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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爱纯和宁箫成功潜进张贵的客房,客房里有三个屋子,除了里屋和外屋之外,还有一个浴池屋。浴池里还有半满的水,水面上铺满鲜花,靠近睡房的那头放了一张较矮的桌子,桌上的盘子里装了各种颜色大小的水果。
里屋和外屋都不见一丝打斗痕迹,根据守门弟子所说,丑时张贵命他们退下,这个时间张贵还在屋里,辰时王袁来找他的时候张贵就不见了。
丑时到辰时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爱纯沉思片刻,走回到浴池屋,端起小桌上的盘子细细观察之后对宁箫说:“这里有破绽。”
宁箫摸了摸她手里的盘子,又蹲下查看那张桌子,发现某一边有磕碰断裂的木屑。“山庄待客严谨周到,这些客房都会在他们入住前一日进行检查,不会出现损坏的物什。”
爱纯在浴池边蹲下,伸手摸了摸下面的水,再放置鼻下闻了闻。
“有点臭。”说着把手递到宁箫面前,宁箫微微皱眉,无奈地低头去闻。
“气味很奇怪。”
爱纯用手把水面上厚厚的花瓣拨开,可是水成浓而浑的乳/白色,什么也看不见,她又够着伸下去,突然碰到什么东西叮的一声脆响,二人面面相觑。
宁箫直接下到池里去,不久后只闻哐当几声,一颗苍白湿漉漉的头突然窜出水面,宁箫紧跟着从水里出来,手里托举着一具尸体,正是张贵。
听见屋内动静的手下纷纷冲了进来,王袁很快赶到,看见躺在地上已然死亡的张贵,立即跪倒在地上痛骂哭叫,哭够了,抬头看见爱纯和宁箫,目色凝重道:“是你们发现将军的尸体?”
爱纯看出他心里猜疑什么,说道:“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案子,如果再放任你们独自查办,我看等你们找到张将军的时候,尸首可能都化成一滩血水咯。”
宁箫面无表情地说道:“从现在开始还请王袁将军不要再多加阻碍,玄机门左右玄督都在这里,一旦事情闹大,将军也清楚会是谁的责任。”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王袁只能点头答应。
张贵的尸体被抬到阴阳殿,待宁庄主验尸出来,张欣一双哭红的眼又落下两串眼泪,哽咽着问道:“我弟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庄主叹了口气说:“被人勒住喉咙窒息而死。”
张欣后退一步,又突然抓住宁庄主的胳膊,泪眼盈盈地说道:“我弟他死得冤枉,你一定要把杀害他的凶手找出来!”
“冤枉?”宁庄主冷漠平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后抽回自己的胳膊,转身离开。
他的冷淡让张欣震惊得说不出话,随着他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张欣诧异的眸色里浮现讥讽凄冷的笑意。
“娘,你还看不出来么,爹对舅舅的死一点也不伤心。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把我们母子两放在心上,宁箫一回来,他们两就在屋里彻夜长谈,亲儿子还比不过一个乱臣贼子的遗孤。我看爹是真的老糊涂了。”
“熙儿!”张欣制止他说下去。
“现在舅舅死了,支持我们的势力没了,庄主之位爹是铁了心的会给三师弟了吧?”
张欣眉头紧锁,沉思半晌后对宁熙说:“你想办法把你舅舅这事通知你外公。”
“娘,你是想让外公他……”
张欣嘴角抿出森冷的线条。“是你爹逼我这么做的,熙儿,此事要尽快。”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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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纯走在半路上,盛阳从屋檐跳下,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爱纯道:“走,我们去找王袁。”
在出事的客房门口找到王袁,爱纯也不多说废话,直入正题道:“王将军,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将尚荀严刑逼供,险些要了他的命,手段未免也太过了吧?联系张贵失踪那天你们反常越矩的行为,你还敢说其中没有隐瞒一些什么事?还是说只等我们把事情全部查清楚再来给你定罪,妨碍玄机门查案也许是小事,可是如果因此耽误皇上的金佛*,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王袁抱拳跪地道:“末将有罪!”
爱纯上前将他扶起,道:“有没有罪以之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们,在张将军死前都发生了什么?”
王袁道:“其实末将都是依照张将军的吩咐行事。那天寿宴结束,将军说尚荀一直对他记恨在心,会为了抢回本该属于他的职位而对付将军,无可奈何之下将军决定对先下手为强。”
“所以从一开始你都在故意针对尚荀?”
王袁默了默继续说:“这是将军的计划,将军说他会失踪一段时间,让末将把尚荀抓住,逼他认罪画押,但其实状纸是另一份罪责,等到一切安妥将军会以死里逃生的模样回来,然而末将万万没想到的是将军竟然死在自己房中的浴池里。”说着王袁又面露悲哀之色。
盛阳摸着下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做的也太过分了,幸好宁校尉及时找到你们关押尚荀的地方,不然尚荀怕是今晚就坚持不下去了。”
爱纯对王袁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将军是什么时候?”
“子时六刻。”
“当时你们之间的谈话有没有第三人听见?”
“末将并未发现,但不排除附近可能有比末将武功高强之人。”
“张将军在与你商定计划之后就回屋了是么?”
“是的。”
“然后你以为一切正在按计划进行,就立马抓了尚荀?在你最后一次见到张将军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末将并未发现张将军有其他反常行为。”
“好了,王将军,你可以先退下了。”
待王袁走后,盛阳撇嘴道:“老大,你相信他的话啊?”
“反正我们没有线索,信一下也无妨,暂时按照他所说的查吧。”爱纯走到最里边的浴池屋,池子里的水已经被抽干,将张贵尸体捆绑在池底的铁链还在里面。
爱纯跳下去,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结构,按道理说浴池底部都应该是平坦无物的,可是这个浴池的一边底下却有两个弓形把手,凶手利用把手和铁链将张贵的尸体绑在池底。
怎么看这两个弓形把手都觉得别扭,爱纯试着拔了拔它们,拔不动,却突然听见咔地一声,盛阳蹲在上面叫道:“老大,是不是有机关?”
爱纯也这么认为着,又仔细检查了一番周围,墙壁上其中一块瓷砖是松动的,爱纯将瓷砖轻轻向上推开。
盛阳跳下来,用手敲了敲瓷砖周围,然后将附近瓷砖相上下左右依次推开,露出里面一张圆形的网,然后外面那两个弓形把手竟能旋转九十度,与瓷砖侧面大小形成同样厚度,把瓷砖收回来时也能隐藏那两个弓形把手。
“这么大的通道足够一个人钻入钻出。可是谁会在这里修这么个通道啊?”盛阳说着便试着往里爬。
“啊啊,老大,我卡住了。”
爱纯嘴角抽了抽,使出极大功力才将他拔//出来,盛阳扭着脖子和胳膊闷闷道:“稍微再建大一点不行吗?老大,怎么办?”
“你不行我行啊。”
“老大,你爬啊?要是遇到脏东西或者鳄鱼巨蟒怎么办?”
爱纯扯了扯嘴皮,“如果我被吃了,来年帮我多上几柱香。”
盛阳:“……”
爱纯在通道中爬行,尽头是一个漆黑的山洞,下面是一滩水。潜入水中,找到出口游出去,冒出水面时爱纯抹一把脸上的水渍,大口喘气,突然发现岸边正站着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瘟神云璃。
云璃盯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你还真是无处不在,黏人的很呢。”
“呸!”爱纯瞪他一眼后游上岸。
正抖着身上的水渍,一件月白色的外衣突然从背后盖上来,爱纯怔怔地回头看,云璃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只道:“先借你,记得洗干净了再还我。”
爱纯嘴角抽了抽,翻了个白眼,快步离开。一直走回屋里才想起身上的衣服居然没有还给他,然而转念又想,她上岸的地方与他住的地方较远,他怎么会在那里?
洗完澡出来,盛阳面色苍白地进屋,爱纯擦着头发问:“你怎么了?”
“老大……”盛阳颤抖着牙齿看向爱纯,“你说的都对,我最近总感觉有脏东西跟着我,你说张洛的鬼魂是不是看上我了?”
爱纯无语了片刻,坐下喝了杯水。“对了,我今天爬出去发现,原来那条路可以通向山庄背后的湖泊,我在山洞里发现还算新鲜的花瓣,猜测凶手是打开纱网从通道逃出去了。”
这时,严生、宁箫、叶芳从外面敲门而入,三人围着桌子坐下,爱纯倒了茶后,拿出糕点和瓜子放在碟子上,整个感觉就像即将展开座谈会。
严生对爱纯道:“我们这边查到,原来张将军这次前来山庄主要是张欣的意思,宁庄主已有退位之意,张欣请来为将的亲弟,目的是为了帮助宁熙增强势力,能够有更多机会继承庄主之位。”
叶芳:“而且宁熙已经派人将张将军的死讯通知了丞相,如果以最快的速度,丞相明日便会抵达。”
宁箫:“你们有没有查到什么?”
爱纯:“我在张将军浴池里发现了机关密道,我想问你,那间房子是谁负责监工的?”
宁箫想了想后说:“我听师弟说过,西区的客房前不久才翻新过,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大师兄在管理。如果你说大师兄有意在浴池里建造密道我尚且相信,因为大师兄从小热爱研制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是你要说大师兄杀人,这个我是万万不会信的,大师兄为人老实谦和,对我们这些师弟都很好,何况他与张将军无仇无怨,杀他做什么?!”
爱纯:“那在张将军住进去之前有谁在那间房住过么?”
“那间房是师母专门留给张将军的,除了张将军不会有人住。”这么一说宁箫立即意识到现在大师兄的嫌疑极大,又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去探大师兄的话,首先说明,我是绝对相信大师兄的为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们少怀疑一个错误的对象、尽快查明真凶。”
爱纯:“好,如果方便,明日起你负责留意山庄内的弟子,如果浴池密道真与凶手有关,那凶手很可能就是山庄里的人。”
宁箫眉目渐渐变得凝重,忽而道:“明日我就一个个查,若是凶手是山庄弟子,我必然亲手将他揪出来,清理门户!”
叶芳看了看面色不佳的盛阳,道:“平时他最爱说话,今晚怎么连嘴巴都不愿动一下?”
爱纯笑了笑:“被鬼附身了。”
“鬼?什么鬼?走开走开啊!”盛阳跳起来极度戒备状。
“喂,开玩笑呢,你也不用吓成这样吧?”爱纯打趣地说着。
盛阳左右瞟瞟,抱紧双臂坐下,神情凝重地说:“我真的遇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鬼了,我发誓没骗人!”
“那好,你说说怎么遇见的?”宁箫和爱纯吃着一盘瓜子,像准备听故事一般盯着他。
盛阳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从张将军房间出来,想去找老大,走到后山,余光里突然就有一个影子闪过,我立即转头去看,什么也没看见,可是没过多久天顶又有一抹白影唰地一下不见了,那时我只觉背脊阴寒,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一眼都快把我肠子悔青了,你们知道我看见什么了么?”
四人纷纷摇头。
“我看见一个曼妙身姿的白衣女人背对我站在前面,后山回荡着女子尖锐的笑声,一双阴冷无比的手突然摸上了我的脖子,我吓得用脚向后一踹,然后跑走了。幸亏我机智,不然你们就要多查一具尸体了。”盛阳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然而听故事的四人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严生:“小子,你怎么就确定她一定是鬼魂?”
盛阳:“她不仅能变大变小,还能如影幻化,一个分//身在前面,一个分//身在后面,她应该有好几个分//身,总是围绕着我转。在这世上还没有这么邪乎的武功呢。”
叶芳:“她能变大变小?”
盛阳:“是啊,从我头顶飞过的时候我正巧看到了一眼,身形如牛般强大呢,可是当我转身看到她的背影时又是那么教授小巧。”
宁箫:“她怎么叫的?”
盛阳:“那声音简直是噩梦,我不想再回忆。”
爱纯:“你逃命的时候踹中她了?
盛阳想了想:“应该是吧,当时情况太紧急,我也记不清有没有踹中。不过我好想听见了一声哎哟。”
严生:“哎哟?”
“嗯,很清脆。”
严生大笑出声,待笑够了后起身对爱纯道:“今日就先到这吧,我们告辞了。”
紧随其后的叶芳和宁箫,一个对着他含笑摇头,一个看了看盛阳,又看了看爱纯,道了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尤其师父就有其徒弟。”
“什么鬼?”爱纯眯着眼瞟向宁箫,宁箫笑着走出门。
盛阳被宁箫最后的眼神搞得又糊涂又生气,他看向爱纯道:“老大,他们什么意思?”
爱纯拍拍他的脑袋:“被人耍得这么明显都不知道,以后别叫我老大了。”
“啊?老大……”
被他那句略带撒娇的呼喊,爱纯一边抖着鸡皮疙瘩一边离开,走了几步发现不对,返回来用力拍了一下盛阳,吼道:“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老大今天一点也不温柔……”
“快出去!”
“可是老大,我怕……”
爱纯嘴角一抽,双掌于胸前自上压下,一团热气立即在二人之间腾升,盛阳吓得左脚绊着右脚跑了出去。
翌日一早,爱纯在剧烈的敲门声中北惊醒,盛阳拍打着大门叫道:“老大,死人了,死人了!”
爱纯盯着蓬松的乱发开门,迷迷糊糊地说:“死什么人啊?我就快你吵死了!”
“不是啊老大,真的死人了!”
爱纯用力摇摇脑袋,揉揉眼睛问道:“谁死了?”
“山庄里的一个弟子,叫曾闲。”
“怎么死的?”
“被毒死的。”
“你等一下。”爱纯换好衣服,随意整理一下妆容,从房里出来没走多远便遇上宁箫和叶芳。
宁箫道:“我从大师兄那里知道,张将军那间房就是由死去那名弟子负责翻新的。”
爱纯:“杀人灭口?”
“是的。”
盛阳慢悠悠地来了句:“是张洛的鬼魂……”
三人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我要去看尸体。”
语罢爱纯正欲离开,宁箫拦下她,说道:“这个先不急,丞相就快到了,我们得准备一下随时迎接。”
“这种事一向由严大人处理,如果丞相小心眼问起,你们就实话实话,说我忙着为他儿子的死找出真相。”说完不顾任何阻拦一股劲儿地朝阴阳殿前进。
阴阳殿内极寒,尸体能得到长久保存,爱纯进入之前吃了一颗御寒丹,走过长长的走廊,即将跨进门槛儿的时候,她看见里面有一人影,微黄的光线将他挺直的身躯一笔勾勒。
云璃在光影中回头望向爱纯,熟悉的眼角眉梢让爱纯不由一怔,瞬间陷入在现实与虚幻中难以辨明。
爱纯咬牙走过去,没什么好语气地说:“哟,璃王一双金贵的手也会碰尸体啊?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呢,稀奇,稀奇得很。”
云璃不怒反笑,道:“本王对这起谋杀案充满了好奇,看你们几队人马似乎都没什么眉目,只好亲自出手帮一帮了。”
爱纯:“那敢问王爷在尸体身上发现什么了么?”
云璃:“本王为何要告诉你呢?”
“切!”爱纯不屑地瞥他一眼,然后提着一盏灯靠近曾闲的尸体。
眼皮乌青,嘴唇发紫,中毒而亡的明显迹象。可是他怎么中毒的呢?爱纯走到一边,从长长的工具布袋中选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她回到尸体旁边,将银针刺入胃部,然而银针并未变色。
她又将银针插/入喉咙,也未变色,依次在身体上又插/了很多地方,却没有一处变色。
云璃环抱双臂站在一旁观望,缓缓开口道:“除了身体,还有更易被人下毒的地方。”
爱纯想了想,将银针从他头骨插/下,这回银针终于变色了。
她回眸瞥一眼神色悠闲的云璃,道了句:“谢谢。”
云璃微微一笑:“本王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本王聪明。”
爱纯像吃了屎一样怔住了,她干笑两声继续面对尸体。
云璃笑了笑,道:“不过很可惜,本王尚未找到凶手下手的地方。”
听他这么说着时,爱纯突然兴奋地叫了一声,道:“我找到了!”
云璃:“哎呀,居然被你先找到了。”
爱纯瞥了瞥他,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转尸体的脑袋,说:“在他后脑位置有一个很小的洞,我猜凶手用了类似银针的东西将毒液输送到他的大脑,导致大脑中毒坏死。”
爱纯望了望左右两边的尸体,陷入沉思。假设凶手是同一人,是什么造成两次完全不同也毫无规律的杀人手法?第一次杀害张贵时手法暴力,下手决绝,毫不留情。第二次用了一种能最快时间送人死亡的毒,此毒毒性剧烈,毙命迅速,不会给人太多折磨。
显然凶手杀人有目的有规划,不完全追求暴力,可以排除凶手患有心理障碍的原因,那剩下就是报仇和利益驱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