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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怀想着六月的序曲应该是这样:雨是她的背景,烂漫的时节,樱花璀璨拉开了帷幕,梨花娇媚的压低了海棠,青梅吐纳着泥土的芬芳,过往似闲愁无边无际。
如果爱可以明媚如初,若人生只如初见。
那么我再见到任小萱的场景会是怎样?
她会不会变得跟志豪一样,满身的珠光宝气,将我折射得一文不值,还是她已经看淡了一切,选择回来和我重新开始,接着续写我们未完成的爱情童话。
“来,再干一杯!”志豪将斟满的酒杯递给我。
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草草杯盘,笑语不再;灯火通明,相顾无言。
“你和任小萱还有联系吗?”志豪满脸晕眩的看着我。
我掷下手中的器皿,半开玩笑地说道:“联系这东西,久了也便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吗?”志豪也苦笑了一回,“我记得高三那年,你可是哭得死去活来啊!”
“哦,是吗?”我更像是在问我自己。
男人一人生中为一个女人哭泣是一件骄傲的事情,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也许便不是那么令人骄傲了。
我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为任小萱哭泣的夏季,在那天空澄澈的季节里,有一个人女孩曾经让那个男孩梦魂牵萦,六年的时光如流水,但被遗忘在流年里的誓言却未曾被拾起。
当时的我们毕竟还太年轻,总是轻易地许诺,却最终没有在誓言的道路上一往直前。
久了,久了,便淡了,星光也暗,回忆也散了。
“说说你吧。”我看着一身华丽装束的志豪,语气里难以掩盖羡慕之情。
“我啊......”一个长长的语气词拉开了志豪的前程往事,那如烟般细碎的时光没有经过他深邃语言的雕饰和渲染,只是这样平淡而又平静地叙述着,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更像是在挖掘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烟尘。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薄幸名!”
“原来你的生活是如此的诗意!”
“诗意?诗意个屁!”志豪前俯后仰。
我举起手中的杯,向志豪递去:“就为你诗意个屁的生活,干一杯!”
“哈哈哈,好,好,就为我们像个屁的生活干一杯!”志豪举杯迎上。
短暂的相聚可以勾起人的很多回忆,但是我不愿意想起太多的过往,那些逝去的东西就让它如死灰一直被长埋地下吧。
午夜的三点,我和志豪在上海的长乐路挥手道别。
之后,也是很久以后,我一直期望着这种没有经过时光机策划的相逢能够再次出现,但是再也没有了,因为志豪去英国进修去了。
他告诉我那是一所很著名的大学,徐志摩在那里读过书,那里有一条很有名的河,河里有着如少女秀发般柔柔的河水,河水上是一座桥,桥上是过往的行人和时光匆匆压过的车辙。
我和志豪的故事也在那一年告了一个段落,但是另一个人我又不得不提起。
如果说志豪是一次意外的偶遇,那么张国兵却是我用心良苦的找寻。
在九月骄阳似火的武汉,我下了飞机,挤了地铁,搭了公交,还步行了五百米的路程才终于看见了眉开眼笑的张国兵,那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男子。
“靠!早知道,就叫你来接我了!”我将行李扔给张国兵。
“你这不是来到了吗?”张国兵从来就没有跟我客套的习惯。
即使他客套了,我也还真不适应。
“那你准备如何招待我?”我绝对够厚颜无耻。
“吃两个月泡面咯!”张国兵一板一眼地说道。
“靠!”我在张国兵的肩上重重一击。
两个落寞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街角的尽头,像是蒙太奇似的手法,整个镜头被拉得好长,好长,我只记得那一天短短的路程我们走了好久,没有勾肩搭背,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种多年来形成的默契,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个脚印。
“诺!先吃一块西瓜垫垫底,晚饭马上做好!”张国兵递给我一块切割得很不规则的西瓜。
我一口便去了一大半,不知道是西瓜太小,还是我的食量变大了,或许只是因为天气过于炎热了吧。
我盯着手里被啃剩下的西瓜皮,急切地问张国兵:“说好的晚饭呢!”
“嘿嘿!”张国兵笑而不语。
五分钟后,我的耳畔便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坐在张国兵的哈雷摩托后座上。
“想吃点什么?”张国兵问我。
“吃面!”我脱口而出。
“什么?!”张国兵似乎没有听清楚我的话语。
“吃面!吃兰州拉面!”我重复。
风儿卷走了我抑扬顿挫的怪异语调,张国兵的后背微微怔悚,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是那无法磨灭的过往,还是那一碗铺满葱加半个卤蛋的兰州拉面让他回味无穷。
“好!吃面,吃面去!”张国兵高兴地嚷道。
去看望张国兵的第一次,吃的真是兰州拉面,而且店面装潢略有讲究,连服务员据说也是特意从兰州请来的,师傅当然也是制作兰州拉面的佼佼者。
“味道怎么样?”坐在充满西域风情的面馆里,张国兵急切地问我。
“唉......”我一声沉重的叹息,“没有当年的面好吃了!”
“不会吧,这可是武汉最好吃的拉面了!”中国兵难以置信。
“可是总觉得味道不正中!”我诡辩道。
但什么又是正中呢?什么样的味道才是最好的味道?谁又能说得出来呢?
我并没有贬低张国兵带我去吃面的那家餐馆,而是一种味道一旦熟悉了,就很难忘却,任凭时光的流逝,那种残存于味蕾间的酶是不会消散的,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有的东西是会复活的。
那段日子,我在武汉足足待了两个月,张国兵并没有实现他的诺言,让我吃两个月的泡面,这足矣让我感到欣慰。
在搭乘飞机飞回上海的那个晚上,透过薄云下的夜空,我将繁华的上海看了个透彻,闪烁霓虹的街头,飞驰疾走的现代交通工具,不厌其烦的招商广告鳞次栉比,以及证明经济腾飞的喧嚣与浮华。
生活就在这种繁琐而又冗杂的气息中苟延残喘,死了的人未必比活着的人难受。
躺在偌大的公寓里,偶然间我会想起老赖,那个早已消失在生命里的过客,曾经飞累了的倦鸟,是否已经归巢,还是继续他的漂泊之旅,在某个同样热闹的街头,仰着头,窥探着绯红的薄云,以及四十五度天空的阴翳。
没人会给这种在生命里留下浅浅印迹的惊鸿过多的脑海空间,只有像我这种生活无聊加无趣的人,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脑海拾起这种生活的零星片段,因为我懒于记忆,所以只能想起什么就记录什么。
为了祭奠那段未能忘却的日子,十月的黄金周,我冒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局势,毅然决然的踏上了s市的行程。
不是飞机,而是漫长的火车之旅。
一路的繁花盛景,青山绿水,过惯了大都市生活的人是很神往这种远离世俗喧嚣的地方的,但是在通过重重叠山后,另一个世界依然是躲避不了的人间烟火。
桃花坞已经翻新,连老板都换了人,巧的是公寓前台却仍然是小丽,我习惯叫她“如花”。
但“如花”好像不认识我了,站在她的面前,她审视了我良久,而最后终于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您好!”
突然的陌生让我很是畅快,因为这证明我已经变得不是那么失败。
“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如花看着衣冠楚楚的我。
“还记得老赖吗?”我向如花问道。
“老赖?”我像是勾起了如花的某些记忆,她在脑海快速翻阅了一遍,然后很无奈的看着我:“你认识他吗?前阵子他还回来过呢!他还借了我两百块钱,说是这个月还我,可是谁知道呢,这家伙说话从来就不算话,哎呀,我真后悔借给他!”
我看着蔫蔫的如花,那种阴郁神情让人觉得她漂亮了不少。
我本想宽慰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但是话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所以,我只是尴尬的笑了两声。
“您,大概也在笑我傻吧!”如花眼里透露出伤心欲绝的神色。
我连忙解释自己的可恶行径:“没,没,没有的事!”
“嗯,我是很傻啦,但是这世间比我傻的人还多了去呢。”如花自顾自话。
“哦,这怎么说呢?”我对这个话题感了兴趣。
“前两天,就在桃花坞前,一个好心人给了一个瞎子骗光了所有的钱!”
“瞎子?”
“其实也不是瞎子了,那是一个假的瞎子。哈哈哈,你看,连真假瞎子都分不清,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比我更傻的人呢!”说到这的时候,如花的心情突然变得无比的畅快,好像她那两百块钱和她口中好心人的所有钱财相比算是值得了,即使丢进了茅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听着故事的我,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看着拍手称快的如花,我真替她感到悲哀。
尘世间最让人害怕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如果一个没有良知的国度,那还期望她有什么大的飞跃,一个国家即使gdp有再快的增长,那又有什么用呢,因为失去了最基本的同情心的国家,就相当于没有了灵魂。
我很快就从桃花坞里逃离了,出来的时候,天空明媚了不少。
我想这个地方,我是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