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第219章 潭州千里休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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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圆明的曲子方唱到一半。

    却忽然听到有人叫道:“哪个臭婊.子唱曲儿,要造爷们儿的反不成?”

    众人循声瞧去,那说话声原来是从二楼一间厢房中传出。

    又听“砰”地一声,那厢房门被一脚踹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塌鼻小眼,吊眉薄唇,丑歪歪的男子。

    身材却是高大威猛,上身穿着绸布睡袍,敞着衣领,露着胸膛肚脐。

    下身的裤子不大齐整,裤带系了一半,两手各搂着一个薄衣轻带的姑娘,具是香汗淋漓,娇喘连连。

    右边一位客官瞧见,笑道:“王公子,功力见涨,功力见涨呐。”

    王公子向他拱手回道:“见笑,见笑啦。咱们学武的强身健体,苦练春秋,不就是图个床上四面玲珑、八面威风么?”

    说着,便与众人一起哈哈大笑。

    笑罢,又问那人:“是哪个婊.子来扫兴了?”

    那人指了指楼下,王公子顺着瞧去,只见一个美貌娘子俏生生站在下面,正冲着自己微笑呢。

    登时气炸了,骂道:“臭婊.子,你还有脸回来!”

    时圆明却不理他,倏地手腕一抖,木剑尖划过一道弧线,接着唱道:“

    芙蓉花成剑,芙蓉剑鞘霜。

    芙蓉剑离鞘,芙蓉鞘去霜。

    一剑抹深闺,二剑去裁剪,三剑四剑休了养花人,五剑六剑得百种逍遥,七剑八剑成千般不禁!”

    原先灵动欢快的音色徒然一陡,亢奋而激昂,凭空生出一股令人张脉偾兴的豪情壮志。

    咬字全不似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只随意境变迁而清吐浊呼,初始还字字清楚,到后来随兴而歌,全然听不清唱得是甚么了。

    喝歌者亦不似原先端端站着,挥掌握拳,弓步踢腿,身形应声而动。

    忽而似利剑出鞘,锋芒逼人。忽而似深秋霜寒,骤降原野。忽而似狂风落叶,摧枯拉朽。

    手中木剑和着曲调的抑扬顿挫辗转飞舞,横削纵抹,虚刺实劈,剑身赤芒呼呼厉闪,剑锋悲鸣铮铮撕空。

    待词曲到了尽头,声音止得干脆利落,未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葱玉般的手腕一撇一抖,手臂折而复还,木剑骤然划过一道写意纵情的弧线,伴着最后那个斩钉截铁的禁字,戛然而止!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许久才有掌声稀稀拉拉响起。

    原来是三五个新进的花姐儿,不大知事地拍掌。

    叫那王公子恶狠狠一瞪,立时也吓得止住了。

    客官们暗地里都饱赞她歌艺超群,如真如幻,却又恼她胡言乱语,干扰视听。

    姑娘们心里赞她、羡她、慕她,却又碍着客官的面子,不便表示。

    王公子心中冷笑:“学了点唱戏的剑法,就敢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张嘴便骂道:“休了养花人,你还真是个不要脸的贱人。进了我王家的门,死了也得是王家的鬼。”

    “现在装得跟个仙女儿似的,看叫老子拿住,就在这院子里扒得浑光光、赤条条,要在场每个爷们来一发!”

    说着,一脚踹烂木栏,气汹汹地扑了下去。

    众人这才晓得,原来方才歌曲中的那个芙蓉,便是楼底下这位姑娘本人,而芙蓉的丈夫便是这位王公子了。

    只是大伙都不明白,她好不容易逃出去,为何又送上门来。

    眼见这高大威猛的王公子,直似个恶虎一般,扑向这身细形纤的女子,皆是不由得暗自担心。

    一个窑姐儿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双手捂实了眼睛,一眼都不敢瞧了。

    魏不二亦是心头一纠,立时要跃下屋顶救人,可脚下却一动也动不得。

    这才想起原来仍在南秋赐的身子里。

    他自然急得想骂这南秋赐,心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小气?人家不过是要把你名字挂在灯笼上,你就恼了。她现下要遭大难了,闹人命的,再不去救便来不及啦!”

    南秋赐却寻思:“瞧时姑娘舞剑,剑芒厉泄,剑鸣铮呼,分明是武学的内功修为不浅了,对付那位王公子当是绰绰有余。”

    “我方才与她恼了,现下回去救人算怎个回事,卖好讨饶么?咱们堂堂男子汉,绝不做这等低三下四的事。”

    便仍是伏着不动。

    那王公子一跃之下,窜了一丈有余,直落在时圆明头顶上。

    双臂兀生生张开,双手钩指成爪,双腿紧屈蓄力,双足与小腿绷成垂线,倏地俯身合臂拍爪,照着时圆明的天灵盖狠狠抓去。

    时圆明晓得这是王家飞鹰爪中恃强凌弱的一招,名唤“鹰击毛挚”,但人却笑嘻嘻站在原地,并无躲闪之意。

    待其临近,忽而右臂一挥,手腕一送,木剑倏地迎上,直刺王公子胸口。王公子见那木剑来势极快,剑径极巧,再不躲闪便要愣生生撞到剑尖上。

    只得哼了一声,身子稍稍一侧,避过剑锋,左爪继续向前,右爪抓向那木剑,换成一招“鹰拿雁捉”。

    时圆明早知他要如此变招,面上微微一笑,手臂猛地绷直,手腕闪电一抖,木剑倏地变刺为拍。

    只听“啪”的一声,重重击在王公子右手背上,痛的他立时倒在地上,捂着手,打着滚,嚎叫起来。

    半响才缓过劲儿来,抬手一瞧,那手背顷刻间鼓起一大块红肿,似个大肉包子一般。

    花姐儿们见他去的凶猛,落得狼狈,纷纷暗自好笑。

    时圆明笑道:“王公子,不知小女子这招‘痛捶鹰爪起包拍’,能不能入了您的法眼。”

    方才与他搭话那位客官笑着劝道:“王公子,咱们习武之人,图的是床上四面玲珑、八面威风。打起架来,却不妨让让这些个小女子!”

    王公子脸一红,忽地双腿一缩一伸,臀扬腰弹,使一招‘兔起鹘落’站直了身子,却再也不敢小瞧时圆明。

    左手握虎拳向前伸去,右手成鹰爪直向上去。

    左腿稍屈探到半步之前,右腿屈成直角。

    上身重心后倾,下身稳稳趴在原地,晾出一招“鹰瞵虎攫”。

    便是飞鹰爪中如临大敌才使的似攻实御之招,看着威风凛凛,蓄力破敌。

    其实,却是眼观六路,守住周身要害。

    时圆明知他怕了,便向众人笑道:“众位姑娘,众位汉子,小女子时圆明,陕阳秦关人氏。”

    “五年前嫁至檀州东门做钱庄生意的王家,丈夫便是这位王敞贵公子。”

    “三年前,小女子去了皖北石人山学艺。今趟归来,便是要休了我家相公,还请众位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