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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的母亲走了以后,我想要去墓地看她,那时候苏博不在,父亲又在疗养院里,只有徐赟陪我到那荒郊野岭。有时候我对着墓地一坐就是一个下午,我告诉母亲,在哥哥和父亲之间我扮演着一个调停的角色,我求母亲如果可以,托梦告诉哥哥,当年并不是父亲放弃对母亲的治疗,请他不要再对父亲持着这么沉重的偏见。
母亲的忌日是在深秋,每次我去,都是漫山的红叶,总是等到背后那成片成片的晚霞铺开,我才肯离开。
那时候徐赟就在我旁边,在我坐久了脚麻了起不来的时候,扶我一把。
可现在他最后的亲人离开了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他旁边,能够扶他一把。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徐赟在高高的山上对着山谷大喊,而我就站在旁边他看不见的地方,没有出声,然后一眨眼,他就这样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
我突然醒过来,竟是一身冷汗。
终归是我错了,半夜里慌忙摸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拨通电话,那边却再没有接起。
也许这就是我为任性付出的代价。
正式的婚礼和彩排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我邀请丁叙参加,但他那天正好是到纽约来最重要的会议,确实没法脱身,便委托我送上一份小礼物,苏博收下礼物时那渗人的眼神让我不免有些心虚。
周文瑞这个临时的伴郎确实到位,不过我们两个倒有点像是反过来的意思,他招呼女方的家人朋友,而我负责接待哥哥的朋友们。
那天真的飘起了雪花,嫂子果真是坚持要到室外,然后我们一大群人跟着到了那零下五度的花园,听他们宣读誓词,看他们交换戒指、互相亲吻,总算是礼毕结束,倒真是苦了那几位同样穿着小礼服的姐妹团们。
婚礼结束,也该是我考虑是去是留这个大问题的时候了,苏博在离开纽约去度蜜月之前,慎重地找我谈了一次。
“你确定要回去?”只那一晚之后,他已经成为别人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虽是他亲妹妹,却不可能再让他过多的操心。
“对呀。”我说得很轻松,“这边毕竟人生地不熟的,连朋友都没有,再说爸在那边,也少不了人照顾。”
“爸的事你不需要担心,实在不行接过来也可以,倒是你自己,这关系到你的前途,既然考试已经通过,要不要在这联系个学校再读个学位,我可以找人帮你推荐,这些都不是问题。”
我又坚持了一番,还是决定要回去,苏博也不再强求,然后你话锋一转就问道丁叙的问题上来了:“你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的?认识多久了?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我有些害羞,不太好意思起来:“哥,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
苏博却端正了态度,不跟我玩笑:“长兄为父,这确实是需要严格把关的,你说出来让我也放心一些。”
“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啦,这才是朋友而已……”我偷瞄了苏博,他没有让我蒙混过关的意思,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他也是律师,合伙人,认识几个月而已,人挺好的,对我也挺关心……”我猜这样还不足以让他放心,只好再加了一句:“他……好像是徐赟的师弟来的,他们认识好多年了……”
苏博眉头才松开,却又很快皱起来,过了一会才舒展开,叹了口气道:“我一直以为你最后会跟徐赟在一起的,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徐赟这个人就是面恶心善,他对你从小就挺照顾的,把你交给他我也放心,量他也不敢欺负你,不过……这是也是看你的意思,我也不可能干涉,只是你呀,从小野性子惯了,除了徐赟会跟你疯,居然还有别人愿意跟你癫?”
他几句话把我说得思绪万千,一时竟不该如何回答,他却还以为我是害羞,便把话题转开:“等我回来,忙完手头的事,会回去看他的。”但末了,苏博还是更放心不下我,他看着我,摇摇头:“没想到你一晃眼也是个大人了,要真嫁出去,说真的我好不习惯,爸那边你多费心了,有什么困难跟我说,还有……你那个男朋友,他要是欺负你,也要跟我说。”
这下我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苏博又说了一会,看夜深了起身要走,我突然拉住他,想知道他的答案:“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恋爱是什么感觉?爱一个人,又是什么感觉?”
苏博愣了一下,弹了我的额头:“你还真当这是考试吗?还想问标准答案不成?”
我没松手,苏博只好坐下,“恋爱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只要两个人都是最舒服最快乐最幸福的状态,应该就是恋爱中的状态吧,如果你觉得相处下来很辛苦很疲惫,这样的感情,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让我哑然,只能木木地望着他,继续听他说:“至于爱一个人的感觉,如果你觉得,你的生命中如果少了这个人,轻则了无生趣,重则失去方向和意义,那个人,应该就是你爱的人,不管是亲人还是爱人,这个道理都是一样的吧。”
“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或者说,不是那么爱你,该怎么办?”
苏博眉毛一挑,他扶住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阿幸,不要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未来几十年的生活,如果连爱都不牢固,是注定走不下去的。”
见我懵里懵懂,他按住我肩膀的手稍稍用力:“阿幸,这个世界不乏会有爱你的人,我宁可你慢慢去发现那些爱你的人,也不希望你去挑战那些不爱你的人。”
苏博极少会跟我这么敞开心扉地聊和感情有关的话题,也是第一次给我这么多的建议,他的每一句话我总觉得是冲着我来的,听上去没什么不对,可又总觉得不是那么顺畅。
夜深人静时,我打开电脑打算一边消化那些话,一边给d先生写信。
到o了,obey?only?还是?
“d先生:
我一直在想,我认为的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别人给我一个启发,我觉得很有道理,借此拿来用作我的答案吧,恋爱中的男女,应该会互相很想念对方,想念和对方在一起的日子,想和对方聊天,想和对方牵着手散步,想和对方拥抱,想和对方亲吻,对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会深深记在脑海,想到的时候,还会发笑。
我想,这也许就是恋爱的感觉吧,虽然我还未曾有机会去感受,希望我有一天能够感受得到。
o,我想了很久,取了occupy,占领之意。
我对占领的理解,是在对方心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才能称之为有爱。
o小姐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子,娇小玲珑,说话细声细气,做事有条有理。
她的男朋友o先生是个富二代,人品没问题,只是应酬颇多,而且都是在家里那幢常年没人居住的大别墅,负责招待的还是o小姐。
o先生和一群朋友打游戏,o小姐就在一旁,如果胜利了,就在他凑过来的脸上亲一下以示奖励。
o先生和一群朋友喝酒,喝得烂醉,o小姐帮他一点一点地擦洗干净,拖到床上盖好被子。
o先生家里反对他们在一起,o小姐就不出现在他家人在的场合,也从不开口问o先生要什么。
他们的朋友都表示不解,不管是男方的还是女方的,都问一句,你到底爱他什么啊?愿意这样为他死心塌地。
o小姐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半天才说,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呀,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呗。
o小姐因为车祸离开的以后,很长一段时间o先生都处于行尸走肉的状态,他还是打游戏,还是喝酒,却都是没有灵魂。
一次喝醉的时候他喊o小姐的名字,几个兄弟劝他,人没了,生活还是要继续,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姑娘,o小姐,就这样忘了她吧。
o先生摸着胸口,表情极为痛苦,他说o小姐就像长在他心头的一块肉,这辈子深深扎根在那里,占领了一块大大的地方,就算挖掉一棵树,也始终会留下一个坑,那个地方所有的记忆都属于o小姐,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故事的后来,o先生在朋友的介绍下虽认识了几个女孩子,不论是长相还是脾气都有几分o小姐的影子,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
有人这么对我说,你的生命中如果少了谁,轻则了无生趣,重则失去方向和意义,那么他就是你爱的人。
d先生,你最想和爱的人一起做的事,是什么呢?
s小姐。”
信发出去以后,丁叙给我电话,他回程的航班就在明天,问我是否已经做了决定。
我说,如果我出现在机场,就是答案。
我是这么盘算的,离别是增进感情的一道催化剂,我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把拥抱这件事给做实了,如果可以,顺带着把亲吻这件事情也给抓紧了。
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得逞,因为我去到机场,除了看到丁叙,还看到了他周围不下十位,他的同事们。
“丁律师,你朋友啊?”他们那些眼神中都透着好奇和八卦,我躲闪不及,开始后悔这莽撞的决定。
“丁律师,不介绍一下吗?”“怪不得这年底累死人的活二话不说就给揽下来了,原来丁律师有位红颜知己在这。”
我早就脸红了,丁叙却没有太多的表示,我以为他会搂着我的肩膀大大方方地向别人介绍,我是他的女朋友,或是介绍说我是谁,是他的谁……
不过丁叙只是卖了个关子:“她是谁,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不需要我介绍。”
不得不说,我有一些些的失落,不过我很快就给自己找了理由,毕竟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没有达到男女朋友那一层,我的身份确实很难解释,再加上我很快就要加入恒赢所,在进去之前确实不好给自己留下和所里合伙人有奇怪关系的形象。
所以我最后只是和丁叙说了再见,一路顺风,我的“霸王硬上弓”计划,最终还是以流产告终。
剩下的日子,我把杨奕交代的伴手礼买好,待苏博登上去北欧的飞机,开始他的蜜月之旅,我也开始返程。
临走之前,我又去了一次街角那家玩偶店,我的瓦力还是没有出现,伊娃就在我的箱子里,我只能把她先带走了。
飞机起飞,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新的环境面对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