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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先生:
这是我最近听到的一个会感动的故事。
w先生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w小姐,那时候他已经是个调皮的小学生,而她不过是刚出生的婴儿,眼睛都睁不开,皱巴巴的一团,皮肤红得吓人,他伸手去戳她好不真实的手掌,她醒了过来哇哇大哭。
那一年,他8岁,她却还不到8天。
他对这位就住在自己家隔壁的w小姐并不喜欢,他偷偷在给她准备的牛奶里加了盐,看她吐了一身却暗自好笑,也曾经用力用力地推她的婴儿车,跑得飞快,把车里的她吓得半死。
那一年,他10岁,她2岁。
w小姐念幼儿园的时候,要参加文艺汇演,作为领舞,她的服装是特别定做的,他把裙子弄破了个洞,虽然最后他妈妈妙手回春用一朵小花缝了上去,他还是免不了被痛打一顿的惩罚,w小姐的照片被他留着,初衷是想要留下一个把柄,日后还要发挥这张猴屁股一样的照片巨大的威胁作用。
那一年,他13岁,她5岁。
他给她种的花浇了热水,花死了;他把她养的兔子大冷天关在窗户外,兔子死了;他把墨水洒在她就要完成的画上面,画毁了……他不知道这样做的乐趣是什么,也许他只是想要看到她哭的样子,他那个时候对女孩有一种复杂的情绪,觉得她们很烦,除了哭就是闹,可怕的是,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梦到她哭的样子。
那一年,他16岁,她8岁。
之后没多久,他去读大学了,她也不再是小学生,他们极少极少会见面,只有过年的时候,她跟在亲哥后面出来放鞭炮,他觉得她就是个丫头片子,整个发育不良,幼稚无比,她的两个辫子也剪掉了,留着个娃娃头,傻得不行,那时候他在学校里小有名气,情书收到手软,她问他大学里好不好玩,他理都懒得理她。
那一年,他21岁,她13岁。
工作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再见面,直到她到他工作的城市读大学,他作为半个亲人去车站接她,才发现他差点认不出她来,他们差不多有四五年没见了,她很尊敬地称他为哥哥,他们之间不再有小时候的亲昵,她把他当做年长的哥哥,就像自己的亲哥哥一样,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那一年,他26岁,她18岁。
有了照顾这个借口,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给她送东西,他进入事业的高速发展时期,单色多金是吸引女性的好招牌,他厌恶那些烈焰一般的红唇,刺鼻的香水,吊带和短裙,虚伪和娇媚,而跟不一样,跟她相处起来,要简单得多、舒服得多,很快他们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他嘴上从没饶过她,可她若是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也是他,他们什么都聊,庆幸的是,她一直没说过,自己有男朋友。
那一年,他29岁,她21岁。
她毕业之后,出于种种考虑,跟着他做小助理,工作上,他对她越来越严格,越来越不留情面,生活上,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她从没想过他这样照顾有什么不对,所以她从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早已超出兄长对妹妹的范畴,她伤过他,也几乎错过他,还好他不放弃,还是等到了她。
那一年,他30岁,她22岁。
w小姐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份兄妹之情不再,幻化成了男人对女人,或是男孩对女孩的感情。
w先生也答不上来,大概是那一次像从前一样捏她脸,感觉到她的脸在发烫的时候;或是那一次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小心翼翼地捏着他衣角的时候;亦或是那一次,他要拉她的手过马路,才刚握住便被她用力抽走,手心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柔软的时候;也有可能那时候都还不是喜欢,不过是青春年少的心思萌动,但当他时隔几年再看到刚进入大学的她,蓄起一头长发,换上飘飘长裙,举手投足之间不再是稚气,他目光不愿意从她身上离去时,他就知道那不是兄长对妹妹的感觉,当他第一次拥她入怀,嗅到发丝之间的缕缕清香,他开始害怕,这辈子会失去她……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在青春里,爱过你。
w,wait,等待。等待是维系一段情感的基本元素,最重要的是你要与他同步成长,同步走完这段人生路,d先生,我开始害怕,他走得太快,我跟不上他。
如果可以,希望他能在原地等我,我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补上错过的那些时光。
s小姐。”
当我把邮件发出去时,天已经微微泛出光亮,对面单元楼的铁门偶尔传来打开又关上的声响,苏博的航班再过几个小时就要降落,我们已经说好了一起去机场接他。
那两碗牛肉面冷掉了,汤头上结了一层薄薄的油,我就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听完徐赟的故事。
我试过所有方法,热牛奶、泡热水脚、数绵羊……却都不能让我睡着,于是我在三更半夜爬起来,给d先生写了这封信。
我总觉得,d先生就在我身边,他对我很熟悉,对我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了若指掌,网球和电影、林夕的词,让我很难不把他和徐赟联系起来,但徐赟已经否认,加上他那骄傲的性子,又让我不得不怀疑。
我希望能有更直接的证据进一步去发现线索,与其在二十六个字母结束后,面对一个陌生的人,我更希望,这个d先生,就在我身边。
徐赟过来接我,依旧是给我买好了早餐,下车时叫住我,检查我的围巾,我小他八岁,可我不想让自己一直被他如此呵护,既然决定了是他,我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苏博的飞机按时到达,我和徐赟等了十多分钟,远远看到苏博夫妻两个走出来,我刚要过去,徐赟一把拉住我的手,我下意识地要挣脱,他握得更紧,我这才意识过来,经过了昨晚上的交流,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好回避的了。
这一来一去,苏博已经走到我们面前,他一眼就瞥见我们握着的手,冷笑了一声。
徐赟皮笑肉不笑地喊了声“哥……”,把我恶心到了,苏博更是笑喷了,用力捶了他肩膀,“呸——”
“占便宜的是你,还不满意啊?”
“别,千万别,我比你还小,别把我喊老了……”
安顿好已经到了吃晚餐的时间,文琪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徐赟也有工作上的急事不能作陪,只剩苏博和我,索性点了各式的外卖,吃饱喝足后,在他的屋子里,我们坐在两张躺椅上,吹着暖气,望着被大雾笼罩的城市,我终于忍不住还是落泪了,苏博看到我这样,自己也没忍住,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一通。
只有经历过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人,才会明白生命是多么重要。
原本我还想问他,蜜月过得好不好,一路上有什么风景;我还想问他,从前跟徐赟好到穿一条裤子,有没有发现他那些小心思,是什么时候露了痕迹。
只是当他好端端站在我面前,毫发未伤,谈吐自如,纵使有千言万语,哪怕一声不吭,也足以明白对方所想。
“哥,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生死悬于一线,你心里闪过的最让你放不下的事是什么。
“想的很多……”他仰望着天空,一一道来:“想着如果就这么死了,还没来得及跟爸见一面,还没等得到看你嫁出去,有个人来照顾你,文琪才跟我在一起,就要失去我,而我自己,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去做……我反应过来那是枪声到拉着文琪躲到柱子后面不过才几秒,却好像比这三十年还要漫长,当下我才发现,人的求生*这么强,我甚至想过为了要活下来我要怎么做,我能怎么做,为了活命,我的底线在哪里……”
“我那个时候,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感觉到气氛有些低沉,如果再说下去难免感伤,我止住话题,转而问他:“对了,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徐赟吗,是什么?你给了吗?”
“噢,你不说我完全忘记了。”苏博到箱子里拿出那个盒子,放在桌上,“诺,你先拿着吧,记得给他。”
那是一个正方体,用米色的纸包装起来,两个拳头大小,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份礼物。
我拿在手上,掂量着重量,有些好奇:“这会是什么?他去纽约买这个做什么?想要送给谁的……”
“该不会是戒指吧……”苏博坏笑,“说不定那时候他就策划好了,要不是徐伯伯病情加重……”
“不可能不可能……”我摆摆手,那个时候他早已经知道我的心意,骄傲如徐赟,不会去做没有胜算的事,我胡乱找了个借口:“戒指这么贵重,怎么可能落在宾馆。”
但如果说我对里面的东西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我看到盒子时,曾经有过一闪而过的念头,这个大小,这个重量,这个包装,都是如此地熟悉……
不可能,我对自己说,不可能……
“那……会是什么?”苏博把盒子夺过去,没经过谁的同意,三两下就把包装纸撕掉了。
“喂——”我来不及阻止,“哥你做什么?”
“我看你要是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今晚肯定睡不着觉,反正徐赟还不知道,我们开来看,到时候再帮他包起来……”
苏博完全不是在跟我商量,他已经开始拆盒子上的封胶带了……
“这么轻……”
“哥……还是不要拆开吧,万一……万一是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呢?”
“那你不要看,我自己看……咦……”说话间他已近打开了盖子,“这是什么东西……”
他把盒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疑惑地望着我。
而我,对着那拳头大小的小东西,只觉得天旋地转,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