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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众人已乱做一团,惊恐呼喊与桌椅碰撞此起彼伏,唯见那束莹亮的光芒凌空飞纵,霎时于殿宇的一侧闪向了另一侧。
雷音已随光芒纵身而起,羌浅的目光也紧凝住光团不放。只听“嗖嗖”两声身影疾动,光团忽从殿宇一隅消失。羌浅知道那是司徒空已从殿内离开,再不敢犹豫,“腾”地起身向角落奔去,黑暗之中免不了与数人摩肩接踵。
大厅内侧有通向殿后的道路,羌浅从殿内奔出,只觉眼前豁地一亮,双目竟被日光刺得生疼。她用力眨眨眼,便见两道飞影已窜上屋脊,又于她转目一瞬飞落至墙后。
这顷刻不见的两人正是雷音与司徒空,羌浅看准两人离去的方向,即刻拔足去追,也自跃上了殿宇屋脊。就在这时,她忽感身侧掠起一阵劲风,紧接着就看到那昆仑派的少年弟子足踏青瓦而来。那少年人只略带疑虑地斜目昵一眼她,脚下却并不停歇,动作矫捷地从屋脊跃下,竟也似是去追雷音与司徒空二人。
羌浅不知这少年人此举意欲何为,但也无暇惊疑,几乎与少年人同时提足奔行。羌浅的轻功自是无人能及,奔出数步后便赶超了少年人,而少年人足步却也不慢,即使在奔走时稍落在羌浅之后,但也紧紧随着她。
前方,雷音与司徒空两人如风转入渺无人迹的僻静旷野后不再奔驰。羌浅同少年人追至旷野中,正见两人身影飞旋,已相斗一处。雷音的柳叶双刀薄翼熠闪,刀光自四面八方拢上司徒空,司徒空却只徒手,以迅雷之速游走在光晕中,让人根本无法瞧清身法。
少年人厉喝一声司徒空的名姓,突地自距离羌浅不远处飞窜而出,手中一柄长剑似翔龙入云,剑尖直贯两人周身光影。
雷音与司徒空正凝神交手,各自视线都不离对方半寸。二人眼见剑芒突如其来,俱是于顷刻间偏身后撤,但彼此间距并无拉大,仍是过招不停。
少年人就在二人后撤时的须臾间加入战局,剑影所及之处皆在司徒空飞走空隙。他一面从容不迫舞动长剑,一面运气提声道:“司徒空,还我掌门师尊剑来!”
“剑?什么剑?”司徒空身子向后侧一拧。他道出第一个“剑”字时还在雷音刀下,而等他第二个“剑”字音落,身形却已到了少年人面前。
少年人见识到司徒空的奇诡身法也不敢大意,挺剑直刺向司徒空左臂,剑势灵动飘逸。
司徒空却丝毫无惧,在少年人剑尖与自己近在咫尺之际竟嘿嘿一笑。而他的下一句话紧紧接连这笑声,只是他在扬起小胡子时竟已绕至了少年人身后,巧妙避过了剑芒又再与雷音相对。
“啊,我知道了,你小子是从昆仑山来的!”他一手穿梭于雷音的刀光,一手翻转于少年的剑芒,极近危机中一张嘴却不停歇,“无为老道人如其名,墨守成规毫无作为,那山上的太初殿更是阴气沉沉骇死个人!我只道昆仑从此没落无人,没成想还能见到个稍微像样点的活人。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昆仑第三代弟子桓睿。”少年人泰然道出自己的姓名,同时一剑横挑紧连一剑斜刺,剑眉怒目凛凛生辉,“司徒空,你趁掌门师尊闭关之际潜入剑阙,盗走我昆仑琉焰宝剑,实在卑鄙无耻,还不快将琉焰剑还来!”
这叫桓睿的少年人一语言罢,那边厢雷音却猝然放缓了对司徒空的攻势,翩然回身足尖点地,竟飞跃向羌浅所在,就此从争斗中脱身。
雷音眼观战势,在羌浅耳边道:“小姑娘,这年轻人功夫不错,不过比之司徒空还是逊色不少,我们可先由他消耗司徒空体能,到他不敌时再出手,如此便可确保司徒空无力遁走。”
司徒空见雷音不见征兆地退走,嘴角几下微颤后便不再看她,转而独对桓睿一人。他左肩后倾右臂前展,从桓睿剑锋下划出,翻翻眼皮颇为不屑道:“哼,昆仑派的琉焰剑只不过排在武林十大名剑最末,过目即忘的东西我司徒空还真不稀罕!你嘴里说着让我还剑,怎么自己不去瞧瞧那剑是否已被还了回去?”
“琉焰剑已被你归还?这不可能。”桓睿掌中长剑如虹,在司徒空说话间已一连攻出数招,“掌门失剑后即下令重锁封了剑阙,并令人日夜看守山中要道,我们只看见你离去,何曾见过你归来?”
“我司徒空向来说一不二,你们昆仑派那剑确实是曾被我拿走,我瞧了两日便觉无趣,就又把它还了去。还了就是还了,你该让无为老道去打开剑阙瞅瞅才对呀!说起来,那么栋破楼也叫剑阙,无为老道的脸是有多大?”司徒空于呼啸剑风中来回闪动,桓睿剑势虽凌厉却不能伤他。
只听他又道:“如今江湖各大宗派齐聚玉门关,为的无非是大漠中的宝藏。无为老道莫不是也终于想开了,需得敛些钱财才好去修昆仑山上那寒酸破楼,所以派了你们这些徒子徒孙来凑热闹?”
“司徒空,我不容许你对我师尊不敬!”桓睿手腕一翻,长剑剑锋突转,而他本人则腾空跃起,后将剑芒笔直刺下,这一剑来势凛冽毫不留情,眼看就要令司徒空无处可躲。
“哎呀,来真的了!”司徒空口中啧啧嚎着,双目却直勾勾不动,一条手臂忽地一抖,袖口处陡然一松,那颗自胡人富商处被盗取的夜光宝珠竟被他擎在了掌中。
桓睿此刻正作势刺下,剑尖所指刚好与司徒空手掌相对。司徒空手上明珠与剑芒相遇忽发奇光,一束灼目光晕激射向桓睿眼眸。桓睿被这强光所晃,长剑一下失了准头,身体落地时剑尖已距司徒空甚远,直刺入了土地。
雷音见桓睿现出颓势,急对羌浅道:“小姑娘,就是现在!”她话音未落已飞掠而出,羌浅紧随她身侧,也朝司徒空而去。
司徒空此刻正眯起眼,见雷音来袭赶忙飞速闪躲。然而雷音早已看准时机,刀刃片刻便至司徒空脖颈要害。她唇边冷笑,素指拂过司徒空前胸,点了他几处大穴。司徒空未及招架已见眼前的晃晃刀光,龇牙咧嘴地斜眼瞥着雷音。
桓睿抽出入土长剑,紧拧眉宇走到近前,看看雷音与羌浅,不卑不亢道:“在下昆仑派桓睿,适才心急贸然出手,若对女侠有得罪之处,万望女侠见谅。”
雷音道:“桓少侠,司徒空此人狡诈得紧,若非有你相助,我大概不能轻易将他制服,该是我多谢你才对。我与此人尚有些私事处理,再会。”她的语音冷艳,极具威慑之力,似在无形中令听者不能反抗。
桓睿微一犹豫,抱拳道:“在下也要去与众位师兄会和,那便与女侠告辞了,后会有期。”他语毕向后退去两步,提起步履返身奔远。
雷音直至桓睿身影不见后才收回目色,美眸凝在司徒空脸上一瞬不瞬。司徒空不与她搭腔,反倒打量着羌浅道:“小师侄,是你不是?”
“师叔,您真厉害,这样都能看出来。”羌浅发出声音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司徒空马上看着羌浅叫起来:“好你个小师侄啊,师叔待你不薄,你竟帮着别人来给师叔下套!”
“司徒空,这小姑娘只是跟了来,明明什么都没做。你身为她的长辈,如此说话倒是一点不害臊!”雷音把羌浅挡在了自己身后。
司徒空翻翻白眼,这才斜睨雷音道:“要找我的方式千千万,何苦非要出此下策?你是不是考虑考虑,先将我的穴解了?”
“不解又如何?”雷音冷眼相对。
“也没什么,那我就在这里多站一会儿,吹吹冷风感觉也不错,呵呵。”司徒空眼珠一通滚动,忽又狐疑瞄瞄雷音,“前些日子见面时还不至于上来就动手,今天你是吃了火药?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好歹得让我知道!”
“你用不着在这里装疯卖傻,你从清风寨拿走了戚烨的救命之物,你自己还不清楚么?!你不交出来,我就斩下你的双手,让你以后再配不上‘盗圣’一称!”雷音目中怒意渐盛。
司徒空假模假样地“哦”了一声:“你说那东西啊……那东西不在我身边,你就是现在杀了我,我也是交不出。不过呢——”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又道:“我小师侄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你可以让她带你去取!”
“我?!”羌浅立时发了懵,“师叔,您在说什么……”
“我说——”司徒空一语未完却倏地睁圆了双眼,面露惊色道,“我说你们最好快将我的穴道解开,否则咱们三个谁也别想走脱了!”
雷音察觉出司徒空面色有异,急转眸光望向后方。羌浅随雷音转目,却只见旷野边缘正有十数匹飞马疾驰而来,而马上骑士则皆身着飞鱼锦服,腰配绣春长刀,乃是受东厂管辖的锦衣卫数人。
雷音只道一字“走”,在司徒空穴上三下急点,拽起羌浅手臂就往相反方向飞奔。司徒空穴道被解,却不与雷音及羌浅同行。羌浅扭头瞧他时,他的身形竟已无影无踪。
“小姑娘,别管司徒空了!”雷音仍牵住她不放,转瞬已与她奔至村间小径。
两人沿小径一路疾奔,羌浅蓦然发现雷音正与自己奔行往清风寨方向。等她再看身后时,两人已摆脱掉锦衣卫众人,正穿过无人的荒村。
破烂径上斜阳辐照,两人身后只有幽长的影子跟随。
雷音脚步稍缓,边走边问羌浅道:“小姑娘,司徒空是否当真向你说过那物事的所在?”
“我……我真的不知道师叔为什么会这样说……”羌浅紧蹙秀眉,内心同样焦急难安。
雷音妙目冷凝,拍了拍羌浅的肩:“算了,先不说这事。前方就是清风寨,我们还是快些去看看那孩子。”她不再多言,提足直向前行去。
羌浅无声随在雷音身后,心里却着实懊恼,只恨自己没能拦住司徒空问个清楚。司徒空此时一走,又不知在何时才能再见,她欲问询之事一下子又没了着落,一路上都不禁郁郁寡欢。
雷音看出她心情低落,对她稍作安慰。她只有努力收起了愁容,提快脚步跟上雷音。
雷音在将走到清风寨前方时步履突地一转,不从正面入内,反倒是兜了个极大的圈子,与羌浅绕到了寨子的后方,直接走向戚烨的小宅。
此时夜幕已至,小宅内燃亮了灯火。羌浅与雷音轻盈一纵,便自阻隔小宅与外间的高墙上跃下,置身在小宅前。
戚烨身着白裘大氅,正临风坐于小宅门前,凝神远望暮色。
羌浅一步跑到他身边,焦急道:“晚上风这般大,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外面!”
戚烨见她归来便不再凝目,眉宇复回淡远道:“你只是去与小姨想见,却一日未归,想来是遇上了什么事。我没办法去相助你,心里忧虑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羌浅转转眼睛道:“还好没遇上什么大事。”
“过来,头低一点。”戚烨突道。
羌浅不解地晃晃脑袋,戚烨却已在她低头的瞬间揭下她脸上的面具。
“这样看来顺眼多了。”他唇含浅笑,瞳光深若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