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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夷刚抱着温暖出了房门,他怀中的温暖瞬间进了令一个人的怀抱,周围有侍卫急速赶来弯弓搭箭描准,闵思亦跟着匆匆进了院内,见着这一幕,正欲开口向巫夷道明情况解除误会,巫夷却先一步挥手让侍卫退下。
“熠寒,你来了。”温暖想要抱住他却发觉手臂根本无法抬起,甚至连指尖动下的力气都没有,心头不禁涩然。
“是,我来了,我来晚了。”君熠寒看着怀中极其虚弱的她,只觉喉头生疼的厉害。他与闵思议完事回房却未见她的身影,他将整个府里找遍都未找到她,最后将闵思府里众人挨个查问,才知青岩见过他,随后他与闵思去了孟孤染的府里,却又得知青岩早带着她出了府,府里人也并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心急如焚处处寻她,闵思亦派人查找,兜兜转转直到现在才终于找到她,却未曾想,终是他来得晚了。
“不,不晚。你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我想回王府,那里有我最美好的记忆。”温暖唇角浅抿出抹笑,语声轻的似在同他撒娇。
“好,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君熠寒将她抱紧,“我们回家。”
闵思闭了闭眸不忍再看,巫夷负于身后的手紧握,冰冷的语声透着压抑,“我让铁骑护卫护送你们回国,再为你们备上路上需要的各种药村。”语顿,“一路平安。”
“多谢。”君熠寒大步离开。
有铁骑护卫护送,回翎国的速度极快。温暖沿途时睡时醒,到后来完全陷入昏睡中,但脑子却保持着几分清醒,模模糊糊的感到君熠寒似在不停的与她说话,时有汤药喂入口中。偶尔还有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听得她有些心烦。到得后来,耳边似乎还时常传来明儿的哭泣声,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睡得有些久。但到底有多久,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好久没见到君熠寒了,竟然在睡梦中一次也没见到过,她好想见见他,看看他现在好不好。
“小暖,你已经睡得够久了,你何时才能醒来睁开眼看看我?”耳畔似传来君熠寒的低语。
她双眼紧了紧,费力的将沉重的眼皮抬起,撑出个缝隙,一缕光线刺入眼中,她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又赶紧将眼闭上,眼角滑下滴水珠。久未说话的嗓子发出的声音略显嘶哑,“熠寒。”
刚刚因起身为她掖毯子错过她眼处细微异动的君熠寒此时听着她这几不可闻的轻唤一时只觉是自己的错觉,握着毯子的手却蓦然收紧。
“熠寒。”她指尖微动轻勾住他的手,双眼终于适应了光线睁开,再次开口轻唤,声音比此前大了些。
“小暖……你,醒了。”他终于回首看她,眸底通红一片,语声轻柔的似飘在天上的一片云。他缓缓俯身将她拥住,双臂渐渐收紧,“你,终于醒了。”
“是啊,我终于醒了。”温暖回拥着他,看着满园盛开的茶花,唇角勾起抹幸福的笑。
这一次昏睡历经三月之久,从冬季跨越到春景正好的四月天。温暖在院中晒着太阳听着明儿在身旁絮絮叨叨的说着许多事。这三个月中王爷时时陪伴着她,这三个月中皇上时常来王府看她,这三个月中宫内御医民间大夫出出进进踏破了王府的门槛,这三个月中辰王带兵攻下了金国近半国土,这三个月中汐月暴发内战,国师与二皇子兵戈相接……她默默的听着,一时只觉恍如隔世。
辰羽是天生的王者,纵然是在这个世界亦是如此,不过她记得他对这些权力角逐并不感兴趣,现在却如此雄心壮志,是为了她?孟孤染与巫夷之间的战争终于搬到了台面上,不知他们最终谁输谁赢?不过这些似乎已经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事同她没什么关系了,她以后只要好吃懒做当好她的寒王妃就好。
只是,这些人中似乎未听到明儿提起楚欢,她寻问之下明儿才摇了摇头道皇上和王爷都派了不少人去寻找四殿下的下落,却至今没有找到。温暖心头一时有些担忧,不知当日楚欢逃走后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顺利他就该早回来了才是,但愿她平安无事。
虽然经过三个月奇珍异材的调养,将当初被血珠护养住的那缕气息给稳定本元得到些许恢复,但要完全康复,还得长期调理。
又休养了近一个月后,温暖已可以偶尔逛逛园子修修花,君熠寒仍是除了处理些必要事务外基本都陪着他,但君昊天却开始三不五时来找她抗议,投诉君熠寒身为王爷不理朝政将所有事务全扔给他,将他累得像牛像马,他却在家里偷得浮生日日闲十分不公,说再这样下去便将这皇位扔给他,自己去月牙湾旁搭个茅草屋隐居。走时顺便再扔下几大摞公文让君熠寒处理。
温暖听君昊天提到月牙湾颇有些心酸,其实去月牙湾隐居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吧,他其实心底从未忘记过那个叫荷儿的女子。但让君熠寒去当皇帝……她又悄然将那心酸给收了起来,并主动将君熠寒给撵去上朝。
日子过得很平顺,她的身子在各种名贵药材的浇灌下恢复的比想象中要快上许多,生活又变成了喝茶睡觉晒太阳的的节奏,似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悠闲时光。她在府里开了个药圃,培育了不少奇珍异草,交由弦月照顾。弦月和明儿极为合得来,两人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聊八卦,温暖才知原来弦月其实也有颗少女心,只是这颗少女心以往被压在了骨子里。
白鹰近来愈发爱招惹明儿,惹得小丫头十分不快,时常跑来找她打小报告,但眸底却散发着浓浓的少女情怀,温暖捉摸着等两人感情稳定些就将亲事给办了。至于洛绯,自从招惹上秦怀春后就没将这断袖尾巴给甩开过,更神奇的是她的妹妹秦怀珠非旦不反对,竟还帮着她哥哥追洛绯,令温暖深觉这也是个奇女子。好在这奇女子对君熠寒早没了心思,不知什么机缘巧合下见到了连她至今都未见过的君熠寒的暗卫首领黑龙且对人家瞧对了眼,若能成了倒是桩好姻缘。
转眼夏至,温暖身体已恢复了六七成,能跑能跳还能飞檐走壁,只要不太过折腾劳累均无大碍。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这其中似乎除了君熠寒,她在往白白胖胖长的同时他似乎在日渐消瘦且面容渐显憔悴。她曾问过他体内的毒是否已解,他告诉她早已解除,她当时还好奇的问过是哪个神医这么厉害,竟然连她束手无策的毒都能轻易解开,他却告诉她是位云游的神医,还主动伸手将脉经她把过,她把过后虽觉那脉像有些奇怪,但的确已非中毒之象,遂也就放下心来。可现下他这气色绝不正常,纵是劳累所至也不应于此,她心头开始隐隐担忧不安。
“熠寒,你还打算瞒她到什么时候?她迟早会知道的。若是到一切无法挽回之时被她发现,你可有想过她能否承受?”君昊天眉峰紧皱,“你发现体内的毒开始难以抑制,怕她看出起疑,遂让我去你府上找她抗议以便你长时间留在空里,减少与她相处的时间避免她查觉出,纵使怀疑你也可借口公务劳碌掩饰,可以她的聪慧,你这样又能瞒得了多久?”
“能瞒过一时是一时。”君熠寒咳了咳,看着锦帕上的血渍,笑得有些嘲讽,与她相识时他是装病,与她历经生死相许时,他却是真的病入膏肓。
“难道你就没想过告诉她,以她的医术,或许能治好你?”君昊天再次提议。
“御医怎么说的,皇兄是亲耳所闻,纵是她医术再高,但她是人不是神,她现在身子才刚好转,我怎么能再让她承受这样的打击,花费心神在根本不可能的事上。”毒已侵入五脏六腑,纵是大罗神仙在世也难以救活。她当初也曾言这毒她束手无策,他又怎能再以这无望的结果让她饱受煎熬。至少晚知晓一日,她便多开心一日。
“既如此,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你这情形,怕是也瞒不了多久了。”君昊天无奈道。
“三日后出兵讨伐金国。”君熠寒早已想好了对策,到时以战伤为名,加以掩盖,应不会被发现。果真,以假成真,世事重演。
只是世事计划难以赶上变化,天意总是难测。
近日里他总是早出晚归,温暖醒时他已离开,温暖睡后他方回来。这晚他刚推开房门却见温暖并未睡正靠在床头打盹,听见响动立即醒来将手中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随手扔在床头跑上前来挽住他的臂弯拉着他到桌前坐下,颇为温柔道:“忙了一天累了吧,我亲手为你熬的参汤。”盛了碗试了试温度,递给他,“正好还是热的,你尝尝。”
“你大病初愈,不好好休息折腾这些做什么?”他语中带着些许轻责,手却端过汤,舀了勺喝了口,“味道不错,不过以后别再做了,这些让下人去做就好,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嗯。”温暖侧肘撑着头笑看着他喝汤应道,指尖抚上他的脸颊,“最近是不是公务特别繁忙,你削瘦了好多。”
他喝汤的动作微顿,眼睑微垂,道:“确实挺忙,正好要同你说件事,皇兄打算对金国出兵,三日后由我领兵出战,接下来这段日子我无法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要去多久?”她问的很随意。
“打仗这事谁也说不准,但我会尽快结束战事回来陪你。”
“好。”她笑,“我在家等你平安回来。”如同寻常妻子对即将踏上征途的夫君说的话。然君熠寒听在耳中却心头一紧,他抬眸看向她,却见她浅笑嫣然神色如常,紧缩的心这才缓缓松开。
“我再给你盛一碗。”她接过他手中空了的碗,手却一滑碗掉在了地上被摔碎,她忙蹲下身去捡。
“我来。”他拉她起身,自己伸手去捡,却被起身的她手中碎片不小心划过手背,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她赶紧拿出绢帕将血珠拭去,因力道掌控得恰到好处,不过是道细小伤口,并不打紧。
“我去拿些药膏给你擦擦。”她转身将带血的绢帕悄然收回袖中。
翌日,天还未亮,待君熠寒将房门轻声关上离去时,温暖立即披衣起身,将袖中带血的锦帕置于清水中,洒入药粉的手带着不可抑制的轻颤,随后双眼死死的盯着锦帕上血渍的变化。果然,红色的血渍转为暗黑色,无力回天之兆。他服药掩盖住脉象骗过了她,她竟信了。她面色煞白颓然跌坐在凳上头脑一片空白。虽然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加之他昨晚说要带兵出征及她说等他平安回来时他几不可见的异色,已印证了她心底的猜测,但当结果真真切切的呈现在眼前时,仍然令她无法承受。
她们之间为何总是如此,她游离于生死边缘时,他安好。可当她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挣扎回来,他却又游离于生死边缘。她们总是徘徊在阴阳相隔之间。他曾告诉她,老天不会如此无情,定会给她个圆满,可这算是什么样的圆满?她不过是想要与他一世安好,为何就这么难?
天色渐明,日正当空,直到午时她方醒过神来。匆匆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整理好心情又恢复到那个他极力隐瞒什么都不知道的散慢无忧的温暖。
“小姐,以往每年你都要让明儿在明日送经书去护国寺给老爷夫人祈福,今年还去吗?”明儿将糕点为她摆放好后问道。
温暖将手中久久未曾翻动的书卷放下,微微怔了怔,笑道:“去,当然要去,不过今年我要自己去。”明日是荷儿的祭日,她每年让明儿送去护国寺的经书说是给她从未见过早已撒手归西的温老将军及温夫人祈福,其实只有自己知道,是给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祈福。
“可是你身子才刚好,王爷……”
“王爷最近公务繁忙,就不让他陪我去了。”温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去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在晚上王爷回府之前回来。”
“哦。”明儿傻愣愣的挠着脑袋去准备。
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正是月牙湾此景。
温暖坐在大石畔拿着酒壶斟满杯酒举杯对随风摇曳的荷花道:“敬我未曾见过的你,荷儿。”,酒水洒落在水面,荡起浅浅涟漪,似那女子带笑的眼。
“没想到你竟比我早来。”身后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温暖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她饮了杯酒侧首看向他,笑道:“确实比你早了些。”
“你身子刚好不在府里好生休养却大老远跑来这湖边,不怕熠寒责备你?”君昊天走上前将篮中的食物一一摆放好。
“他现下早出晚归,日日事务缠身,只要你不说,他根本不会知道。”温暖斟了杯酒递给他。
“听你这话似在怨我?”他唇角含笑,眸底却泛起抹叹息。
“你可是皇上,我哪敢。只要你不将此事告诉他就好。”温暖浅笑,半真半假道。
“我可不是多舌之人。”君昊天坐在大石另一侧,望着湖面的神情有些痴然,“若是我能再见荷儿一面该有多好。”
“昊天。”他话音刚落,一声清灵带笑的娇唤悠悠从湖中传来。
“荷儿?”君昊天猛然起身,神色蓦然大变,急切的唤道:“荷儿,是你吗?荷儿,六年了,你终于原谅我,肯出来见我了?”
“昊天。”带笑的娇唤轻悠婉转。
“荷儿,荷儿,真的是荷儿。”君昊天转身对温暖道:“你听到了没有,是荷儿在唤我?她终于回来了。”
“听到了。”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荷儿的身体已被她用,难道真的是对君昊天痴情太深一直待在这湖中未离开?穿越这种诡异的事都有,世间真有鬼似乎也很正常,只是,她心头为何会隐隐不安?
“荷儿,你在哪里,我好想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君昊天直接步入水中,向湖里走去。
“你疯了,快上来。”温暖伸手去拉他,却与他的衣袖擦指而过。
“昊天。”亭亭玉立的荷花中,缓缓出现抹女子的身影,身着大红的嫁衣,面上薄纱轻缚,双眼弯起似抹月牙,抬手对君昊天柔声道:“昊天,过来。”
天地似在这瞬间静止,君昊天眸中仅余那抹红影在对他含笑邀请,他旋身而起翩然向那抹红影掠去。他魂牵梦萦思念入髓的荷儿,此时就在他的眼前。足尖在她身前轻落,他握着她的手,似梦似唤道:“荷儿,你终于回来了。”这样的感觉如此真实。
“是啊,我终于回来了。”她主动依偎进她的怀中,手轻搭在她的肩上,衣袖划落至手肘。
温暖一直紧紧的盯着两人,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此时见着她衣袖滑落的手腕露出极深的勒痕,脑中闪电般划过她阴毒的眼,她对她的恨对她的杀意。现下她又以荷儿临死前的装扮缚面出现在月牙湾,诱使君昊天过去……青青,青,晴?温晴?
她是温晴!
温暖只觉浑身似被冰冻,血液骤凝,几乎控制不住的嘶声道:“小心,她是温……”
“君昊天,去死……”
两声重叠,然各自的话却都嘎然而止。一缕湖风过,卷落温晴面上的薄纱,露出她不可置信极为丑陋的脸,艳红的血从嘴角汩汩而下,身子蓦然临空而起,狠狠摔在月牙湾畔,手中紧握的匕首反手插在胸口处悉数没入。
这段时日她用尽各种办法却无法靠近温暖杀了他,更无法混进宫中杀了君昊天,她此生恨极的仇人。她知他每年那个贱人的祭日他必然风雨无阻都会来,就算知道她未死,他仍然会来。她想,或许在他心中,属于他的那个贱人早死了。她赌,赌他今年仍然会来,赌他对她的情最浓最遗恨之处。她身着当年那贱人所穿他送的款式一模一样的嫁衣,早早在此埋伏。却未曾想那个贱人今日竟然也前来,她说:“敬我未曾见过的你,荷儿。”那刻,她心口狂跳,想着她至醒来后与原本性格迥异及对待君昊天态度的种种,她大胆的猜测莫非这就是传言中的借尸还魂?这具身体的主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贱人?接下来君昊天的话,终于映证了她的猜测,虽然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这竟然是真的,对她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这对她意味着,她的计策比想象中更加容易成功。她原本还担心温暖的到来会让她功亏一篑,却未曾想,却未曾想老天爷竟然这样帮她,让她发现了这样天大的秘密,可利用的秘密。君昊天今日注定会死在她手里,只要君昊天死,她杀温暖就是易如反掌。大仇能一次得报,该是件多么大快人心的事。
然而,然而当匕首没入心脏的那刻,她却不明白,为何死的会是自己?她双眼瞪的极大看着周身肃杀之气重重的君昊天,至死都不明白,这样的反转由何而来?
“你可有受伤?”好半晌,温暖才从这惊变中回过神来,急步上前问道。
“没有。”君熠寒看着温晴的神色极其骇人,语声似刀锋划过,“就凭你也想冒充朕的荷儿?荷儿冰清玉洁,你却恶毒至极浑身污浊,纵是将你扔进九天瑶池清洗万遍你也不及她分毫。当日朕听闻天牢被雷击毁你已死,朕真是追悔懊恨不已,恨自己未能亲手杀了你。终是老天怜见,留你一命让你死在朕的手中,让朕亲手为荷儿报了仇。”他冷声厉喝,“来人,将这歹毒贱人扔进万兽窟,朕要让她葬身兽腹尸骨无存,永身永世轮为孤魂野鬼不得转世轮回。”
他语音落,暗处立即有侍卫上前将殘留着最后丝气息唇畔微微蠕动的温晴拖走。
“你……”温暖想开口,却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刚刚,我真的以为是荷儿,她终于肯见我一面。”他眉目落寞,唇角的笑凄然苦涩,“可当她依偎入我怀里那一刻,我却知道终是我妄想了。”
人生,怕的不是绝望,而是绝望之后得到希望,转眼却是场更深的绝望。这种感觉温暖深有体会,是以他明白君昊天此时的心情。如同,她现在与君熠寒。
凉风过湖,送来阵阵荷花清香,温暖瞧着那开得正好随风轻悠摇曳的荷花,轻声道:“其实荷儿从未离开过你,她就住在你的心中。”
“今日去了月牙湾?”温暖刚打开房门却见君熠寒已坐在桌边等着她,明儿缩着脑袋立即开溜。
“是啊,你今日回来挺早,公务忙完了?”她到他身旁坐下,随手倒了杯茶喝了口,唇角微撇道:“不会是皇上告诉你的吧?”
“月牙湾出了如此大事,你认为能瞒得住我?”他将她抱在怀中搁好,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我这么操心。”
温暖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在我心中你就个永远长不大需要我照顾的小姑娘。”
“……看到没有,我鸡皮疙瘩全起了。”
“你身子似乎好的差不多了。”他突然转移话题。
“嗯,没有十层也有九层。”她故意夸大。
“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将她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喂,你干什么?”盖上棉被纯聊天的纯情夫妻做久了,突然这般……她一时有点……
“你说做什么?”他意味深长的唏嘘道:“小暖,半年多了。”
“你刚不还说我是个小姑娘。”她捂住衣襟,眸底带笑故意防备的看着他。
“我正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他眉梢半挑,俯身而下。
“脸皮真是忒厚。”
“床榻之上,脸皮基本没什么用,就是不要也罢。”
红烛灭,暖帐合,掩住一室好春光。
天际微露青灰色,温暖感到身旁的人正轻轻的抽出臂弯,她赶紧伸手将他抱住睁开眼看着他道:“明天你就要出征了,今天在家陪我好不好?”
“可是……”
“难道公务比我还重要。”她面色陡然一变,翻身覆在他身上将他抱得更紧,“你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有本事你就这样带着我去上朝。”
“……我今日本就不去上朝在家陪你,刚刚只是想去为你做早膳。”他呼吸渐显粗重,“快下去。”
“不下,就这样睡着挺舒服,陪我再睡会,早膳明儿会做。”她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
“……你这样要我如何睡得着?”他声音暗哑至极,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惹得她肌肤轻轻颤粟。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睡得着。”温暖死鸭子嘴硬道,其实她一翻身上来就感到了异常,但要她下去,不可能。
“你真睡得着?”
“嗯,我已经睡着了。”
“既然你也睡不着又赖着不让我走,那我们不如做些有意义的事。”他揽着她的腰一个翻身改变了两人的位置。
“不是,我说我已经睡,唔……”
房外端着脸盆赶来侍候君熠寒梳洗的明儿听着里面传出的细微声响,立即脸蛋红扑扑的端着脸盆退了回去。
喝茶看书下棋吃饭,温暖并未让君熠寒陪着她做什么特别有意义的事,不过是以往他陪着她会做的事罢了,只是有他陪着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在他离开前的这日。
“我想去宫里住段日子。”入睡前,她趴在他的胸前道。
“怎么突然想去宫里住?王府里不好?”他眉峰微蹙。
“王府可是我和你的家,这世上有什么地方能与它比?”温暖伸指抚平他的眉,“我只是突然想到宫里有很多药材药典,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正好可以去瞧瞧。”
“你需要什么让他们直接送府里来就是,何需要你亲自去。”
“我要自己慢慢挑,顺带去太医院转转。”
“真只是去瞧瞧去转转?”
“……当然,该拿的还是得拿。”
“……去吧,若太多就让皇兄派人帮你搬,别累坏了自己。”
“……好。”
五更声过,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刻,房门轻合上的霎那温暖睁开眼,抬指抚着唇上仍殘留的余温,唇畔的笑苦涩而坚定。
“你这样做太过冒险,我不同意。”君昊天断然拒绝。
“这是救他唯一的希望,你难道想眼睁睁看着他……”她说不出那几个字,“她是辰王的属下,我与辰王是故交想必你已知道,纵然她要对我不利,辰王也会对我庇护,再者,我不过是去求药,能有什么危险?”
“若取药真像你说的那般容易,你又为何要瞒着他?这药我可以派人去取,无需你亲自去。”
“说来说去你仍是不同意帮我隐瞒行踪?”温暖也不再与他多言转身就走,“那我便光明正大的去,让他得到消息将我拦下,待到他离去后,我给他陪葬。”
“你!”君昊天气得头疼,只得妥协道:“我派人暗中护着你,若取不到就回来,我们再另寻他法。”
“好。”温暖唇角勾起抹笑意。
君昊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抚额轻叹,终是让他给料中了,熠寒想瞒她根本是瞒不住的。但愿她此去,求仁得仁才好。
“今日怎么有兴致邀我赏月喝酒?”映文看着院中石桌前候着的顾辰羽眸色微动,随即挑起抹轻讽的笑来。
“月虽好,但一个人赏终是寂寞了些。坐。”顾辰羽为她斟满杯酒递给她。
映文看着他落寞的神色,唇角动了动终是未出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有多久,她没好好的这样和他同坐赏月喝酒了?若不算这中间相隔的异世鸿沟,应该是六前年,她跳楼的前日夜晚,那晚的月亮也如这般圆,景致也如这般好。暖暖因要准备次日的实验并没有来,所以那样的良辰美景只属于她和他,她私自的把这当作她们的约会。
然而也是那晚,是她最为心碎的一晚,他对暖暖的感情终于到了按捺不住的地步,不再听从她的劝阻她的建议,坚持待暖暖次日实验后向她表白。那一刻她心神俱碎,不知该如何面对未来,她只知道他绝不能让他告白,否则她将一无所有。当着暖暖跳楼的想法也在那一刻忽然冒出脑海且疯狂滋长无法控制,既然得不到,那就毁灭吧,毁灭自己,毁灭他们之间的可能。
终于,她成功了。可是她却为何从未能开心过?是因为暖暖又拥有了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而她却仍一无所有,纵使她未选择辰羽,辰羽宁肯仍在原地独自徘徊也不肯回头好好看她一眼?还是因为她其实从楼上跳下那刻就后悔了?不,不可能,她所做的事绝不后悔。
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她终是满腔苦涩的开口:“是为了她吧?”
“什么时候为她解盅?”他饮尽杯中酒,问的冷漠。
“她就这么好,你们都这么护着她?”她语声轻似呢喃,眸中晦色黯淡“那么多年我全心全意的对你好,可你却半分感受不到。我的眼里只有你,可你的眼里却始终只有她。若她对你的付出对你的心意有我对你的一半,或许我还不会如此不甘心。可她什么都没做,而我什么都做了,到头来,你却恨的是我,爱的是她。辰羽,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怨有多恨?”
“爱一个人从来不是她为你做了多少付出多少,而是爱了便爱了,只因那个人是她。映文,这么多年她如何待你,想必你心里很清楚,难道就因我不爱你爱的是她,所以你就要毁了她?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的话如同根根利针刺穿着她的心。
“你以为我天生就想做个坏女人?你以为我这样做自己心里会好受?”映文拿过酒壶将酒悉数倒入口中呛得咳嗽连连,眸底隐有泪光浮现,“这些年愧疚妒嫉不甘怨恨日日夜夜折磨着我啃噬着我的心,痛的我无法呼吸,夜里噩梦连连根本无法入睡,只得拥被枯坐到天明。辰羽,你可知这个时候我多么想你在我身边陪着我安慰我跟我说说话。可是……”她闭上眼,将自己置身于那片让她恐慌的孤寂中,“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夜风轻拂,她紧咬住唇,身子因极度隐忍而泛起微微颤粟。长久的静默后,他将她轻拥入怀,飘渺的声音似从遥远天际传来,“想哭就哭吧。”
她蓦然抬头看他,水汽弥漫的眸中是全然的不可置信,这样温柔的他,是她就连在梦里都未曾见过的,是在菩萨面前许了千百次愿都未曾实现过的,是她藏于心底最深处的奢望。而现在这愿望这奢望都成真了?不是在梦里?她指尖颤抖着轻触他清俊的脸,那微凉的触感自指下真真切切的传入心底时,她方确认这不是梦。这真的不是梦,这一刻是真的!
多年来积压的委屈思念怨愤等等交织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眼中的泪涌汹而下,她伏在她怀里号啕大哭。哭她的怨她的恨她的不甘,哭她历经这些年终获他给予的一丝温暖。
不知哭了多久,终是哭得累了,她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眼角尤挂着未干的泪痕。顾辰羽眼睑微垂,视线落在她似梨花带露的清丽娇颜上,眸色复杂难辨。他起身将她抱回房内,为她盖好被子正打算离开,衣袖却蓦然被她牵住。她仍闭着眼,问他:“你能不能试着爱我?”又补充,“若我为暖暖解了盅,你能不能试着爱我。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知了在外声声的叫,更显房中此刻的静默。她凄然一笑,握着他衣袖的指渐渐松开,脸颊微转侧首向里。纵使她卑微至此,他仍是连个机会都不肯给她。他对她,真的好残忍。
“睡吧,今晚我陪着你。”指尖滑落的霎那,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住。他半靠在床头,说出话像春日里温柔的风拂过她的耳畔,令她枯死的心生出丝希望。
“辰羽,我是不是在做梦?”她眼睫颤了颤,好半晌才终于鼓足勇气睁开眼看着他。
“你累了,好好睡。”他为她盖好被子,闭目假寐。
“嗯。”她带着浓浓鼻音轻应,身子不着痕迹的往他身旁挪挪,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滑落下来,这一刻,她期盼了好久,终是得尝所愿。若只要她救了暖暖,他便能如此待她好,那她愿意,纵使……拿她的命去换,也值得。只要他心底能有她,哪怕只有分毫的位置,她也已心满意足。
他在她身旁,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心安的感觉,竟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好。她缓缓闭上眼,可却了无睡意,终究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近似于幻境,是那样的不真实。闭上的眼再次睁开,她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天明才终是睡去。
顾辰羽眼睑微抬,眸中清明未有半分睡意。她未睡,他同样一夜未睡。他们都是痴情人,各自执着着自己的执着,终是谁都无法回头。他指尖带着丝怜悯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抚去,留下一声轻叹起身离开。
“老大,故人来访。”他刚跨出门,门口面无血色发丝上沾着些层露的水玉立即上前道。他在她房里待了多久,她便在她房外守了多久。
顾辰羽关门的动作一僵,眸色几度变换。好半晌,方语声透着压抑问道:“她来了?”
“嗯,在大厅里等着你。”
他几乎是立即转身向大厅行去,脚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然走出走步他又停下,并未回身,只沉声道:“别为了我耽误自己,我不值得。”
“那她呢?”水玉笑得苦涩,“你不为了她也是如此。她对你来说值得,你对我而言又何尝不值得。我们,不过是同一类人罢了。”
顾辰羽不再多言,抬步离去。诚然,他自己都无法做到的事,又有何立场来规劝他人。
“辰羽。”温暖听见身后传来的熟悉脚步,含笑回首唤道。
“暖宝。”顾辰羽瞧着眼前这日思夜想的容颜恨不得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却最终是克制着冲动,踱步上前打量了她几眼,点了点头道:“气色倒是好了不少,看来这半年他将你调养的不错。”不知这其中,有没有他派人送去的药材的份。
“天天被当做药罐子养,若再不好那老天也对我忒残忍了。”温暖语中虽抱怨,但眸底却满是笑意。
“看着你好我就放心了。”他唇畔跟着泛起抹笑意,“去花园走走?”
“好。”二人相携往花园而去,笑语连连画面和谐美好,宛如一对壁人。
水玉黯然回首,正打算离开却见映文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不远处,此时正神情怔怔的看着前方走远的两人身影,垂落于身侧的手狠狠拽着衣裙,眸底涌动的是她辨不分明的情绪。
“看见没有,纵使你死赖在老大身边,你也不及她的分毫。”水玉冷嗤,心底竟泛起丝快意。
“闭嘴!”映文眸色凌厉的瞪向她,“属于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水玉冷笑着离开。
映文眸底恨意渐浓,为什么,为什么她刚好不容易看见点希望她却又出现在辰羽眼前?心底熊熊怒火燃烧,摧毁着她的理智。然在恨意即将将她整个人淹没的瞬间,她脑中蓦然一个激灵,想到辰羽昨晚对她说过的话,而他之所以对她那样温柔,是因为她说过她要为暖暖解盅,让他给她一个机会。这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只要她对暖暖好,为暖暖将盅解了,做一个好女人,他就有可能会爱上她?是啊,一定是这样的,暖暖现在有了君熠寒过的很幸福,辰羽那么爱她是不会破坏她的幸福的。只要她和君熠寒好好的,不再出现在辰羽面前,辰羽总有一天会忘了她而爱上她。她记得曾有人说过,其实最大的爱,从来都不是爱,而是很长很长时间唯一的陪伴。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她相信他一定会爱上她。虽然救了暖暖之后,她的很长的时间会变得很短,但只要能陪着他,就够了。那样好的她,纵然时间短,他也会爱上她的吧?
如此想着,她心头满是欢喜,仿若已看到了辰羽将她深情凝望着告白的模样。她急急跑去厨房将所有人赶了出去,动作迅速的做着温暖爱吃的糕点小吃等等。
“我看你心事重重,可是出了何事?”顾辰羽瞧着她眉眼间隐隐透着的忧色,停步看向她问道。
“你的眼神还是一如当初的犀利,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还未开口,竟已先被你看出来了。”温暖唇畔泛起抹苦笑,随手摘下朵花拿在指间把玩,“的确是出了事,这次我来其实是找个人,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
“赛诸葛。”
刚端着糕点行来的映文听见此话立即转身隐在花丛后,暖暖找赛诸葛做什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找她?可是有何事?”顾辰羽心头亦如映文所想,不动声色问道。
“熠寒……他中了极深的毒,这毒我一时半刻也找不出化解之法,然他的身体却每况愈下没有时间再等。现在普天之下能解此毒的唯有赛诸葛,此次,我便是为求药而来。”温暖轻叹口气步入凉亭中坐下,涩然一笑,“没想到我专业研毒制毒二十年,到头来却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还要向他人求取解药,想来真是讽刺得可笑。”
“你是人不是神,别拿神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顾辰羽在她对面坐下,眉峰微皱道:“你都解不了的毒,怎知赛诸葛她定能解?”
“她有华鼎,华鼎炼出的药能解天下至毒。”温暖抚了抚额道:“这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若连华鼎炼出的药也解不了他的毒,那他……”
“放心,不会有事的。稍后我就带你去见赛诸葛。”顾辰羽打断他的话安慰道。纵然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愁眉不展满腹担忧,心头饨痛的厉害,但他更希望看到她的笑颜看到她幸福。
华鼎?暖暖怎么会知道华鼎?当初闵思带着君熠寒到喜善堂解毒时,闵思曾提及过华鼎,难道是君熠寒听去了告诉她的?或是她与闵思相识闵思告诉她的?映文脑中细细思索着这个问题,端着托盘的指尖蓦然收紧,想着当时闵思对君熠寒的相护,难道暖暖就是闵思?她全身血液似瞬间凝固,若她真是险些取了她性命的闵思……她眸色渐冷。
“谢谢你,辰羽。”温暖见他蹙眉,赶紧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对你说谢谢,但我总得找句话来表达我的心情才是,找来找去还是这句最实用。”语声微顿,终是问道:“你现在和映文,还好吧?”
映文刚欲转身离开,听温暖提及她,步子又不禁停了下来,她想听辰羽如何说。
“还好。”单单的两个字带过,他不想提及太多。
“映文她虽然将你忘了,但你既然爱她……”
“等等,你说他将我……”
“暖暖。我听说你来了,特意做了些你爱的糕点和小吃,你尝尝看。”映文立即出声打断顾辰羽的话,端着托盘笑着走上前。
温暖虽知来见辰羽极有可能见到映文,但她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神色自若浅笑嫣然仿若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的模样,她一时竟不知做何反应。是如她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还是言词激烈的质问?
可她毕竟是她多年的朋友,是她的亲人,当初的事她相信绝非君熠寒说的“娶她只为报复她”那般简单,但有些事一旦揭开遮掩的面纱露出里面丑陋的姿态便再也回不去,她现在和君熠寒过的很好,她也终是如了愿。既如此,那便让时间将一切埋葬吧。只要,她不再触碰她的底线。
“你做的糕点小吃不用尝也知道定然好吃。”温暖接过她递来的糕点,拈起一块放入口中,瞧着她期待的神情,抿唇笑着道:“手艺进步了不少,看来定是常给辰羽做的缘故。”
她的确常给辰羽做,可他却从来不会吃。她心头苦涩面上却泛起抹娇羞,“闲来无事就做做。”抬眸看了看温暖,略显踟蹰道:“暖暖,上次是我一时糊涂,你能不能原……”
“过去的已经过去,既然现在我们大家各自安好,过去的就忘了吧。”温暖打断她的话,举杯道:“我们三个来自同一个世界是彼此最亲的人,现在各自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也算是在这异世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得了个圆满。为了我们的幸福,干杯!”
三人以茶代酒,举杯而饮,却是三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这么晚来找我,有事?”映文倒了杯茶随手递给顾辰羽。
“我与暖宝的对话想必你也听了不少,自是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何事?”顾辰羽面色沉凝直接道明来意。
“果然又是为了她啊。”映文了然一笑,睑下眸中的痛楚,“你放心,我会救他的。”语声微顿,“暖暖的盅毒,一个月后我也会为她解了。”
“你……”顾辰羽略显诧异的看着她,终是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答应?”她看着他微微紧绷透着意外的神色,只觉胸口窒息的厉害,他就这么不相信她,认为她不会救君熠寒?是啊,她在他心中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她轻轻笑了笑,问:“若我说只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你信不信?”
他眸色极深的看着她,没有回答。她似不在意的转过身向内室走去,声音透着淡淡疲倦道:“我累了想休息了,明早你带她来见我吧。”
“既然要为她解盅,为什么不明日一起将盅解了,而要等到一月后?”他问,语声透着质疑。
映文的脚步顿住,置于身前的手狠狠绞紧,“如果我说需要做些准备你相不相信?”黯然一笑,“罢了,你终是不信的。”遂不再多言,大步转入内室,她怕她再多做停留便会控制不住心绪失控,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她不过,不过是想要多一月陪在他身边的时间而已。
顾辰羽皱了皱眉转身出了房门回到自己房中。
翌日,顾辰羽带着温暖见映文,映文仍如喜善堂时着装打扮面上薄纱轻缚。她对顾辰羽道:“不知辰王可否让我同这位姑娘单独谈谈?”
顾辰羽眸色微沉看向映文,映文却垂眸喝茶,对他投来的目光似毫无所觉。温暖淡然笑了笑,对顾辰羽道:“你还有事忙吧,我稍后再去寻你。”
“好。”顾辰羽深深看了映文一眼,转身离开。
“赛姑娘将辰王支开,可是要单独与我谈报酬问题?”温暖问的漫不经心。
“我对报酬并不感兴趣,但我对姑娘的身份倒是很感兴趣。不知我应称姑娘为寒王妃,还是应称姑娘为闵丞?”映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眸色似洞穿一切。
“但凭赛姑娘喜欢。”温暖微诧,随而唇畔含笑从容淡然道。
她当初既是慕容婧的人,王公公将她的身份告诉了慕容婧,她会知道,也在情理之中。她心头微作思衬,倒也对她知道她的身份不甚在意。其实她本可以控颜丹换颜以新的身份出现免去这层隐患,但她近半年来调理身子所服用药材颇多,其中恰有味药是与控颜丹相克的,再者,若她沿途不停的“变脸”,暗处君昊天派来的暗卫若将她跟丢了,传回消息给君昊天,可能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是以她也就没了换身份的心思。
映文袖中的手狠狠拽紧,言语间却是透着分示好,“当初不过是立场不同,对王妃有所得罪,还忘王妃不要放在心上。现下我既为辰王做事,王妃是辰王的朋友,自也是我的朋友。我这有粒万灵丹,王妃可拿去给王爷试试,若这药对王爷无用,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她来此自是没百分百把握能从赛诸葛手中拿到解药,但那又如何,明的要不了便来暗的,或偷或抢炎鼎,大不了自己炼,总之,绝不会空手而归就是。可如此轻易的拿到解药,实在大出温暖意料之外,心头反而有些不踏实。
温暖接过她递来的细瓷瓶,正欲道谢,视线却被她腕上的一颗细小红痣吸引,她指尖蓦然收紧,粉色的甲上透着片惨白之色。
“昨晚被蚊虫叮咬,起了个红疹子。”似查觉到她的视线,映文略显慌乱的收回手。
“现下正值夏日蚊虫较多,赛姑娘肌肤娇嫩当注意才是。”她眼睑微垂掩去眸色,将细瓷瓶淡然收入袖中,“多谢赛姑娘的药,虽姑娘对报酬不感兴趣,但该给的报酬我定分毫不少的让人送上,告辞。”她行至门口,脚步顿了顿,语声透着丝寒意,“辰王是我极好的朋友,姑娘现既是他的人,那便请姑娘衷心于他,倘若有一日我知姑娘对他起了二心,定,诛之!”最后两个字,凌厉似刀峰。
映文看着她离去的背景,指甲狠狠的陷在那红痣上,似要将它深深的抠下来。她这警告,是给赛诸葛的?还是……给映文的?
“暖宝,可拿到了药?”在不远处候着的顾辰羽见她出来,立即上前问道。
“你好像很担心她不会给我药?”温暖眉眼半抬看着她,“你为什么会认为她不会给我药?”
“她像来脾性比较怪异,纵是在我手下做事,也并非事事都听我的。我当然会担心。”他睑去异色笑得极其自然的看着她,“听你如此问,应是拿到药了?时间不容耽搁,快给他送去吧。现在金国战乱,稍后我再派些人护送你。”
“不了,我出来时皇上暗中有派人保护我。”她眸色复杂的看着他,掌心紧了紧,终是将喉头的话咽了回去,嗓音带着丝低哑道:“辰羽,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要以你的幸福为前提,你要明白,在我的心中,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幸福更重要。”
“暖宝,你……”
“好了,我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记住我的话。”温暖语中调出丝轻快,唤来个丫鬟带路,身影快速消失在顾辰羽深思的眸中。她怕她再不走,那满腹的疑问满腹的猜测便再也压制不住,她突然有些害怕真相的到来,无可否认,她在逃避。
“你此前对暖宝说了什么?”顾辰羽大步来到映文房中,见她面色阴晴不定神思游移,心头不禁更加起疑。
“说什么?”映文怔怔抬眸看向他,“你认为我能说什么?”
顾辰羽深吸口气,压下心头怒意,“映文,我可以最大限度的满足你的要求,但是若你敢再伤害暖宝,我绝不会放过你。”他转身拂袖而去。
映文垂眸看着被尖利指甲抠的皮肉翻卷的手腕,眼中的泪珠直直的滴在上面,她竟不觉得痛,或许是心已痛的麻木,身体上的痛便感觉不那么清晰了。原来,在他心目中她真的这样坏,无时无刻不想着伤害他的暖宝。她抬指抹去眼角的泪,唇畔尽力攒出个笑来,没关系,既然决定了要做一个好女人,她就要努力的做给他看。待到她将暖暖的盅毒解了,待到她用最好的自己陪在他身边,她相信,他没有了暖暖寄托的目光,总有一日会发现她的好。她在心中默默的为自己加油打气。
房外廊柱后无意间经过此,听到里面对话的水玉眸色微冷,唇角泛起抹讥诮的笑。
“王爷,黑龙传回了消息,王妃不在宫中。”白鹰撩开帐帘入内禀报。
案后面容愈发消瘦的君熠寒抚了抚额,果然被皇兄猜中了,他没能骗过她。他走后思之他离开前时她的行为,看似平常却总觉隐隐中透着丝异常,尤其她突然要求去宫里住。初时他倒也被她搪塞了过去,信了她的理由。但之后细想了想,确觉这实在与她散慢的性子有异。没曾想,果然是有异。
“她一定是来了金国去顾辰羽那里找赛诸葛,在顾辰羽处本王倒不担心什么,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赛诸葛的真实身份,对映文毫无防备之心,顾辰羽看的见的地方可护着她,然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眸色沉冷,“加派人手查出她现在何处,查到后立即通知本王,调集暗卫保护,一定要让她平安来到本王身边。”
“是。”白鹰立即着手安排。
汐月苍岩山内部,监工的兵士不断来来回回巡视,谁的动作稍慢些的,立即一鞭子抽在身上打得人皮开肉绽。如往常般劳作了整整一天后,终于到了吃饭喘口气的时间,一人一碗白水两个干硬馒头。
楚欢乱发拂面端着白水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啃着磕牙的馒头,往目眉目间的年少轻狂已不复存在,取而带之的是坚毅隐忍,水灵圆润的脸颊因长期营养不良变得清瘦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加之沾染不少污垢,她此时的模样像极了街边的小乞丐。
瞧着监工走远,楚欢停下啃馒头的动作,抬指轻挑起乱发,眼神似不经意间扫过其它几个啃馒头的工匠,那几名工匠眼角微斜,似不经意的朝某处一瞟。随即几人心照不宣的各自向那处方位移动。
“不好了,有人逃跑了,快追。”远远的,声音至地面上传来。
楚欢随几名工匠在暗道中奋力爬行,她要去见孟大哥,她绝不能死在这里,她一定要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她奋力的不停的往外爬,直到看到几缕透过枝叶洒入的斑驳月光,她才心中一喜,终于知道自己从那个修建的陵墓中逃出来了。
“几位大哥,追兵应该很快就来了,为了避免目标太大,我们就各自逃吧,几位多加保重,后会无期。”楚欢对陆续出来的几人抱拳道。
“小兄弟,幸得有你的机智指挥,我们才得以能逃出来。你也要好好保重,我们就此别过。”几人对楚欢回礼抱拳道。
追喊声渐渐逼近,几人各自道了声保重后朝不同方向逃命。
楚欢瘦小的身子在苍岩山上不要命的狂奔,有好几次她脚下踩空或是踩滑,摔的骨头似散架般,但她仍立即爬起身咬紧牙接着跑。她知道她绝不能被那些人抓到,如若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怕死,但她怕她见不到孟大哥,怕永远也无法求证那个问题。
她不能带着疑问死去。
“在前面,快,抓住她。”后面追兵的呼喝声渐渐逼近。
楚欢长期营养不良加之过重的的体力活压榨得她的身子极其虚弱,加之她身上多处摔伤,纵使她意志坚定,但身体却渐渐跟不上节奏,双腿似灌了铅般,跑动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连滚带爬的,她终于出了苍岩山。可出了苍岩山之后再无草木遮挡,她这个目标立即便明显起来,追兵门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近。
前方一条奔腾的大河阻住了去路,楚欢看着后面狞笑着上前的追兵,咬了咬牙,纵身跃进滔滔河水中。落进他们手中只有死路一条,但跳进这河中,却尚有一线生机。
她赌,赌她命不该绝!
她被水卷着翻滚浮沉,有好次都险都昏过去,但她咬紧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好在漂了不远后,水面上有根不大不小的浮木,她拼命的游上去,紧紧将浮木抱住,这才放松自己,随着水流而去。
紧绷的身心渐渐放松,困意也就顺势来袭,她突然好想就这么睡过去,什么也不管,睡到天荒地老。意识正要陷入混沌时,她眼前突然浮现抹红艳身影,对她回眸一笑,勾魂夺魄摄人心神,他对她抬手轻招,道:“皇妹,过来。”
楚欢猛然睁大眼呼吸急促,只觉胸口疼的快喘不过气来,所有睡意全无,面上惊魂未定。这世界上最令人绝望的是什么,不是你爱的人不爱你,而是你爱的人与你是亲兄妹。若他不爱你,你还可以努力去争取,可若是亲兄妹,纵是相爱,也是道永远越不去的鸿沟,此生再无可能。
她抬手抹去额上涔涔而下的冷汗,面色比死人还要苍白三分。
不知漂了多远,她隐隐瞧见前面有个河滩,赶紧手脚并用的拼命游过去。当足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她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夜空中星子点点,有一颗特别大而璀璨,她费力的抬起手伸向那颗星子,指尖动了动,似要摘下的模样,可终究,这样遥远的距离,她怎么可能摘得到。孟大哥于她,若他真的是她……她们怕就是这样的距离吧,跨越天地,遥不可及。她只觉心痛的厉害,全身都痛。她紧紧的蜷缩着身子,如在娘胎里的婴儿模样,整个人无助而孤怜。困意重重来袭,她疲惫的身心终是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温暖快马加鞭赶往君熠寒的驻地晏城,去往晏城的路最快蓦过于直穿金国皇城桃都。然她并没有走这条路线,而是绕道云城前往晏城,虽这样走耗两日路程,但较之桃都的危机暗藏,走云城绕道才是最佳路线。毕竟桃都权势交错,虽然她到金国已极力隐藏行踪,但难免消息走漏或被有心人探知,是以还是防范于未然较好。
不因小失大,于此是同理。
傍晚时分,温暖住宿于家不起眼的小客栈,睡至后半夜时却听外面隐隐传来打斗声,她起身正欲看看外面发生了何事,所住的房间却如合拢的花苞突然绽放直接从四面散开,连屋顶都被揭掉,而周围是层层的弓箭手瞄准她。如此空旷的视野,她也自然看清了打斗的人,是君昊天派来保护她的暗卫与层层侍卫在交手,此时已死伤大半,剩下的也大多重伤在身支撑不了多久。
“果然是寒王妃,本太子最初得到消息时还有些不太确信,现下见到本人,倒是信了。”一名身着锦袍唇角噙着淡笑的男子瞧着手中的画像再瞧瞧温暖颇为满意的开口。
温暖侧首看向包围圈外与慕容城眉眼有着几分相似,但姿容却更加出色自称太子的男子,心下立时明了了他是谁——金国二皇子现已被封太子的慕容昭。她淡淡道:“堂堂金国太子如此劳师动众的对付我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
“弱女子?”慕容昭颇为玩味的一笑,“你这弱女子本太子可不敢掉以轻心,本太子虽不若慕容城那般蠢笨,但慕容城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最后还丢了性命,本太子有他为鉴,还是谨慎些为妙。至于天下人,”他眉眼间泛起抹不屑之色,“他们如何说,与本太子何干。”
“太子倒是豁达,但太子就这么自信能拿下我?”温暖行至桌前倒了杯茶,闲然而饮。
“能不能拿下,王妃不妨试试看。”慕容昭瞧着她于重重包围中仍面不改色淡然之态,眸中不由泛起抹赞赏之色。
“那本王妃便试试。”语声未落,她袖中炎鼎祭出身子蓦然落于鼎中坐着,手上则顺带抓了个桌面将鼎口挡着,五寸高的鼎,身姿纤细的她置身于其中刚刚好。她入鼎后即从怀中掏出颗夜明珠照明,咬破食指快速在鼎身上画出个简易棋盘,以血为子点在棋盘上布阵。
她在鼎里争分夺秒,而鼎外的众人却纷纷被她的诡异行为给僵化了。周遭的侍卫愣了,悠然喝茶的慕容昭愣了,均不知她这一出究竟是唱的哪一出?估且不论这鼎是如何突然冒出来的,单就她将自己困在鼎里这行为,若说是以鼎挡住四周的箭,可又与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她将自己困在其中,又如何能逃走?
“太子,属下们这是要连同那鼎将王妃抬回去?”侍卫统领怔愣过后,上前向慕容昭请示。
慕容昭唇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正欲开口却见那鼎竟开始自行移动,周遭亦传来簌簌声。他皱了皱眉正欲让人查看是什么声音,却听侍卫守领惊恐的指着那房屋边缘道:“太子,您看。”
他刚侧眸顺着侍卫统领指的方向瞧去,还未待看清那疯狂生长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身旁的侍卫统领已一声惊呼,被卷上了半空,周遭的侍卫亦被卷起了不少。而那鼎正被一根粗壮的腾蔓卷起欲脱离已殘破的包围圈而去。
慕容昭眸色一凛,手中银鞭破空卷住鼎角将鼎拉住,另一手手握利剑,飞速斩断袭来的滕蔓。然那些滕蔓却似永无生长的尽头,他刚将它们挥剑斩断,它们却瞬眼间又长出新的向他袭来。
侍卫们从最初的慌乱后,都开始纷纷握刀将缠住自己的滕蔓给斩断,但他们斩的速度远远没有滕蔓长的快,一时之间大乱一团。
慕容昭既要拉住鼎防止温暖逃走,又要顾及周遭的滕蔓防止自己被卷住,如此两相受制,实难长久支撑。他唇畔泛起抹冷冽的笑,反手将银鞭缠于房柱之上,身子凌空跃起,寒光泠泠的剑峰至缠住炎鼎的粗壮滕蔓上划过,炎鼎重重落回地板。
温暖感受着鼎身传来的震动,眉峰一皱,知滕蔓已被斩断,这慕容昭并不好对付,若再不来个狠的,怕是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落入他手。她将食指一推,挤出滴血按在棋盘阵眼位置,四周眨间似天旋地转般剧烈震动。
慕容昭正欲揭开鼎上桌面将温暖抓出来,身子却因突然的震动一个重重后仰而指尖从桌面上划过,眼看着鼎从极度倾斜的地板上滑落,而他则必须将剑插进地板稳定身形。
炎鼎从二楼地板滑落凌空的霎那温暖跃身而出,足尖落地的瞬间,她拂袖将炎鼎收回,挤出尖叫奔走的众人转入暗黑的巷道之中。
“通知守卫将城门关闭,调动三千兵士一寸寸的给本太子搜,纵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本太子找出来。”慕容昭怒声命令,他实在无法忍受,一个女人竟然从他的眼皮子底下从他的重重包围中如此轻易的逃了出去。
满城的追兵搜捕着温暖的行踪,温暖悄然从一户敞开的窗户中跃入,屋里一个老太太正哄着小孙女睡觉。听见声晌,老太太立即抱着小孙女缩在角落里,警惕又紧张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嘘。”温暖低声对老太太道:“婆婆,我遇到了几个贼人,借您的地方躲躲,待贼人离开了我就走。”
透窗而入的月光拂过她的脸庞,明媚的容颜落入老太太的眼中。瞧着她不像坏人,老太太放下戒备,抱着小孙女起身热心道:“你一个大姑娘家行夜路的确容易遇着贼人,我看这大晚上你再出去也不安全,我孙女儿爹娘今晚不在家,房间正好空着,要不你先在那房里住一晚明儿天亮了再走吧。”
“谢谢婆婆。”温暖心头一喜,遂应道。
“跟我来。”老太太抱着小孙女撩开房帘在前带路,小孙女搂着她脖子趴在她肩上揉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温暖,模样及其可爱。
然她才走了没两步,腹内一股极其熟悉的久违的饥饿感迅猛袭来,近在鼻端的处子香诱得她喉间干涸如火烧般难受。她暗道声不好,正欲撑着最后丝清明悄然离开寻个没人处将这难熬的阶段给熬过去,身前的小女孩却蓦的放声大哭,那老太太立即转过头来恰巧看到惨淡光线中温暖白发红眼露着垂涎之色直勾勾的瞧着小女孩的极其瘆人的模样。
“啊,妖怪!”不待温暖阻止,老太太恐惧的大叫出声,拉开门栓抱着小女孩箭一般冲了出去。
指尖的银针被温暖仅剩的几分理智压下,剩余的些许清明及处子之香让温暖紧跟在后追了上去。
她刚跨出门,一道天丝网瞬间从头罩下将她紧紧裹住,紧接着几根铁链将她从肩到腿缠住动弹不得,擒住她的侍卫瞧着她这模样眸中均露出抹骇色。
“纵是你逃了又如何?你仍逃不出……”唇角噙着冷笑踱步上前的慕容昭瞧着她此翻模样,未完的话戛然而止。他眉头紧了紧,眸色深不可测,终是沉声道:“押回太子府。”
“辰羽,我给你做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将她的声音打断,手中端着的糕点掉在地上四处滚散,室内一时极静,顾辰羽急促的呼吸便显得特别清晰。映文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她颤着唇似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三个字,“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打我?
“为什么?”顾辰羽恶狠狠的看着她,胸口急剧起伏,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阴冷骇人,“你竟敢问我为什么?我前两日才警告过你别再伤害暖宝,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可你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他将手中的密笺狠狠的扔在她的脸上,“难怪你会如此干脆的给她解药,难怪你会说一月后给她解盅,我明知不该信你却仍信了你,以为你真的想要改过自新。可却没想到你居然阳奉阴违,表面说救,背地里却居然置她于死地。映文,我顾辰羽真是小看了你。”
“不,不是的,辰羽,这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映文慌乱的握他的衣袖解释,纵然心被他的话伤得鲜血淋淋痛得不能呼吸,可看着小笺上的信息,她却顾不得心有多痛,只想着要与他解释清楚这个误会。可情急下的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知道要告诉他这不是她做的让他相信她。
顾辰羽愤然甩开衣袖,看着摔倒在地的她,眸中是极度的厌恶与冷酷,“相信你?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害得暖宝落在慕容昭的手中,你还让我相信你?”语中透着浓郁的血腥之气,“你最好祈祷暖宝没事,否则,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语落,他再未看她一眼,衣袂生风大步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个密笺上却写的是她透露消息给慕容昭,暖暖受到慕容昭埋伏盅发被抓?为什么在她下定决心想要做个好女人的时候,辰羽要这般对她?为什么她想将过去抛却的时候,她以为的希望却瞬间变成绝望?
又是因为她?因为出事的是她,所以他半分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就判了她的死刑。他眼中的厌恶与冷酷,让她彻底明白,她在他眼中就是个恶毒的女人,他绝不可能爱上她。那日的些许柔情,此生再不会有,再不会回来。
既如此,那她还当什么好女人,若不能让他爱她,那就彻底的让他恨她吧。至少,他的心里会有她,哪怕是恨,也好。
她从地上站起身,背脊笔挺,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面上,是极为阴毒狠唳的笑。
“为什么要这么做?”水玉唇角挑起抹满意的笑正在倒茶,耳旁却冷不丁毫无声调起伏的冒出这么一句,她倒茶的手一偏,茶水倒桌上些许。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水玉将茶壶搁桌上恢复面上常有的冰冷看着门口神色复杂的左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眸中难掩失望,语带苦涩,“水玉,你变了。”
“等等。”水玉握紧手中的茶杯,在他步出门前开口,语中透着丝紧绷。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我希望,你好自为之。”左三不再停留,消失在门口。
水玉抚额坐在椅上,思考着左三的问话。是啊,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是不想看到老大再备受煎熬的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中罢了。自从老大遇到被他唤作“暖宝”的女人起,一切都不知不觉的变了,往日的洒脱笑意不在,只有眉目深锁,可至少,这个女人让他从心里觉得是幸福的。然映文,她以“暖宝”做为要挟,带给老大的只有日益渐深的痛苦,让老大身心饱受折磨。她纵然得不到老大的心,却也不想看到他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这大好的一石二鸟之计,她为何不这样做?若“暖宝”死了,映文定活不了;若“暖宝”活着,老大对映文定也恨之入骨,就算她再用“暖宝”做为要挟,老大也绝不会再受她控制,定只会以狠辣的手段让她屈服。无论这计策最后结果如何,老大都将能得从这煎熬中得到解脱。这样于老大有益无害的事,她想不出有何理由不去做。
她将杯中早已凉透的茶灌入口中,唇角扯出抹凄然的笑,她如今也变得这般阴毒算计了,以后,是不是也没了站在老大身边的资格?
但她,不后悔!
“王爷,不好了,刚收到消息,王妃在赶来昊城的路上盅发落在了埋伏的慕容昭手中。”白鹰急步入帐对正在吩咐战事的君熠寒禀报。
“调集二十万大军,立刻出发挥师桃都。”君熠寒眸色深冷,周声寒气凛冽,似有万千冰雪自他体内逸散而出。他语声似寒霜凝成,“通知顾辰羽,让他带上赛诸葛。”
与此同时翎国皇宫的君昊天,汐月正在苍岩山附近两军对峙的孟孤染与巫夷均收到了探子传来的消息。
楚欢在河畔边睡醒了后,寻着附近田地里的地瓜刨了几个洗洗啃了裹腹,又包了几个带在路上吃后,这才捡了根较粗直的树枝撑着仍有些乏力的身子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去。她一定要找到孟大哥,绝不放弃。
然她刚行到路边走了没多久,身后却传来道厉喝,“那小子没死,在前面,抓住她。”
楚欢全身血夜直冲脑门,撒丫子就开跑,情急之中回头一看,却见身后有个瘦高个男子也在拼命的跑,他的身后不远处则是三五个追兵急步追来。
“喂,兄弟,他们追的是你还是我啊?”楚欢粗喘着气问瘦高个。
“谁他娘的知道。”瘦高个几步超过他,奋力向前跑去。
楚欢一见赶紧跑得更快,两人你前我后我前你后不停的奔跑,若不清楚情况的人看了倒还以为两人是在比赛。
路过个转弯处,楚欢飞起一脚将那男子踹倒在地,自己一溜烟跑进了弯道处瞥眼见旁边有个滕蔓丛赶紧钻了进去躲着。
“喂,刚刚那小子去了哪里?”追兵上前却见那弯道处早没了楚欢的人影,反手拧住爬起身正欲再跑的瘦高个问道。
“原来你们是抓那小子啊。”瘦高个瞬间松了口气,心里暗骂了声娘,果然是自己做贼心虚,听见喝声就开跑。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撑着双膝气喘吁吁道:“回官爷的话,小的也不知道。”
那几个兵差看了看他,互相交换了个眼色,道:“爷几个总算抓住你了,看你还跑不跑。”一拳揍在瘦高个的腹部,他立即痛得缩成个虾米状。
“不是,官爷,你们抓的不是那小子么,怎么又变成了我?”瘦高个忍着痛惊问道。
“胡说什么,爷几个抓的就是你,走。”几个兵差拧着瘦高个就往回走去。
修皇陵跑了人可是大事,无论生死必须得将人抓回去,否则他们可是死路一条。那小子极为滑溜不好抓,这倒霉鬼身形与那小子倒是极为相似,待抓回去后一刀了了,他们也就完事了。是以,可怜的瘦高个,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成了楚欢的替死鬼。
原来抓的不是她。楚欢见人走远后,吁了口气从滕蔓中钻了出来。她坐在路边正捶了捶腿打算歇息片刻再走,却见陡峭的山坡下,一袭红影飞驰而来。
孟大哥,她的孟大哥!
“孟大哥,孟大哥……”楚欢拼命的大叫,然她身子弱刚又花费力气逃跑,此时虽拼命的唤,声音却并没多大,加之下面飞骑速度极快,她的叫声随风飘散,根本未能传入那红影的耳中。
“孟大哥,孟大哥……”楚欢心擂如鼓,眼见那红影就要从眼前逝去,此时错过,下次相见不知在何时。她情急之下瞧见身旁高壮的绿竹,猴般手脚及灵活的爬了上去,身子猛然一坠将自己朝那抹红影弹飞而去,如在玉女门时,以竹将自己弹上半空。口中集攒身心全部力气,大叫:“孟大哥……”
“主上,小心。”孟孤染身后的断凌看着天外飞来的“流弹”,以为是敌人的暗器,拨剑飞身便刺。
孟孤染红艳宽大的衣袖一拂一卷断凌手中的长剑折断,楚欢落在了他的马背上。
断凌身旁并骑的青岩提起的心霎时落了下来,心头暗道好在主上动作极快,要不然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看着断凌投来的不解眼神,拍了拍他肩,暗示他此事自有主上处理无需他们插手。
“你……”
“孟大哥,母后告诉我你是翎国大皇子是我的亲大哥,我们是亲兄妹,这是假的对不对,我们怎么可能是亲兄妹?”孟孤染眉目生怒,刚要斥责出口的话却被她急声打断。她神情焦灼不安又带着希冀祈求的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模样可怜又无助。
孟孤染瞧着这样的她,早已被仇恨腐蚀的千疮百孔麻木冰冷的心却蓦然感到丝痛楚扎过,虽细微,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孟大哥?”楚欢见他只眸带怜悯的瞧着她却沉默不语,指尖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语声极轻带着丝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颤粟。心渐渐跌落谷底,难道母后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她的……
她眸中的光渐渐黯了下去,面色苍白如纸。
“本座的确是翎国大皇子。”他的语声似透着丝叹息。
楚欢眸中最后丝光亮瞬间熄灭,握着她衣袖的手无力滑落,心似跌入万丈深渊。整个人如被抽去三魂七魄般毫无生气。
初时她见他,不过是为他的美色所吸引,喜欢他,不过是喜欢他的美色。日渐相处后,她对他愈发喜欢的紧,渐渐变得想拥有,她要娶他,她是男儿身又如何,她不惧世俗的眼光,她相信她的孟大哥也不会肤浅的被世俗左右。当发现自身的异常,怀疑自己是个小怪物时,她很伤心,伤心她配不上他。后来得知自己其实是个姑娘时,她心底的欢喜是无以复加的,她开心她不仅配得上他,还能为他生儿育女,这是作为“男子”的她无法做到的,她能给他更多。
可这美好的幻想,在那个令人心碎的夜晚被打破。母后告诉她,他是她的亲大哥,他们是亲兄妹,他们之间永无可能。那一刻,心似撕裂般的疼窒息的令她喘不过气来,她终于明白,她对他早已不是喜欢,而是爱。爱到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
然她初尝爱滋味,却是以这般绝望的方式,绝望到她永不可能抓住一丝希望。但她心底同时保留着一分侥幸,说不定母后因痛恨孟大哥,不愿他们在一起,是骗她的呢?以她狠毒的心性,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她抱着这分侥幸,四处辗转寻他,当得知他在汐月时,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日夜兼程快马加遍鞭赶去,就为了早日见到他,早日揭穿母后的谎言。是的,在她心中,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个谎言,久而久之她便也相信了这是个谎言,只是这个谎言还需孟大哥最后亲自证实,她方能心安。但她相信,答案一定是她想要的。
那日,她刚到汐月,隐约似见到了他的身影,她正欲冲上前去,却被几名兵士抓住,不仅收了她的银两收了她的马,还将她扔进了山中修陵。看着同被抓来的工匠劳工,她才明白她的时运有多背。但那又如何,她总会逃出去的。数次的逃跑失败,被打的体无完肤,她不惧。她暗中与工匠合作,终是从那暗无天日的陵中逃出。她终是历经千幸万苦找到了他。
然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令她彻底绝望的答案!
心底的那分侥幸被无情抹杀!
早知如此,她当初该死了多好啊,至少心中尚可骗自己这一切是假的,还能给自己留分念想。可现在,她连欺骗自己都做不到,心中只有冰冷的绝望。
“老大,映文和玖风都不见了。”右一在府内搜了圈后急步赶上前道。
顾辰羽高居马背,眸中杀气四溢,寒声道:“大军出发,挥师桃都。”
“怎么,你还是不肯告诉本太子这是什么东西?”慕容昭步入牢房内,指尖把玩着酒樽大小的炎鼎,问的很是随意,仿若早知结果。
温暖背对着他而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自她在天牢中醒来后她的手腕及足踝都被腕大粗的铁链锁住,这慕容昭倒是非常看得起她。
“看来王妃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他点了点头,将炎鼎至袖中收好,换了个话题道:“听御医说王妃身体并无大碍,王妃之所以会白发红眼发狂估摸是中盅所致?不知王妃可知自己所中何盅?或许告诉本太子,本太子还能寻人帮你解盅。”
“不知太子想知道此盅是想去祸害谁?难道是贵国皇上?”温暖屈膝支肘侧眸看着他讥讽道。她会相信他那么好心?真当她同是傻子不成。
慕容昭眸色微变,眨眼间又恢复如初,笑着道:“王妃真爱说笑。”
“太子若没什么事,就别天天往这牢里跑了,毕竟这有辱你太子的尊贵身分,也打扰我休息。”温暖淡淡下逐客令。
“放肆!”跟随在慕容昭身旁的侍卫统领怒喝。
慕容昭抬手,侍卫统领立即闭嘴。他不愠不恼道:“那本太子就不打扰王妃的休息,明日再来看王妃。”
“太子,这寒王妃不过是个阶下囚,您何必对她如此客气。”出了天牢,侍卫统领不解的问道。
“本太子如此做自有本太子的用意。”慕容昭眸中掠起抹深意。看来她的确是中了盅,至于这鼎,他迟早会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去将巫祝唤来。”
“是,太子。”
半个时辰后,巫祝出了太子府,慕容昭唇畔笑意极其耐人寻味。
“怎么不吃饭?”孟孤染看着桌上分毫未动的菜饭,眉峰微皱。
楚欢拥被缩在床角坐着,因脸颊瘦削而显得过分大的双眼毫无神采,尖尖的下颌抵在曲起的膝上,对孟孤染的问话置若罔闻。
孟孤染端起饭菜坐在床边,夹了筷菜喂给她,“张嘴。”
楚欢身子往里缩缩避开。
“小家伙,听话。”孟孤染筷子再向前移移,“吃了饭才能快些恢复。”
“你让我饿死算了。”楚欢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你说什么?”孟孤染语声攸然变得危险。
“我说我不吃,你让我饿死算了。”楚欢猛然推开那些饭菜,积压在胸口的窒息痛楚终于让她崩溃,她双手不停的推着他,双脚不停的踹着她,哭喊道:“你走你走,你让我死了算了,你为什么是我的亲大哥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有多爱你,可为什么我们会是亲兄妹,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痛有多恨,我恨死了母后恨死了我自己恨死了这一切,我真恨不得……”她瞠大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孟孤染,未完的话被他封在唇中。他斜挑妖媚的眸中是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她只能看到自己傻愣愣的倒影在其中。
唇上的温软不知何时退离,好半晌后她脑子方开始缓慢的运转,她颤着指尖指着眸色幽深看着她的孟孤染,抖着声道:“孟大哥,你这是打算*了么?”
“……我不是你亲大哥。”孟孤染轻叹。
“唔……你不用骗我,你既然已喜欢我爱我到连伦理也能抛弃,我、我,”她咬了咬唇,似下定决心般,“我也可以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我们是亲兄妹的。”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亲大哥。”孟孤染抚了抚额,“你是慕容婧从宫外抱养的。”
“孟大哥,我都说了我不在乎和你一起*,你还编这种骗小孩子的谎话骗我做什么。”楚欢吸了吸鼻子,抓着他衣袖擦了擦眼泪道:“要我真是母后抱养的孩子,她为什么不直接抱个男孩养,却将我给抱了回去,还花费大力气隐瞒我的性别。母后绝不会做这种傻子才干的事。孟大哥,你放心,你都为了我敢违背世俗*了,我也一定不会退缩的,你不用再编这些谎言骗我了,我能撑得住的。”枯死的心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微风拂过,开出了朵美丽的小花。
“……”她这脑子此时倒转的挺快,孟孤染在她泪汪汪却透着坚定的眼神中,揉了揉她的脑袋,心头叹息,罢了,让她以为是*,总好过让她知道她是慕容婧和她的奸夫曹奉之的孩子好。
“咕噜。”楚欢肚子不合时宜的发出生叫声,她眼珠子转了转,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扯扯孟孤染的衣袖,“孟大哥,我饿了。”
“刚刚不是还吼着让你饿死算了?”
“不能死,绝不能死。孟大哥,你都为了我*了,若我死了你得多伤心啊,为了你,我必需得好好活着。”
“……那不快起来。”
“我全身没力气,你喂……嗳嗳,孟大哥,你别走。我突然有力气了,我起来自己吃。”楚欢抓着孟孤染衣袖极其麻溜的滑下床来到桌边抓起筷子狠吞虎咽,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吃的她感动的想哭。
“慢些,没人跟你抢。”孟孤染倒了杯水递给她。
楚欢端过一口气喝完继续吃,待到吃得实在撑不下后,她才打着饱嗝将筷子放下,顺手牵起孟孤染的衣袖就要擦油腻腻的嘴,在接收到他凉嗖嗖的视线后,她讪笑着改用自己的袖子擦擦。
“你好好休息,再过两个时辰又要赶路,当心身子吃不消。”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起身。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这两日昏昏沉沉,也没注意到太多。
“你三嫂落在了金国太子慕容昭手里,我们得赶去桃都救她。”孟孤染并未对她隐瞒。
“太子,寒王大军与辰王大军已至皇城五十里处,另有翎国皇上汐月国师及汐月二殿下正带兵赶来。”探子入殿急报。
“呵,本太子倒是小看了她,她一人竟令天下风云人物来救他。”慕容昭眉峰紧皱,他本只打算用她来对付寒王,可如今却一次招来了五头猛虎。君昊天身为翎国皇上带兵前来他并不意外,但其它各属的敌对政权,竟因她一个女人齐齐挥师桃都。
本以为一招必胜的棋,却未曾想将自己逼入了绝境。他指尖节奏微乱的敲击着桌面,眼下,该如何方能扭转局面?
桃都外城被清空,四周明处暗处布置层层弓箭手,温暖被缚于高架之上,足下堆着被浇了火油的柴火。慕容昭则高坐于楼台之上怡然饮茶,只是眸中却不若面上那般淡然,隐隐透着抹不安。
城门开启,君熠寒与顾辰羽孤身入内。
“寒王辰王远道而来,请座。”他抬杯对二人遥遥一举。
“太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本王没心思与你客套。”君熠寒看着高架之上的温暖对他淡然一笑,心头强压着杀意对慕容昭冷声道。
“本王亦是。”顾辰羽面上凛冽杀气。
“既如此,那本太子也不拐弯抹角。本太子要二位下令手下军队将汐月国师的军队及汐月二殿下的军队驱逐出境,且,还请寒王殿下修书一封让贵国皇帝退兵。之后,我们再来谈谈王妃的事。”慕容昭倒了杯酒饮尽,笑得胸有成竹,仿佛料定了君熠寒与顾辰羽会答应他的要求。
温暖眉峰微皱,有些意外孟孤染与巫夷竟也来了,想到孟孤染,那些往事便纷繁沓来。与他,她真不知应该将他归类为朋友还是敌人。
“太子凭什么认为本王会答应你的要求?”君熠寒冷嗤。
“你不答应?”慕容昭握杯的手一僵,面色微变,随即又晒然笑道:“王爷莫不是忘了你为谁而来?若是你不答应本太子的条件,只要本太子一声令下,莫说王妃,就是你二人,纵有天大的能耐,你认为你二人能逃出这重重包围的皇城?”
“五支军队,百万雄师,踏平你金国措措有余,纵是我三人身死,太子莫非是要拿自己的性命与整个金国为我三人陪葬?”君熠寒语声淡淡,却冲斥肃杀之气。
“你!”慕容昭蓦然起身,怒视着君熠寒,“你是料定了本太子不敢拿你三人做何?”
“太子在说这话之前,不妨先看看谁来了。”顾辰羽视线凌迟般扫过他。
不待慕容昭反应过来他这话何意,却听一声怒吼传来,“太子,还不快放了王妃。”
“父皇?”慕容昭惊诧的看着带着文武百官怒气冲冲前来的慕容昌,眸色几变后上前道:“父皇,这寒王妃不能放,若放了这外面百万大军非将我金国踏平不可。”
“啪。”慕容昌狠狠甩了他一巴掌,“为何会有这百万大军集聚,你当比我还清楚原因。寒王辰王已于朕承诺,若此时将王妃放了,他们立刻退兵,且三年之内与金国交好,但若不退,”他眸中怒火高涨,“后果你自己想想。因一个女人而毁了金国,你如何对得起金国百姓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快去将王妃给放了。”
“是。”两名侍卫立即像高台跑去,而君熠寒与顾辰羽已先一步向高台掠去。
慕容昭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但他也知此事如此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若他真要再僵持下去,怕最后只会亲手将金国给葬送。小不忍则乱大谋。寒王一诺值千金,辰王亦是守信之人。金国现下两边战事吃紧,若能得三年喘息时间,于金国而言是大幸。
然恰在此紧要关头,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几支火箭突然急射向温暖足下堆砌的柴堆,火箭虽被飞身上前的君熠寒与顾辰羽以掌力震开,但仍有不少火星溅到柴堆上。被浇了火油的柴火轰然燃起窜起丈高的火苗将温暖困在其间。极其浓愈的香味扑鼻而来,随着灼热的浪潮冲入她的鼻端。这熟悉到令她憎恶的香味……果然,几乎是香味入鼻的瞬间,猛烈的饥饿感至腹部袭来,是狸猴脑,这柴堆下竟有狸猴脑!
“放箭。”慕容昭眸色一凝后立即下令。箭矢倾刻如狂风骤雨般射向置身于火中的三人。
“太子,你当真要毁了金国不成。”慕容昌急怒攻心,身子摇摇欲坠。
“父皇。”慕容昭扶住他,眉目冷厉道:“这箭并非我下令所放,但这箭无论是谁放出,你认为我们还脱得了关系?与其放他们走也是死,不放他们走也是死。那倒不如让他们死在这里。我们或许还能搏一把,得个生机。”
“罢了,罢了。”慕容昌抚额挥了挥手,苍白的面上透着悲戚,“金国亡于我之手,我……”他两眼一翻身子直接倒了下去。
“父皇,父皇……”慕容昭将他揽靠在肩头,抬指朝他鼻端触去,心头一沉。父皇驾崩了。
“小暖,再忍忍,我这就带你出去。”
“暖宝,你再坚持坚持,我马上就带你走。”
君熠寒与顾辰羽一边挡开飞来的箭矢一边解缚住她的绳索,然那绳索却是天丝织成,解不开割不断。眼看火势越来越大,箭矢越来越狠,温暖的理智也在急剧的流失。她想让他们不要管她,让他们走,但她知道纵是她如此说了,他们也不会听。
她强撑着最后的几分清明,召来炎鼎,高速旋转于三人周围,为他们挡去箭矢。炎鼎在蛇洞中时已被她祭了血符,与她心意相连。是以就算炎鼎落入慕容召手中,她亦同样能将它召来。
“一个也不许放过,本太子要他们全部死。”慕容昭冷厉的声音破空传来。
周围箭矢更加迅猛,火也燃烧的更加猛烈,温暖强撑的清明渐渐消融。
原本晴朗的天,轰然炸过道响雷,狂风骤来,暴雨倾盆。大火被吹得东倒西歪被雨水渐渐浇灭,君熠寒亦在此时将手腕滑破,血水浸上绳索。天丝绳,火烧不断刀割不断,一旦打结更永不能解,但唯有血水能将它腐蚀断开。
顾辰羽眸色微动,趁乱与君熠寒带着已曾狂乱之态的温暖向城门口而去,与此同时,城外杀伐声传来,城门被破开。顾辰羽扭断名兵士的脖子夺过他的箭,搭箭拉弓,指尖一松,三箭齐发,楼台上亦搭箭拉弓瞄准三人的慕容昭手无力松开,至层楼上直直跌落。
“王爷。”
“老大。”
两人的属下立即上前。
“映文应在这附近,现在只有带暖宝去找她。”顾辰羽沉着脸道。
君熠寒看着饱受痛苦煎熬的温暖,心似被生生的绞紧。想到那个女人,他眸中杀气浓烈,似掀起滔天巨浪。
黑云压顶狂风暴雨的天蓦然放晴,君熠寒和顾辰羽带着温暖寻到桃都外的桃林时,一道声影被当空狠狠砸下,落在几人脚前,艳红的身影随之翩然而落,他看着狂乱的温暖眸孔微缩,几步上前把了把她的脉,媚眼中是刺骨的寒,“她体内被丹药压制的盅已开始彻底反噬,若再不将……”
他话未说完,顾辰羽已眸色极其阴翳骇人的上前,卡住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的映文的脖子,声音冷冽似刀锋划过耳膜,“我要你现在给暖宝解盅。”
“若我不答应呢?”映文对他的怒火毫不在意,唇角带着淡淡的嘲弄的笑。
“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我有千百种方法折磨到你答应。”他指尖收紧。
“那又如何?恐怕还没到你将千百种方法在我身上使尽,她就已早没命了。”映文因憋气涨红着脸艰难道,唇角仍是那般淡嘲的笑着,无丝毫惧意。
“……你究竟如何才答应救她?”顾辰羽终是松开卡在她喉头的手,紧握的拳青筋暴突“只要你答应救她,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一命换一命。”映文冷笑着拿出个透明的装着淡绿色药水的小药瓶递给她,“我要你,用你的命换她……”
顾辰羽未待她话说完,直接夺过她手中的药水喝下,眸色森冷的看着她,“救她!”
君熠寒眸色复杂的看着他,心头不可否认,他对小暖的爱并不比他少。
映文怔怔的看着空了的手,再缓缓的抬头看向他,蓦然暴发出阵凄厉的大笑,眼角泪水不停的滑落。她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嘶哑道:“好,救,我救她。”
她踉跄着上前从君熠寒怀中拉过温暖将臂弯递向她的唇边,右手同时祭出华鼎,淡淡的光晕将她和温暖笼罩其中与其它人隔绝开。
君熠寒担忧的看着正兀自吸着映文腕血的温暖,孟孤染与顾辰羽亦是注视着光晕内的情况。他们想上前,却均被光晕阻挡在外。此时其它人亦都陆续赶来,见此情景谁也未出声,只屏息凝气的等待着。
映文面色渐渐苍白,大约过了半刻钟后,她伸掌击向温暖的腹部,温暖喉头一紧,吐出个尾指甲盖大小的虫子,狂乱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光晕外的人都齐齐松了口气。
“怎么又突然救我了?”温暖缓了缓,冷笑着道。
“辰羽用他的命换你的命,我当然要救你了。”映文忍住生命急速流失的眩晕感,嗤讽道。桃灵女贵在体内精血,此时她体内大半精血救了温暖,现在体内所剩余的,不过够她撑半年光景而已。
“你把辰羽怎么了?”温暖浑身血夜骤冷眸色急切的寻找顾辰羽的身影,当看见他还好好的对着她露出个笑时,她心头方微松,对映文寒声道:“你对辰羽做了什么?别忘了我当时走之前对你的警告。”
“当然记得。你说,‘若伤害辰羽,定,诛之!’”她无所谓的笑笑,“可我今天来了,就没打算活着离开。暖暖,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让天命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她从袖中拿出把银色的手枪,是当初顾辰羽送给温暖的那把。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温暖面色森寒的看着她。
“怎么,你在乎吗?你将它束之高阁蒙尘,倒还不如放在我手里当宝贝般的珍惜着。”她轻轻的擦拭着枪,语声也极轻,“接下来我们要玩的这个游戏想必你也并不陌生,在电视里看过的。”她摊开掌心,里面静静躺着三发子弹,她将一粒子弹放入弹槽,将弹槽任意旋转后再关上,另两粒子弹直接扔在地上,笑着对温暖道:“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和你玩这样的游戏?”温暖双眸冰冷的看着她。
“凭什么?”她抬眸看了看四周的光罩,再看了看四周神色焦急的众人,这些人全是为她而担扰,没有一个是因为她的。她笑得凄然又恶毒,“就凭,外面这些都是你在乎的和在乎你的人,还有那聚集在周围的无辜百万士兵。若你不同意,我就毁了华鼎,让这些人与我们同归于尽。你认为,这个理由够不够?”
“映文,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无情,我真的,一点都不认识你了。”温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眼却只觉陌生的手脚发凉。
“或许,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她似不在意的笑笑,把玩着手中的枪道:“既然你不选择,那便由我先来吧。”她慢慢举起枪,顶着自己太阳穴,笑中透着丝回忆道:“暖暖,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你总是很容易的得到一切,而我却用尽所有力气,也得不到分毫。辰羽喜欢你,我喜欢辰羽。我为了多一点时间能靠近他得到她的心,只能用你的各种消息来争取待在他身旁。他每每想要向你告白时,我总劝阻他你性子散漫,得慢慢得来,不能操之过及,要不然会将你给吓跑。他信了,于是就一拖再拖,拖了五年。这五年中,你因经常看见我与他在一起,我骗你说我们两情相悦你信了,后来我骗你说我们是情侣,你也信了。其实你并不知道,每一次你以为我们约会我将你带上,实际上却是辰羽约你而我凑了进来,你才是主角,而我不过是个配角,可你却全然不知。我在这样胆颤心惊小心翼翼的煎熬与偷来的喜悦中度过了五年,直到你做实验前的那一天,我无论如何劝说辰羽,他都要坚持向你告白。那一刻恐惧害怕心碎所有的感觉向我齐涌而来,我知道当他告白之时就是我一无所有之时,我对他的欺骗对你的欺骗都将摊开在阳光下无所遁行。”
“所以你就在他向我告白之前在我眼前跳楼,还说了那些让我怨辰羽的话。你竟然如此对待我给予你全心全意的信任。”说辰羽爱上了别的女人抛弃了她,说让她守好自己的心不要爱上人任何一个男人。她到死前的那刻,都在算计她。她心头一时不知是该痛还是该恨。
“不错。”她轻飘飘一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语落,她食指一扣,“哒”一声空晌。她指尖一转,将枪递给她,“该你了。”
温暖接过,深吸口气,将枪口同样指着太阳穴,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光晕外的众人,冷冷的直视着映文的眼道:“当初你究竟用的什么手段让熠寒娶你,让辰羽来抢亲?以你桃灵儿的身份作筹码?”
“你知道桃灵儿?”映文眸中掠过抹诧异,转眼又变得毫不在意,唇角泛起抹蔑然,“看来当时果真一不小心留了活口,碰巧被你们发现了。”桃灵儿的身份算什么?她是以她的命作赌注。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他们自是奈何不了她。纵是君熠寒在她坦明身份之前已发现了她的身份又如何?只要她够狠,只要他在乎温暖,当日的事,剧情便注定要按照她编写的来演。
“桃花寨的人是你杀的?”
“不是。”她眸底泛起抹浓烈恨意,“不过是我指使玖风杀的,那些人该死。”纵使死千次万次都不足以解她心头恨意。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骗我,甚至与我相遇都是你预谋好的?”
“没错。”映文闲然靠在光晕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温暖,“后来我之所以提出到你明月阁去住,除了是想补些医药常识外主要是避开君熠寒,因那时我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开始对我起疑了,甚至暗处派了人监视我。去明月阁后,后来接到慕容婧的密旨,去单城助当地守军剿灭叛军。可阴差阳错的,我竟发现所谓的叛军首领,竟然是辰羽。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的异世相逢,我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却被他狠狠的拒绝了。他说他爱的只有你,绝不可能会爱上我。我全心全意的爱他,他却全心全意的爱着爱上了别人的你,这是多么的讽刺。”
“这些你都还记得,当时你喝的并不是忘情?”温暖心头痛的无法呼吸,她竟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她。
“当然。你的忘情我早发现了。当时猜测着手上收集的君熠寒的信息很有些想不明白,比如他爱你却为什么将你给休了,对你像陌生人等等,但当看到忘情后,我就有了些大胆的猜测。可又拿捏不准,于是就在你面前以我的痛苦来试了一试,没想到果然试了出来。而你拿给我喝的,不过是我已调换了的普通汁液而已。”本以为此,君熠寒会恨她,倒未曾想,她终是低估了他对她的情。他当时对她所有狠绝原来都只是为了保护她怕她被她伤害而做的假象而已。
“我早怀疑了你,却一直不愿去想不愿去相信,可终究,这真相是这样的伤人,就这样血淋淋的摆在眼前。被当作亲人的最好的朋友背叛,映文,你可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这种体会我倒是未曾体会过,可你又何曾体会过到对一个人嫉妒到发狂的滋味?”
“所以,我的明月阁被屠也跟你脱不了关系?你的喜善堂也是针对我而开?”
“不错。屠你明月阁是我通知王公公的,我要你,也尝尝一无所有绝望的滋味。至于喜善掌只不过为了将你打击的更彻底罢了。”但想到她毁了她的明月阁,她的喜善堂却不仅被君熠寒的人毁了甚至还掘地三尺她就忍不住的恨的咬牙切齿。
“你就,这么恨我?”
“没错。”映文睑眸捋了捋衣袖,“该问的都问完了吧,别耽误时间了。”
楚欢在外拿了把刀使劲的劈倚靠在光晕上的映文,然她再劈的狠却始终如劈在铜墙铁壁上般,刀峰劈卷了也伤不了映文分毫。她看着里面的情形急得跳脚,虽然不知那是什么,但看着三嫂的姿式,也估摸着那是什么暗器,这一按下去,暗器发出非得要了她的命不可。
她急得团团转,君熠寒顾辰羽孟孤染君昊天巫夷等众人则正以内力试途冲破光晕。这道光晕,不仅将内外隔成了两个透明世界,两边的声音也互相听不见分毫,隔音效果分外好。
温暖视线扫过光晕外的众人,她看见顾辰羽试在拼命的说着什么,看见孟孤染向来妖孽的容颜上森冷紧绷,看见君昊天眼中似又重叠起三年前的悲戚,看见巫夷冷硬的五官如冰雕凝成,看见君熠寒眸中的深情缱绻万千,他调集所有内力向华鼎击去,体内集压的毒狠然冲动压制,暗黑的血渍顺着唇角汩汩而流,滴在光晕上,缓缓而下……
温暖心神俱裂,她要出去,她要救她。她周身杀气爆涨,祭出炎鼎迅及袭向华鼎,两鼎相撞爆发出轰鸣大响。
“原来在祁门关与我对阵的是你,我们果真是天生的仇敌。”映文周身被重重恨意笼罩,亦指挥着华鼎与炎鼎对抗。
光晕内映文与温暖各施浑身解数斗阵,阵外众人却只见光晕急速变动,对于里面的情形根本瞧不真切,且天空时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地面时而剧烈震动桃树疯长,各项景致气候交错不定,待到半柱香后,半空忽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响。映文与温暖双双自半空坠落。
君熠寒剧毒发作,只来得及在温暖落地前,以自己的身子垫底将她接住。他紧拥着她,抚去她唇边的血渍,手竟隐隐带着丝微颤。
“放心,我没……”她话未完,却有鲜血不断至喉头涌出,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她惨然一笑,终于明白了为何她体内的绝尘一直未曾发作,原是竟与盅毒有关。现下盅毒除了,体内潜伏了三年的绝尘终于如怒潮汹涌而来侵蚀了她的身子。她未死于任何仇敌手中,却最终死于自己手中。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努力想要勾起抹笑让他安心,却终是力不从心。指尖颤抖的拿出映文给她的万灵丹,急促着呼吸对君熠寒道:“熠寒,这是你体、体内所中毒的解、解药……”
“小暖,不要让我恨你。”他语声带着令人窒息的平静,从她手中接过解药,握在掌心化做粉末,风过,未有半分痕迹。
“你、你、真、真傻。”大口血涌出,顺着脖颈而下。她抬指想要再感受一下属于他的温度,却终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小暖,等我,我来陪你。”剧毒蚀心,君熠寒唇角血线不断滑落,拥着她缓缓闭上了眼。他神情安然透着抹满足的淡笑,几瓣桃花飘落至他向来清冷的眉眼间,点染抹淡淡的桃花色。
当年她问:若是这女主角死了又如何?
当年他答:既是许了生死相随,男主角自是随女主角而去,纵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定也将她寻回。
经年流转,却终是一语成谶!
四周一时极静,只有风过树叶的沙沙声,蓦然一道似哭似笑的尖锐声将这极静穿破。映文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指着温暖道:“哈哈哈,死了,死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三嫂三哥。”楚欢疯了般扑上去,然她还未到近前,却被一道平地乍起的狂风给逼开。
艳丽的桃花飞落弥漫于整个天地间,如碧海生波如彩云漫卷。待到花落方歇时,原地哪还有温暖与君熠寒的身影,只有华鼎与炎鼎合二为一立于天地间。
楚欢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醒神时急急的欲要冲上前,却被孟孤染拉了回来,神情莫测的告诉她根本进不去。但她不相信,仍想绕过眼前零散的开得繁盛的几株桃树进去,但绕了几圈,却果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越进半步。
顾辰羽手中的剑凌厉狠绝刺向映文,却有道身影急速的挡在她身前,剑直直的穿透他的身子。是此前被孟孤染打成重伤她以为已经死了的玖风。
“玖风。”她抱着他跌坐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她慌乱的伸手为他捂住伤口,终是恢复了三分心智,她眼泪成串而下,泣不成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个坏女人,以前那些善良都是装出来骗你的,我一直在利用你,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你值得。我知道你在利、利用我,但我、我心甘情愿被你、利、利用。你不、不是坏女人,你只是个渴、渴望被爱、爱的女人而、而已。我走后你要好、好好的照顾自、自……”向来寡言的他,第一次说如此多的话,却终究未能把想说的说完,到死,眸中仍是对她的担忧与眷恋。
“玖风,玖风……”映文抱着他喃喃喊着她的名字,她为了仇恨为了所谓的爱,从不曾回头看过他一眼,只心安理得的利用着他。然现在,他却离开她了,这世上唯一说她值得唯一爱她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爱她怜惜她,她们都只恨不得她死,既如此,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就遂了她们的愿吧。
她握着剑柄将剑用力往前一送,连着穿透自己的心脏。她最后抬眼朝顾辰羽看去,看他会不会对她有一点点的不舍,一点点的宽恕。然而她见到的却是更深的冰冷与狠绝。她唇角费力的挑起抹嘲讽的笑:“辰羽,你知不知道我给你喝的是什么?我给你喝的并不是什么毒药,而是暖暖亲手配制的忘情。执念有多深,便会忘的有多干净。我要你,纵是连她死了,也不能留下半分对她的回忆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会记得,将她从你的记忆里彻底抹去。而我,你最恨的人,却会永远的留在你的记忆里折磨着你。”她见他面色陡然变得森寒,甚至透着丝恐惧,她蓦然大笑起来,笑声中透着畅快透着解脱,“顾辰羽,我上辈子,这辈子爱你爱的没有自己,爱你爱的好累。现在,我终于不爱你了,不爱你了。”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消失于无。
顾辰雨反手执剑于颈,在众人的惊骇中,手中的剑却最终无力的掉落下去。不是怕死,而是,他们二人的世界,他追上去做什么?
他,竟连在黄泉路上伴她的资格都没有!
桃雨纷飞,天地一片怆然,徒留桃花笑依旧!
不知过了多久,眸色深思的孟孤染望着桃林中的炎华鼎,意味深长道:“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语落不再多言,打横抱起哭昏的楚欢离去,曳地的红艳衣袍拂过散落的桃瓣,瞧去,两相生艳。
夏去秋凉,冬雪春暖,风过四季,转眼三载。
三年中,金国灭,天下格局重新划分,仍是三国鼎立,却由原本的翎国汐月国金国变为翎国汐月国辰国;
三年中,君昊天曾与孟孤染有过数次密谈,之后孟孤染狠狠的与巫夷干了几仗,便拂一拂衣袖带走十来万军队回了翎国接了皇位,君昊天则去了月牙湾隐居,楚欢恢复了京城小霸王的风采;
三年中,巫夷继承了汐月国皇位,明儿嫁给了白鹰生了对双胞胎,洛绯仍被断袖尾巴秦怀春死缠烂打,秦怀珠霸气的收了黑龙;
三年中,顾辰羽一遍遍的抚着画中眉眼含笑的散漫女子却只知她叫温暖,脑中对她一片空白,没有半分记忆。看着锦盒中他写给自己的信,他猜测她应是他生命中最重之人。但他却也依照信中所言,并未去探究他与她之间的种种,只当……她是个梦里人。
三年中,世间发生了很多事,却唯有桃都效外桃林中,桃色漫天,风景依旧。
某个和风送暖的午后,“砰”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十里桃花纷飞,桃色渲染整个天地,泱泱桃色中,似有抹相拥绝世身影踏浮云朝霞而来。
(全文终)
尾声
桃花谷,温暖正在房后的药圃给幼苗浇水,君熠寒则坐在正厅中,看着闲然饮茶的四名不速之客,面上的神色及其沉郁。
“瞧着你的神情,似对我们几人的到来不甚欢迎?”孟孤染执盖轻拂着茶叶,唇畔的笑妖娆媚惑。
“对于三不五时便不请自来的人,你认为我会欢迎?”君熠寒冷眼看着他。
“你不欢迎不打紧,横竖我们也不是来看你的。”孟孤染对他的冷眼毫不在意。
“她在哪儿?”巫夷直奔主题。
“是啊,熠寒,怎么没见到小暖?”君昊天附合着问道。
顾辰羽则淡笑饮茶未作声。
“她不在。”君熠寒眉峰紧皱道。
“我瞧着这桃花谷也不是很大,既如此,那我们便自己去找,总是能找到的。”孟孤染放下茶杯,整了整衣袍闲散的起身。
“孟孤染!”
“熠寒,你别动怒。其实我们今天来,不过是想要给你和小暖办个婚礼而已。你可别忘了,你将她休了之后至今未成婚。”君昊天安抚道。
“当然,若是你不想办也无所谓。正好小暖她未婚配,我们这几人也都尚未娶妻正等着她,都还有公平竞争的机会。”孟孤染再补充,抬眼看了看屋外,“东边景致不错,我在东边搭个屋子。”
“我住西边。”巫夷。
“我住南边。”君昊天。
“看来我只有住北边了。”顾辰羽很随波逐流的附合。
温暖刚将水浇完起身,却见刚重新修好没几天的屋子又塌了,几个男人身影交错如前几次般打得不可开交。她抚额一叹,这种日子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然后……在她的叹息中,她被带回了王府,成亲!
温暖现在对成亲有种本能的畏惧感,这缘于她成了几次婚皆有很不愉快的经历造成。
成婚当日,婚宴空前盛大,三国政要人物齐集,周边小国亦派来使恭贺,温暖心头莫名的有些坠坠,有种极不好的预感。她心头默默的祈祷,这次可千万不要出什么幺娥子才好。
然当看着行来的五名身着喜服容貌相同绸带附眼的新郎时,她脑中一道天雷轰然炸开,周遭百桌宾客亦是口不能言。
“王妃,请与这五名新郎中选出王爷,好接下来的成亲仪式。”礼官上前恭声道。
温暖看着五名面无表面的新郎,抚了抚有些眩晕的头,心头暗骂究竟是谁这么无聊的紧。不过巫夷似乎也不忒专业了些,他的红发明明白白的已展露了他的身份。她提步从几人身前走过,唇角勾起抹笑,蓦然在最中间的那人面前站定,伸手摘下他缚眼的绸带,两两相望,柔情缱绻。
“我突然有点不甘心呐。”孟孤染伸手摘下眼上的缚带,似笑非笑的看着温暖。
其它几人亦点头附合。
君熠寒眸色一变,正欲上前护住温暖,却不查几人竟同时点了他的穴。
温暖看着劫走新郎飞身掠去的几人,一时如被雷劈,她瞧着身影快要消失于不见的几人,猛然回过神来,怒喝道:“禽兽们,放开我的新郎!”掠身急追而去。
她的新房内,顾辰羽的贺礼正静静的置于妆台之上,锦盒中,是辰国的玉玺。
他的天下从来不为王权,只为向她证明,他并不比君熠寒差上分毫。只为,待到她成婚时,为她做嫁妆,让她,享一世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