗到手。
跟着盐商们吃喝玩乐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十来天过去,赦大老爷拉得下架子,跟一群扬州巨贾们混得烂熟。酒酣耳热之际,不知道打了多少包票,拍了几回胸脯——大家都是兄弟,有事儿就说话。
盐商们也都是人精儿,知道酒场上的话是不作数的。一部分见此情形,更加认为贾赦他们不是能扛事的,一身的本事全长到嘴上了。
但也有人觉得,荣显公提这个提得回数太多了,让他们不能不暗自忖度,莫非这位贵人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他们这阵子的作态过于明显了,一看就是有事求人的,被人家瞧出来了。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是不能再拖下去了。淮安那边已经有旨意过来,说是皇上龙体大好了,不日即将启程继续南巡,下一站可就是扬州了。若是不能争取到主动,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身家性命就要全抛却了。
“事情已经查清了么?”今儿难得没有盐商邀约,用过早饭之后,贾赦与宇文熙两个对坐手谈。其实就是大老爷陪着皇帝老儿摆棋谱,俩人一对儿臭棋篓子,倒是谁也不嫌弃谁。
“基本上弄清楚了,等忠顺他们过来就可以收网。”皇帝陛下一手捻子,一手棋谱,姿势相当的标准优雅,光看外表的话,谁也不会知道他棋有多臭。
“谁出的幺蛾子啊?瞧盐商们那个架势,背后的人应该来头不小吧。”赦大老爷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实在是可怀疑的范围真的不大。
两淮地区数得着的世家,扒拉来扒拉去也不超过双十之数,而能影响到大多数盐商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上辈子的蛛丝马迹,是以一听皇帝老儿提起这事,赦大老爷就把怀疑目标锁定到甄、薛两家头上。
薛家就不用说了,同他们贾家差不多同时发迹,为金陵四大家之一。虽然排名最末,可他们家领着内府帑银行商,生意做遍大江南北,称得上珍珠如土金如铁。
但是,以他家的实力,还操纵不了这群眼睛朝天的大盐商。毕竟,薛家比起两代前,已经没了官身,沦落得同一般皇商无异,早不复紫微舍人时的风光。这事,不是他一家能干得起来的。
不过,再加上甄家就不同了。
甄家的崛起,还是在先帝在位时,乃是金陵城的新贵。大明宫中那位脑子时而抽风的太后娘娘,跟甄家老太爷乃是表兄妹。太后自幼父母双亡,就是在甄家长大的,甄家差不多能算是她的娘家。有着一层关系,在不知太后详情的人心中,甄家就披了一层外戚的外衣。
再兼之,当年太后诞下宇文熙的时候,便宣了甄家老太太孙氏进宫给儿子当奶娘。金陵人都传说,皇帝陛下是吃着甄老太太的奶水长大的。可其实天知道,皇帝陛下根本就不喝人.奶。对那个总是背后说人长短的孙氏,更是没有一点好印象。
若说这两点,还是甄家狐假虎威,但后来宇文熙后.宫选秀的时候,甄家大姑娘又被选入宫中。也是她运气好,头一年便生下了大皇子,封了皇妃。甄家至此真正成为皇亲国戚、外戚之家。
如今皇子们渐渐长大,大皇子也快十五了,眼看又是一出九龙夺嫡的好戏要上演。身为大皇子的母族,甄家不可能没有些想法。
“恩侯不是都猜到了。”宇文熙借着递茶水的机会,死不要脸地抓住人的手不放,“甄家想借着老大的名头更近一步,问鼎江南第一世家;薛家则是耐不住寂寞,意图恢复往日的荣光。两家家主一拍即合,头脑一热就打起来盐政的主意。”
“那些盐商们就能轻易就范?他们一个个家大业大的,那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人人都贼精贼精的。我跟他们面前,是一句话不敢多说。”赦大老爷面带感慨,人生两世,他都不擅长动脑,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啊。
“不敢多话?”宇文熙斜着眼睨着他,声线平稳不紧不慢地道:“昨天跟那胖子评论万花楼花魁的时候,恩侯的话也一点也不少,连说带比划的……比跟朕说得多多了。”
赦大老爷被他盯得打了个寒战,被握着手都忘了挣扎,噘着嘴嘟囔道:“别阴阳怪气的。还不是你让我跟他们虚以委蛇的,现在倒来怪我,讲不讲理了?”莫名心虚,怎么回事?!
“不过我瞧着,那些盐商们跟他们似乎也不是一条心,有要反水的意思。怕是知道了皇上南巡,受陛下盛德感召,自觉罪孽深重,意欲将功折罪吧。”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大老爷还是果断地拍了拍龙屁。
“只要利益足够,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阻止他们胆大包天。如今这情形,左不过是分赃不均罢了。再加上,我有意无意放出了些消息,甄家那圈光环罩不住了。”宇文熙笑骂他一声“马屁精”,也没了下棋的心思,随手将棋子一扔,拉着人就想亲近一二。
大老爷自然是不从的,两人正要“打情骂俏”一回,忽听外面人通传,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求见。屋里的两个人,一惊喜一懊恼,对林如海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好妹夫,来得真及时啊!贾赦猛地一用力,挣开被握着的手腕子,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快将我妹夫请进来。”然后用眼神示意皇帝老儿,还不赶紧回避。
因是跟贾赦独处,也没出门的打算,这会儿宇文熙可没带着宇文煦的脸,如此大变活人的,让人看见了还得了。
林如海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个捧了老高盒子的下人。贾赦并没当回事,叫人接了过去,却猛然发现不对劲儿。这哪是什么下人,明明是那盐业商会的李总商嘛。
“咦,这是怎么回事?李总商因何作此打扮啊?若是想本公了,直接登门便是,还能不叫你进门?”赦大老爷挺诧异,戏谑着问道:“莫非,这是什么新花样?”
这十来天,他算是知道这群盐商们有多少花样玩了。那日去游瘦西湖,只因他说了一句平常,这群人竟然撒了不知多少金箔进去,就为了看景儿。这做派!?比老子还要威武霸气。
李总商上前深施一礼,苦笑道:“荣公说笑了,小人如今哪还有心思玩什么花样,小命都要不保了。荣公高义,还请救一救小人等一干盐商吧。”说着,就长跪不起。
“大舅兄,说起来也是小弟的失职,忝为巡盐御史,治下却出了这种乱子,实在是有负皇恩。”林如海向着淮安的方向一躬到底,面上满是惭愧,“待来日圣驾降临扬州,小弟当至御前请罪,还请大舅兄能为小弟周全一二。”
“说了半天,一个叫救命,一个要请罪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啊,也值得你们一个个这样作态。把心放到肚里去,咱们的交情摆在这,自然要为你们担待一二的。”大老爷还是很仗义的,大手一摆就将事揽了下来。
林如海冷冷一瞥李总商,斥一声,“事情到底怎样,还不赶紧说明白了,不然谁也保不住你。”他到任半年时间,这些大盐商一直不太买账,让他打不开局面。现在他们扛不住了,倒知道把他拖下水,实在可恶至极。
李总商似乎是真吓着了,跪着也不敢起来,忙不迭地讲述起来。
从去年初开始,他们便跟甄家、薛家沆瀣一气,以大量私盐冲击官盐,以牟取暴利。其中,薛家负责产盐,他们负责销售,而甄家则负责路上的运输。
甄家为此特意组织了一大批盐枭,并为他们装备了精良的武器,差不多垄断了两淮地区所有的私盐营生。仅仅去年一年的时间,他们就赚了近千万两。
一开始,大家分赃合理,合作愉快;可不到半年,甄家就贪心不足起来,想要凭着垄断多占利益。盐商们表面上不跟他分辩,其实心里已经添了疙瘩。然后就是皇上忽然要南巡,让他们心中忐忑起来;前阵子更听说,甄家根本就不得皇上看重,更是打起了退堂鼓。
之前他们虽是按甄家的命令接近忠顺王爷和贾赦,但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可就在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不敢再怠慢,急忙找了林如海前来拜访贾赦。
之所以找林如海,一则他是巡盐御史,正该管这事;二则他是贾赦的妹夫,多少能拉拉关系;这三则,便是拉他打个掩护,免得惹人注目。
“说了半天,昨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把你吓成这样?”大老爷手指轻敲着桌面,问得一脸玩味。他还真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知皇帝老儿知道了没。
……
当此时,隔壁的屋里,宇文熙捏着一叠密报剑眉微皱,道“你是说,那个周大全死了?那他手里的账本呢?”
……
“荣公,周大全昨日被杀了啊。”李总商脸色惨白,嘴唇都不自觉地哆嗦起来。昨儿晚上,他还跟周大全一起喝酒谈事,今儿一早,就听见他被人杀了,谁能知道他的恐慌?他怕,怕成为下一个啊。
“周大全,那个帐算得特别清的胖子,他死了?”贾赦的神色凝重了一些,一把拎起李总商按在椅子上,问道:“他死了,你为何怕成这样?”
李总商半瘫在椅上,颤巍巍道:“我们这一年多来往的账目,都在周大全的手上。我们本以为,这事除了盐商总会有限的几个人,甄、薛两家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有这样一本帐。但现在……恐怕人家一直都知道啊。”
说到这儿,他的面容更苦,都带着哭声地道:“我,我之所以怕成这样,是因为……因为我手里也有一本。荣公,救命啊!”原以为保密的东西,实际上并不如此,他怕人家也知道他的那本账。
“账本呢?”看他这样子,大老爷很想笑,但是忍住了,沉着脸问道。明明没那么大胆子,偏还要做那胆大包天的事,也不知道图的什么。就算有金山银山,还能死而带走不成?
“不用问了,在这里。”宇文熙快步走进来,将一本寸厚的册子扔给贾赦。
他此时已经又换上忠顺的脸,大老爷对着那张脸抖抖嘴角。谢天谢地,老子的神经够粗壮,不然皇帝老儿整天跟画皮似的,谁受得了?换个人来,非神经错乱了不成。
还没等赦大老爷去翻那本帐,皇帝陛下就又摸出来一本差不多的扔给他。大老爷愣了,疑惑地看过去,问道:“这也是?”
“这帮子盐商都鬼得很,差不多每个都有这样一本账。都怕被人坑了,却不知道自己才是最坑的。”宇文熙目光冷峻地瞪视着李总商,吩咐道:“把他带下去看好,别再让人弄死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