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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世子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大哥,对不住大侄儿,整个人风中凌乱。
沐慈则心满意足,呼呼大睡。
卫终来了没敢打扰,且北海郡王也陪着一块儿在睡呢,真是享福。
卫终只在春笋院书房找到正在处理公务的牟渔,正用一支羽毛笔写画着。
沐慈的“一铜一羽”初见成效,有人用小铜片做笔头,卫斐知便改良了笔头易损的缺点,好用许多。
卫终回复:“兵符归还定王府了。”
牟渔头都没抬,淡淡:“哦,”一声表示知道。
卫终看牟渔继续批阅文件,手都没停顿一下……真个姿态飘逸,面容安然,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遇到什么事都稳得住,一点着急上火都没有。
卫终觉得自己就是白操心,心疼个球球啊。
好吧,他是真的十分肉疼,也不顾上什么情面,劈头盖脸就问:“为什么殿下想起来叫我还兵符?临渊,你也是会做事的老人了,殿下一出宫,吃喝玩乐由着他就罢了。殿下把定王救了,你也不阻止……好吧,人救都救了,事已至此也不说了。这回你怎么又任由殿下胡来?十几万兵马呢,也不劝劝?”
牟渔的酷可不是装出来的,瞬间周身温度降低,眼里戳着冰碴盯卫终:“嗯?有意见?”
“当然有!”
“行!咱俩换换?”
从前都是卫终贴着天授帝伺候,牟渔在外围办事,如今反过来,卫终成了枢密副使天天在外,而牟渔要负责近身保护。
两个人是老相识,老搭档,其实还有过命交情。只是天授帝多疑,对结党这种事比较敏感,两人为了避避嫌,相互挖坑都挖习惯了,讽刺几句更是日常。
沐慈却是不在意手下有没有私交的。
因为沐慈心里,公与私泾渭分明,只论事论理,从不论人论情。两人清楚沐慈不介意,他们相处便没那么小心,说话也少了顾忌。
可一说话,相互挖坑相互挤兑已经成了习惯,难改。
换换?
卫终马上摇头。
他才不要贴着比天授帝还难伺候的楚王殿下,一是他根本就号不准人家的脉,察言观色看人下碟在沐慈这里完全行不通;二是沐慈也没多喜欢他。
卫终瞬间收了责难的神色,略带点讨好:“第一高手,我的国公爷,这不是殿下出宫了么?我可没你那身手能保护殿下,也没你在殿下面前有脸面。”
牟渔不喜欢和人做口舌之争,他一贯用拳头讲话。见卫终认错,懒得追究。
卫终见牟渔只是说着玩,松口气,又叹息:“殿下对北海郡王,是真心的?”
能做到这程度,典型的爱美人不爱江山呢。
牟渔瞥一眼卫终……
新鲜那?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先帝弥留的时候,你也在身边看着的,两个人十指相握在先帝面前都过了明路,应了“此身不殉,永不相负”的,难道是开玩笑的?
卫终知道自己问了蠢问题,摸摸鼻子:“我不就觉得殿下不该这么‘儿女情长弄得英雄气短’么?又是救人又送还兵符的,也太……”
付出太多了,而沐若松却没什么能回报的,不对等啊。
太吃亏了么。
真是的,殿下喜欢谁不好?就算喜欢男人,大幸优秀的男子多得是,排队让他挑。
怎么偏就看上了北海郡王?
哪怕喜欢个普通一点的,宠就宠了,养就养了,好东西好言语哄就哄了……都好过这位啊。身份敏感,麻烦诸多,为他劳心劳力,这位也不知感恩,还敢仗着宠爱,叫殿下送还十几万的兵符。
殿下也是昏头,倾城一送为美人啊。
啊呸,北海郡王哪里美?我们殿下才美,送也应该是别人把江山送给殿下……玛淡,殿下也不是女人啊,疯了,世界观已经坍塌了。
卫终已经有些风中凌乱的感觉了。
“殿下的事,我们无权干涉,只要牢记职责,做好本分工作就行了。”牟渔酷酷地说。
“德行,跟我来这套。”卫终在老友面前比较自在,翻个白眼。
牟渔难得好心,也是觉得有必要提点卫终。毕竟卫终的能力还挺强,掌控枢密院的位置也比较重要。不能让两人生出嫌隙来,特别是卫终对沐慈的忠诚度一定要刷上去。
很明显,沐慈从不折节示好,虽人情通透却懒得经营人脉。牟渔作为守护者,便要查遗补漏,事事想到前面去,便劝道:“殿下是什么身份,什么头脑,什么手段?你我什么身份,什么头脑,又是什么手段?你觉得是殿下指挥我们干活,还是我们干涉殿下行事?”
卫终:“……”
还用问么?
就连牟渔,虽是兄长,却也听沐慈吩咐,除了不让沐慈伤害自己,其他事情,牟渔从不问缘由,不管后果,只尽力去达成沐慈的期望。
卫终再回顾之前沐慈种种行事,都不是他的智谋能及,凛然听了,但还是挣扎一下:“可是劝诫都不劝诫吗?先帝都……”
天授帝有时候都要听他几句劝的。
“不一样,你知道殿下的目的所在吗?”牟渔指一指自己的脑袋,“殿下的想法,和别人,和先帝,甚至和天下人都不一样,不是我们能妄自揣测的。譬如归还兵符,你以为是殿下为了哄小情人,可你却忽略了殿下并非因私废公的人,这么做必然有更深用意,只是你我都无法参详透彻。既如此,咱们就少说多做,把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好就行了,不用‘劝诫’太多。”
卫终想想,最后不得不点头。的确,有时候沐慈行事他看都看不懂,如何以“劝诫”为名去干涉?
牟渔对卫终会心一击:“话说回来,你的‘劝诫’,殿下会听吗?”
卫终:“……”
牟渔略带笑意,道:“你也不用太紧张,殿下为人光明坦荡,对事不对人,有错处也会摆在明面上计较。他让你做事,你便去做,做不到的也直说,他也不会强求。只是别表面答应却阳奉阴违,更不要在私下做有危害的事,便是千好万好,不用讨好。”
“谨受教。”卫终知道好歹,虚心接受,努力调整自己的步调,希望早日追上沐慈的脚步。
卫终心中略定,便问:“殿下还了兵符,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殿下一出宫就找好吃的,玩蹴鞠,卖羽毛笔的啥专利,救定王,归还兵权……基本没做几样“国、军、政”相关的正经事啊。
牟渔想了一下,看到手中大部分是关于军事的宗卷,又依稀听沐慈让他的小侍读帮带兵,便道:“应该是整军练兵。”
却不说沐若松也会掺合一脚,免得卫终暴走,真去“劝诫”。
不过牟渔也不知道沐慈打算怎么做。
他天天跟着沐慈,本以为对沐慈越来越了解,可他发现沐慈出了皇宫,简直犹如蛟龙入水,大鹏展翅……
好吧,刚才是比较给面子的形容。
简直如老鼠掉米缸,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爱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
一步一步的行动,虽看着不着调,却样样有深意,平常人都看不懂。
当沐慈脑力全开,行事无忌,再没有任何桎梏的时候,牟渔越来越猜不透沐慈那犹如天马行空的行事,有什么深层用意。
根本无迹可寻。
或者说,只是他,甚至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无法捉摸透。
这也让他对沐慈的下一步!
生出期待。
哎呀,跟着沐慈,小日子过得真精彩。
卫终猜不着就不猜了,做正经事,把怀里的名册拿出来:“既是练兵,这是兵部送来的侍卫六军新入编的名单,照殿下给的条陈要求,只补上了八千二百七十六人。你给看看,我担心有疏漏。”
说起来都是泪。
六级以下武官以及普通兵卒,都是兵部的兵籍司负责征募、这回牟渔趁火打劫,抢着在御前六军之前选拔,从庞大的候选军户生丁中挑了一万成丁,应该是资质最佳的一批,个个是膀大腰圆,力大无穷,一拳打死老黄牛的汉子。
谁知道殿下居然……居然要求先来个选训,然后通过考核才行。
说到选训,考核,卫终又是一脸血,兵部尚书杨业估计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考核的项目闻所未闻。
基础考核,跑步举碾子舞刀弄棒当然要,然后又加了一些新科目。比如拿了一张画满颠三倒四各种e的表,测眼力……(大雾,明明是视力测试表。)又打造了几炳u型叉叉,测耳力……
这都能理解,眼力耳力是好士兵的基础嘛。
可为嘛还要看牙?挑牲口么?熏倒了好几个考官好不好?
更喷血的是,居然要练好左右。左右不分的教一教,教不会的都筛掉。还要过独木桥,说是要平衡感好的。然后又是垂根绳,要求徒手攀壁,还别说,真筛掉几个畏高的。
最后更奇葩,居然还拿出一堆xxoo//△△的小卡片,名曰“测脑力”。(请参照国际智力测试题。)
这真的是在挑士兵,不是在挑选女婿吗?
最后兵部不得已,又送了一万成丁过来,勉勉强强才从这两万人里挑到八千多。杨尚书为了凑齐侍卫六军一万四的差额,估计还得去地方厢兵处调人过来被祸害……呃,被选训、测试。
牟渔看卫终的便秘脸,心里暗爽,面上酷拽接了名单,问:“底子是不是干净?”
“我筛了两遍,第三遍就交给你了。”
牟渔点头,吩咐夜行卫去办。
夜行卫效率高,很快查出一些来历有问题的,又刷掉几百人。
两万能留下八千算很好的成绩了。
……
午饭时,沐慈饿醒了,照例大家一块用午膳。饭桌上大家都坐着,放松吃饭,没人刻意看向沐若松,大大缓解他的神经紧张。
沐慈有点恹恹,不爱吃,沐若松也没空在意他人眼光,专心给沐慈喂食。
饭后,卫终拿着牟渔让夜行卫高效率又筛了一遍,变成七千九百二十六人的名单,略有点忐忑回禀了沐慈。
沐慈确实对事不对人,并不问为何没有满员,只吩咐尽快选满,就把这七千多人随机补入了四个番号中。
安排妥当,卫终问:“殿下赐何字?”
“什么字?”沐慈不解。
“这些新丁还未黥面,请殿下赐字。”
“哦,黥面啊。”沐慈恍然。
黥面就是在脸上刺青。
不同于岳飞在背后刺字“精忠报国”是为表忠心。在大幸朝,当兵不是个好差事,为着逃兵役还有人举家搬到大山里做野人的,为防逃兵,便在新丁脸上刺字。
沐慈一直没精力去大营看看,不然就会看到一队一队兵丁,甚至有做到小将军的,脸上都有刺字。
而皇宫里选拔的御林军,还有各宗室的仪卫,他们脸上怎么就没有刺字呢?
因他们是贵人的脸面,不能有碍观瞻。且能做王府仪卫甚至御林军的,多少家中有些背景,便能免于黥面。
但御林军不能个个都是关系户,也必须选择武力值高的,所以为整体战斗力着想,要从从基层挑一些能吃苦,经历生死考验的精锐。
当然,也有皇族宗室为脸而不要真本事的,比如说清河王那奇葩,三千仪卫除了两三百贴身侍卫,其他都是读书人。
但这是少数,大部分还是会选战斗力,毕竟仪卫是保护自己的力量。
精锐中,若有刺字的花脸,咋办呢?
只能花上大半年,辛苦磨皮洗掉刺青,很折腾人的。
因沐慈缺乏常识,沐若松飞速普及。
沐慈立即招了正站岗的锦衣卫:“骆二郎,恭伍,过来。”
作为高智商人士,沐慈很容易记熟了他的三千锦衣卫的名字、长相、籍贯和家庭资料,甚至记得家养的是什么颜色的猫猫狗狗,养了几只鸡鸭。
被点名的两人过来。
“脸给我看看。”沐慈招手。
两人想都不想,以自家大统领牟渔为准绳,对沐慈的任何吩咐都照做。
沐慈端了他们的脸,细细端详,还摸了摸。这两个人脸上还残留了一点刺青痕迹,并非晒太阳没晒平均……原来是磨皮洗过的黥面痕迹。
骆二郎和恭伍心跳失速——殿下实在太漂亮了,这么近距离,很考验人的意志力。一双柔软无骨的手在脸上摸啊摸,目光清冷却专注太……太让人激动了……
他们两个人作为真正近侍,是守在第一线的,自然武力值极高,耳聪目明,房里某些不寻常的动静并不能逃过他们的耳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红脸……
殿下,我们是你的脑残粉……要不要表白?好纠结。(喂,你们真想太多了。)
“脸上刺字,痛不痛?”沐慈问。
两个人摇头:“不痛,一点不痛。”咱多勇敢?
牟渔有扶额的冲动……
两个蠢货,天天守殿下身边都没带脑子的,叫猪给拱了?看来,入伍前要求测智商什么的,是非常必要的。
果然,只听沐慈冷道:“撒谎,去把嘴刷干净了。”
虾米?
两人愣了,忍不住挠头。
“在脸上刺字哪有不痛的?下回再对我睁眼说瞎话,就把牙都拔了。”沐慈继续补刀。
阿喂,那只是表现“男子汉,好勇敢”的一种形式好么?
可惜没人同情他们,两个可怜人在旁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洗礼下,郁卒地下去刷嘴了。
沐慈处置完两个人,对卫终说:“新兵都不黥面。给他们每人发一个身份牌,刻好姓名、籍贯、所属番号与入伍年份,都带着就行。”
“只发木牌,不刺字,易出逃兵。”卫终劝。
“不会,我还不至于要在士兵脸上刻字才能叫他们听话。”
“殿下,按规矩……”卫终道,却忽然看牟渔挑眉看着他……
哎呀,逾越了。在不明白殿下用意的情况下,胡乱劝诫,只怕……
“按规矩是按哪里的规矩?”沐慈果然诘问。
卫终硬着头皮:“按大幸军律。”
“我并不管其他军伍番号,只问侍卫六军,军律谁定?”
“大都督您……”
“行!那我的规矩就是不黥面。”沐慈拍板。
“可是……逃兵……”卫终拧眉,对牟渔使眼色。你倒是说话啊关键时刻装啥哑巴。
牟渔抱臂,八风不动,没任何话要说。
沐慈考虑了一下,对牟渔说:“怕逃兵的话,不黥面,那……剃发怎样?”
牟渔挑眉……
沐若松扶额……
都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沐慈可不是一次说要剪发了。
卫终还没感觉到麻烦接近,赶紧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剃发!”
沐慈轻嗤:“剃发不行,黥面倒肯,是什么道理?脸不是父母给的?”
众人:“……”是哦,完全没办法反驳啊。
“说起来还是习惯成自然,所以剃发若看习惯了,也没什么大碍的。”沐慈站起来,摸一摸自己随意绑扎在脑后的长发,认真道,“我作为大都督,先以身作则……先剃我的发!”
“先给我剃发!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沐慈拍板。
卫终一点也不知道哪里愉快,吃惊张大嘴……傻瓜似的看着沐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