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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玩法……”这实在不像能从顾奈嘴里听到的话,魏子渊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顾奈难得说句玩笑话,可惜这个梗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只能自个儿在心里乐呵了一下,免不得觉得有些索然,又懒得解释,便敛了表情,道:“顺道儿一起捞出来吧。”
魏子渊看到他脸上稍纵即逝的表情变化,又重新转过头看向郝浩池,视线里不由多了些认真审视的意味来。
难道顾奈这棵万年的铁树终于要开花儿了?
魏子渊还没动作,魏子萱已经挣开他先一步跑了过去,站在收监室外面指着郝浩池回过头道:“哥!这就是我说的救我的那个人!”
郝浩池嘴里还叼着一小块扯下来的饼子,抬头看向外面几人齐刷刷投过来视线,免不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吃饼的那个,对,就是你,出来吧,做个笔录。”负责笔录的女警察指了指郝浩池,喊道。
郝浩池这才回过神,两口把剩下的一点饼全塞嘴里,一边站起来往门口走一边支支吾吾地向警察解释:“姐,我真素见义勇为,先前内大锅不相信,我就素……”
中年女警瞪他一眼:“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当派出所是食堂呢!”
郝浩池冷不丁被吓得一滞,紧接着便开始不停地打起嗝来。走一步就打一个,特别的有节奏感,倒是把半夜值班脾气不太好的女警察给逗乐了,破天荒弯腰给他倒了一杯水。
郝浩池嗝打的没完没了,每句话都要拆成一个个的字儿来听,女警实在不胜其扰,加上魏子渊那边又打了招呼,于是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结合魏子萱的笔录走了个过场,很快便把人放出来了。
郝浩池刚出笔录室,魏子萱便端着水笑嘻嘻凑了过来:“渴了吧?”
即使自己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才多了这么场无妄之灾,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妹子了,于是他客客气气地接过水杯:“谢、嗝、谢!”
魏子萱抿着小嘴唇,仰着脑袋盯着郝浩池看,一边看一边给他顺背:“应该是我谢你才是呢,谢谢你救了我。对了你叫什么呀?多大呀?念大学还是工作?啊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呀?我们加个微信吧,还是微博?要不就都加了吧……”
郝浩池被魏子萱突如其来的一连串问题问的发蒙,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身后高大英俊的男人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或者应该说盯着魏子萱搭在自己背上的手,于是急忙抿着嘴往后连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嗝都忘记打了。
“行了行了,让你的救命恩人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魏子渊看着往其他男人跟前犯花痴的妹妹,寒着一张脸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固定好,瞪了一眼:“魏子琛说了,限你半个小时之内到家,否则后果自负!”
听到大哥的名字,魏子萱免不得焉了焉,但仍旧不死心:“那我去买药给他包扎好了再走,毕竟他是为我受的伤,要不你还是先把电话号码给我,我以后也好再联唔,唔唔……”
魏子渊忍不住捂住重点又开始跑偏的魏子萱的嘴,冲郝浩池点点头,客气道:“十分感谢你对舍妹的出手相助,但今天实在太晚了,下次我会专程登门向你表达谢意。”说完又一脸头疼地看向顾奈:“花痴病犯了,这反正是你的人,就交给你了,替我好生照料一下,算我欠你个人情。”
郝浩池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点不够——“登门致谢?我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吧?他知道我住哪儿?为什么一脸确定下次一定还能见到我的样子?什么叫你的人?我和这些人认识吗?还有为什么明明是我见义勇为,人情却被别人承走了?”
“走吧。”顾奈目送魏子渊离开,回过头冲郝浩池冷冷清清说了一句。
郝浩池回神:“嗯?去哪儿?”
顾奈的视线在他脸上、手足上的伤口扫了一遍,眉间的痕迹又深刻了一分,他简明扼要地开口:“医院。”
等走出派出所,坐在顾奈价值不菲的豪车里,郝浩池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这才微微放松下来,迟到的痛觉终于开始从全身上下蔓延开来。
手臂、膝盖、腰腹、后背……哪哪儿都痛!郝浩池掀起衣服,摸了摸左侧腰腹的擦伤,痛的龇牙咧嘴,抬头发现顾奈正坐在旁边看着自己,便问:“不走吗?”
顾奈视线在他□□在外的皮肤和伤口上逡巡了一遍,眉头一跳,显然没想到他伤的这么严重,毕竟刚才蹲派出所里头还有心情吃饼。
于是他默默把让他系安全带的话咽了回去,启动车辆。
附近就有个小医院,顾奈给他挂了个急诊,半睡不醒的值班医生慢腾腾地给郝浩池检查了一遍,开了张处方让顾奈去缴费拿药,等他回来的时候,医生正在给郝浩池处理伤口。
“嘶——轻点儿啊美女,你这是治病呐还是要命啊?”郝浩池坐在急诊室的小隔间里,痛的直吸气。
值班医生是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也不受郝浩池那一套,反倒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力度也没轻多少:“打架的时候不知道疼,现在知道疼了?”
“我那不是打架,是见义勇为!”郝浩池哆嗦着解释。
“得得,谁知道你是胡掰还是瞎扯呢?喏,自个儿拿着。”医生一只手拿着夹着蘸了碘酒棉花球的镊子,另一只手掀起他的衣服,道。
郝浩池啧了一声,撩起衣服自己抓着,露出一截平坦的腰腹,先前在车上光线不足没看分明,到了室内一看便发现他身体上的肤色比脸上白了不少,许是因为平常被衣物遮挡的原因。
顾奈看见他颤颤抓了衣角,微微拧着腰给医生上药。脊椎骨节隐约藏在莹白的皮肤下,紧致的曲线往下延伸,光滑的右腹近腰侧是一大片擦伤,边沿的血迹已经干了,四周隐隐发乌,愈发衬得肤色雪白。
郝浩池微垂着眼睑看着医生用棉花清理伤口粘上的尘土沙石,许是碘酒刺激的疼痛,不由咬住了嘴唇,发出轻轻的吸气声,长长的睫毛也跟着微微颤抖,阴影投在脸上像两片小小的羽翅,扇的顾奈嗓子有些微微的痒,他忍不住轻咳一声清了清。
“痛痛痛!”郝浩池禁不住仰起脸痛呼出声,整张脸皱成一团,看的顾奈仿佛也觉得自己腰间一痛,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大男人,这点痛都撑不住,好了!”医生三下五除二给他贴上纱布,最后用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哎哟!手下积点儿德吧您!”郝浩池深吸一口气。
“药拿到了吧?剂量吃法说明上都有,有条件两天换一次纱布,不能进水,现在天热容易感染,走吧。”医生没搭理郝浩池,瞥了顾奈一眼,挥挥手逐客。
郝浩池小心翼翼放下衣服,结果起身时手肘撞上椅背,又是疼的一顿龇牙咧嘴。顾奈抿了一下嘴唇,走上前去帮他拿了工装背心和胸包,转身往外走去。
郝浩池小跑往前赶,不小心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吸气,等他忍痛跟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人的步伐似乎和自己降到了一个频率。
把药和衣物放进后排,顾奈开门坐进驾驶座,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住哪儿?”
“b大。”郝浩池报了地址,斟酌了一下,又晃晃手机问:“可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吗?我的没电了。”
“你前面抽屉里有数据线。”顾奈目视前方,正眼都没给一个。
郝浩池也浑不在意,毕竟一般人的手机还要设个密码呢,私密用品不外借也属正常,于是他弯腰翻出数据线连接上电源开机。
电话很快接通,当郝浩池发现那三个没良心的专心于游戏竟然一个都没发现他没回去,顿时气得恨不得飞过去把每个人都胖揍一顿。
车子里连音乐都没开,等郝浩池挂了电话窝回宽大的座椅里,便觉得车厢里静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不免生出些无所适从的尴尬来。
他看了一眼目不斜视开车的顾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于是偏头看向窗外。
顾奈发现身边没了声响,余光瞥了一眼,看到郝浩池光影变换里的一张侧脸,不知是光线原因还是因为受了伤,隐隐透着一丝病态白。
两人一路无话地开了约摸二十分钟,车厢内的寂静终于被一声“咕噜噜”的肚鸣打破。
声音很轻,若不是车内一直很安静,几乎会被忽略,顾奈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他很快又听到了第二声,比先前的声音更大更响,他忍不住看了郝浩池一眼。
后者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肚子道:“我想它可能是饿了。”
坐在马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临窗的简易桌椅前,顾奈看着自己面前冒着热气的面桶直皱眉。
明明只剩十分钟车程了,他怎么就多管闲事停车了呢?
郝浩池一只手搭在泡面桶边沿,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偷偷打量自己身边这个和周遭环境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的男人,突然觉得有点神奇。
顾奈穿了一件休闲宽松式白衬衣,领口解开了两粒扣子,衣领半掩着漂亮的锁骨,透着一股淡淡的性感。袖子松松的挽着,下摆扎进熨帖的浅灰色九分西裤里,舒适而精致。左手手腕戴着一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手表,座驾是保时捷卡宴,似乎还是顶配的。
这样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有钱人的光芒的人,却半夜跟着自己坐在一家便利店里等着吃一碗速食泡面!
顾奈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动作,干脆偏过头对上了他的视线,扬起一边眉毛,似乎在问:“看什么呢?”
偷窥被发现的郝浩池有些莫名尴尬,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顾奈也懒得拆穿他,收回视线看向窗外。
过了一会儿,他说:“顾奈。”清冷的声音像冬天的雾气。
“……goodnight?”郝浩池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地重复了一遍。一言不合就道晚安是什么鬼?还是洋文。
顾奈知道他理解错了,只得耐着性子解释:“照顾的顾,奈何的奈,顾奈。”
郝浩池哈哈笑了两声:“原来是谐音。”说完他伸出一只手,道:“感谢你今晚的帮助,我叫郝……”
“好好吃,在医院看到了,很……贴切。”顾奈没有回握他,但语气里却夹带了些若有似无的笑意,倒是没先前起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郝浩池因为顾奈特地停车等自己吃东西填肚子的行为,已经自主自发地把他划为朋友一列了。此时又听他开玩笑,更觉得亲近了些,于是自来熟的凑近握了握顾奈的手,用自己的面桶撞了撞顾奈的:“大恩不言谢,请你吃面。”
说完他打开面桶,用叉子搅拌了一下汤汁里的面条,兴高采烈道:“我开动啦!”
顾奈看着他哧溜哧溜进食,额上很快起了一层晶莹的薄汗,味道似乎很好,因为他嘴唇烫的殷红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奈不由也有些食指大动,他打开自己的那桶面,一股无法言喻的味道伴着水蒸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用叉子搅了搅有点不敢下嘴,因为闻起来有点像……被腌过的臭袜子。
郝浩池是真饿了,吃的忘乎所以,时不时抱起面桶喝两口汤,一脸满足。
似乎真的很好吃呢。顾奈终于没忍住,尝了一口。
一如既往地,味同嚼蜡。
顾奈垂下眼眸,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有些可笑。
郝浩池吃完抬起头,才发现顾奈那桶面几乎没有动。
他正要问怎么回事,顾奈已经起身往外走了。郝浩池遗憾地看着那桶被遗忘的面,一步三回头地跟了上去。
顾奈将郝浩池送到了宿舍楼底下,郝浩池扶着车门向他再一次道了谢,“今晚谢谢你了顾哥。”
顾奈对于他自来熟的称兄道弟倒也没表现出太大不满,微微点了点头。
郝浩池甩上车门,临走前忍不住隔着没关的车窗问了一句:“对了,顾哥,咱们是不是以前在哪儿见过啊?总觉得你有些面熟。”
顾奈脸自从便利店出来便沉了一张俊脸,此时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牵起嘴角冷笑了一声,忙活了一晚上倒是差点忘了先前一番交集了。他掀起眼皮睨了车边那人一眼,心想作为始作俑者的你倒是心宽翻片儿了,竟连受害者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呢!
“是吗?下次再见,或许你就能想起来了。”说完,顾奈不待郝浩池回答,招呼也未打一声,发动车子贴着郝浩池开走了。
郝浩池看着一溜烟没影儿了的车屁股,舔了舔嘴唇,为自己心底莫名生出的心虚感到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