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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醒转。
本以为的人生如梦而大梦已归,刘梦茴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却是在一顶轿子中,“父亲,终于还是放过了我是么,不过是吓吓我,却是要将我接回家。”这是刘梦茴醒来的第一个想法。
直到回头,看到了自己的侍女欢之,梦茴才心中大骇,欢之,竟然一下子仿佛年轻了许多岁月,顶着一张十分稚嫩的脸庞。
“大小姐醒了?昨夜大小姐一夜没能安睡,今日在轿子上都能睡着。”稚嫩的欢之用稚嫩的声音欢喜又充满忧虑的叫道。
“欢之?”梦茴小心翼翼道。
“小姐怎么了?可是方才做了噩梦?哎,快醒醒吧,颜府要到了,老爷他,真是狠心。”欢之声音里有些忧郁,担忧而关切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颜府?”梦茴骇极,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得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粉色的袍子做的无比精致秀丽,上面大多大多艳丽的牡丹,盛开如花锦。
掀起衣袖,如玉的手腕露出一段,白净无暇。
这里应该是有一个丑陋的疤痕的,是自己丈夫颜时焕酒醉后用剪刀割伤的,颜时焕丑恶的嘴脸尚在眼前,可那疤痕却了无痕迹。
梦茴又下意识的将手触到额头,拨开额头银子做成的花朵模样的华盛,触到皮肤,光洁滑腻,没有一点伤口。
梦茴却忘不掉那日自己被颜时焕推倒在地,额头触在桌角,是因为颜时焕的嫡妻几句细碎的闲话,就让颜时焕暴跳如雷,到自己房里极尽羞辱。
那情那景历历在目,可是梦茴却在身体找不到一丝发生过的痕迹。
欢之看主子神情古怪动作惶恐,以为主子是心里害怕,忍不住劝慰道,“主子莫怕,夫人不是也说了么,皇上之前都过问过小姐的事情,因此颜家不敢拿大小姐怎么样,哎,大小姐这样的才学容貌和家世,就算去太师颜家做妾,也是为难了。”
沉重的发饰在头上几乎要坠下,梦茴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自己竟然回到了八年前,嫁入颜府的及笄之年!
这是梦么?梦茴掐一掐自己的手,柔嫩的手立刻多了两道红印子,梦茴吃痛的将手缩回袖子,这不是梦,那难道自己记忆里的那些冗长繁杂的记忆才是一场梦么?
庄生晓梦迷蝴蝶,自己一觉睡起,那些刻骨铭心历历在目的,难道却是一场被自己当真的梦?
刘梦茴忍不住笑了又笑,笑出泪来,只觉得匪夷所思。
欢之愕然看着自己的小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绾绾,颜府就要到了。“外面传来自己兄长刘恪勤的声音,梦茴身子一震,想起在颜府的那些日子,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冷了下来。
曾经,自己也是在兄长的护送下,就那样进入了颜家,从此万劫不复。
难道噩梦要重演么?
难道上天觉得自己那一世还不够惨,要将一切重新让自己经历,痛苦一回么?
想起父亲亲自端在自己唇边的毒酒,梦茴心里一片片的凉,不,不可能,不管那是一场梦,还是眼前的自己是一场梦,都不能再嫁入颜家!
那似乎是自己一切悲剧的开始。
现在要跳下去逃回家么,先不说能不能逃脱外面那些护送的人,她刘梦茴只会成为京城人眼里更大的笑话。
正在心慌意乱,却感到轿子重重的被颠了一下,梦茴心里“咯噔”一声,知道是轿子进入了颜府的后门。
是的,后门,多么憋屈辛苦的一生的开始,梦茴不想要。
是梦的话,就快点醒来吧,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喝了那杯毒酒在弥留状态的回忆?她听说过在人离世的那一刻会看到自己人生一幕幕的重演。
轿子停了,帘子被掀开,兄长的手伸出来,“绾绾,下来了,莫怕,兄长在。”
刘梦茴一面苦笑的看着眼前年轻了八年的兄长,一面被欢之盖上了头盖,这个懦弱的亲哥哥,之前不是没有为自己说过话,只是被父亲一声呵斥,便在一边不敢出声了。
无奈一叹,伸出了手,哥哥手心的温暖却抵达不了梦茴的心,梦茴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停下脚步,大喊了一声“等等!”
却已经晚了,走在前面的哥哥未留意脚下,被绳索一绊,便带累着梦茴一起跌倒,头盖险些跌落在地,因为提前有所警觉的秦谖及时扶住了头盖,努力将丑态降低到最低。颜家众人放肆的哄笑起来。
忽然一桶水倾下,梦茴不用看,也知道是绳索带动了树上的水桶,他们颜家给自己的下马威,也是给刘家的下马威。
在场宾客本来不知道是不是该依附着主人一起笑,毕竟还顾及着刘梦茴父亲刘阶的身份,可是看到落汤鸡一样的刘梦茴,便知道这不是刘恪勤不小心,是颜家刻意制造的闹剧用来羞辱刘家,不得不捧场跟着一起哄笑。
梦茴感觉脸有些发烧,脑袋轰隆一下,过去耻辱的场景重现,简直是个不能再糟糕的梦!只是一瞬,梦茴又强迫自己恢复清明,是了,和曾经的经历一模一样。可笑么,真的可笑。
若自己是台下的一个看客,也会一样的笑。
只是有些事情不该和既定的路线完全一致,比如此时梦茴选择掀开了自己头盖,努力沉着淡定的站起身子,傲然看向众人,嘴角有一丝轻蔑的笑容。颜家不给自己脸面,自己何须顾及这“新妇”的身份。
而不是像在记忆里那样无助的在原地哭泣。
“哎呀妹妹,怎么这样不小心,快跟姐姐回去换一身衣服再来行礼。”感受到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袖,来人声音甜美,是自己夫君的正妻,秦氏秦兰月。
梦茴嘴角逸出一个冷笑,真是和曾经,一模一样啊。
退后一步,挣开了秦氏的双手,“这位夫人客气了,我还未敬茶行礼,夫人就该叫我刘小姐,硕大的颜府,连这点礼节都不知道么?”
秦氏表情一僵,十分尴尬在原地,强笑道:“是我疏忽了,那刘小姐还是先过场行礼吧。”
梦茴哪肯,下意识的抓住兄长的手掌,“不了,梦茴这般模样,实在上不了大雅之堂,颜府这样的人家,纵是纳妾,也该礼数周全,梦茴不敢失礼,不如择期举行,梦茴自幼体弱,淋了一桶水只怕染了风寒,这般行礼只怕是对太师不敬,于礼也不合。”
这番话说得合情入理,在场的宾客都不由的暗暗点头,一面是正二品左都御史的嫡亲女儿,一面是太师颜颂的庶子,纵然只行一个纳妾之礼,也不应当如此草率,毕竟刘梦茴这般是衣衫不整。
可是虽然在心里点头,谁都不敢开口附和,因为都知道这样的场面是颜府有意羞辱,颜刘二人不合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
这次刘家将嫡女送入颜府,也是被颜家迫的喘不过气不得不求和的表示。
“区区纳妾罢了,哪来这么多讲究,你便随着兰月去换身衣裳来吧,兰月衣裳多,这样桃红色的,她虽不穿,也该是有的。”一个男子从秦兰月身后走来,温文尔雅的模样,正是梦茴要嫁的夫君,颜时焕,一副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在这时候已经把梦茴当做颜家人一般的发号施令。
“可不是么,纵是我没有,你以后其他的几位姐姐也是有的,刘小姐放心就是。”那边的秦氏连忙开口,带着几分揶揄嘲弄的神色,其余的姐姐,说的便是颜时焕其他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