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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从将目光从报纸上抽回来,看向一直坐在沙发上的手捧着茶水的于俭。金刚回来之后,少不了挨了老爷子一顿臭骂。可是知道内情的邓从对此不以为然,邓家的心腹不多,金刚是其中的一个,骂的越狠就越说明老爷子越想把他死死的捆在邓家的大船上,这不是坏事。
可是于俭表示出的态度让他有些云里雾里。原本性子洒脱的于俭带着邓子梁回到邓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对邓老爷子和邓从的解释是,没照顾好小少爷感到愧疚,可是邓从能感觉到,于俭身上同他们有了距离感,严重一些说,甚至有些抵触。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次会面。邓从本来的态度就想拖些时间,让于俭自己把心里的不满说出来,不过现在看起来,效果一般。实在忍不住的邓从开口说到:“于大哥,从您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想找您聊聊。子梁这小子不让人省心,这都怪我,平时没什么时间照顾他,多亏了您,早该和您说句感谢,一直忙,现在终于闲着了。这一闲下来,就要先把这辈子欠的债还一还,省的日后和别人有了罅隙自己还不知道呢,是吧?”
于俭抬起头来,面色冷静的说:“谢谢说不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当年老于把我扔到邓家,说卖身有点难听,但终归是把这后半辈子捆在了邓家的大船上。你说,一个撑船的看见船上掉了漆漏了水了,主动伸手帮衬一下,这事,能说谢谢不?”
邓从心里咯噔一下,于俭等于没接他的话茬,反而轻轻敲打了他一下。听着在说船的事,可暗地里是说他于俭只是个水手,船沉了他固然没命,可谁见过打工的完全替主子想着的?哪个水手上船前不都是确认好了退路,顺手抓稳了身边的那个救生圈?
于俭接着说:“但我有些事想不明白。第一,邓家在上海这么大的圈子,就不知道那个叫卜一卦的孩子不好惹?我可以不知道,但是子梁会不知道?他知道了,但是仍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这个黑锅谁来背?第二,老爷子这么多年的人脉累积,三个姑娘儿子一个都救不出来?但巧了,到你这,你就这么巧合的提前半步辞了职。自己的儿女尚且这样,如果换成外人,会怎么样?最后一件事……”说到这里,于俭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盯着邓从“最后一件事,如果于礼死了,谁补给我这个儿子?”
邓从从来没有一次对着于俭像今天这么紧张。金刚说出来的言语一字一句的敲在他心上。他辞职的那天,老爷子和他说了很多。从卜一卦的身世到他为什么只让邓从自己从政,从看穿这个阴谋但无可奈何的举动到上面有人抬起的手,一切一切都告诉邓从,他引以为傲的政治天赋在老谋深算这四个字前面幼稚的一塌糊涂。
老爷子早就知道邓子梁同张偲锋的冲突,在邓子梁刚刚遇袭的时候老爷子就动用了所有资源,将卜一卦和张偲锋的家底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凭借敏锐的嗅觉发现了这里的一些蹊跷。老爷子一开始以为是军方的势力凭着这件事借题发挥,于是便暗地里默许了于俭和邓子梁的胡闹,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于俭和邓子梁在邓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其实老爷子也想看看,军方究竟在上海敢做出多大的举动。
可当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老爷子才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大问题。一位同这件事不沾边的大佬发下话来,邓家要么交出几个替罪羊平息另外一面的怒火,要么就自己承担接下来的一些后果。邓老爷子权衡再三,终于没有舍得自己费尽心机养在体制内的邓从,交出了其他的几个儿女了事。不过这也是从大局出发,学者出事,最大的问题是掉了面子丢了人,不会有人太过在意他们是死了还是走掉,可如果换成邓从,暗地里等机会的恶狗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扑咬上来的架势,即使要不了人命,也会从他们身上撕下几块肉来。
可于俭也有一件事的推论出了问题,就是关于邓子梁对这件事情的了解程度。其实从头到尾,邓子梁同他一样,都是蒙在鼓里的出头鸟,谁都没比谁好上半分。可这些推论有多少是于俭自己的想法,有多少是拜何处长那句话所赐,他自己都说不明白。
邓从犹豫了片刻,一些不能同于俭说清楚的事情终究憋了回去。斟酌片刻之后,他说:“于大哥,政治上的一些事情不是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整件事我没办法同你解释的清清楚楚,有些细枝末节,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能确定,邓家从来没有过把你当成过河卒弃掉的想法,也从来没用这种方式对待过心向着我们的亲人。至于你说的第三个问题,我只能说,你怎么对子梁,我心里就怎么对待于礼。其实我们都有两个儿子,是你教会了我什么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觉得,我自己的儿子,我会故意就这么让他没了?”
于俭听到这些解释,沉重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松动。他也知道,邓家对他这么多年来的态度已经是对一个外姓人的极致。而这几句解释,也是在给他这么多年来的辛辛苦苦一个面子,如果再不知进退的追问下去,除了让双方裂隙更大,不会再有其他的益处。
于是,于俭点点头道:“老邓,我说的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你知道我,军人出身粗人一个,好听的话一句不会说,只知道实实在在的做事。这莫名其妙的让人阴了一手,特别想知道缘由,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邓家现在是在风口浪尖上啊。”
邓从苦笑一下站起身来推开窗子。窗子对面是一片茂密的乌桕林,这个季节已经变得有些泛黄的树叶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邓从没有关窗子,任由着微凉的晚风吹进屋里,转过身对于俭说:“于大哥,我也知道现在我做什么都是费力不讨好。可是别人都看见我们邓家的风光,又有几个人知道,这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