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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因着送嫁之人第三日便要返回,言学煦便提出要在离去前逛逛元阳城。公子墨干脆携着素绾邀请言学杰一同前往。到了山下,言学煦按着兄长的嘱咐,借口参观元阳的道观,引开了公子墨,独留素绾及言学杰二人。
茶楼雅间里,言学杰沉默地交握着手中茶盏。
素绾微笑着道:“大哥好不容易支开夫君他们,难不成就为了与妹妹一起安静的品茶?”
言学杰闻言舒然一笑:“你呀!都嫁了人了,还这般促狭。”
素绾状作不平地道:“大哥又乱冤枉人了!妹妹何时促狭过旁人?”
言学杰忙道:“是是是。我的妹妹再端庄娴淑不过了。”顿了顿,忧心忡忡地道,“完礼那日的情景相信如茹她们业已告诉了你。妹妹,墨氏比祖父预想中的还要深不可测。我想了这么几日仍然无法猜到他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素绾啜了一口茶道:“大哥放心,无论作何打算,我都不会让他们牵扯到言氏。”
言学杰摇摇头:“牵不牵扯言氏作为姻亲都难逃干系,妹妹已是人妇,切莫为了言氏做那惹恼妹婿之事。好生恩爱和睦方是正经。”
素绾不赞成地道:“既是姻亲,就不该陷对方于困艰之境。大哥勿需担忧,妹妹心中自有一番道理,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言学杰叹息一声:“妹妹,你还是未能明白……”罢了,就先这样吧,夫妻之事一时半会儿也难说清。能妹妹在墨家的时日待的久了,同那公子墨相处的多了,自然而然便会明白。况且离的远了,再听不着家中诸事,慢慢的也就会将心思移到公子墨及墨家上。这般想着,便稍稍宽下心来,继而又说起另外一事:“妹妹,祖父两年前便已派人到了元阳。一则是为你置些田地店铺,二则是为了打听墨氏一族的消息。可没料到这儿的百姓对外乡人提防的紧,半句话都不肯多露。两年来竟毫无所获。虽则如此,祖父的意思仍旧让这些人留下,说不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妹妹觉得呢?”***
素绾微颔首:“但依大哥之言。放着打探打探些旁的消息也是好的。”
言学杰道:“那就这样。回去之后我写一份名单给你,看完后要立马烧掉。暗语我现下就告诉你,妹妹附耳过来。”
素绾依言走过去,言学杰如是说了几句,素绾一一点头。
一时言学煦等归,公子墨又领着几人购置了些元阳特色之物,方回山。
***又过一日,果如公子墨先前所言,一行人乘车启程去往雾州。原来墨氏在元阳城另有座府邸,专放车驾马匹。故素绾等先坐软轿到山下,而后才换乘马车。她还当成亲时的那辆已是墨氏最大最豪华的了,毕竟言府的车驾没一辆及得上。眼下看来她却是井底之蛙了——比起现坐的这驾,那个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且不论车的宽敞舒适,光是内壁就不可比拟——这般坚硬的木质,难道是……***
“夫君,这驾马车莫非是用愈疮木造的?”
公子墨一面从一旁小屉里拿出一副棋摆在案几上,一面对素绾道:“怨不得卿卿混淆,此物的确十分肖似愈疮木。不过却比其还要硬上百倍。那儿的人管它叫‘赛黑桦’。”
素绾一顿:“比愈疮木还硬上百倍?那岂不是……”
公子墨微笑着接下:“刀枪不入。”
素绾感慨——果然如她预想的一样。
公子墨旋即又招呼道:“听舅弟说卿卿的棋艺不错,可否与为夫下上几盘?”
素绾红着脸道:“夫君莫听煦弟的说辞,他统共才对了那么几人,何来比较?显见的是不可信的。”
公子墨挑挑眉:“至少他和舅兄下过,而为夫又恰好领教过舅兄的技艺。既然他说卿卿的棋艺在舅兄之上,那定是错不了的。车内就你我夫妻二人,卿卿还有何顾忌?”
素绾诚实地道:“那是因为家兄与他手谈时,抱着嬉戏的姿态,并未认真。”
公子墨轻“哦”一声,道:“那么卿卿的意思呢?”
素绾思量了片时,道:“妾身担心自个儿技艺太差,会扫了夫君的雅兴。”
公子墨微颔首,闲适地道:“无妨。为夫也姑且当作嬉戏好了。”
素绾一窒——这个人真心是……罢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好过在车中四目相对的尴尬,况且自己还可趁机探探他的底。古人有云‘棋如人行’,从一个人的棋道中多少可窥出这个人的行事作风。思及此,遂笑着道:“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烦请夫君赐教了。”
“不敢不敢。娘子先请。”
“多谢夫君。”
二人遂下起棋来。
一局了,素绾叹服地道:“夫君棋法卓绝,妾身自愧不如。”
公子墨收着棋子,道:“卿卿过谦了。能只输为夫十三子已然不简单。舅弟说自你学棋起,一年中除了他就没再同人对局过。而为夫却是下了不止千场,且常与个中高手博弈,若是这样还赢不了卿卿,未免太过愚钝。”
素绾道:“夫君甚喜弈棋。”
公子墨点点头:“弈棋可观人心,因而为夫爱之。”仿佛想到什么,忽然轻笑道,“卿卿的棋风与舅兄还真是大不相同。”
素绾一怔——这人……不过才一盘棋,自己从中只读到少许东西,他竟能……遂笑着道:“那夫君倒是说说不同在哪儿?”
***公子墨将白子重新推到她面前,意味深长地道:“不同么。舅兄的话,即便最重要的几颗棋子受威胁,仍旧会按着原先的计划继续走下去;但是卿卿却不然。卿卿会为了那几颗棋子而改变之前的套路,变得莫测起来。为夫讲的可对?”由此可见,他的新婚妻子实际上是个再护短不过的人。***
这就是他先前为何步步紧逼的原因?素绾默了片须浅笑着道:“夫君觉得这样不好?”
公子墨笑笑:“自然是极好的。那几颗棋子还真是幸运,能被卿卿护着。”
“从一开始就为妾身守着整盘局的棋子,再不护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夫君说对吗?”
“那么后来为卿卿守着的那些棋子呢?它们只能到了某个时刻才可出现在棋局之上,也同样起了许多作用,卿卿缘何忽略了它们?”
素绾对上他的眼轻轻地回道:“因为妾身愚钝,至今还不知哪几颗棋子是否会另有用意。夫君可否教于妾身?”
公子墨眼中精光一闪,慢慢地道:“为夫自是极乐意的。只不知卿卿有心学到何时?”
“自是学到懂得为止。夫君可会厌烦?”
“自然不会。”
“如此妾身就先谢过夫君了。”
“卿卿客气了。不若再陪为夫下一盘,也好早日明了些。”
“但依夫君所言。”二人遂又重新开始对弈。这一次最后几步公子墨只稍稍做了些提醒,素绾便只输了十一子。
但听她笑着道:“果然‘名师出高徒’,有了夫君的指点就是不一样。”
公子墨呷了口茶笑道:“那也要徒弟天资聪颖,可堪教化才行。”
素绾登时红了面,不好意思地道:“夫君……哪有你这般夸人的。”
公子墨勾起唇角一本正经地道:“为夫不过实事求是罢了。卿卿还要再下吗?”
素绾点点头,继而又道:“夫君会累吗?”
公子墨打趣道:“怎么?为夫在卿卿眼中竟这般孱弱?连下几盘棋都不能够了?”
素绾慌忙摆手:“不是的夫君。妾身是见你早起比往常多练了半个时辰的剑,且还特特骑马送大哥他们到城外,这般一奔波,应是有些累了。”
公子墨闻言倏地来到她身边,贴着耳朵暧昧道:“原来如此。为夫还以为卿卿是因着昨夜闹到那般晚,才忧心为夫体力不支……”
素绾听了脸上似烧开般,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公子墨恶意地伸舌添了添她的手心,果然立时如被烫到似的松了开。素绾羞窘地低呼:“夫君!”】
公子墨搂住人顺势朝后仰躺在松软温暖的白虎皮小榻上,戏谑地道:“为夫在。卿卿怎么了?”
素绾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抡起粉拳,轻柔的捶了捶他的胸道:“登徒子!”
公子墨听后自是一通大笑。车外的千叶见状,羡慕地对同伴道:“也不知公子和夫人在里面做了什么,这样高兴。”
飞花等闻言立即不自然地咳了几声。
***千叶自顾自地道:“公子对夫人还真是好的没话说。这辆马车除非是去全碧山或是凶险之地,等闲公子都不轻易拿出来用。原先常用的那辆再加上我们几人业已足够。现下不过是去雾州,公子就用了这驾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不说,还命我在外面涂了防毒的药水,寻常毒物再近不了,显见得夫人比那珍宝还珍宝了。”***
飞花翻翻白眼:“这还用的着你说。除了命我们二人随身护着,还将你师傅也请在暗中。这般去到雾州,甭说那些杂碎阿物了,便是夕老庄主也很难对夫人怎么样。”
千叶摇摇头:“我就想不明白夕老庄主怎么就不接受夫人呢?夫人除了不会武功,要哪好哪好。再说公子是娶妻,又不是再要个护卫,作甚非要武功?”
飞花撇撇嘴:“笨!夕老庄主反对的不是夫人,而是墨家。只要对墨家有利的,他都很难会喜欢。”
千叶忙了悟的点点头:“可不正是这个理么。唉,苦了夫人了。”
揽思面无表情地听着同伴的对话,心内其实早已波涛汹涌:大小姐要是见了指不定会多伤心。要是夕老庄主能劝动公子娶平妻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明月本无价,高山皆有情。人虽不至,心向往之。衷心祝愿各位和家人团圆美满,幸福安康!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