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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梦阮看了眼地上的人,又顺着他移到楼梯上面,只见一人穿了深蓝色锦袍,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跟平淡无奇的脸简直一点都不搭。当然,人家长得普通她也没什么意见,但光光那一双眼,她就能认出这位好汉来,不是说兰钊公子只在临安祸害吗?几时跑到京城来了?
兰钊并没有跟陶梦阮打招呼的意思,向司连瑾拱拱手,只冲着陶梦阮眨了眨眼睛。
司连瑾本能的觉得陶梦阮跟眼前这个人认得,但人家没什么表示,他当然不会戳破了开来,对于其他男子,他素来都恨不得陶梦阮谁都不认得。
“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身无长物,都不知该如何报答公子!”眼看着兰钊准备走开,被所有人无视了的导火线连忙刷存在感。陶梦阮顺着声音看去,一名白衣女子屈膝对着兰钊行礼,从陶梦阮这个角度看去,一身简单地素衣完美的勾勒出柔美的身段,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并不显得粗陋,反而有种凌乱的美,不用看正脸,都可以想象是个难得的美人。
兰钊不耐烦的摆摆手,道:“本公子没有救你的意思,只是赶走挡路的小贼罢了,你也用不着谢我,我不缺丫头更不缺夫人,你若要筹钱给你父亲看病,不如去隔壁春盈楼试试。”
女子的身影僵在原地,她自认为长得不错,兰钊既然出手帮了她,相比对她也有些意思,自然会顺水推舟的接下去。却没想到兰钊不耐烦的否决了她往下的说的意图,一时尴尬的不知该走还是留。
兰钊前世接触的女子不多,柔柔弱弱动不动掉眼泪的更没有遇到过两个,穿越之后被人塑造成个断袖公子,女子见了他有多远躲得多远,也没人敢凑到面前来掉眼泪哭泣什么的。这个时候,兰钊完全没想到人家因为他一句话呆滞在原地,捏着折扇直接进了雅间。
滚到楼梯口的男子虽然从上头摔下来,又被司连瑾踢了一脚,但两人都不至于一言不合要人命,他虽然身上免不了几处淤青,其实也没有大碍。见兰钊没有多管,司连瑾也没有插手的意思,拍了拍身上的灰爬起来,向还立在原地的女子道:“行了,人家没打算替你做主,赶紧跟我走,你老实听话,给你爹买多少药不成!”
女子听男子的话,脸色变了几变,看了眼上面雅间的门,又看向准备上楼的陶梦阮和司连瑾,几步下了楼梯,在陶梦阮面前跪下,道:“求夫人救救雨蝶!”
陶梦阮低头看雨蝶的模样,确实如她所想,是个柔美动人的姑娘,长长的睫毛蝶翼一般扇动,一串泪珠从眼角滚落,难得的是,这样流泪的模样,居然也有种梨花带雨的模样。
买一个丫头倒不是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这个丫头心术不正,有别的心思,那就另当别论了,比如眼前的这个雨蝶,一面求她救命,一面还冲着司连瑾抛媚眼,陶梦阮勾了勾唇,挽着司连瑾往前走,擦过雨蝶身边,还低声补充了一句:“妹子,你那媚眼抛得亮闪闪的,你当我是瞎的吗?”
“娘子,我保证,我一眼都没有看她!”司连瑾被陶梦阮掐了一下胳膊,连忙向陶梦阮保证。
“哼!”
雨蝶颓然耸拉下肩膀,揉着胳膊上钝痛的男子龇牙咧嘴的上前拉她,不满道:“行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你以为你长得有多美?要想男人一掷千金往明珠巷子去!”
明珠巷子是京城出了名的青楼楚馆聚集之地,虽然也有正常的歌舞酒坊,但往那边去,谁都不会相信单纯的去喝喝酒听听曲什么的。而兰钊所说的春盈楼实在客气多了,春盈楼就开在隔壁,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因为往来的大多是女客,也是为数不多的用女子做事的商铺。春盈楼的老板是原是一户商户人家的独女,招赘了个女婿,可那女婿一心想霸占了家业自立门户,最后自然是和离了,那女老板自己打理着家业,一手担起了春盈楼的生意。大约是自己受的苦不少,店里雇了人做事待遇好,且不要人卖身做奴婢。
兰钊会这么说纯粹是前世的思维使然,并不觉得女子只能依靠男子,意思也就是提醒雨蝶自己努力做个女强人。可在雨蝶看来,兰钊就是在羞辱她,而在被人拖着离开的时候,连后头的陶梦阮都恨上了,频频回顾中只有陶梦阮头上的步摇晃动,心里的恨意更深了一层,那样富贵的人,只是头上的一件首饰就能让她衣食无忧,却半点都不肯施舍。
陶梦阮并没有将刚刚的一段小插曲放在心上,司连瑾提前派了人过来打点,两人坐下,小二就将菜送了上来,除了陶梦阮提到的香酥鸭,还有一些其他的招牌菜。
司连瑾一面给陶梦阮夹菜,一面仿佛漫不经心的问道:“阮儿,你认得刚刚那位公子?”
“……”陶梦阮瞥了眼假装专心看菜色,其实一直拿余光看她的司连瑾,有些好笑道:“上回不是跟你提过吗?我表哥,第一高手啊!”
“……”司连瑾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原本落在鸭腿上的筷子拐了个弯,将鸭脖子扯下来,放在陶梦阮碗里,道:“鸭脖子比较香,娘子慢慢啃!”
陶梦阮看他动作利落的将两个鸭腿都放到自己碗里,这个报复真是好激烈啊!
“夫君,有时候我在想,你究竟多大了……”陶梦阮不喜欢鸭脖子、鸡脖子之类的,虽然味道香吧,但是骨头也太多了,吃着真心不方便,拿着筷子比划了一阵,依然无法下手,陶梦阮叹了口气道。
司连瑾回头看陶梦阮忧愁的表情,又默默地转了回去,说他幼稚,他就幼稚给她看。
陶梦阮见司连瑾无动于衷,想了想,还是自己动手将其中一条鸭腿移了过来。事实证明,司连瑾还没有幼稚到再抢回来,陶梦阮得寸进尺,将自己不想动的鸭脖子又送到司连瑾碗里,转移话题道:“对了,夫君,刚刚在天香茶楼,二弟也去了,还亲口说杨家已经退了亲。”
“嗯?”司连瑾眨眨眼,似乎不大相信的样子。
“真的,我没胡说,二弟亲口说的,别说茶楼里许多人都听着,单单他上了招亲的擂台,杨家怕是也眼不下这口气吧。”陶梦阮觉得司蒙也够拼的,这一来,杨家哪怕原本没有退亲的心,也不可能巴巴的将女儿送过来,那不是专门送上来给人打脸吗?何况杨家是容州名门,虽比起京中的世家差了些,可司蒙作为庶出,娶杨家嫡出的姑娘,也算得上高攀。
司连瑾之前倒是听说过杨家有退亲的意思。原本杨家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但对司蒙的身份还是颇有微词的,只是杨家有往京城走的意思,杨四姑娘年纪也不小了,算起来嫁入靖国公府也算不错,才答应了亲事,当然也未必没有期待着司蒙将司连瑾打压下去了上位的意思。不过杨家那位姑娘的母亲,是一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司蒙的,嫌弃司蒙庶子出身是一点,另外也是觉得靖国公府水深,不愿意女儿搅进来。
原本婚期都定下来了,杨大夫人不乐意也只得准备着嫁女儿,但出了司羽然的事,婚事一下子推到明年,杨大夫人本来不乐意的心就更加活跃了。抓着靖国公府将婚事推迟,指责靖国公府不重视这门亲事,闹着要退亲,只是杨姨娘不愿意舍掉这一桩婚事,何况历来女子被退婚的多,男子被退了婚就更丢人了些,杨姨娘这些天都在周旋着杨家,连司羽然的嫁妆都顾不上,没想到司蒙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将亲事退掉了。
司连瑾啧啧的摇摇头,道:“看来今日有得闹腾了,我们用了膳,去沐雨斋给祖母买些松软的点心吧!”司连瑾对家中的兄弟姐妹感情都比较淡,也就是时常缠着司连瑾的司连珏算是亲近些,至于司蒙,司连瑾对他倒是没有多少恶意,司蒙对司连瑾却是满满的恶意,恨不得将司连瑾踩到泥里。
陶梦阮闻言便点点头,“好啊!只是,这事会不会影响到二妹妹?”
“她亲哥都不替她着想,你操什么心啊!”司连瑾摇摇头,“放心吧,舒家爱惜羽毛,若是因为这种事情退亲,舒家的名声也要坏了一大块,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不过,二弟定下慕大姑娘了?”
“若是定下了,杨姨娘怕是高高兴兴的就去杨家退亲了!”陶梦阮对杨姨娘印象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同是亲生的,偏心得外人都看不下去了,“慕大姑娘的棋艺,不是寻常人能应付得下来的,不过,慕家大约是差不多准备定亲了吧!”
“哦,哪位壮士做到了?”司连瑾认识慕雨莲也有好些年了,虽然没有亲自体会过慕雨莲的棋艺,但也听过慕雨莲完虐闺秀圈的传说,还真是有些好奇,最后谁能摘下这朵花儿来。
“哦,你认得的,不就是韩家那个炮灰嘛!”陶梦阮对韩有量的印象依然是炮灰,最开始跑去刺杀她,到这回敢坐上擂台下棋,这个人一直做着炮灰的事,然而奇迹的一直没有被炮灰掉。
“……”司连瑾回忆了一下这个人,微微皱眉,道:“慕家能接受这样一个女婿?”
“丞相夫人似乎挺满意的样子啊!”陶梦阮回想了一下,不过,若是慕家其他人,还真不好说,慕雨莲才名在外,慕家人大约也希望慕雨莲高嫁吧,毕竟那样才对慕家有利。
“丞相夫人满意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了。”司连瑾也仅仅是好奇,慕雨莲记住了四连击一辈子,但司连瑾当出的话真的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慕雨莲暗地里诅咒司连瑾单身一辈子,司连瑾也顶多就是好奇什么人敢将慕雨莲摘回家里去。
“这话怎么说?”陶梦阮今日才听说丞相夫人曾经是个侠女,不过老太太在家中也有这样的权威吗?
“丞相夫人当初是威震一方的侠女,当初嫁到慕家去也是一路打进去的,她过门不到半年,上到公婆妯娌,下到丫头小厮,半点不敢惹她不高兴,到如今,丞相夫人的两个小姑子还是见到她绕道走的。”司连瑾听祖母说起过丞相夫人的光辉事迹,据说他姑姑小时候,还被祖母抓着专门教过武艺,想到这里,又道:“将来咱们女儿,也该学些功夫才是,免得将来让人欺负了去!”
“有理!”陶梦阮点了点头。
两人在福满楼用过晚膳,虽然司连瑾说要去买点心,但其实时候不早了,两人还是直接打道回府。
安氏那边不用他们过去请安,但司老夫人那里还是要去的。两人到荣安堂时,司老夫人正由大丫头绿烟给她按额头,见两人过来,便道:“回来了!”
“祖母,孙媳给您带了些莲子粥,还是温热的,祖母尝尝吧!”福满楼做生意厚道,莲子都是专门从外地寻来的上好莲子,用的是优质的珍珠米,熬出来的粥晶莹剔透香气扑鼻,很受老年人的喜欢。陶梦阮见到司蒙的时候,她一个女子,不好出去制止,何况司蒙话都说出来了,陶梦阮只得提前派人回来送信。想到司老夫人必定是要气恼的,去福满楼用膳也给司老夫人带了一份莲子粥回来。
司老夫人那会儿气头上,晚膳也没吃下多少,这会儿真有些饿了,莲子粥的香气飘入鼻翼,点点头道:“好久没吃过福满楼的莲子粥了,拿来我尝尝!”
司连瑾和陶梦阮都坐下陪着,司老夫人今日是真恼了。老人家一辈子做事厚道,年纪大了更是慈祥温和了,杨家想退亲的事她知道一些,但这不是还在商量吗?司蒙往外面这么斩钉截铁的一说,以后两家还怎么相见?君不见那何家、那文家,至今两家公子姑娘的亲事都说不下去吗?
“祖母别气了,这些事自有父亲和夫人处置,哪能让您费心呢!”司连瑾亲自给司老夫人盛了粥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