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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玉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食盒。
赫连清绝还在前殿与几位大臣议事,他唯有候在一旁,等到大臣们终于走了,他这才将食盒放到御案上。
赫连清绝一看到那堆得高高的食盒,眉宇间已多了抹不耐烦:“朕不是说过,朕现在不想用膳!”
闵玉急忙躬身道:“皇上,这都是晚妃娘娘亲自做的,她听说皇上这几日食不下咽,便亲自下厨做了几碟清淡小菜,希望皇上忙于国事的同时也顾惜自己的身体。”
“苏晚?”果然,赫连清绝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再训斥他,闵玉见状,急忙一边答着一边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的三菜一汤摆到一旁的桌子上:“是啊,娘娘担心皇上的身体,特意嘱咐奴婢,一定要让皇上用膳。”
赫连清绝瞟了一眼四道清淡小食。三菜一汤,是寻常的家常菜,并不见有多珍贵的食材,却色泽鲜美酥嫩,他忍不住眉心微微一动,终于从案上起身,坐到了膳桌上。
闵玉见他如此,当即心间一喜,急忙抽出银箸,往他跟前的玉碗中布菜。赫连清绝夹了一口,紧皱的眉心,这才微微舒展开:“你见着晚妃了?”
闵玉躬身道:“是,晚妃娘娘一切安好,特意嘱咐奴才,让皇上不可太劳累。”
赫连清绝点了点头,等到吃完,天色也以暗了下来,内务宫的人端来银盘,又是侍寝的事儿,赫连清绝摆了摆手,示意退下,那内官却并没有立刻离去,反而躬身立在原地,欲言又止。
赫连清绝皱了皱眉:“有什么话就直说。”
“是,奴才斗胆!太后娘娘让奴才传话,皇上近来鲜少招嫔妃侍寝,皇上的后宫并不止一人,还望皇上多做些努力早日为南启开枝散叶。”
“行了行了,下去吧。”
心里烦闷得很,赫连清绝大掌一挥,内官也只有退下。
走到窗棂前,月亮的光辉淡淡洒落下来,为整座大地踱上了一层银光,不自觉的,脑海里忽然掠过苏黎的身影,赫连清绝眸光有些涣散的看向夜空,思绪飘出好远。
那一年,也是初秋,苏黎那会儿还在相府,约莫只有十来岁。苏夫人拿了一柄板子握在手上,监督她练舞,苏黎噘着嘴巴,明显很不愿意,却还是不得不艰难的练了起来。起先苏黎一袭白裳,舞衣蹁飞,无可否认,那样子的她极美,可是当*来领,舞姿接近尾声时,她忽然顿了脚步,狠狠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也不管来人是谁便劈头大骂,像是要把火气都出在自己身上。
“哪里来的等徒——”浪子两个字没说出来,苏黎便看到了自己,当即脸色一红,气喘吁吁地跑向他。
“赫连哥哥怎么来了?”
那是,她的眉是喜的,眸子是清澈且温柔的,脸上绯红一片,红扑扑的分外可爱。
呵,那个时候啊!
赫连清绝收回思绪,在寝殿内来回踱步,忽然想到什么,他又一次看了眼窗外,吩咐外头的闵玉道:“闵玉,安排一下,朕要去趟天牢。”
苏墨沉的身体似乎又差了些,赫连清绝来的时候,他正扶着*榻,用力的咳嗽,赫连清绝急忙上前,替他拍了拍背,又喂了水给他,苏墨沉这才缓过神来,嘴角扯出一丝淡笑稍稍躬了身子道:“皇上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罢了,身子怎么差成这样了?”
苏墨沉微微一笑:“老样子,只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胡说什么!”赫连清绝呵斥道,“朕已经派出人去寻鬼霸天了,他是阿梨的师傅,你的病,他一定有办法。”
“皇上莫为墨沉废这些力气了,鬼霸天的行踪飘忽不定,江湖上鲜少有人能寻得到他,要想寻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苏墨沉很想说,苏黎现下已经不在,鬼霸天既知爱徒已逝,作为刽子手的赫连清绝,他又怎肯轻易来替他治病?
就算他是苏黎的哥哥,可是,他现下却是在为赫连清绝做事。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朕一定会找到他!就算找不到他,也还有他的嫡传弟子百萧笙,墨沉,你放心,朕决不允许你有任何事情!”
此刻的苏墨沉尚不知外头如何天翻地覆,闻言,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宽慰赫连清绝的心罢了。
赫连清绝看着他重新歇下,这才退出了牢房,又吩咐一旁的吏部尚书道:“仔细照顾苏将军,若他少了一根汗毛,朕唯你是问!”
“是是是!皇上放心。”闫洪涛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密汗,眼看着赫连清绝的身影又往另一边牢房行去,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上来,好在赫连清绝紧接着的一句“不必跟着”总算是彻底解放了他。
“大人,皇上为何不将晚妃娘娘放出去?这样来来回回的跑不累吗?”闫洪涛身边的小厮挠着脑袋,显然对赫连清绝这般出入天牢十分不解。
天牢又潮又脏,皇上愿意如此纡尊降贵的来,为何就不将晚妃娘娘带出去?在宽敞的宫殿内,不是比天牢要好了千倍万倍?放人那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吗?
“臭小子,你懂什么?”闫洪涛猛的拍了一下他的头,“这前朝后宫,你一个刚出茅庐的黄头小子,懂个屁啊!”
那小厮顿时委屈的捂着打痛的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闫洪涛离开。
赫连清绝来看苏晚的时候,她已经歇下。几日不见,她竟瘦了一圈儿,面色寡白,让他的心狠狠一抽。
赫连清绝当即便瞪了一眼身后的闵玉,闵玉被他寒冷的眼神惊得一身冷汗,急忙道:“是晚妃娘娘不让奴婢说的!”
赫连清绝又瞪他一眼,还敢说?
闵玉立刻噤声,乖乖的退了出去。
睡梦中的苏晚睡得并不安稳,眉心一直皱得很紧,赫连清绝伸出手,才帮她盖一下被子,她便清醒了过来,看到他高大的身形站在*畔,微微愣了下,有些狐疑的开口道:“……皇上?”
“可不就是朕。”赫连清绝低笑了声,在她chuang前蹲了下来,抓起她的手指覆到自己脸上。
触到他面上的余温,苏晚猛的缩了下,这才转过身来看他,“皇上怎么过来了?皇上国事操劳,可以不必顾着我……”
她的话还未说话,便被赫连清绝打断:“国事自然要忙,但你也不能置之不理!那样,朕指不定什么时候失了你,还不自知。”
苏晚于是便静静的瞧着他,眸中隐隐有了水光。
赫连清绝轻声一叹,坐到榻上,将她抱了起来,置于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道:“朕已经在调查上回的事了,明日就该有了结果,到时,朕会接你出去。”
苏晚往他怀中偎了偎,轻“嗯”了声,隐于黑暗中的眸子,却有些难测。
赫连清绝这一回,并没有宿在天牢,等苏晚重新睡下,他又起了身,回了修华殿。
第二日散朝后,他特意留下闫洪涛,询问事情的进展:“查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有人刻意陷害不假,臣仔细盘问过当日参与宴席的众人,说是有个婢女曾进出过御膳房,只是,摸样生得很,臣正在排查。”
赫连清绝当即眉目一喜,“好,既不是晚宫的人,自然不干晚妃的事,闫大人……”
“臣今日就安排,放晚妃娘娘和苏将军出来。”
听到这个答复,赫连清绝显然极为满意,微微舒展了眉头,“若是查到凶手,朕要亲自审问,为何这般居心叵测,想来背后定有人!”
“是,微臣遵旨!”
闫洪涛走后,赫连清绝便立刻安排闵玉亲自去接苏晚。
*
终于回到晚宫,苏晚的眉目之间却并无太多喜怒。晚宫的人跪了一地,桃夭看到她清瘦的小脸蛋,几乎都要哭了。
“娘娘受苦了!”桃夭跟随苏晚,虽是苏瑾的安排,但她自苏晚入宫陪到现在,多少也有了些感情,且苏晚待她亲厚,事事维护她,她自然懂得报恩,眼下看苏晚一身狼狈,眼泪就有些忍不住。
“哭什么?”苏晚却只是浅浅一笑,对自己的遭遇,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辛酸埋怨。
闵玉看在眼里,吩咐一旁只顾着哭的桃夭道:“娘娘好不容易回来,还不准备热水,为娘娘梳洗!”
桃夭似这才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这时苏晚也转过身来看向闵玉,盈盈一笑道:“有劳闵公公了。”
她虽浑身脏污,头发也有些乱糟糟,但周身的气度却丝毫不变,清丽绝美的脸上,一双眸子泛着清冷的光忙,淡淡瞥向自己,虽是说着感谢的话,却并无太大恭维,荣辱不惊,犹如皇后的雍容大度,即使身处逆境,也仍有大家风范,母仪天下的气势。
闵玉不由得在心里对她的恭敬又多了一分,这才道:“伺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皇上说了,让娘娘好好休息,他晚上会过来陪娘娘!”
说完,闵玉又躬身行礼告辞,这才转身离去。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身上难闻的味道,这才除去。
苏晚任由桃夭替她疏理一头长发,问了些,她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因为听说李茗香并没有搬走,她收拾妥当后,便到晚宫右边的碧玺园去看李茗香。
皇上体恤李茗香丧子之痛,眼下已经封她为贵人,并且赐住碎玉宫。
但因她小产后身体虚弱,所以眼下并没有挪动住处。
苏晚到的时候,房间内馨香袅绕,本只是初秋的天气,屋里却熏着暖炉,等离得近了,这才听到寝宫有哭泣声传来,然后时不时乒乓一两声,显然是李茗香在发脾气。
苏晚在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命宫人将滋补的药材留下,一路离去。
苏晚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巧的是,这天下去,闫洪涛便抓着了那下药之人,是一名十五六岁,眼生的丫鬟,通过御膳房人的指证,确定当日下药的人就是她,只是彼时,她早已自尽,且留下遗书承认,当日之事却是她做的,因为听说彻查,担心事情败露,牵连家人,唯有自尽,希望包得家人周全。
李茗香听说此事后,又痛苦了一顿,当日,趁着赫连清绝来晚宫的时候,不惜闯入苏晚寝宫,请求严惩凶手。
因为前世的事,苏晚并不想,因一人之罪获罪全家,赫连清绝本来答应了她,但后来,李茗香哭得惨,又险些昏迷过去,最终由太后出面,对凶手严惩不贷,事情才最终以谋害皇嗣株连九族,而告终。
也因为这事,李茗香第二日便迁回了自己的宫殿,碎玉宫。与苏晚的走动也少了起来。
苏墨沉最终并没有被送往塞北。中间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苏晚只知道,塞北突然来了使臣,说是,不愿追究前朝之事,之前的事件,只是朝中元老的强烈要求,但塞北与南启向来和睦,且当年之事早已过去,为促进两国关系,最终,塞北可汗耶律齐鲁亲自书信一封,请求与南启重修于好。
如此一来,可算是皆大欢喜。
赫连清绝连日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当即决定将每年一次的秋猎日子提前,定在一月之后,介时,凡是贵人头衔以上的宫妃,和前朝三品以上大臣,皆可携家眷前往,一时间队伍浩荡,人数众多,可谓是史无前例的一次秋猎。
且秋猎持续的时间为五日,介时赢得头筹的少年郎,不论谁家的公子,都有可能入往朝堂,此消息一出,一时间朝野上下,官宦子弟,蠢蠢欲动。
眼看狩猎在即,宫里上下,自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各宫,但凡上了贵人头衔的嫔妃,无不在为狩猎做准备,以求在狩猎期间能重得荣*,尤其是那些失*多时的妃子,对于她们来说,这一场狩猎就是上天给她们的第二次机会,成败在此一举,又怎可能不费心。
内务宫的人,按照惯例,给每宫娘娘,狩猎时要用到的东西都分去了一批,晚宫这边,因为正得盛chong,送来的,自然都是千挑万选的。只是别人再如何积极,苏晚却仿佛提不起半分精神,这几日,几乎都是吃吃睡睡,一觉到傍晚,偶尔也就去院子里吹吹风,赏赏落花,每次赫连清绝来看她,她也都是将他往外推,说是要为后宫开枝散叶,再后来,赫连清绝就来得少了,这一天,距离最后一次过来,已经过去了五日,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不过明天就是狩猎出发的日子了,晚宫的人,也分不出心力去在意皇上晚上来不来,纷纷为苏晚准备衣物去了。
便装,劲装,衣靴,药酒,还有些首饰胭脂,几乎所有常用到的东西都备了些,直到深夜,大家才歇了下来。
这一次,因为知道李贵人也会一同前往,桃夭遵了苏晚的吩咐,为玉碎宫送去了一些上好的冰丝绸缎做的新衣过去,那是西域新进宫的绸缎,触体丝滑,舒适,倘若狩猎途中,路途劳累,穿上如此舒舒爽爽的冰丝衣,是再好不过了!
李贵人作为回礼,送了苏晚一盒胭脂,听说是祖传的秘方,她自己亲手制的,效果极好。
桃夭吩咐人将所有要带的东西全都放好,才又进去看了一眼苏晚。她似乎睡得沉了,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而醒过来。桃夭松了口气,吩咐另外两名丫鬟守夜之后,她便退了出去,安歇去了。
作为苏晚的贴身婢女,她明日,自然是要陪苏晚一同前往。
苏晚正睡得朦朦胧胧间,忽的chuang榻一沉,随即腰上多了一只手,不过片刻功夫便滑入了里衣,侵上了她的身子。
她身形一颤,眼都没挣的拍掉那只手道:“别闹!”
可是,手的主人似乎并不听话,竟更紧的缠了上来,苏晚身形一僵,瞌睡得厉害,忍不住发起火来:“赫连清绝,你有完没完?”
“这么希望躺在你身侧的人是赫连清绝?”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苏晚惊悚一颤,待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人,不是赫连漠又是谁?
“你疯了?”
苏晚压低了声音,连身子也跟着一起颤抖起来:“这里是后宫!是深夜!”
“怕了?”赫连漠却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样,轻挑了下眉,“你放心,本王并不会拿你怎么样,只是来提醒你,本王已经如你愿,救回了你的哥哥,也请你不要食言,别忘了答应过本王的事,否则,你是知道的,本王能平息波浪,自然也能掀起波浪!”
赫连漠的手指,掠过苏晚的眉眼,吓得她连瞳孔都收缩了。
这时,许是之前自己的声音惊到了外头守夜的宫女,已经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近。苏晚顿时便有些慌了,看向赫连漠,压低声音道:“苏晚自然记得答应过王爷的事,也请王爷遵循承诺,现在,马上,从我的面前消失!”
“好狠心的女人!”赫连漠似乎冷冷嗤笑了声,不过待苏晚回神,他已经一掠身,飞出窗外。
他的身子才离开,宫门便被人推开,苏晚本安下的心,蓦然又被提了起来。来人,竟是赫连清绝。
只见他一袭黑色便装,踏着稳健的步子而来,见到苏晚还醒着,他微微挑了挑眉坐到chuang前,顺其自然的握了她的柔夷道:“刚刚听到你在喊朕,做梦了?”
苏晚的身子又是一僵,有些慌乱的转过身子,故意挣脱了自己的手,闷闷道:“谁在做梦?一定是皇上年纪大了,出现幻听,听错了!”
“朕年纪大?”赫连清绝微一挑眉,忽然就倾了身子逼近她,他今年三十未到,虽然说是比苏晚大了十来岁,但也不至于是年龄大那么夸张。“好啊,既然你说朕年龄大了,朕便证明给你看,看看朕是不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听觉受损,四肢无力!”
他说罢便欺身而上,压上她的身子。
苏晚哼唧一声,到底是没有反抗,反倒是温顺的在他亲吻自己的时候回应了他。赫连清绝当即一喜,不由分说的便解了外袍。
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苏晚意识有些迷离的看向外头,月光从窗外洒入,皎皎月光下,室内一片清辉,赫连清绝的身子也似镀上了一层朦胧。
苏晚忽然便闭上了眼睛。
这个抉择,真的好难!
*下来,筋疲力尽,赫连清绝算是很好的证明了自己,究竟有没有年龄大,只是可怜了苏晚,第二日早上醒来的时候,不但盯着一双黑眼圈,整个人也是有气无力,桃夭扶她上辇车,她就跟要睡着似的,斜倚在上面,直到一直出了宫门。
各宫的主子,都在宫门口按部就位,马车从宫门排出一里开外,皆是一色的暗红色豪华的车子,每辆车都配了一匹彪悍健硕的马,四面侍卫沿途站了两派,声势浩大,忍不住让人精神一震,饶是没精打采的苏晚,此刻见到这番景象,也微微回了神,坐直了身体,最后由桃夭扶着下了马车。
“晚妹妹,你今儿倒是来迟了!”苏晚一下来,丽妃贤妃二人便立刻迎了上来。她们二人今日的打扮,可谓用尽心思,不但妆容精致,连衣服首饰也是精挑细选过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是啊,晚妹妹,你今日的打扮着实朴素了些!怎么说,今儿皇上会从长安街过,来往百姓的,你就该穿得精致些,不然怎一增我皇朝风范。”丽妃拉着苏晚的手,含笑着道。
苏晚这擦抬起头举目瞧去。果然,众宫妃的衣着,每一位都极尽精致,偏生就她一人,一声偶白色长裙,外面罩了淡粉色外袍,怎么看,怎么素净!
“无妨,若是当真如姐姐所说,等一下,我就缩在马车里不出来好了。”
她这样一说,丽妃贤妃不由得轻笑起她的随意来,也正在这时,三人说得开怀的时刻,内监一声传唤,赫连清绝一身黑色劲装,墨发高束,腰缠金丝银线纹绣的龙腾腰带,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一种嫔妃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微苏晚,只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十分不雅的大大打了个哈欠。
“皇上,您今日当真与众不同!”丽妃当先迎了上去,苏晚注意到,贤妃本来也是要上去的,却被丽妃抢了先,只得生生止了脚步,站在原地,表现出温婉端庄出来,只是那双迷恋痴缠的眸子,终究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
苏晚又重重的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身后朝他们找来的桃夭道:“困死了,扶本宫上马车吧,本宫要好好睡上一觉。”
桃夭微微一笑,看了朝她走来的赫连清绝,低应了声,领了她便往前走。
只是,还没走三步路,腰便忽然被人一勾,她惊呼以上,便自然而然的撞入赫连清绝怀里,随即生气道:“你干什么?”
“这话该朕问你才是,为何你见了朕便要躲?”赫连清绝凑近她耳侧低笑,身后被他松开的丽妃,此刻就差眼睛喷出火来。
贤妃拉住丽妃欲往前的身子,轻轻摇了摇头。
丽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搅着手帕。
也不知苏晚和皇帝说了什么,引得赫连清绝大笑,甚至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如此旁若无人,亲昵的动作,几乎要将一旁众人都气炸了!
“狐媚子!”丽妃咬了咬牙,伸出手,立刻有宫人上前来搀了她,往她的马车所在地而去。
丽妃刚坐上车子,便有宫人送来了一个香囊给她,绣工精细的鸳鸯戏水香囊内,花草的香味儿,既不太过浓郁,也不太淡而无味,反而似乎有镇定的作用,丽妃本打算让人哪儿来,送哪儿去,可是一闻到香味便舍不得放下了。她掀开帘子,远方,盈盈有一女子站立,清丽脱俗的面上,唇角轻轻勾起,朝她淡淡点了点头。
丽妃狐疑的将香囊重新放到鼻下嗅了嗅,满心的疑问。
马车终于动了起来,赫连清绝坐回了自己的马车,苏晚缩在自己的地盘儿,不一会儿便睡着了,等她醒来,车队已经驶入一片丛林,听一旁的桃夭说,百官的车队也已跟了上来,紧接嫔妃其后。
苏晚探出车窗看了看,一片丛林中,倒是不见半分秋日的景象,树叶依旧浓密着,地上放了枯木的树枝心长出了新鲜的蘑菇,看上去,倒是一片绝好的风光。
猜测自己睡了大概也有两个时辰,这会儿,苏晚也睡不着,一直挑开帘子探头探脑的看窗外。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躁动打动了别人,不一会儿,肖琴便驱了马过来:“娘娘是在找皇上吗?”
马车的次序,其实是颠倒的。虽然王公大臣和嫔妃的马车位置大部分是按位阶顺序而来,但也有例外,比如,苏晚的前头便是李茗香的车架,而赫连清绝的,并不知是在哪里。
“找他作甚?本宫不过欣赏欣赏宫外的美景罢了!”
苏晚回了一声,立刻放下帘子,肖琴朝后面的车架看了眼,有些无辜自己居然碰了一鼻子灰。
赶了一天的路,午餐都是到达一个小镇上时,随意购置添肚的。到了傍晚,这才终于到了深山老林的狩猎地点,只是彼时,吃惯了三珍海味的众人,几乎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赫连清绝吩咐人当晚便打了一些野味,烤熟了分着来吃,如此一来,倒也添了*。只是苏晚近来胃口一直不佳,吃了几口,便觉腻了,怎么也吃不下。
好在离宫的时候,桃夭有包了些宫里的糕点出来,正是她最爱吃的梨花糕,苏黎欢喜得紧,一面称赞桃夭细心,一面食指大动,知道满足的一声喟叹,她这才擦了擦手,抚着肚皮,嗯,太撑了。
因为当晚,舟车劳顿,赫连清绝竟也没有来烦她,苏晚睡了个好觉,第二日醒来,不由得精神抖擞,彼时,一众官员带来的少儿狼,全都整装待发,就差皇帝一声令下,开始比赛了。
赫连清绝也不负众望,一箭射出之后,队伍四分五散,皆如风般窜了出去。
马蹄声,声声入耳。宫妃家眷们一起,围坐在临时搭建的休息台下,或聊着家常,或说着笑话,倒也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就在众人皆各忙各的,或整装安顿,或找队伍聚集聊天的时刻,赫连清绝忽然潜到苏晚跟前,一揽她的腰肢,便将她带到偏僻的角落处,那里,肖琴早备好了一匹上好的汗血宝马,赫连清绝带她翻上马背道:“带你去个地方!”
苏晚还来不及回答她,马儿已经在树林中飞驰起来,她尖叫一声,紧揽住赫连清绝的颈脖,引得他在身后哈哈大笑起来。
如此惬意,如此,恣意。这便是离开皇宫的不同之处。
丛林消失不见了,入目是一片浩瀚的大海,苏晚从来不知,世界上竟然有这般美丽的地方,她没见过大海,平生第一次见,即被大海的辽翰,一望无垠所吸引,直到赫连清绝放她下马,双腿便仿佛中了魔般,不由自主的靠近。
海浪的声音很大,每层海浪拍打过来时,总能浸湿她的鞋袜,苏晚索性除了鞋袜,走在绵软的海滩上,身后,赫连清绝静静的跟着她,亦步亦趋。
“清绝,你还记得吗?从前我便说过,平生一定要你带我来看一次海,可是你总是忙,不肯带我来,哼,恨你!”
海浪的声音很大,将她说出来的话,拍得断断续续的,恍若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段,她隐约听见赫连清绝说了一句“什么?”似是没听到她说了什么,苏晚正欲重复,忽然的便捂住了嘴巴。
她刚刚,说了什么?
那是属于苏黎的记忆,她居然就那样说了出来?
苏晚回过头来,赫连清绝正站在理她五步之外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她,见她回头,他也站定,眉梢含笑,温柔的看她。
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没有听到她刚刚的话了!苏晚松了口气,忽然也没力气再走了,便停在沙滩上,等着赫连清绝上来。
“怎么了?”见她眉目间几分兴致缺缺,赫连清绝上前一步,将她纳入怀中,苏晚在他怀中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清绝,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还会像现在这样爱我吗?”
赫连清绝并没立刻回答她,反倒是挑了挑眉道:“你为何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他也没用朕,仿佛此刻,两人只是平平常常的夫妻,地位平等,身份平等,连同那颗心,也是平等了。
苏晚却不依,在他怀中撒起娇来:“我不管,你回答我!”
赫连清绝微微松开她,注视着她轻柔如水的眸子,在她水光一片的视线中,轻轻落了一吻在她唇角道:“苏晚,这一世,你都不会对不起朕,就算是有,也是朕欠你的。”
他轻柔的去吻她眼角溢出的泪,又细细的去吻她的鼻尖,唇角,下巴,动作轻柔得就像在捧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苏晚也温温顺顺的回应他,双手勾上他的颈脖,比任何一次都用心。
海滩之外,肖琴,肖云二人见着这一幕,自发的退得更远了些,留给二人自己的空间,同时也一刻也不敢松懈的保护着二人的安全。
苏晚去解赫连清绝衣带的时候,对方的声音暗哑且深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儿火?”
“我就是在玩儿火啊!”苏晚眨了眨眼,忽然的便用了几分力,吻着赫连清绝的同时,缠着他往海水靠近。
赫连清绝眉目微微深了下,但最终什么也没做,任由她将自己缠进海水里。
二人都有些疯狂,这是赫连清绝从未见到过的苏晚。直到,她缠着他,埋入水里。
海浪一层重过一层的袭来,二人的身形最终消失在海面之上,只剩下浪涛的撞击声,一下接过一下,“哗啦”作响。
“为什么?”那是赫连清绝的眸子,深凝着她,明明没有说话,可是她就是知道他要说什么。
苏晚浅浅一笑,双手更紧的缠上他的腰肢,深吻着他。
没有为什么,清绝,就当你还我一条命,你放心,你不会孤单,我会陪着你……一起死。
***
也不知过了多久,所有一切都归于平静,肖云肖琴,算计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往海滩方向走来,只是,彼时的海面上,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就连先前,苏晚脱下的鞋子,也不知去处,只有一片海浪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撞击着肖云肖琴二人本就已经惊恐的心。
“皇上——”
“晚妃娘娘——”
二人沿着大海一直找,一直找,可是什么都找不到,最后没有办法,只得返回驻扎地寻救兵。
皇上失踪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便在众人只见传来,文武百官仿佛皆被这个消息,震得三魂掉了气魄,连苏墨沉一向温润儒雅的脸也沉了下来。
清王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寻找,可是找了*之后,一行人根本就无所获,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要知道,皇上失踪,他们所有的人,都得摘掉脑袋!
可是,令众人意料之外的时,搜寻工作进行到第三日的时候,驻扎地突然闯入一个灰头土脸的疯女人。她一身狼狈,鞋子也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一双纤细的脚趾,此刻全都血肉模糊,可她仿佛不知道痛,一双眸光毫无焦点,浑身犹如被人抽空了力气,直到,有人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什么人,胆敢私闯朝廷重地!”
那人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只是眸光依旧是涣散的,“我找你们清王。”
肖云肖琴这时也听到动静出了临时帐篷,当一眼看到那浑身狼狈不堪,几近血肉模糊的人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等他们相识一眼过后,几乎一致确定,那个人,就是晚妃!
两人快步来到苏晚面前,竟顾不得礼节,一把抓住苏晚的肩膀:“娘娘,皇上呢?你不是与他一起吗?你回来了,皇上呢?”
苏晚听到“皇上”二字,眸光终于有了一丝凝聚,可是,却仅仅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就是不说话。她的嘴唇已经干裂得没有一丁点血色,脸上有一道深深的泪痕,将本来脏污的脸,冲出一条白希的河道。
见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肖琴也急了,再顾不得身份,大吼道:“皇上呢?皇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说呀!”
因为这一声吼,原本都在担惊受怕的人听到动静,以为是有了皇上的消息,纷纷跑了出来,只是在视线触到肖琴掌心下的人时,都倒抽了口凉气。
“天呀,那是晚妃?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说,皇上失踪前是与她一起的么?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
“是啊,是啊,皇上呢?”
“……”
议论声,此起彼伏,最后,人群中,终于有一个身穿黑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面色阴霾的走向苏晚,最终在她跟前站定,拧眉道:“你找本王何事?”
苏晚似乎只有在这一刻,彻底回魂了,她猩红的视线缓缓定到赫连漠身上,然后缓慢的,死人般的眼珠子,轻轻动了下,赫连漠便听到她一字一句的声音道:“皇、上、死、了!”
“你胡说,皇上怎么可能出事!”肖琴手上重重一个用力,苏晚便随了他的递到跌落在地上,后背撞上了坚硬的树干,她也不觉得痛,反倒看向肖琴,毛骨悚然的笑了起来:“皇上真的死了,因为,是我亲手把他拉进水中的。”
苏晚的声音,很慢,也很轻,如果说之前那句话是晴天霹雳,那这一句,无疑是将她自己推上绝路!
“你杀了皇上?”“唰”的一声,肖琴的剑几乎立刻便出鞘,架在了苏晚的脖子上,他力气用得极大,剑才一触到苏晚颈脖,她白希娇嫩的皮肤立刻出现一道红痕,然后缓慢的,红痕蜿蜒而下,片刻便浸染了她的衣领。
“肖琴,住手!”清王冷喝一声,沉声道,“事情暂未查清楚,断不可如此随意下结论,你带上人,继续沿着海面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赫连清绝的话音刚落,跪坐在地上的苏晚忽然就冷笑了起来,她一双空洞的眸子死盯着赫连漠,笑着笑着,忽然就朝肖琴的剑上撞去,倒是赫连漠反应得快,猛的伸手用掌风砸在了她的后颈上,随即,苏晚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赫连漠黑沉的眸子在她脸上掠过,旋即吩咐身后的人道:“带下去,让御医救活她!记住严加看管,决不许她自寻死路,否则,本王为你们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