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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君泱似乎特别喜欢出来闲晃,或许是因为在心底闭塞的时候,若仍是呆在那小小的屋子里边,便更是难过,而出来即便不会太好,至少也会稍微放松一些。其实在广阔的天地之间很容易便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但若说在这深宫之中,却其实不过是从一个笼子换到了另一个笼子,即便大些,那也只是一方天地。
可就算是这样,相对于那处地方,也总归好些。
坐在亭子里边,久了,便想起身走走,但刚一站起身子,君泱便看到往亭子这边走来的许婼茗。君泱一愣,而许婼茗显然也是没有料到这般偏僻的亭子里边会有人,于是亦是一顿。
但也只是一瞬,许婼茗便向君泱低头见礼,神色自然。
君泱受了,上前虚扶完毕便想离开。
而这时许婼茗忽然唤住她,“我以为经娥会有话问我。”
“哦?”君泱微微疑惑。
回眸望向君泱,许婼茗的面色沉静,“听说苏长使与经娥相谈甚欢,既有苏长使在了,想来经娥应是知道马婕妤闭门不出的事情。”
君泱微微皱眉,在她听来,许婼茗这话里的重点并不在于马婕妤闭门不出一事,相反,那重点却在苏眉。
“许美人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许婼茗轻轻一笑,“有是有,但经娥定是不信的,如此,说了也只是废话而已。”
看到君泱皱的深些的眉头,许婼茗轻抚腕间玉镯,声音放得极轻,“若我说要经娥小心提防些苏长使,不知经娥可信?”
君泱有些莫名,“美人此话何解?”
许婼茗摸着玉镯的手顿了顿,旋即抬眸,微挑眉尾,“无解,不过是闲着没事说一声,经娥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我从未提过便是。”看君泱欲言又止的模样,许婼茗笑笑,“经娥方才似是要离开的,是婼茗几句闲话打扰了,恭送经娥。”
或许是初为良家女的时候,和许婼茗有过一夜谈心,君泱对许婼茗的印象一直不算太坏,甚至隐隐还有些喜欢她那样性情。而且,她也觉得,她不会莫名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尤其方才,君泱分明感觉到她的话里还是有话的。只是,便是如此,但她视苏眉为姊妹,断不可能因谁的一句话便对她产生怀疑。
站在原地,君泱将目光投向那湖中,正窥见鸟雀轻略,带动涟漪漫开。随后将目光移回许婼茗的身上,顿了顿,走到那亭中座椅处坐着,笑道,“倒是许久没有看见美人,难得相见,自是该多做交流,不然,明明同在宫中,却都要陌生了。”
许婼茗微微浅笑,坐到了君泱身侧,“经娥是想和我交流些什么呢?”
君泱只望着她,不答。
许婼茗歪歪头,对身边随侍的宫人道,“如今不过初夏时节,这湖边风凉,你们去拿件披风过来。”
闻言,君泱回眼,示意温晚温采一同前去。
直至这亭中只剩下她们二人,许婼茗这才再开了口。
“经娥或许不信我,毕竟我与经娥平素并无相交,偶尔说个话,说的却是经娥视为知交的人的坏话,对于这个,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说,都讲人心隔肚皮,而这宫中的人心,却不仅仅隔了层肚皮这么简单,但另一句话是真的,说的是日久见人心。”说着,许婼茗拢了拢衣服,“虽是说没什么好讲的,但既是说了,便还是希望经娥能信我一句。难道经娥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那苏长使要对你说关于我和马婕妤的事情吗?”
君泱默然不语,只是这么看着许婼茗,眸底似有疑惑。
许婼茗朱唇微抿,却是忽然说起来无关紧要的话来。
“就在夏狩时候,我的一个亲侍落入了井里被淹死了,说是亲侍,实际上那是爹爹安排着伴我我自幼时一同长大的伙伴,我将她当做妹妹。虽然皇后是我的姑母,但对这深宫,我是有些害怕的,而她伴我入宫,我觉得很安心。只是,前些时候,她死了。”说着,许婼茗停了停,“都说是她失足落下井去,可我却查出来,是她无意间顶撞了夏经娥,然后被那夏婕妤的亲侍推下去的。”
君泱一惊,可许婼茗的面上始终平静,见君泱望她,也只是一笑。
“怎么,觉得我说的这些东西和之前说的没有关系对吗?”
君泱摇摇头,忽然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许婼茗愣了愣,很快笑开,“我当然不伤心,为什么要伤心?那夏经娥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沁儿死了,我自是要让她付出些代价的。”
眼前的许婼茗依然是容颜娇媚,可是,却因她的眼中却带上的那几分隐忍的怒意而让那份娇媚也略微冷了一些。
“我想除去夏经娥,而马婕妤想重新得到宠爱,夏经娥与马婕妤素来交好,对她防备自然不深,但马婕妤只当她做棋子,却是并不在乎那么多。一副可以暂时让容颜受损的药,唤她前去,然后嫁祸给她,绰绰有余。虽然马家受创失势,但毕竟业大根稳,能力还是在的,马元一事根本动摇不了马家根本。皇上忌惮马家,此举只是为了警示,但却不可能不再用马家,更何况马家身后还有太后,皇上不可能和他完全撕破脸皮。”
君泱听着,有些惊讶,按理说许婼茗与她一样深处后宫消息闭塞,可她对于前堂之事却似乎很是熟悉,而且分析皇上的心思和行为举止亦是头头是道,这般谨慎,着实叫人吃惊。
许婼茗没有理会君泱的惊讶,继续道,“如今马婕妤看似失宠,但后宫之中却也轮不到别人来动些什么手脚,做了不光彩的事情,无人察觉才叫手段,一旦被发现,那就是罪责。皇上虽是处置了马家,但既是不能完全撕破脸皮,自然还要做些安抚,而这安抚,皇上多是会从马婕妤这里下手,一来给人看到马家并未完全失宠,二来又全了朝政上的颜面。如此,才能真正让他们明白什么是天子之恩,什么是雷霆之怒,这才叫做警示。”
许婼茗说到这里便停下来,因为话至此处,一切都已经清楚明白。于她而言,帮助马婕妤并不算什么,因为她知道马婕妤在皇上心底的位子从来就不重。
皇上刚刚处置了马家,将马婕妤冷落了一段时间,马家低落,与其对立的势力便会涨起来,此起彼伏什么的也够叫人烦心。她料得皇上早晚也要安抚马婕妤,算是给人看看马家并未完全失势,也压下去那些人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她与马婕妤定下的约定是要陷害夏经娥,却不曾想,马婕妤倒也顺道把这主意打到了君泱身上。不过也是,君泱从来就是马婕妤眼中的钉子,更何况马元这一事,别人不知,马婕妤总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明明是去跟着君泱,却变成了刺杀皇上,如此还差点动摇了马氏一族,马婕妤怎么可能不恨,不记在心上?而要引得君泱一同,最好的下手点,便在苏眉了。是啊,苏眉早就与马婕妤站在了同一条船上,许婼茗在这宫中眼线极多,自是知道。
既然知道,那么这便是很简单便能想明白的事情。可这简单只是在许婼茗看来的简单,她从头到尾都是通透的,却不想君泱并不是知情人,自是看不明白。
君泱想了许久,“你的意思是,苏眉与马婕妤是一道的,想要害我?”
“未必是害你,可能是助你……”
许婼茗顿了顿,笑得轻快,“早登极乐呢?”
君泱微微沉默,湖边的风轻轻吹来,带起她耳畔一缕落下的发丝轻扬,纠缠了发间系着的浅色流苏,更显得此人此景般般入画。
她不知自己能不能信许婼茗,但她总是一直信着苏眉的。
许婼茗没有骗她的理由,但是,和苏眉相交许久,她从未感觉苏眉待她是在演戏。真的有人能时时演着,不露一丝痕迹吗?
正是这时,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听说的苏眉与马婕妤走的有些近,犹记得那时她毫不犹豫的说,莫要怀疑身边可信之人。她一直觉得苏眉可信,可如今想来种种,却又让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虽然许婼茗说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但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听了就过了,有些话听了,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君泱想过直接去问苏眉,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静观其变。
若许婼茗是骗她的,自然是好,若不是……
那么,这些事情她如今知道了,也断不会吃些什么亏。
只是……只是多少,会有些寒心吧。
回到安处殿,站在门口,望着那牌匾上硕大的两个字,安处。
曾经她想,这是个好兆头,安然处之。
可如今却觉得讽刺,在这宫中,哪有那么多的安然?即便身居安处,心底希望无祸,但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希望就能达成,亦不是不愿就能避免。
或许这就是命,又或者说,这才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