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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谢凝晖只是默默的吸气,表面还保持带着几分矜持的微笑(这也是玉音之前在后宫中的学习内容之一),但陆随这种人精还是感觉到了谢凝晖不经意间泄露出的紧张感。
陆随在谢凝晖还是玉音的时候就见过她的,后来听闻谢凝晖落水,心里也不免有几分猜测,但是据说谢凝晖身体并没有大碍,他也就将想法默默放在心底。谢凝晖在旅途中长时间昏睡,让陆随对此次西域之行多了几分担忧,不过等谢凝晖病情好转以后,他却有些放心了,虽然谢凝晖和以往似有些许不同,但是她性格温和又坚韧、善于听取意见、配合度极高,都让陆随对她产生了好感。
如今陆随察觉到谢凝晖淡淡的紧张之情,思及谢凝晖才不过十五岁,便对她又多了几分怜惜,眼中也就带了几分温情,“公主不必担忧,疏勒慕秦已久,疏勒可汗基靡早年在大秦游历,深受秦文化的熏陶,真定公主嫁于疏勒可汗二十余年,也一直夫妻和睦,未曾有不好的传言……”
谢凝晖感受到陆随释放出淡淡的安抚之意,笑容也不禁真诚了几分,至少自己未来要倚重的大臣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呢!
而且深受大秦文化熏陶什么的,谢凝晖看着陆随敷贴的鬓角端正的官帽,整齐的没有一丝褶皱的、合身的恰到好处显示出颀长身材的深绯色官服,还有随着陆随潇洒举止飘来的淡淡熏香。
谢凝晖暗暗想到,若是陆随这样的就很不错了,不过貌似疏勒可汗四十多岁了。陆随不过才三十余岁,四十多的秦人……谢凝晖想到郭誉那张经年不变的严肃面孔……如果不是陆随这样的,是郭誉那样的……也、也能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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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骑着马的郭誉连忙掏出手巾擦了擦,又抬头望了望天气。天高日朗,阳光明媚,天空瓦蓝洁净的仿若秋日,并不像长安的春日多雨。
因为一会便会见疏勒大禄坦达靡,郭誉等几个本来乘坐马车的官员也全部骑马行路。大秦的官员甚至是宰相平日里上朝或者去官署都是骑马而行,没有特殊情况是不能乘坐肩舆(轿子)和马车的(1)。如果年老的骑不动马怎么办?那你告老还乡吧,官员日理万机,没有好身板当什么官呢?当然和亲这种长途跋涉就另当别论了,虽然不如临川公主的马车豪华,但是郭誉等人的马车还是很舒适的。
副使鸿胪寺丞王源驾马靠近郭誉道,“塞外风大,郭大夫可要小心身体。我此次出来,家里备了几罐秋梨膏,此物能润肺生津,郭大夫可以一试。”王源乃太原王氏人,因着家族年纪轻轻便做到了从六品上鸿胪寺丞的职位。郭誉天生严肃,又身居御史大夫一职已久,向来对因荫庇上位的人不假辞色,但是这月余的相处,王源不骄不躁,既不因为旅途的辛苦而抱怨,也不因为旅途的无趣而焦躁,郭誉也不是固守城规之人,便对他改观了许多。
郭誉看着王源微微颔首,“劳烦王丞了。”便是没有推辞的接受了王源的秋梨膏,脸色已是比初见王源的时候缓和了不少。
王源见之一笑,招来自己的随侍,让其将携带的秋梨膏取一罐交给郭誉的随侍,并嘱咐他将秋梨膏的用法禁忌也要一一告知,然后才又对郭誉道,“郭大夫这几日心情不错。”这就是刚与郭誉亲近了一些便打蛇随棍上了,毕竟不论是郭誉的地位声望还是品行都是王源所钦慕的。
郭誉嘴角勾了一个弧度,权当是笑了,淡淡道,“临川公主这几日身体日渐康复,我心甚为慰。”
王源也没想过郭誉会对临川公主多做什么评价,便附和道,“是啊,公主身体健康才不会辜负了圣人所托。”
郭誉又看了一眼王源真诚的神色,想到自己此行的缘由,不由的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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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慕秦已久呢?说好的秦化已深呢?谢凝晖有些眼晕的看着前方的鬃毛大猩猩——疏勒大禄——她未来丈夫的弟弟坦达靡。
坦达靡身高七尺,长的又高又壮,肤色为浅棕色,一脸金棕色的毛茸茸络腮胡致使看不清他的相貌,头发一部分被束在一顶平顶的帽子里,另一部分卷曲的散乱的披散在肩头。帽子上绣着复杂华丽的金银线,配着他金棕色的胡子和头发,在阳光下看的人眼花缭乱,长时间盯着看对眼睛都是一种折磨。
大猩猩的哥哥是自己的丈夫……谢凝晖艰难的咽了口口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过据说是在中原游历过的,应该还能再抢救一下吧……
但这并不是让谢凝晖最担忧的,更让谢凝晖忧郁的是坦达靡周身所发散出来的气质,那种狂妄的、野蛮的、狡诈的、甚至带着点鄙夷的态度。谢凝晖默默的攥紧了拢在袖子里的手,不让它无奈的捂住自己的脸。这是疏勒可汗的弟弟,是疏勒数一数二的权势人物,如果他对于和亲公主都是这样的态度……
清晨谢凝晖和陆随确定了礼物之后,就出发了。谢凝晖的侍从早就在若羌国外围好的帐幔,铺好了地衣,让临川公主在其中接见前来迎亲的疏勒大禄坦达靡。
谢凝晖的左侧的位置依次坐着正使郭誉、副使王源等等一众大秦官员,右侧首位坐着去胡来王。本来谢凝晖今日是见不到去胡来王的,但是去胡来王殷勤,一路将临川公主送出国,所以谢凝晖便邀请他也参加中午为了接见坦达靡的宴席,便让他坐在自己的右侧上首。
等坦达靡进入帐幔后,大家便都站起来以示礼遇,坦达靡瞟了一眼谢凝晖,便将右手置于胸前潦草的行了一个礼。谢凝晖便曼声问候了几句,又有谢凝晖的寺人将赏赐捧给坦达靡,坦达靡漫不经心的表示了谢意,然后该入座的时候他却站着不动了,毫不掩饰的望着去胡来王的位置。
在坦达靡进来随意行礼的时候,郭誉本来就肃穆的神色变得更加严峻,等看到坦达靡在临川公主让他入座的时候还不坐下时脸色已经堪称严厉了,虽然若羌和疏勒的国力一比不值一提,但是去胡来王毕竟是大秦承认的国王,而坦达靡只不过是疏勒的臣子,按理来说他也应该坐在下首。郭誉抿了抿嘴刚要说话,这时去胡来王却笑道,“坦达靡老弟来者是客,请坐上首吧。”
坦达靡不明意义的哼笑了一声,也不说话,便在去胡来王腾出来的位置上大摇大摆的坐下了。
在坦达靡进入之前,帐内的言笑晏晏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王源笑道,“大禄此来一路可是顺遂?”
疏勒的秦化程度还是很深的,至少这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秦人样子的坦达靡也说着一口怪腔怪调的秦话,“我疏勒人在西域可是畅通无阻,怎么可能不顺?”
王源并不理会坦达靡语气中的挑衅之意,“顺利便好,不过一路风尘,大禄也可在此处歇息歇息,品尝一下我们大秦的美食。”
坦达靡一手撑地,歪着头说,“既然赶路就不要耽搁了,如今我已经来了,就此出发好让公主和我大汗完婚。”
坦达靡如此不逊的态度在场的秦人都有几分不忿,郭誉硬邦邦的说,“大禄还是休息一下比较好,即使你着急赶路,可是我们大秦公主却不能如此行色匆匆风尘仆仆。”
坦达靡看向这个自他一进来就黑着脸的大秦官员,现在他紧皱着双眉,眉头间压出深深的三道纹路,双眼盛满的并不是怒火,而是几分审视和威严。这个干瘦的官员手无缚鸡之力却让坦达靡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现在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让坦达靡很想把他的脑袋扭下来,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看他了。
但是……坦达靡转念一想,狞笑了一下,便不再言语,似是同意休憩一番了。
这时王源又和去胡来王聊了起来,场面诡异的重新热闹了。
郭誉的双眉却一直不曾舒展,如此不逊的疏勒大禄,不论这是不是疏勒可汗的意思,回大秦以后都要上报皇帝,对疏勒的政策恐怕也要有些改变了。
而谢凝晖保持她矜贵的微笑坐在主位装壁花,心里却翻江倒海,虽说坦达靡对她并没有明显的不敬举止,而且他骄横的行为也被郭誉制止了,自己只要端个样子,其他事情自有他人解决还不错。但是大秦现在不是全盛么?西域不是囊中物么?疏勒不是臣服状态么?她本以为这个大禄的态度应该与去胡来王差不多的,结果怎么是这样?再想到刚才把坦达靡制住的郭誉并不是她的陪嫁官,等把她送到疏勒后郭誉就会摆摆手走人了,她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