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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有高大牛一人,他肯定就逃走了。可是,他不能留下荷花一个人在这里。他握紧了拳头,低声说道:“可是,留下来也是死啊。”
薛瑾软语说道:“大牛哥,你别担心。罗将军作战经验丰富,未必就能败得了呢!前两天你不是还夸罗小将军英勇吗?他肯定会来的!”
她没有说的是,他们现在躲在射月谷,敌军就守在谷外,逃也逃不出去啊!不过,她不能说这些,还是应该以正能量为主。她讲了许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故事,讲了战士的职责和使命,忠诚和光荣。她不奢望他作战骁勇,只希望他不要时时刻刻想当逃兵。
或许男神有很多种,但是随时随地都想抛下处在绝境中的同伴逃走的男子是无论如何也称不上男神的。男神,至少得有颗勇敢的心吧。
罗将军早年素有“狐将”之名,以狡猾著称。夷狄首领在设计他的同时,何尝又没有被他所设计?罗将军在边关多年,又曾亲自为斥候,勘探地形,这里的一切他再熟悉不过。
就当敌人以为他们被困在射月谷再无出路时,罗将军却命死士从险到极致的一线天悄悄出谷,不动声色地绕到了敌军背后。
与此同时,在射月谷休养了一段时日的将士们对外发起了进攻。
在薛瑾还不知情的情况下,敌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趁着士气高涨,罗将军率众直奔燕回山,想夺取燕回山。谁知,在路上得到消息,燕回山已经被罗小将军用计夺了回来。
全军沸腾,罗将军老怀甚慰,只说臭小子没丢了老罗家的脸。
薛瑾和高大牛在后勤部队的队伍里,毫不起眼。她叹了口气,如果任务目标是罗小将军,该多好啊!或者,他们不是在战场上,也好啊。
高大牛灰头土脸的,这几天倒是如薛瑾所愿,瘦了一点,可依然毫无美感。他依然惦记着逃走,除非战事真正平定。
可是,如果真的像圣上所言,要敌军五十年内没有南下的兵力,怎么会容易呢?
全军加速前进,赶回燕回山。
待看到燕回山熟悉的罗字大旗,薛瑾的眼睛有些酸涩。她连兵器都没碰,这几天却仿佛在生死场上走了好几遭。
战事如何,她也不大懂,只是知道她所熟悉的人还活着,心里舒坦了不少。
要长期作战,粮草必须要充盈。朝廷又派使者送了粮草过来,补充战给。送粮的使者传达了圣上的旨意,对辛苦作战的将士勉励了一番。
老话说,丞相的门房七品的官。更别说代表天子的使者了,哪怕是身份不高,也是极受尊重的。听说这位李大人还是跟皇帝沾亲带故的,在京城老老实实,十分地低调。而到了边关他想展现一下个性。
于是,李大人就招了不少军妓在大帐内寻欢作乐,并且还非常乐意展示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对着罗将军指东指西,严重影响作战。
罗将军心中怨怼,却无可奈何。而罗小将军却毕竟是少年心性,上书圣上,将李大人在军营中的种种作为尽数说明。好在圣上清明,下令召李大人回京。
在李大人离开的前一天,高大牛来找薛瑾:“荷花,这是个好机会啊,我听说李大人的随从很多,混在里头,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的执著让薛瑾微恼:“我们又不用打仗,好端端的干吗非要当逃兵?当逃兵丢人不说,被捉住了是会死的啊!”
高大牛低着头不说话,荷花跟靳军医走得近,跟罗小将军似乎也认识。他们都是人中龙凤,谁知道荷花会不会看上他们?更何况他们都清楚,即便是火头军情况危急的时候,也是要上阵杀敌的。只有远远地离开这里,才会安全。
他要活着回去,他厌恶战争,厌恶边关的一切。边关的太阳始终像是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能把人吞噬。空气中隐隐有死尸的味道,他会在夜里不停地做噩梦,梦到阿爹阿娘。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他以为,荷花是能理解他的,即使她胆子小,不敢做逃兵,她也会在语言上支持他,鼓励他,她会用温柔的话语安慰他,会用柔和的眼神凝视他……
薛瑾柔声说道:“大牛哥,我知道你想家,可是你现在是军人啊,军人的天职怎么可以忘了?你得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啊!我现在已经不奢求你是个盖世英雄,我希望你做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可以吗?”
高大牛怔怔地看着她:“荷花?”
薛瑾又道:“大牛哥,我也在军营呢,我和你一起呢。不是你一个人!你听,那边大家在喊号子,是不是很震撼人心?我们也见识过敌人的凶残了。你真的想看到他们越过燕回山,杀我们的同胞吗……”
高大牛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荷花?”
薛瑾说了好久,他却始终不表态,直到她累了,他才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放下你不管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一个身材高壮的大汉说这样柔情的话,教薛瑾抖了一抖,她很尴尬地笑笑:“呵呵,哈哈。”荷花的记忆里,高大牛仿佛说过类似的话呢。
他不再提起逃走的事情,薛瑾松了口气,他不做逃兵就好。
薛瑾忙碌得很,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私下见面。
军中的医护人员不多,她被靳军医提溜着在药帐帮忙给伤员换药。这些日子,她已经从最初的看到血就想吐,到现在虽然害怕,却已能熟练包扎的地步。
环境真的会让人改变,她曾经让高大牛来药帐,试图以这些伤员的勇气激励他。谁知,适得其反,他却因此而更想逃走了。
他的消沉异常明显,身子壮硕的大汉要走消极风,这画风太过奇特,使人凌乱。
薛瑾的内心充满了无力感,她能理解高大牛不上前线杀敌,却无法接受他心心念念想做个逃兵。
无论如何,逃避都是不值得称道的,更遑论在这样的情景。
高大牛下午来药帐里找她,他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开口问她要蒙汗药。
薛瑾愣了愣:“你要蒙汗药做什么?”她低头洗手,头也不抬。
“灶台那边,有耗子,老是咬东西,留着不好。”
薛瑾不自小怕老鼠,闻言皱紧了眉头:“有没有老鼠夹子之类的?用蒙汗药行吗?要不,我去问问军医,看看有没有毒药。”万一把老鼠给麻翻了,去捉它的时候,它醒过来了还咬人了怎么办?
高大牛双手直摆:“不用毒药,不用毒药……”
薛瑾想起高大牛不敢杀鸡,只当是他不敢,她笑了笑:“好好,不要毒药,你等等,我去问问。”
高大牛忽然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毒药。”
“哦。”
高大牛似乎在解释:“这些日子,伙食一直不好,捉了老鼠打牙祭。”
薛瑾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得恶心欲吐,也不想再追问什么,去找看守药材的王叔要了麻药递给高大牛。
高大牛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荷花,你,你……”
“我什么?”
高大牛动动嘴唇,最终只是将薛瑾头上的帽子戴好,什么都没有说。
薛瑾愣愣的,又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
薛瑾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儿,却不知道异样之处是哪里。她想了想,好心地提醒:“大牛哥,老鼠可能会不干净,沾染细菌啊什么的,人吃了不好。你还是不要吃了吧。”
她自小怕老鼠,只要想一想它们的样子,就会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寒颤,大牛哥应该不会这么重口吧?
高大牛既不应允也不反对,拿着麻药就走。
薛瑾摸不着头脑,但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索这些。
靳军医说战场上尸气重,容易感染疫病。他开了方子,要薛瑾煮成汤药,发放给士兵,来预防时疫。他反反复复详细给她讲解了火候及注意事项。于是,薛瑾就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药守在炉子边。
当她是钟意的时候,物质生活富足,她每天只需为贞操担心。而现在的生活虽然艰苦,却让她觉得分外充实。她经常处在忙碌之中,几乎就忘了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傍晚时分,高大牛悄悄来找她,他从怀里摸出肉干来,塞给她:“你回去吃,别给人瞧见了,回去再吃。”
这不是第一次了,薛瑾最初是坚定拒绝的,可惜屈服于高大牛的武力之下,渐渐地也就习惯接受了。但是今天她看着肉干,不知怎地就想起老鼠肉来,只觉得呕得慌。她本想直接拒绝,然而,一对上高大牛殷切的目光,到口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了。他对田荷花的关切是真心实意的,他一直想照顾好她。
高大牛笑得灿烂:“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