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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绷的心神缓了下来,身体的疲倦却急涌而上。她身子本已处在极差的境况下,却又以银针强调体内潜能以做支撑,这就好比一颗已渐枯萎的树用尽最后的生命力绽放出艳丽的花,此时这花终是开到尽头渐显枯萎之态。
若是此时将银针撤去,留些本元再用稀世名贵药材调养个两三年,或许还能缓过来。但若继续下去,只怕她最多再撑五六个时辰便要油尽灯枯而亡。可如今君熠寒体内所中之毒的炎鼎之气虽已被净化,毒不再那般凶狠霸道却也绝不容小覤,再加之他仍处在昏迷中,她若将银针撤去身子必定力竭陷入重度昏睡中。
在这般艰难的境况下,若两人都失去意识,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她拥着他靠在墙壁上休息,渐显晕糊的脑子乐观的想,此前跌下来时她已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想必洛绯和白鹰已发现了室内的异常。玖风和桃灵儿绝不是他二人的对手,再加之暗中还有一百精锐,应很快就能寻到她们,她出去之后再将银针拨出不迟。
这暗世内隔音效果极好,外面闹出天大的动静,里面也未传出分毫。温暖闭眸正欲养养神,身后靠着的墙壁却似有隐隐震动,她心头一惊坐起身将掌心贴上墙壁……未感受到任何异常,还好没有悲催到在此时遇上地震。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也就未多想重新将身子靠回墙壁。然她身子刚挨着壁面,那墙壁却猛然一震将她震得身子促不及防往前一扑扒在君熠寒身上掌心不知按到个什么物什,身下的石板陡然一转,她与君熠寒再次被毫不留情的翻了下去。
她大爷的,这般艰难困苦之下竟然还真遇上了地震,她究竟是倒了几倍子的霉!
凌空的温暖紧抱住怀中的君熠寒心头愤恨大骂,然她还未骂完两人却已跌落地面,原本裹在君熠身上的被褥不知何时裹在了她身上,她本就感觉不到疼的身子只觉周身一团棉软,两人抱着骨碌碌的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白统领,这里有个暗室。”被“地震”摧毁的墙边探进个脑袋,再接着一句:“就是里面没有人。”
急掠而来的白鹰抬脚蹿向他撅起的屁股,那脑袋立即向前一冲,人被塞了进去。
“查查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白鹰在外面命令。
被踹进去的下属揉了揉被蹿疼的屁股,拿起火折子四处照了照,只见除了满地板的灰什么都没有,遂回道:“回统领,里面没什么异常。”说完又“咦”了声,白鹰立即将脑袋探向洞口问:“可是有何发现?”
“有只个头极大的蜘蛛。”那下属将鸭蛋大的蜘蛛抓去献宝似的往白鹰面门前一伸,毫无心理准备白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那下属竟还挠头嘿嘿笑看着他!他恼羞成怒抬起一脚将旁边的石板踢过去将那洞口封住,咬牙道:“你就好好在那盘丝洞里给我待着。”
他刚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却见洛绯试探着将花盆架旁搁着的香炉转了转,那地面地板蓦然滑开露出条秘道。洛绯侧首对他道:“他二人应是从这条秘道逃走的,我现在带人去追,你在此带人继续搜查,若是搜查无果就先回王府,府内不能无人。”
“我明白。”白鹰颌首。他与洛绯王爷都不在府中,若是这事泄露半点风声出去,当下这局势后果不堪设想。
地上洛绯白鹰兵分两路行,地下温暖抚了抚昏沉沉的脑子从被卷中扒拉扒拉钻了出来,“可有伤着哪里?”君熠寒微弱的声音至她耳旁传来。
“你醒了?”温暖大喜,虽然能感觉到他就在她身旁,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半分光亮也无,她看不见他。她在怀中摸了摸,夜明珠却没了不知滚去了什么地方,心头一时万分悲苦,老天爷也忒殘忍了些,连她唯一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都给她弄没了,这是要活活的困死她。
她正悲苦万分,眼前却突然泛起片晕黄亮光,她抬手挡了挡一时有些不适的双眼侧首瞧去,却见是君熠寒点燃了火折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天爷收走了你的夜明珠就一定会给你一个火折子?温暖唇角扯了扯,想笑却又觉着眼下这情况着实笑不出来。
“掉下时刚醒。”他挣扎着坐起身,温暖赶紧伸手去扶他,趁机为他把了把脉,脉象渐稳毒也未试途冲破银针的拦阻侵蚀心脉,如此……她眸色微微沉思。
“在想什么?”他抬起火折子照了照四周,道:“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出去。”
“嗯,我知道。”她抬眸看着他,眸中是毫不怀疑的相信。她唇角泛起抹笑意道:“不过现在我得先将你身上的银针取下再重新施针将你体内的毒逼至一处,你这么沉,要出去我可搬不动你。”其实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宜再耗神施针,本就再强撑不过五六个时辰的身体,若再耗神耗力,只会加快身体的衰竭。原本她还指望着白鹰他们来救,但现下上面发生了“地震”她们被困在这里不知何时才能出去,她怕她撑不到那个时候。既如此,倒不如先为他施针,至少于他,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不行,你现在的情况并不比我好多少,怎能再强行为我施针。”君熠寒沉眸看着她,眸色如浓墨般漆黑,断然拒绝。
“我的情况可比你好多了,不信你看。”温暖将戴了人皮面具根本看不出半分异常的脸凑近他,指尖银针却毫不迟疑的扎向他的睡穴。
“你……”
“你太吵了,影响我发挥,还是先睡一觉养养精神较好。”温暖伸手快速接过他手中掉落的火折子,在他被眼睑缓缓掩合的震怒中眉眼半挑道。
她将火折子擦进旁边泥土中,他眼眸彻底合上的霎那她面容一整,专注而肃然。百根银针取完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她抬袖擦了擦额上层层而下的汗紧顾不得休息接着开始施针,现在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容许她浪费。
银针一根根的扎下,还未扎到一半,她却感到头越来越晕眼越来越花,甚至连执针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一个穴位要校准好几次才能扎下。她摇了摇头,试途让脑子稍微清醒些,但刚摇了两摇脑子未清楚,胸间翻溢的气血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她猛然侧身,一口鲜血破喉而出渗透于泥土中,若是再慢一分,这口血便吐在了君熠寒的身上。
她抬手将唇角的血渍拭去,闭眸缓了缓,这口血吐出后脑子的晕眩感倒是减轻了些许。她顾不得多休息片刻,立即回身继续施针。
施针至尾声,温暖手抖得愈发厉害,根本不能再准确的落针。她咬了咬牙,将自身的几针银针调整了穴位,大不了再少活一两个时辰便是。银针调整后缓了片刻,她已趋萎靡的精神又恢复了几分,手也已变得勉强能够控制自如。
她咬牙尽量加快下针的速度,额间汗已浸湿了她的领口衣衫,她却恍若未觉只全神灌注在手中长短不一的银针上。
又小半个时辰过去,温暖手中最后一根银针落下。她长疏口气周身似突然脱力般身子一软伏在君熠寒的身边,只觉有无边的黑暗浪潮涌来欲将她袭卷而去。但现在,现在还不能,她现在还不能被这浪潮卷走。要卷,至少也得君熠寒平安无事;要卷,至少也不能让他亲眼看见。
迷迷糊糊中,她似感到身边人突然侧身,随之一股血腥味袭来。她瞬间睡意全无支起身扶住他,看着泥土上泛黑的血渍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些?”不枉她施针时临时采用了针普上难度极高的逆针手法,虽然极为耗神,但效果着实不错,竟能在她将他体内的毒驱至一处时再逼出了几分。
他回首眸色极深的看着她,压抑的语声重似千均,“你怎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为我施针,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
“是啊,你不值得。”你不值得,还有谁值得?她眼睑微垂掩住眸中痛楚,唇角带着丝淡淡疏离的笑,言不由衷道:“可我不想欠你什么,当初是我对不起你,现在就当做是我补偿吧。能起来吗?我们先看看怎么出去。”她拿着火折子站起身将手伸给他。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静,他凝眸望着她,火折子爆出一个噼啪轻响,他终是将手给她,似刚刚令人窒息般的对话根本未曾发生,轻笑道:“有你的妙手回春,当然能起来。”
他接过她手中的火折子四周照了照,自然而然的牵着她的手道:“走吧,前方应是个秘道。”
她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挣扎,却被他更紧的握住,他头也不回的道:“这里太黑,不牵着你容易摔跤。”末了又补上一句,“你不用拒绝,你我如今也算患难与共,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微动的手没有再挣扎,她任由他牵着她的手,用心的感觉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她们此前可以借由他意识不清醒,当作以往的一切从未发生过,拿出彼此的真心珍惜着极为可能是最后时光的分秒。然当他清醒后,他们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以为他那样伤她之后,她纵是仍爱他却恨他;
她以为她真如他所言不会被原谅,对她擅自抹去他对她感情之事恨意难平。
他想要挽回她,却怕她再次受到伤害,事实的真相让她无法承受;
她想要用尽一切办法获得他的原谅,希望他再接受她,可似乎为时已晚,她的生命又在向尽头狂奔;
他愿,待到他将风雨平息后,能将她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她能原谅他,让他护她一世无忧;
她愿,待到她能哪怕有三五年的健康能陪在他的身旁而不是分离在即,他能原谅他,让她有枝可依;
……
秘道中想着细微的缓慢的脚步声,在这各自沉浸在思绪中却又难得的温馨中渐渐相携走远。
时光似静默不前,又似飞速流逝。当暗门在身前的那一刻,两人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谁也没有动手去开机关,谁也没有提醒对方。
许久,温暖胸口蓦然一阵气血汹涌,她将冲至喉头的腥甜强咽下去,手从他的掌中滑出来,淡淡道:“开吧。”
君熠寒缓缓收拢空落的掌心,在床边的第三口砖处暗下,此前进入这秘道走了没多远,他便发现这是条逃生的秘道,越往前走那秘道修建的规格套路越是熟悉,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熠寒,荷儿?”君昊天刚沐完浴换好衣衫来到书房,却隐约听见墙片有异响,随即隐身在暗处看究竟是谁发现了当初他逃出时炸毁的秘道口从里出来,没想到竟是他二人。他看着二人情形,急步上前道:“你们受伤了怎么会从这里出来?”
相较于君昊天和温暖的惊讶,君熠寒显得极为淡定,他道:“此事一言难尽,稍后再细谈。得先名太医为她医治伤势。”
“你们先去内室休息,我这就去安排。”他现在的身份,再加之现在的情况,找太医之后就算将那太医处理了,也很容易引人怀疑,但此时已顾不得那许多。
“等等。”温暖唤住他,强撑着伸子执笔快速写下张药方,递给君昊天,“他中了毒,短时间内我也想不出快速解毒的法子,但这药方能抑制住他体内的毒。至于我就不麻烦找御玺了,你能不能安排我立即出宫。”
“你的伤很重,需要及时医治,别逞强。”君熠寒沉声道。
“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她淡淡笑了笑,“我平时所炼来救命的药可比这里御医所开的药有用多了。”
她的药比御医开的有用她相信,但她的身体……他眸色深沉的看着她,不知该不该放她离开,而她则不闪不避的迎视着他,告诉他她必需离开。正在他犹疑不决时,内腑被压制的毒突然开始翻觉不已,似想挣脱束缚破匣而出。他断然回身背对着她,额间冷汗涔涔而下,淡声道:“那便让她走吧。”
君昊天见着二人这模样知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对温暖道:“荷儿,随我来。”他既与君熠寒谋划下,悄然正主归位,自然暗中少不了自己的人。
“你好好照顾自己。”君昊天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我没事。”她向几步外垂首等候的宫人走去,脑中忽然想起件事,又回身上前道:“麻烦你帮我告诉君熠寒,楚欢被慕容婧以秘药控制,我为她炼的解药需要他手中的龙苍作药引,若他方便还请他将龙苍借我一用。”
“好。”君昊天颔首,眸中却是怒意涌动。慕容婧这个毒妇为了权势竟然如此待自己的亲身女儿,天下间真有这般狠心的母亲,他虽已知楚欢乃女儿身,但却未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果然后宫的女人最为狠毒。思及此,温晴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瞬间跃入脑海,那个贱人竟好运的遇上了天牢被雷击垮,得以以死解脱,老天爷真是太便宜了她。
温暖藏身在后宫某位贵人的轿中,她让那位贵人将轿停在暗处遂自已离开。除了她不想让君昊天他们知道她现在在何处外,她也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住处,以免被有心人发现。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从后堂悄然回到三楼,刚到药房门口恰巧碰到开门而出的孟孤染,她喉头的腥甜再也抑制不住,鲜血冲破唇齿沿下颌如蜿蜒的溪流浸湿胸前的衣衫,她似听见自己轻唤了声:“孟孤染”便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孟孤染面色森寒将她瘫软的身子拦腰抱起,大步来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指尖探向她的脉眉峰紧皱,眸底杀气瞬间杀气暴涨。究竟是谁,竟然险些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待他查出后,他非将这个人碎尸万段不可!
他将血珠放入她的口中轻抬她的下颌让她咽下,护住她仅剩的还未来得急散去的最后一丝本元,这才将她身上的银针悉数撤下。
这些银针全是强调体内潜能,这个女人竟对自己如此下得了狠手!他心头怒火抑反制不住的高涨,但现下却非容他发怒之时,再强的怒火也得等先将人救活了再发。
他盘腿坐于她身后,雄浑的内力至他掌间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然不多时他却发现她的体内如一汪虚空,这种情形纵是耗进他所有内力于她也形同于无,此种情形最明智的决定便是及时收回掌力,如若不然他只会耗尽内力,甚至赔上性命。
然他不信他会救不了她。掌下内力骤增,他不退反进。半柱香时辰后,她的体内有了丝异动,开始吸纳他的内力。可还不待他心绪稍霁这鼓吸力却猛然大增,他的内力竟不受控制的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她的体内。
待感到她吸入体内的内力已足以让她脱离生命危险后,他这才猛然撤掌,身体遭内力反噬几乎是必然。唇角溢出一线血渍,他竟受了不轻的内伤,内力也仅剩半余。
他不甚在意的抬指抹去唇角的血渍,为她把了把脉,脉像虽仍极弱但已趋于平稳。他以血珠炼功,现今强力将内力灌输于她体内,这功力想必是被吸纳在了血珠中。她的身体已近油尽灯枯之时,如今也仅靠这颗有他一半功力的血珠维系着最后一丝气息,若血珠取出,不过半个时辰便会香消玉殒。但愿搜罗世间珍奇药材调理再加之血珠滋养能将她的本元修复,可枯木要想逢春,又谈何容易。
醒来已是五日后,温暖有些茫然的看着帐顶,睡的太久脑子有些懞一时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何事。耳边传来细微的房门开合声,她侧眸瞧去,一袭红衣映入眼底,眼睑再微微往上抬了抬,瞧见了一张过份妖孽却透着丝苍白的脸,向来邪挑的媚眼中似有什么在涌动,她看的不甚明白。
“孟、孤、染?”她像是不确定般一字一字的唤道,声音因久睡带着丝沙哑。
“还好,人未被睡傻。”孟孤染将药碗搁在床头扶她坐起身,侧身在她床边落坐端起药碗舀了勺药喂给她。
“我睡了很久?”
“不久,不过五日罢了。”他说的很随意,仿若这五日不过就是眨眼的瞬间。
“……”她见递至唇边的药勺,微微有些不自然,这样的孟孤染太过于温柔了些,她不适应,“我自己来就好。”
“你确定?”他收加药勺将碗递给她,“也好,省得本座麻烦。”
药碗就搁在眼前,温暖抬了半天也不过将棉软无力的手从被子内挪到被子外,她心头郁卒面上却淡然自若,“我想了想,我刚醒来这身子还很虚弱得多储存些气力才行,不若就劳烦你去帮我叫弦月来喂我?”
“你这是嫌弃本座?”孟孤染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本座此生还从未侍奉过谁,如今屈身侍奉你倒还遭你嫌弃,难不成你是觉着以本座的身份还比不过那小丫头不成?”
“……就因为您身份太尊贵,所以我才不敢劳您大驾。”温暖瞧着他那笑身上止不住的起了层鸡皮疙瘩。
“你明白就好。”孟孤染重新舀起勺汤药喂给她,“所以得本座侍奉是你的福气。”
“……”温暖张口将药喝下,过了这半晌后脑子也清醒不少,昏迷前的事在脑中纷至沓来,不知君熠寒现在如何了?他体内的毒应该都解了吧。思绪似又开始朝不可掌控的方向发展,她赶紧转移注意力问道:“我是你救的?”
“不然你以为谁还有这般通天能耐,能扭转乾坤,把你将自己糟蹋得所剩无几的命给救回来。”孟孤染语声中泛起抹冷意。
“当时也是别无它法,如若不然我何至于赌上自己的性命。”她唇角泛起抹苦笑。
“他对你来说就如此重要?重要到你不顾性命也要救他?”孟孤染眸中隐有怒意汹涌,“他那一掌几乎要了你的命,你根本就不该救他。”他道是谁将她伤的那般重,没想到细查之下竟然是她心心念念却又伤她极深的君熠寒,虽他伤她是情非得已,但伤了便是伤了,如今又将她打至重伤,前伤她的心的伤她的身,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她爱?
“若非是我,他也不可能中毒,既因我而起,便得由我来承担这后果,这岂不是很合理?”她笑看着他,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语中将一翻生死波折说的甚是轻描淡写,仿若两人之间也不过此前她所说的她只是不想欠谁而已。
“本座倒希望如此。”他看着她的眸似洞穿一切。
孟孤染离开后,不多时弦月端了碗热粥来。这个甚少情绪外露的女子自明月阁那场大变后,似乎变得格外多愁善感了些。
“阁主,你终于醒了。”弦月抹去眼角的泪,端着粥坐在床边喂她。
“哭什么?我醒了你应该笑才是。”温暖打趣她。
“弦月这是喜极而泣。”她想着这些天她重伤昏迷不醒到现在都仍是后怕不已。
“这些天照顾我幸苦你了。”
“这些天都是孟公子在照顾您,我根本连这个房都未被允许踏入,直到刚刚孟公子才差人来告诉我你醒了让我准备些粥给你送来。”弦月神情因未能照顾温暖而有些抑郁。
“他?”难怪先前送药进来的是他,她落难时似乎总是他救的她。这个人,她真的看不透。
“对了阁主,前些天你昏迷时有人送来了这个。”弦月拿出个空白信封递给她。
“我手没力气,你帮我打开。”
弦月依言将信纸拿出依言展开递给她,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龙苍乃碧玉箫。”
他当初离府去江淮时送她的拇指大小碧绿通透用来招唤暗卫的碧玉箫竟是以龙苍制成?她微微有些恍神。
“阁主,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叫孟公子来。”
“没事,不过是想起些旧事罢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那阁主您先休息,我就在门口守着,阁主有事直接唤我便是。”弦月将温暖扶下躺好,将她的被子掖了掖又将炭火拨大了些后这抬步往外走去,走了两步顿了顿想起件事,但思及孟公子有吩咐阁主才刚醒不宜劳神忧心,不要拿些琐碎之事烦她,遂也就忍了没说。
卧床休息了三日,终得孟孤染同意可以下床活动。至她醒来后,孟孤染除了每日前来查看她伤势外几乎不见他的踪影,但向来孟孤染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并未再意。她见弦月欲言又止的模样,开口道:“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公子不让属下拿这些事让你费神,但属下觉着这事阁主似乎挺重视,是以不知道究竟说是不说。”弦月眉峰微皱透着丝苦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说?”温暖有些无语的瞧着她。
“是。”弦月神色瞬间轻松道:“前几日您正昏睡时,慕容城曾传来几次消息说您要的东西已取来,打算当面亲自赠送给你,并与你共商大事。”
“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温暖头疼,但想着自己那几日昏睡,后又卧床不起,他们也是为她好,遂语气尽量平缓道:“我不是在怪你,只是一时有些心急。那你当时如何回的,现下他可又来了消息?”
“属下当时对来传信的人说你有急事处理回了汐月国,回来后会主动联系他。但他今日又派人来传了消息,说若是您若再不安排与他会面,他便与其它人合作,言词间极度强硬。”
“通知她三个时辰后老地方会面。”温暖眸色微动道,她与他只私下见过一次,这老地方自是指的醉仙楼。当时在喜善堂时赛诸葛已几乎认定他与寒王结盟,纵然她不确定,但以她当时对君熠寒的态度,她也能得出“闵思”与君熠寒关系匪浅的结论。若她未落入白鹰洛绯手中,这消息便定已告之了慕容婧,她与慕容婧的“合作”便再无可能。而慕容婧若寻求外援,除了汐月之外,剩下的便是金国。她定会找慕容城。此前她怀疑这二人是否有商量勾结,经此喜善堂走这这一糟之后,无论他们前面是否有勾结,现下却是他“亲自”将他们送作了堆。只要慕容婧找金国做外援,便必然会将“闵思”与寒王“关系匪浅已结盟”的信息透露给慕容城,断了他极有可能想与汐月强强联合的念头。而慕容城此时态度强硬,也正印证了这一点。
“慕容婧那边近日可有甚消息?”她问。
“自您昏睡后就再无任何消息。”
果然如此,既然这样……那么她何不将计就计。温暖唇边泛起抹别有深意的笑。
“阁主,您今日真要见慕容城?您身子尚还这般虚弱……”她语声微带迟疑道:“孟公子若知晓了,恐也不会同意您去。”
“不过楼上楼下坐着谈几去话而已,又不是去多远做什么劳神费力之事。再者,孟孤染近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可是……”
“放心,我不过是见见他,从他手中拿个东西顺带下个套而已,与休息也没什么差别。”
“……”能把给人下套说得理所当然,世上除了阁主怕也找不出几人。
醉仙楼雅间,面容微沉大步而入的慕容城正欲对温暖发难,但瞧见她握拳低咳周身透着难以遮掩的病弱气息后,神色有些讶然的问道:“右丞这是回国处理事务时受伤了?”
“太子请坐。”温暖抬手作“请”。
慕容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站着,遂咳了咳掩饰尴尬坐下。
“闵思近段时日并未回国。”温暖直言。
“什么?”慕容城皱眉,面泛怒色,“你竟然欺骗本太子。”
“太子息怒,闵思未实言告之太子殿下,实有苦衷。”温暖和声安抚。
“苦衷?”慕容城冷笑,“本太子倒要听听看右丞有何苦衷,若右丞不说出个能让本太子接受的由头,本太子不与右丞结盟也罢。”
有了慕容婧做备胎,这底气可真是足了不少。温暖眸底划过抹轻嘲,语声却调出几分怒意道:“闵思之所以欺瞒太子,乃是拜翎国太后慕容婧所赐。”
“慕容婧?”慕容城面泛疑色,“这和慕容婧有何关系?”
“太子刚问闵思‘右丞这是回国处理事务时受伤了?’,闵思既已言明并未回国,那么这伤从何而来?”他不待慕容城出声便自问自答,“此伤乃拜慕容婧所赐。”愤然道:“闵思险些命丧在慕容婧手中。”
“她何至于要害右丞?”神色几度变幻的慕容城已被温暖这强大的信息给几乎震昏了神思,慕容婧竟然差点要了闵思的性命?他惊诧好奇期间的缘由的同时,心底却又不禁为这事拍掌叫好。无论他与闵思合不合作,但慕容婧如此待闵思,她与闵思这恶交得如此深,怕是闵思会不惜一切说明灭了慕容婧为自己报仇。如此……他若与闵思结盟,就算不怎么出力,这慕容婧也定会被灭,自己到时只管得利便是。看来,他还得争取与闵思合作,但闵思与寒王……他心头又有些犹疑。
“她加害闵思的缘由说起来还与太子脱不了关系。”温暖饮了口茶,意有所指的抬眸看向他。
“这件事可与本太子没有任何关系。”慕容城见这锋头突然转向了自己,赶紧从思索中回神敝清与慕容婧的关系,“慕容婧害右丞本太子可是半分不知,右丞可千万别误会本太子。”
“太子想哪里去了。”温暖笑笑,“闵思所指与太子有关,是因慕容婧在闵思参加皇太弟大典后曾又被太后请回商议结盟之事。若太子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查,太后当日是否派人将闵思召入宫中。”
慕容城心头冷嘲,原来慕容婧竟找过闵思合作,难怪现在找他,想来是发现闵思与寒王的关系,知道不可能再有机会合作,是以便来找他?
温暖继续道:“实言,当时闵思并未答应她的提议,但也并未拒绝。直到见过太子详谈后,发现你我于天下大势上极有默契,且慕容婧不过有翎国三分之一的势力,而太子身后却是庞大的金国作为后盾,闵思自当选择太子为盟友而拒绝了慕容婧。”
“所以右丞便选择了本太子而拒绝了慕容婧,慕容婧因此动怒,欲除掉右丞?”被温暖一袭捧高踩低的话听得颇为顺心的慕容城自动作了推理接下了她的话。
“没错。”温暖点了点头。
“可是具本太子了解,慕容婧应该不至于这么蠢才是。杀了右丞就等于与汐月为敌,她现在内乱未平,哪还有心力去招惹汐月?就算有这心力,她也没这实力。”慕容城思了思提出疑问。
这太子倒还不至于太蠢,温暖抬眸瞧向他,眸底十分应时的泛起抹痛恨,“她自是没这么蠢,不止不蠢还极为高明。”
“哦?”慕容城双眸紧盯着温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等着她的下文。
“她派人模仿寒王的笔迹写了封信邀请闵思去府里共商大事,闵思见是寒王邀请不疑有它当下前去,再被她安插在王府里的人秘密带进寒王的书房。寒王天生警醒回房后感到有生人气息,当下不动声色一掌袭来,可怜在下那时正因久等坐在暗处打旽,待惊醒欲避时胸口已结结实实的中了一掌,而寒王因动用了内力,竟然引得体内不知何时中的毒毒发。王府的人赶来看见这一幕……闵思府外久等的属下见闵思入寒王府未回……”其后果不言而喻。
“好一出大戏。”慕容城唏嘘,催促道:“后来呢?你与寒王兵戈相见?”若这样的事态发展,那她和寒王结盟之事又如何说?难道慕容婧骗他?
“自是没有。寒王是何等心思通透之人,再加之闵思的三寸不烂之舌及王府内纠出的给他下毒的内奸,一切自是真相大白。寒王所中之毒乃明月阁之毒,自是唯有喜善堂可解,然许是现实太过悲催,喜膳堂的堂主竟是慕容婧的人,她见重伤的闵思及中毒至深的寒王,当下起了杀心。闵思与寒王险些遭了她的毒手,合力欲将她擒住,却因当时我二人均生命垂威,是以被她给跑了。”温暖扼腕叹息。
“所以你二人同生死共患难之后,就顺理成章的结盟了?”他深吸口气道,只觉这戏真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然。”温暖瞧着他入戏及深的回味之色,唇畔泛起抹满意的笑。戏,过真则无趣,过假则起疑。一部好的戏,必须虚实结合方能让人陷进戏里而不自知。而她所编写的这幕戏,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纵然他去查,也只会更加深信不疑罢了。
慕容城将这出戏细细的品味了翻,叹息般覆掌而击道:“好一个瞒天过海借刀杀人嫁祸江东祸水东引挑拨离间以逸待劳隔岸观火一石多鸟的连环妙计,若陷入此计中的不是正是你和寒王,而换了其中一方,只要一入此局,怕就不是如今这形势,这天下局势得瞬间变幻了。本太子扪心自问,单就这条计策,本太子较之慕容婧自愧不如。”他皱了皱眉道:“具本太子所知,她虽不蠢,但也不至于对天下大势擅谋到如此程度,如若不然,也不至于将自己弄到如今这般艰难的地步。但这次这谋略也的确出人意料了些,难道她身边出了什么高人谋士?”
“太子对慕容婧很了解?”温暖见他陷入思索中,遂转移话题道。
慕容城眸底异色一闪而逝,笑着道:“所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于自己的敌人,本太子自是要多加了解。”他语落,眸一凝道:“既然右丞选择了与寒王合作,那右丞是拒绝了本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