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白衣若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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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郁写的非常的慢,一字一句的斟酌着,魏延同贺云关系很好,贺云的叛变一定会影响到他,所以沈郁言真情切,把他的心血一笔笔的写上,大梁江山的珍重一寸寸的附上,希望他念在这江山大地养育过他,希望他念在他这些年真的对他很好,数十年军饷粮草一分不差的送着……

    这一份信,他写了整个晚上,厚厚的四页纸,从他们年少到如今,沈郁一年年的回顾了,可写完之后,他撕掉了,这多么像一封劝降信啊!他是没有能力了、没有兵符了才写这么一封祈求信!

    这封信别说打动魏延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沈郁在天亮时分又铺开了一张纸,这一次只写了寥寥几句:贺云叛变,与叛军萧璟合谋,攻破衡州,衡州、兖州、蕲州告急,命魏家军全力出动,即日拔营前往京师,剿灭匪贼!

    他使劲的扣上了玉玺的大印,后面没有再覆他的印章,他的印章在这一刻不管用,发兵除了兵符不管用,他扣这个大印是希望魏延能够看在国家利益的份上发兵。

    尽管这个希望很小,可总要试一试,萧祁昱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等他找到了,再回来这一个来回就是一个多月,等不及了,他派去送信的人是他的亲随。

    然而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没有虎符,魏延不会发兵。纵然送信人是沈郁的亲随,一张嘴说动四方,可也没有办法,魏延是老实,可也不傻,他在自己的书房里走了半天,仔仔细细的琢磨着沈郁写的每一个字,对于贺云叛变的字,他就写了那么四个字,冰冷无情,让他的心都凉了。

    他拿着这封信好半天,半信半疑,他如沈郁一样,是不相信贺云会叛变,贺云怎么会叛变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可这封信写的那么冷静,他不得不想起贺云临别时说的那些话,他说沈郁要削他们的兵权,而他不想效忠他了……

    这些话简直跟钉子一样,□□他的心中,拔不出来了。

    魏延在书房里走来走去,难以抉择,他不相信他的兄弟会背叛,更不想出兵去镇压他的兄弟,可眼下该怎么办呢?他必须要明哲保身,他不能拿着魏家军五万人的性命开玩笑。

    前来送信的人是沈郁的亲随,看见他迟迟不肯出来,急的要命,可也不能动手,眼下这个关头,他不能得罪魏延,沈郁来前叮嘱过他,如果不能劝动魏延出兵,就不能逼他造反。

    他已经将七寸之舌都说破了,而魏延却始终不肯行动的话,那多半是无望了。

    魏延在书房里沉痛半天后,终于出来了,他还是震慑于这封信,他若是要明哲保身就必须有所行动,所以魏延闭了下眼睛,语气沉痛:“好,末将遵旨,即可出兵镇压,请将军出示虎符吧。”

    虎符是没有的,亲随笑了下:“瑜王爷亲笔题字,亲盖玉章,将军难道还不相信吗?”魏延看着他缓慢的摇了摇头:“大梁军令,没有虎符,我们不能出兵。”

    亲信眼神微暗:“魏将军,正值国难之际,萧璟叛军已然攻破衡州,魏将军你还想袖手旁观吗?你置王爷的培育之恩于何地!你置国家利益于何地!”

    魏延还是摇头:“我知王爷的培育之恩,知国家利益,可将军应当知道,军情大于天,一旦出兵必须要有凭证,若无凭证,我又怎知这封信是不是王爷亲笔!所以将军不必再说了!”

    亲信看他这个态度皱了下眉,然而他又说了几句:“魏将军果真不抗敌吗?”

    魏延缓慢的摇了摇头:“没有兵符末将不能出兵,若是出兵,将会成为第二个叛军。”倘若叛军从他城下走,他不会让他进城,可现在不行,没有兵符,他便发兵衡州,万一有诈,那么他就是叛军。他不是不相信沈郁,而是他不能盲目的行动。

    亲信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拱手道:“那末将告退!希望魏将军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

    他走的笔直缓慢,然而魏延始终没有将他拿下,在走出平西后,亲信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没有说动魏延出兵,可也明白他不会叛乱了。魏延这个人果然如王爷想的那样,是个明哲保身的人,这样的人在这种关头确实可恨,可再可恨也比贺云好。

    魏延按兵不动,于是让叛军直逼京师,贺云的五万兵马加上大皇子萧璟的两万兵马已经不是小数,萧璟既然有叛变的心,那他这几万军队一定不容小看。他在京师有一万兵马,两万调走给了四小姐,且不能再调回来,因为南诏十万大军压境。

    至于其他边境的兵他也不能调回来,南海贼寇、东海倭寇,虎视眈眈,每一个地方都不能松懈,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他露出一点点儿的弱点,他们就会露出尖牙利爪,一起猛扑而上。

    外忧内患,保皇位还是保领土,沈郁难以抉择,他在殿里一夜又一夜的走,手中的令箭一次又一次的放下,最后他终于放下了令箭,他又一次的爬上了宫墙,站在这个位置能够让他心里好受点儿。

    站在这个位置,能够看得见京师的繁华,已经是夜晚,可月光依然将整个都市照的清晰,是更加的恢弘,影影绰绰的建筑,层层叠叠的屋檐,笔直的街道能够证实白天的车水马龙,沈郁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上,天上的星星像是百姓家中点燃着的一盏盏灯,安静悠然的等待着离家的人。

    这是静谧安详的夜晚,这是繁花似锦的京师,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将是生灵涂炭了。

    沈郁在此时此刻平静了下来,他已经做出选择了,比起内忧外患更重,比起让萧璟谋逆夺位,攻破京师,他不能让外寇攻占大梁,侵吞大梁领土,他不能当历史的罪人。

    不能当历史的罪人,那就只能当马蹄下的亡魂了,虽然说这些很不吉利,可他总要把最坏的情况想到。沈郁站在这个城墙上,良久没有动。

    直到月亮西下,京师里灯一盏盏的熄灭,沈郁转身下了城墙。

    兵来剑挡,别无他法了。他至少要撑到萧祁昱的到来,沈郁苦笑了下,他也知道萧祁昱如今太难找了,将在外,别说军令有所不受了,连人都找不到啊。

    梁督军的信越来越少,他可以从这几封心中看出北疆的艰苦,他说在北羌贼子第十次攻城后,皇上出兵了,领兵五万,陆家军领兵十万出城了,迎敌数次,双方均有胜负,伤亡数目梁督军没有报过来,这是怕他担心了。

    沈郁坐在案前,眉头拧着,他不会领兵打仗,他知道他自己那点儿本事,所以不敢指手画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现如今的情景容不得他不想,四面楚歌啊。北羌进犯、南诏进犯、大皇子造反,贺云叛变,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起来就是阴谋,早已筹划好的阴谋。

    沈郁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夜,心中思绪翻滚,情报司的人在他身后低声说着什么,沈郁听后点头:“严密监视恭王府,可以不打草惊蛇,但若有风吹草动立刻扣住恭王爷!凡从恭王府出来的信件一律截杀!”

    身后的黑衣侍卫点头继续道:“二皇子、四皇子、魏将军于不久前悉数接到大皇子的信,让卑职截下来了。”

    沈郁潦草的看了几眼,信的内容都差不多的,无非是说自己把揽大权、大逆不道、罪该万死,要萧家的子弟举起大旗一同杀了他,还萧家江山纯真的血统。

    清君侧嘛,就是要把自己这个辅政王给拉下来,顺便把萧祁昱也拉下来。

    沈郁把信轻飘飘的扔了,要想将他从这个位子上拉下来,那就凭他的本事吧。他就坐在这个皇城里等着他。

    黑衣侍卫看着他的举动问:“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郁回头嘱咐他:“不用动他们,二皇子、四皇子没有那个能力,不会听从大皇子煽动的言语,能夺这个皇位的只有萧璟。你们密切关注着即可。”从准太子到燕南偏僻的小王,他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所以他有这样一天,他并不意外。

    而恭王爷,沈郁慢慢的磨了下牙,他还不确定恭王爷与大皇子是否有联系,但这种关头还是看住的好,倘若他想要坐稳辅政王,他就应该辅佐萧祁昱,大皇子可不是一个好主子。尽管如此,沈郁心里还是不踏实,恭王爷老谋深算,他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抓不到把柄就不能轻易的抓他。

    尽管他把所有人都监视着,可他还是睡不着,监视任何人都没有用,叛军正在一点点的北上,沈郁合衣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梦里乱七八糟的,这让他一夜眉头没有舒展开。

    萧祁昱此刻也是和衣而睡,他们睡在哀牢山间的树林里,已经出征半个月了,半个月前在红木林与冒锋大战,他们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与冒锋昼夜砍杀,冒锋退,后来又有三次交战,每一次都各有胜负。

    尽管他们的人数占了优势,可北羌的攻击力依然强于他们,这种生就带来的残忍与血腥是他们没有的,他们这么多年只是守城,只要他们不冒犯,他们就不会主动攻击,这一种温良在对上残暴的北羌贼子时非常的吃亏。也正因为这样,冒锋带着剩余的士兵在哀牢山盘桓不去,这是要伺机卷土重来。

    萧祁昱不能让他卷土重来,他们出城应敌为的就是永绝后患,所以他跟陆琪等人合计,要在凌晨时分再一次进攻,势必要把冒锋赶尽杀绝。

    在歼灭前要好好的睡一觉,正直初冬,寒风在荒草间呼啸,数万士兵和衣而睡,同一个天空下,风霜相加,寒夜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