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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什么你医术最好,这山里谁不知道,素医里,名声最高的是林芝。”
白微很不服气:“名气管何用,还得看治病救人的真功夫。要论名气,那福星韩笑可不就是排第一的吗?”此言一出,白微自己一愣,终发觉失言。
这言杉是意图杀害韩笑之人,她目前与其他几人均有毒害言杉嫌疑,她积极举报猜测,反应强烈,最后却说了自己是医术最高,而名声却是韩笑最大,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如此一推断,可不就是得出结论,是她妒了韩笑,便游说言杉杀人,结果事情败露,她再开药方下毒杀人灭口。
白微吓出一身冷汗,转头四望,果然屋里众人皆不语盯着她瞧。白微大声辩道:“我没有,不是我干的,韩笑名气大,与我何干。言大夫与我交情平平,只是上次他冤了我,心里有愧才时不时问候……”她闭了嘴,暗自咬牙,这真是越描越黑。
云雾老人一抬手,指了指白微,门边站着的两名侍仆过来,抓起白微,扭着她胳膊便将她押了出去。白微一路还大喊着冤枉,可惜无人理会。
余下的四人皆松了口气,这下子,事情该了结了吧。
可云雾老人不说话,他敲了敲桌子,下面的侍仆会意地换上一壶新沏的热茶上来,退下去的时候韩笑追上两步,低语了两句,那侍仆点点头下去了。
韩笑回转,见云雾老人已倒了杯热茶喝上。聂承岩也自己动手,刚把杯子倒满。韩笑却是伸手将杯子拿开,放到一旁。聂承岩瞥她一眼,她一动作他便想起自己近期服的药要禁茶,可她今日不听话,非赖着要跟来,而他居然妥协了,这让他很不高兴,于是她不让他喝,他还偏想喝了。
他把茶杯拿了回来,可还没喝,韩笑又端走了。刚下去的侍仆回转回来,这次端上来的是壶热水。韩笑拿了个新杯子,给聂承岩倒了杯热水,摆在他跟前。聂承岩赌气推走,她又摆回来,聂承岩又推走,韩笑不与他争了,默默退到一旁。聂承岩一愣,甩手干脆什么都不喝了。
云雾老人冷眼看着他俩的小动作,垂下眼,默默又喝了口茶。一会外头侍仆进来递了一张纸,云雾老人看了,终于开口:“林芝留下,你们都退下去吧。”其余三人忙不迭地赶紧出去,林芝低着头孤伶伶跪在那,羸弱可怜。
云雾老人看了她片刻,一抬手:“你坐着吧。”又对身边侍立的仆人道:“给她上茶。”
林芝谢过,端庄地坐在一旁椅上,静静等着云雾老人发话。云雾老人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上次让你回去好好想想,你爹失踪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可想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芝忙又跪下:“神医先生,先父跟随先生多年,承先生指点医术,心中感恩戴德,自是一片忠心。林芝思前想后,确是想不出先父生前有何不妥之处。先父一定是被奸人所害,望神医先生明察,为先父讨回公道。”
云雾老人摆摆手:“你先坐着,慢慢说。”
林芝坐下,对送上热茶的侍仆轻声道谢,喝了一口,然后听得云雾老人问:“你父亲可有向你透露什么别的事?譬如他是否有发现其他人的不妥……”
林芝想了又想:“确实未曾听说。”
“那言杉是否与你透露过,他是否知道你父亲被杀害的内情?”
林芝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摇头道:“未曾听说。”
云雾老人点点头:“那你自己呢?可曾发现这山上各人,哪位就绿雪之事有不妥之处?”
林芝将茶饮尽,清清嗓子道:“神医先生明察,林芝知晓绿雪之毒事关重大。”她转头看了一眼聂承岩,“况且公子是被此毒所伤,如若林芝有一丝半毫的线索,定会第一时间禀告。”
“是吗?”云雾老人垂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敲桌子。韩笑看着他的举动,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林芝也似察觉出气氛不对,抿了抿嘴。
等了好半天,云雾老人终于又说话了:“你爹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其实若无歹念,这云雾山里,怎么都会有他的位置。可他却暗地里窃毒,无论是何缘由,我都对他很失望。”
云雾老人语调冰冷,林芝赶紧辩道:“先父所为,定有隐情,定然不是为了窃药。”
云雾老人却不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道:“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子,你在素医馆里不好好安生呆着,偏要搅出事端,言杉虽非我最出众的弟子,但天资聪颖,毁在你手里,也是怪可惜的。”
林芝一惊,扑通跪下:“神医先生,林芝冤枉。”
“纸是包不住火的。”云雾老人话里的阴冷让韩笑侧目,她下意识地往聂承岩身边靠了靠。
“神医先生,林芝确实冤枉。”林芝打定主意绝不承认,适才他们设套试探,露出马脚的那个可不是她。
“林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个性我了解。不过你心狠起来,还真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云雾老人道:“你爹失踪后,你生怕在这山上呆得不安稳,便处处经营,不少仆医都与你关系不错,这我知道。你会用小恩小惠拉拢人,也会拿着把柄错处要挟人,我也不是全然不知。言杉恋上你,我隐隐知晓,一个人心里有人,是瞒不住的。而药房的药仆被你指使暗地换药,以为谁不知鬼不觉,但你可知,在药房里,有远比你混得开的人。”
林芝这时才真是开始发抖了。云雾老人这些话让她明白,他知道的真相,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可是,她还有不明白。她咬咬牙,问道:“可方才白微明明已经招了,若是神医先生对我生疑,又何必……”
“林芝。”云雾老人打断她:“要比狠毒,你远不如我。”
这话让林芝一惊,忍不住心狂跳起来。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云雾老人道:“若不是我安排这一幕,以你的多疑个性,又怎会放松戒备,安心在这与我说话喝茶?”
林芝摇头,还是不明白,但她已知不妙,非常不妙。
从前是听爹爹说过不要惹怒神医先生,但是她没见过神医先生怒起来是何样,所以她并不太害怕。可如今,他未大声说话,她却已是心惊胆颤。她开始觉得心口痛,是太害怕的缘故?她全身发冷,开始冒冷汗,她是怎么了?
云雾老人道:“你爹身上那颗绿雪,我与我盒中的那两颗比验过了,是一样的。可阿岩中毒的反应症状,确实与当初绿雪炼成后,那个试药药仆的反应一般。所以你爹身上那颗绿雪究竟怎么回事,我需要找人试毒。”
林芝此刻痛得倒在了地上。至此,她完全明白了。
韩笑也明白了,她万没想到事情会变这般。方才云雾老人说在药房里有比林芝混得开的,她就想到了石耳,她还着急这石耳怎么还未逃。可万没想到,试毒的人会变成了林芝。
聂承岩一看如此情形便紧紧握着韩笑的手,直握得她的手生疼。他知道韩笑心里定然不好受,他越发后悔一时心软带她来了,以她的个性,她能沉得住气吗?
林芝在地上痛得抽搐。云雾老人道:“你犯下重罪,你爹也罪不可恕,我的处罚,便是让你试毒。你无甚内力,体型也较阿岩小些,所以我将毒量控制了,你不会马上死。薛松当日跟随我一道为阿岩解毒,所有症状他都清楚,我会安排他为你医治。”
林芝已经说不出话来。韩笑咬着唇握紧拳头,这个狠毒的老头,说得好听,什么医治,他根本说不出解这毒的准确门道来,如此让薛大夫救治林芝,能救活吗?
两个医仆进来将林芝抬了出去。薛松匆匆赶来,在门口与林芝擦肩而过,他看了看她,脸上难掩惊讶。云雾老人唤他进来,嘱咐道:“是绿雪,你领人给她治吧,把她的症状记清楚,我要知道是否与阿岩当日状况一样。”
薛松点头应了。韩笑看着他黯然又无奈的表情,忽然有些同情,像薛大夫这样有着仁心的医者,在这里一定很憋屈吧?绿雪之毒,他能怎么办?自己呢,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吗?
“神医先生。”韩笑一开口,就被聂承岩瞪了。捏着她的手都不管用?怕是只能堵上她的嘴才能让她噤声?
韩笑反瞪一眼,她又没干坏事,怎么说话都不让。她接着道:“韩笑也想跟随薛大夫医治绿雪之毒。”
云雾老人看看她,又看看聂承岩,点点头:“也好,你对绿雪的症状也很了解,你也去吧。”
聂承岩这次瞪的是云雾老人,可惜没人理他。
事情就这般散场了,大家各归各处。
整件事里最郁结的是去看戏,最后水也没喝一口还惹了一肚子不痛快的聂承岩。
“你要敢去试试,人人唯恐躲不及,你非要凑热闹。”在人前他未对她发难,一回到岩筑,把门一关,他便开始教训起来。
“主子,我学医这么久,还未碰到过这般有挑战的病患,不去研习一下多可惜。”
“少找借口。”
“那说不定林姑娘真藏了什么大秘密,奴婢就当是去打探消息。”
“少编理由。”
韩笑抿抿嘴,直说了:“奴婢就见不得神医先生这般狠毒,奴婢就想尽力救救人。”
聂承岩叹气:“她要害你,你这么为她白忙一场又何必?”
“主子,如若今日你为奴婢扇她两耳光,奴婢觉得解恨,如若神医先生踹她两脚,赶她下山,奴婢觉得报了仇。可是把人骗了,让人自己喝下了绿雪,这样的残忍,奴婢实在无法接受。”
聂承岩不语,他当然知道她无法接受,云雾老人这般的手段,想来根本就是韩笑想象不到的。
韩笑忽然道:“主子,你不让我去,是因为这事也是你的主意?你也打算给她下毒吗?”
“当然不是。”聂承岩急了,她对这事的厌恶他自然知晓,所以他与云雾老人说的是不要用石耳试药,换一个人。换了个人,她该是不那么伤心了吧?可没想到,这老头居然用了另一种令人发指的方式,还让她看到了。他急急道:“这事我事先可不知道,你不能错怪于我。”
韩笑不语,虽然之前她有听过不少,但这是第一次,她这么深刻的体会到,什么是把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韩笑收拾了些东西,午饭也没吃便赶去习诊院。林芝是被送到了那里医治。
聂承岩纵然不乐意,但又恐韩笑心里有疙瘩,便没再阻拦,只要求她每日均需回到岩筑。
没了韩笑相伴,聂承岩觉得心里有些空荡,呆坐了半晌,唤来霍起阳,让他抓那个小鬼过来陪他午膳。韩乐乖乖被抓来了,平日里嘻笑闹腾的他今日象是姐弟连心,居然有些没精打采,但是听说有好饭好菜,精神头起来了一些。
饭桌摆好,四菜一汤里除了一道青菜,其它都是药膳。韩乐把菜色看了一遍,嘟了嘴不满意,表情有些像韩笑:“怎么不见有猪肉?”
“找你姐夫要去。”聂承岩气不打一处来,吃个饭还挑三拣四。
“唉,姐夫啊……”小大人装模作样地长叹,那声姐夫叫得聂承岩顿生错觉,还没体会过来,韩乐又说了:“要等好久哦。”
“日日给你吃药补气,说个话还这般喘大气,半截半截地拖。”聂承岩一下恼了,臭小鬼。
韩乐有些不解,心里再次嘀咕着果然姐姐说城主大人经常莫名生气是对的。想到姐姐,他忍不住问了:“城主大人,我姐姐这次,不会又惹麻烦了吧?”
“你姐姐向来不是惹麻烦,是找麻烦。”说到这个他又不舒坦了。
韩乐使劲点头:“而且她还倔。”
“倔也就罢了,胆子还大。”
韩乐又点头:“胆子大便算了,她还总是没记性,不听劝。”
“哼,总有天她吃了亏,哭天喊地地没人应她,她就知道教训了。”聂承岩可有遇上知音的感觉了,这一通抱怨出来,心里真舒服。
可韩乐听得姐姐哭天喊地没人应,不依了,他一挺小脊梁:“怎会没人应,不是还有我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