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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花缺一”花店。
“纪少,你开花店,为什么不卖玫瑰花呀?玫瑰才代表爱情嘛。”
纪逸随意地倚在搁架旁,听完女顾客的提问,便拔出叼在嘴里的藤草,一本正经地回答:“带刺,玫瑰带刺,跟我不一样。”
“就是嘛,纪少是个温柔的男人。”另一女顾客附和道,转念想也有了问题,“纪少,那情人节岂不是挣不到钱?”
纪逸慢悠悠地反问道:“我需要考虑‘挣钱’这两个字?”
女顾客们语结,春心却在暗涌——传闻,纪家公子是帝都最值得交往的文艺男青年,果然呐。
纪逸潇洒抽身,看到花店门外有人在交谈,一个女人正指着花束给顾客作介绍,曼珠沙华、大袋鼠爪、芍药……她竟全然识得。
纪逸眸色一亮,“小姐……”声音戛然而止。
——她打开了盲人手杖。
001.
纪逸望着她的背影出神,长发及腰,款步姗姗,他摸了摸下巴,幽幽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老板,这全北京城的漂亮姑娘都是您妹妹吧?”店员小渔打趣他。
纪逸没搭理她,一把抓起车钥匙疾步离开,完全不顾身后慕他之名而来的女顾客。
他开一部欧陆,黑色的敞篷跑车,张扬不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透过墨镜,纪逸终于在公车站发现了她的身影,他刚想喊她,她却持着手杖,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纪逸,何许人也?纪氏独子,社交媒体口诛笔伐的纨绔子弟,想认识谁又岂会罢休。
长臂一摆,急打方向盘,纪逸换了个车道,与公交车并驾齐驱,悠然掀起墨镜,架在短而硬的发丝上,然后单手撑着头侧目看她。
车里很拥挤,有人看见她手中的拐杖,起身给她让座,她却执拗地摇头,走到靠窗的角落,站得笔直。
纪逸不禁皱眉,把车子靠得更近,以便看她看得真切些。
她鼻梁高挺,生出北方女子的□□。最特别的,是那双浓黑如墨的眼眸,跟一般人深棕色的瞳仁不同,她的眼瞳,是极致的墨色,黑白分明,水波粼粼。
但没有焦点,看起来很空洞,很清冷。
“嘿!”纪逸右手驱车,腾出左手,拿雨伞敲她倚着的车窗。
她倏地弹开,很警惕地握住手中的拐杖,白皙的面庞浮起几丝愠色。
纪逸一脸担忧:“亲爱的,我错了,你生气归生气,可别拿安全开玩笑啊,快下来让我送你回家。”
她杵着不动。若是搁在平时,众人肯定不待见这样富二代追灰姑娘的戏码,但这时便不一样了,姑娘不仅外表灰,眼前还一片黑,这富二代就成了有怜悯善心的良种富二代。
“姑娘,你男朋友叫你呢,别跟他怄气,下去吧。”带老花眼镜的大妈轻拍她的手。
纪逸冲大妈连连颔首,然后加速跟上车头,看向司机的表情很认真很严肃:“司机大哥,是这样,您帮帮忙,我女朋友跟我吵架了,她这不跟我怄气上了您的车么,她眼睛看不见,就怕磕着绊着,她这一受伤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儿啊,还有肚子里的宝宝呢……”
司机皱眉,瞥了眼摄像仪里穿宽松t恤的她,再看了眼神色严峻的纪逸,最终在老花镜大妈的劝说下把公车破例停靠在路旁。
“谢谢啊,你们真是好人!”纪逸冲渐远的公车挥手。
她沉着脸站在路边,恼羞成怒:“你干什么!”
纪逸帮她拉开车门,试图去扶她,被她用拐杖打了一棍,他吃痛却没出声,仍笑嘻嘻说:“我想送回你家。”
“我不认识你,走开。”
纪逸扶额,尔后温柔而有力地将她打横抱起,塞进了副驾驶室里。他动作行云流水,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坐进驾驶座,脚踩油门,绝尘而去。
见她张嘴要凶他,纪逸语气无奈:“刚才有交警,真的,我那是违章停车,被抓到要罚款扣分的。”
她不再说话,拿包的手攥得很紧。纪逸放钢琴曲给她听,放缓了车速,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我叫纪逸,是刚才那个花艺俱乐部的老板。我家的花传统的花店都没有,你是怎么认识的,而且你……”
“看不见,可以闻。”她冷冷说。
纪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趁热打铁:“哦——我这人最注重人才了,我店里正缺人,要不……”见她不为所动,纪逸拍了拍额头,恍然醒悟:“你叫什么?”
她全然不理会他。
纪逸夺过她的包,非要送她上楼。她进了门,反手就要关上,纪逸忽然抵住,倾身把头探进去:“我都送你回来了,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她生得娇小,而纪逸个子又极高,这样站着,俯视着她,入目的尽是她警惕的模样:黑色的瞳仁泛着冷冷的光,长长的黑卷发有些凌乱地搭在肩头,鼻尖泌出了细汗……
纪逸凝视着那晶莹的汗珠,咽了咽喉,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欲意帮她拭去。
甫一触及,却被她攫住手腕。她狠狠甩开,菱唇一张一合:“别玩了。”
“我看不见你,可我记得你的味道,跛子纪。”
002.
的确,这并不是初见。
夜晚,纪逸躺在床上,想起她第一次叫他“跛子纪”的场景来。
那是三年前,母亲白臻生日在即,纪逸恰在法国度假,想要送她生日礼物,朋友劝他去趟香榭丽舍大街买上一打lv比什么都管用,他匠心独运,来到了南部小城——格拉斯。
对于香水狂热者如白臻来说,巴黎仅仅是衣香鬓影,世界香水之都格拉斯才是她的夙愿之地。女人心,纪逸向来拿捏得准。
毗邻尼斯和影城戛纳,阳光迷人,沙滩金黄,小城处处透露着古香古色的味道。
纪逸到ard香水博物馆参观,透过橱窗,看到一个袅袅婷婷的东方女人。
她着一身海蓝色长裙,细细的肩带缠在颈脖后,她肤色又极白,这远远一看,犹如蓝天白云般让人舒服。
纪逸忍不住掏出相机,拉近镜头——她恰低下头,手握精致的香水瓶,浅浅一吸。她吸气时,双眸闭合,长睫瞬间落下道阴影,尔后,呼气,唇角一弯,笑靥生花。
纪逸后知后觉,方才她吸气的时候,他亦跟着屏息,连心跳都随着一滞。
“相机给我。”
女人愠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纪逸的神游被打断,脚不由得往后一退,不巧,踏空了,整个人倒在阶梯上。
他把相机藏在身后:“拍得很美,删掉多可惜,再说了,在异国他乡遇见同胞多不容易是不是?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他痛,却仍对她笑。坦白说,纪逸是个好看的男人,顶好看的那种,肤白,五官精致,得雅痞精髓,第一眼能给人惊艳的感觉。他笑起来还带点邪气,深得女人欢心,他是自知的,所以屡试不爽。
可她就那样走下来,弯下腰拽过他的相机,带着不容辩驳的语气:“少废话。”
删完后,她把相机扔到他身上,大力拍了拍他的胸膛:“有下次我就把你相机拆了,把你卸了,偷拍狂!”
纪逸人生第一回吃瘪。眼看她就要离开,他忽然痛嗷一声,音色极其真实:“我的腿……同胞,别走,拉我一把……”
他死皮赖脸的哀嚎让众人纷纷侧目,她受不了,终于走到他身边,不耐烦地斥道:“你有病吗?”
“是啊。”他很严肃地点头,“跛了。你有药吗?”
最后,纪逸由她搀扶回到她住的公寓。
屋子风格复古,低调奢华,主人气质不凡,做派又骄傲清冷,纪逸一眼断定,这女人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闺女。
那是自然——赵家是做金融生意的,在中原地区负有盛名,她是赵家独女,名舒白。赵舒白早早出国深造,毕业于asfo香水学校,成为一名职业调香师,也就是俗称的香水“名鼻”。
赵舒白站在沙发前,俯视着耷拉着的纪逸,没好气地问:“你姓什么?”
彼时,落地窗并未阖上,海风吹进来,她那长长的海蓝色裙摆飘扬起来,落在纪逸的□□的手臂上,仿佛还带着她的余温。纪逸觉得手像被灼烧般,却舍不得缩回手,只是笑,凝视着她:“我啊,我叫纪逸,不是那个记忆啊,是‘逸才生自然’的……”
“只问你姓,没问你名。”赵舒白向来看不惯油腔滑调的公子哥,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她拉开冰箱,转身问他:“你喝什么,咖啡,茶,还是其他?”
纪逸坐直了身躯,好奇地问:“其他是什么?”
赵舒白把玻璃杯递给他,面无表情地说:“自来水。”然后看他愣怔的表情,她把杯往他怀里推,笑靥如花:“请,跛子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