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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墓室的话,就应当有棺椁。薄子夏费力地扭头,去看沉浸在黑暗中的佛像。佛像之后,又是一片空茫的黑暗,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中间空空荡荡得一片,倒不像是墓室的布局,不如说此处更像个地宫,给地下之人指引着彼岸的去处。
薄子夏推测,合德将她独自禁锢在此处,说明在修罗道里这样的地宫佛堂不止一座。
修罗道中,到底是些什么人?手段毒辣阴狠,行踪神秘莫测,但是其中的阎摩,林明思,包括合德,却都神经兮兮的。
合德自小父母双亡,那么她所谓的“父亲”,阿修罗王,又是个什么角色?
她最想知道的是,修罗道和厉鬼道,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薄子夏挣了挣手腕和脚踝的束缚。铁链似乎是被深深钉入地下的,撼动不得。就算薄子夏身上没伤,也无计可施。思前想后,她目前能做的只有老老实实躺着恢复体力,不由惆怅地叹口气。
百无聊赖,薄子夏就爱想些有的没的。合德既然是所谓“阿修罗王”的女儿,地位应该不低,好歹也是个大小姐什么的吧。想不到这小姑娘也有一天混出息了,更想不到的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如此难堪。
还是先想办法逃出去吧。薄子夏闭上眼睛琢磨着,心里有个计划慢慢成形。虽然风险很大,变数亦多,但她总不能闷死在这个叫修罗道的破地方。薄子夏郁闷地想,早知道被锁在这个鬼知道是在哪里得地宫,还不如当时就被凌修一刀砍死。
架子上的蜡烛将要燃尽的时候,合德终于出现了。薄子夏听见衣裳首饰窸窣的声音,睁开眼睛,见墙上映着一个窈窕的影子,在艨艟的烛影中微微晃动,有些诡异。
“合德?”她低声问道,心里有种奇怪的矛盾。既希望合德永远不会回来,又宁愿此人就是合德。
“是我。”合德走到薄子夏身边,跪坐下来看着她。
“什么时辰了?”薄子夏又阖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问。
“夜快尽了。”
“我想喝水……”薄子夏轻声说。她的嘴唇已经起了皮,嗓子也感觉要往外冒烟了。
合德微微笑了一下,俯下身,和薄子夏对视着。她的额发落在薄子夏脸上,有些痒。
“你干什么?”薄子夏开始慌了,锁链被她扯得哗啦啦响,“合德,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
合德伸出舌尖,在薄子夏的嘴唇稍微一舔。薄子夏觉得就像被冰块碰到了一样,正在发愣,合德又坐了起来,身上的压力陡失。
“你睡了一天一夜,确实该去吃点东西,梳洗一下了。待会儿我再叫人来给你伤口换药。”合德说着,摘下手镯,拈起其中的一个金属片,为薄子夏打开脚腕的锁链。薄子夏心中一喜,只要身上的束缚没有了,修罗道又不是个大笼子,何愁逃不了。
然而合德却是只解开了铁链,手腕和脚踝上的铁环却并没有去掉。
“走吧。”她站起身,又将手镯重新带回手腕。
薄子夏费劲地爬起来。因为躺的时间太长,刚迈出一步就觉得眼前发黑,随后一个踉跄。合德翻身抓住她的手腕,薄子夏脚下发软,这回彻底支撑不住,跌倒在合德的怀里。她一抬头就看到合德的笑容,仿佛都满含着嘲讽一般,连忙挣出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做潇洒状站好。
合德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瞥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着。
“修罗道中十分复杂。你要提防着不要走错路,不然闯进别人的宫室被杀了,我也救不了你。”合德说道。
薄子夏没有说话,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弄到这里的地图,为顺利逃出去做好必要的准备。
从佛殿走出去后,是一条幽邃的走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合德从袖中取出风灯,左手拈了一个印,轻轻一弹,风灯就亮起来了,火苗甚炽。这条走廊大约有六尺宽,不是很高,两边的墙壁上都有壁画。
“这里是墓室吗?”薄子夏一句话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合德的脚步顿了一下:“对于活人而言,确实是墓室;但是对死人来说,却是宫殿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那么多废话。”薄子夏心里不满地嘀咕道。她注意到两侧的壁画上,都是各种各样衣冠鲜丽的神话人物。合德举高了风灯,指着其中一个依偎在巨大神袛膝盖下的女相说:“这个是我,舍脂。”
薄子夏歪着头研究壁画,又看了眼合德:“她有四只手,你没有。”
合德笑了一声,继续往前面走:“画上是佛相,而我是人相。”
薄子夏想起自己两度出现似实似虚的幻觉,合德的脸成了恶鬼模样,忍不住又问了一句:“还有鬼相吗?”
合德没理她。两个人在走廊中七绕八绕,走进了一间稍小的居室里。这间居室倒更像是个墓室,没有窗户,房屋角落里燃着蜡烛,中间用几层薄薄的纱幔隔开。其中有几名蒙着面纱的侍女,见到合德,都双手合十对她行礼,却一句话也不说,然后就各自去忙碌了。
合德示意薄子夏在地上铺的丝毯上坐下来,随后拿起形状奇特的杯子,倒满水递给薄子夏。薄子夏渴极了,接过来一饮而尽。
随后侍女又端上来几道饭菜,合德微笑道:“姐姐,你伤还未愈,不可暴食。”随后她挥手召来一名侍女,对她低语了几句。
薄子夏觉得此处十分压抑,比那个佛殿中好不到哪去,加上有个合德盯着她,草草吃了几口,食不甘味。随后侍女便卷起那层纱幔,又点燃了几支蜡烛。薄子夏才发现屋子那边是个浴桶,几名侍女正将香汤倒入其中。
“姐姐,请入浴吧。”合德见薄子夏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怎么了?”
薄子夏觉得自己确实是需要洗个澡了,但是她实在不想在此时此地洗澡,被鬼一样的合德盯着看。
合德也许是看穿了薄子夏的顾虑。她笑了下,站起身,亲自将木梳和盛着澡豆的盒子放在桶沿上,转过身笑道:“姐姐若能自行沐浴,我不会打扰,若需要我了,唤我即可。”说罢,她便命侍女将纱幔放下来。
薄子夏觉得似乎自己也不能要求太多了,便走到浴桶旁边,解下外衣,又发现手腕和脚踝上的铁环取不下来。
“那个不妨事,你不必取下。”合德在纱幔后说道。纱幔很薄,薄子夏看向合德,尚能看到一个剪影,随着烛火的跳动而轻微摇曳着。
薄子夏迈进浴桶,水温恰到好处,伤口也不甚觉得疼了。她忍不住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姐姐,”合德在纱幔另一端跟她说着话,“你可知道白袖萝此人?”
一提袖姑娘的名字,薄子夏本来已经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
“袖姑娘啊,她怎么了?”薄子夏一边往头发上浇着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她死了。”合德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令薄子夏大为震惊的事情。
“什么?”薄子夏差点从浴桶中蹦出来,幸亏及时想起没穿衣服不雅观,于是又闷闷作罢,她的手紧紧按住桶沿,想起袖姑娘在山道间冲着她的那一笑,“她什么时候死的?两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会死?”
“修罗道要杀的人,一个时辰也多活不得。”合德说道,薄子夏习惯性地伸手到腰间拔剑,才想起来自从合德把自己救回来之后,剑也不翼而飞了。
难怪凌修追杀她时,袖姑娘没有出现。厉鬼道中没有一个人告诉她袖姑娘已死,她就被凌修下令追得抱头鼠窜,袖姑娘的死讯,却是在此时此地由合德告知她的。
袖姑娘的武功那么高,而且临危不乱,怎么会轻易就死?但是,假如她没有死,在薄子夏最危急的时候,袖姑娘又怎么会始终都不出现……薄子夏心中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合德所说的话。
“为什么要杀她?”薄子夏问。
“为什么不杀她?”合德嗤笑,“修罗道与厉鬼道有仇,白袖萝是厉鬼道的护法,武功又高,难道不应该先除掉吗?”
“为什么不杀我?”薄子夏反问着,她觉得身处的这桶热水仿佛都冷了,凝结成冰,“我也是厉鬼道的人。”
“我说过,因为我爱你。”合德平静地说道。
薄子夏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呼吸在水面上吹出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仿佛有风卷起纱帐,薄子夏回头,看见合德正坐在纱幔后看着她。烛火的光不够明亮,薄子夏看不清合德的表情。
“合德,你这样,只能让我恨你。”薄子夏说着,将黑发从水里捞出来,湿哒哒地晾在桶沿,两手手腕上的铁环相碰,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也罢。”合德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什么波澜起伏。
薄子夏不再说话,用手捧着头发,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往上浇着热水。一定要逃出这里,离开这里,薄子夏暗想,不管袖姑娘是死是活,她都要找到袖姑娘。因为这个世上,只有袖姑娘对她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站到薄子夏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