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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吗?真是个傻孩子。’
李真彪静静地听李润成说出口的每一句话,心底泛起身为父亲的那份慈爱。只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注定没有退路。
从他出手杀掉李庆莞和那两名无辜警察的那一天开始——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他决定积蓄力量向五人组复仇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再没有想过退后的路。
那天李润成伤心的离开后,李真彪想了好久,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即能够大仇得报又让自己儿子幸福的办法,就是让润成置身事外。
李真彪决心顶替李润成,由他自己成为城市猎人,单独与崔恩灿解决恩怨。正是抱着这种想法,李真彪才一直隐忍不发,耐心等崔恩灿将私校法修正案完成。而今天他来了,就没准备活着回去。
‘只希望事情了结以后,这傻小子和那个倔强的丫头可以好好过下去……’李真彪心中默念。
一阵沉默,一直沉默。到后来,李润成那双沉静的眸子写满了痛苦,“可惜,到最后……一切都是梦……”他勉强勾了勾嘴角,那一抹自嘲的笑纹刚刚浮现还来不及成形就迅速消失了,只余下满满的苦涩与深入骨髓的绝望。“我只是一颗棋子,一张您用来复仇的王牌,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来亲自了结。我想,我知道该怎么让这一切停止。”
说完,李润成忽然调转了枪口,将原本指着李真彪的枪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润成你——”李真彪干涩的喉咙里终于发出声音,一直平稳握着枪的手也开始颤个不停。他的眼瞳骤然放大了,李润成这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几乎崩裂他的神经。
自己一手抚养成人的儿子,在复仇的最后关头,竟然想用以命换命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仇人?二十八年的生死与共,竟单薄到根本抵不过从未曾抚育过他的血亲?
‘凭什么,那人只贡献了一颗精子而已,你竟然因他来以死相挟我?生父如此重要,想维护他,你倒是朝我开枪啊,干嘛这样子威胁我?你这个臭小子,分明就是掐准了我会护着你!’
李真彪一时接受不了这种状况,只能睁大眼睛怒瞪着李润成,寄希望于用眼神恐吓其停止这种荒唐的举动。
李润成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收力,李真彪则绷紧了神经盯着润成的一举一动,他无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怕惊扰了润成害他走火,脑子里则迅速转动思索着该怎样才好阻止润成这种愚蠢到会让他老爸着急上火只差吐血的行为。
“不要!”——这时,林蓉蓉惊心的叫声响起,硬生生扯回了李润成的注意力。紧接着,“住手!”崔恩灿的喝止声回荡在整个大厅。
林蓉蓉与崔恩灿先后从大厅一角的屏风背后走了出来。
望见两人,李润成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诧、无奈和悔恨。微微侧身,他双眸紧紧盯住林蓉蓉,似乎在责备她不该不听自己的话、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回想着前一刻的惊险,林蓉蓉的眼里闪过一丝刺痛,她努力不去看李润成的表情,双手持枪对准了李真彪的胸膛,请求着:“请您就此罢手吧。”
回想着前一刻的惊险,林蓉蓉的眼里闪过一丝刺痛,她努力不去看李润成的表情,双手持枪对准了李真彪的胸膛,请求着:“请您就此罢手吧。”
“怎么,又准备跟我说你习惯做枪靶子了?”李真彪转头望向林蓉蓉的同时,却是也暗自松了口气,能够不与自己的儿子持枪对峙,真心很好。
林蓉蓉闻言不再劝说李真彪,只是将手里悄悄换过的麻醉枪定定对着李真彪,然后不动声色的缓步走向李润成,卡在他与李真彪的视线之间,又正好挡住了他与崔恩灿之间的最短距离。“已经够了,你放下枪吧。润成,不要这样,拜托了……”林蓉蓉低低地唤着,语声悲戚。
李润成目光怔怔地凝视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林蓉蓉,看着她脸庞上毫不掩饰流露出的焦急和伤悲,心中也跟着一阵绞痛,茫然失措。
看见李润成的食指离开了扳机,李真彪重新回眸盯住了崔恩灿,目光里射出毫不掩饰的痛恨,“你终于肯现身了?”
崔恩灿自出现后便紧张望着李润成一言不发,待李润成松手消除了危机,方才面对着李真彪坦然一笑,神色黯然却又带着些解脱的意味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李真彪冷冷一勾唇角,“我是过来取约定好的性命。”好像即将完成所有使命,李真彪身上散发着甘愿同归于尽的气势。
皱紧眉心,崔恩灿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再次微微偏头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润成,叹了口气。这个孩子,他亏欠太多的儿子,如果可以,期望他不要因为对自己往昔的行为太过失望而难过,不要继续背负过多的伤痛。依依不舍收回落在李润成身上的目光,崔恩灿上前两步闭上眼睛,从容等待死亡降临。
李真彪几不可见地勾起嘴角,忧伤而又平静。那种笑容,或许只有在人安心赴死的时候才能挂在脸上吧。林蓉蓉看着心态没有丝毫动摇的李真彪,倏地举起了手里的麻醉枪,瞄准朝李真彪开枪射击,接连打中了他的胸膛。
崔恩灿闭着眼睛,李真彪正全神贯注面对着最痛恨的敌人,而无论是李真彪还是李润成,他两人谁都没有防备到林蓉蓉会突然发难。李润成看到林蓉蓉开枪,吓得瞪圆了眼,双目欲裂极度震惊;而身体中枪的李真彪则疑惑望着自己的胸口,看着其上的那两支麻醉针,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看到李真彪胸口没有血迹只有麻醉针,李润成揪紧的心松了松,神色一缓。
“别担心,爸爸不会有事的……”林蓉蓉一边说,一边看向不远处听见动静重新睁开眼的崔恩灿。
领悟到林蓉蓉是在征求自己的保证,崔恩灿急忙点点头。谁知即便在身体摇摇欲坠的状态下,李真彪依旧没有放弃,抬手持着最后一丝精神将枪口指向了崔恩灿,“砰——”震碎耳膜的一声枪响过后,倒在地上的却是林蓉蓉。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李润成不顾危险地扑过去想阻挡,而早有心理准备的林蓉蓉则在紧要关头飞身将润成推离了子弹射击的轨迹,用身体替崔恩灿挡下了这一枪。这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无论是崔恩灿,还是李真彪、李润成,看着那道不断从林蓉蓉胸口涌出的血流,都是满脸的不能置信。
“发生了什么事?”警卫队长朴虎植在门外大声喊叫,还有一些警卫员在大力砸门的声音,明显是被枪声惊动来的。
看见林蓉蓉被子弹穿透的胸口迅速晕开了一片刺目的猩红,李润成嘴巴张了张,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似乎在这一秒,他僵硬的不只是身体,连喉咙都麻木了。动作艰难地跪到地上,李润成俯身抱起林蓉蓉,让她半靠在自己的怀中。他颤抖着手试图捂住林蓉蓉胸口奔涌的血流,指间传来的那种黏腻的感受,让他惶恐绝望。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李润成发出微弱的、几乎连他自己也辨识不了的声音,无法继续刻意隐藏自己内心的脆弱——那种至亲的人、他最珍惜的人受到伤害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李真彪突然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让人一惊。与此同时,朴虎植带着一群警卫,悍然轰开了大门,一进来便被里面的情形惊住了——地上躺着先前进来的客人,李润成抱着胸口中弹的林蓉蓉在哭泣,唯一庆幸的是总统安全无事。众警卫不由分说将崔恩灿护在正中央,一道道如狼似虎视线齐刷刷对向已陷入昏迷的李真彪,十数柄枪口毫不松懈地警戒着,仿佛李真彪会突然清醒再暴起伤人一般。
胸口的弹洞引发的疼痛牵连着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体温仿佛随着血流一起慢慢散失,林蓉蓉身上很痛,但心无比安定,这一次,李润成没有被枪击中,真好。“幸好,中枪的不是你……我一直担心来着,就怕你会受伤,所以都不敢稍稍离开……”林蓉蓉心满意足地淡笑,唇间吐出似有若无的气音,努力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李润成的手上。
李润成反手握住林蓉蓉的手,整个身体都颤抖着,“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了。”在他意识到之前,眼泪就从眼眶里满溢出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一颗接一颗直接滑落,簌簌地落在林蓉蓉的脸颊上。那泪水,顺着林蓉蓉的脸庞流淌而后消失不见,却仿佛侵入她逐渐冰凉的肌肤,直抵她的心底,让她灵魂发烫。
“好,就……再说最后一句……润成,”林蓉蓉试着举起手抚摸李润成的脸庞,但力量不足没有成功。此时她的身体急速降温,视线也开始逐渐模糊不清。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正在缓缓脱离躯壳,林蓉蓉艰难地呼吸一口气,然后盈盈浅笑,鼓起了所有余力说道:“我,喜欢你——润成,我爱你……”
李润成抱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爱人,看着她那惨白的脸庞,五脏六腑涌起一阵剧烈尖锐的绞痛,那种感觉就像是当年被一帮毒枭围住,奶妈因为担心他而冲回来找他,结果牺牲了性命时一样惶恐,就像是当年爸爸为了解救因为冲动追敌而失误踩上地雷的自己,结果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爸爸被地雷炸飞时一样无力。
“……所以……不要担心,”林蓉蓉的视线中已然失去光亮,她再看不见李润成哭泣着的模样,只能努力展露出一抹他最喜欢的笑容,“润成,我一定会回来……”
尾声
刺目的手术灯熄灭,李润成满怀忐忑等待着医生的宣判。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的那一刻,他仿佛也终于重新回到了人间。
静静坐在病床前,李润成看着窗外的天色慢慢的由黑夜变成白天,再由白天变成黑夜。窗外的昼夜交替,已过去了两天,他的心重新揪紧,几乎不愿去想象,如果她再也醒不来,他该怎么办?
第三个白昼过去,傍晚的晚霞染红了天空,心力交瘁的李润成终于等到病床上的人重新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她眨眨眼迟疑了片刻,然后徐徐展开笑容——“李润成?润成——”
李润成番外(上)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让人那么难熬。手术室外那盏刺目的红灯一直亮着,我无力地抵着墙壁支撑身体,倘若不是如此,我恐怕难以支持下去。
在死神面前,我们都是这般的弱小,所以我一次次的祈求,请放她回到我的身边。我不能够就这么放手,经历了这么多才能够来到这个尽头,才可以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她甜美的笑容,我怎么能够就此罢休。
最初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依稀是在食重大叔来的那天,当我无意中看到了那张照片中的女孩时,就被她那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给吸引住了。究竟是在那一瞬间的惊艳,还是此后那长达十年的凝视,才使得她成为了我心底最深藏的秘密,我分不清楚。
我只知道,那盈盈浅笑的女孩仿佛最纯洁的天使,有着我最为羡慕的模样。她叫金娜娜,是实重大叔家的某个孩子,不像我自幼就练习着怎样才能干净利落的干掉敌人,每天游走在危险边缘。
她不会知晓世事艰难,应该是在韩国轻松幸福的生活着。我的父亲、爸爸,还有他们的战友们,就是为了守护那样灿烂的笑脸,才无畏的选择了保卫我们的国家吧。当时我如此想着。
此后的岁月里,每当我在黑暗世界潜行时感到孤独,我便会默默回想金娜娜那让我倍感欣慰的笑脸。那样子足足度过了十年,金娜娜美丽的容颜熟悉得哪怕我闭着眼睛,也可以清晰描述出她的模样,可在金娜娜的世界,我却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十年后,背负着复仇的使命踏上故国的土地,我终于与她相见。
那个夜晚,站在我车旁的那个女人,半侧着的脸有着我极为熟悉的轮廓,仿似在脑海中描摹了几千几万次……我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开始不按照规律来跳动,奇怪的说不出口的期待在胸膛里攀升。
微风微微吹拂着她的长发,我嗓子干涩地问她是不是我找的代驾;然后,她撩了撩头发,转过身来。
那个刹那,心跳停止,我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幸运。那个女孩,金娜娜,就这样真实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姿容尽显,莫名牵动了我的心跳,与我只有咫尺间隔。
柔顺的黑发越过双肩,线条柔美的脸庞上一双黑瞳弯成月牙,那熟悉的唇角上翘,扬起一个灿烂动人的笑容——韶光流动,伴随着宁静的气场,一如我收藏的那张照片上的样子,如此猝不及防地闯入我的眼帘……
我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倘若有一天遇见了金娜娜,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开口跟她说第一句话,才能给她留下良好的印象;可面对心念已久的她,那一刻的我只能用陌生人的表情来隐藏内心的喜悦,用傲然的语气藏起因无法预料的相逢而带来的淡淡无措。
把钥匙抛给她,告诉她目的地,然后立即移开视线。因为再那么继续看下去,我怕会引来她的怀疑,更怕自己激荡的情绪会不可遏制的泄露。
那个女孩,金娜娜,她对我一无所知,而我,却悄悄凝望了她十年。现在,终于见面的我们只是代驾与车主的关系。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不再是我单方面的望着她的照片,而是在现实的世界里,眼神交汇。
我在夜店里刻意接近的那个女人过来了,垂下眼帘我笑得漫不经心,心中却微微有些不自在,要在金娜娜的面前对别的女人表现亲密,不知怎的总觉得别扭不适。我暗暗叹息,糟糕的、极其糟糕的第一次相见,我就像个急不可耐的花花公子,非我所愿,又不得不如此做。
而她猛打方向盘后踩住刹车,随即单手撑着车门翻身跃出车外的动作,帅气得让我着迷,让我赞叹不已。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天,我见到了她,见到了金英株,见识了她的牛脾气,也见识了金英株的执着。
我在从金美熙那里确认李庆莞的非法资金,她在拨打我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干扰我的心。拿到她遗落在我车上的电话,赶去医院,我看见泪眼迷蒙祈求医生的她,像只可怜的小兽正紧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方才知道那个在照片中好像阳光一般耀眼的女孩,原来也会这么脆弱的流泪。
感觉非常非常陌生,完全无法漠视她的眼泪,也感觉更加的真实,想要亲近她了解她,没有距离。
想见,却不知道今后该怎样相见,所以在青瓦台再度意外相逢时,一颗心满满的都是窃喜。她的脸和照片上的笑脸重叠起来,暖风吹拂,我与金娜娜的世界,也奇妙的重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