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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妇人自节烈以外,其令德懿行,秀于闺房而湮灭无传者何可胜数!独有子贵或以表见於世。君子之欲得位行道,岂非以显亲扬名之故与。李氏妙元,朕之酒女,出自皇族,来俪德人,筐筥执勤,相祀克襄。于季女蓝兴来谂,教家不忝于严君。至性非常,国恩宜渥。绵异数于方来,介百齢而永庆。天启四年五月。
坐在轿子上,摇摇晃晃的,合着我的头也跟着晃晕起来,眼前全被一片红遮住,只能通过向下看见一双白皙的手,还有袖子上依旧用鲜红绣出来的大牡丹。
“母妃,妙元伺候不能伺候左右,还望恕罪。”
交泰殿前,我向惠嫔跪别,想不到惠嫔竟会哭了,连在一旁的颦儿也有些伤情,要知道,和她这么多年,看见过她黯然伤神,看见过她温和有礼,看见过她笑语嫣然,唯独没有看见过她流泪。
“初见你时,还是个只会在怀中撒娇的小孩子,一转眼,你就要嫁人了。”
“母妃。”
我看着她,泪水直掉,她拿出手帕,轻轻地为我拭去泪水。
“傻孩子,今后不比从前,你要学会收敛你的性子,往后便是一家主母了,有些事儿也要学会处理,守鑫那孩子家还算好,只有一个妾两个夫人,可是就怕她们动了什么坏心思,让你触不及防,虽说你是个公主,可是太尉家也不是什么落户,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难免你父皇不会弃卒保车,还在啊,守鑫那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不是什么坏坯子,也好在他对你也是用了真心的。”
“母妃。”
我不由愣了,惠嫔这一番话是什么心思。
“公主,时辰到了。”
直到如今,父皇都没有出现,要知道我失身一事儿也是着实恼了他,我也从来没指望过他会来送嫁。
可是,三皇姐出嫁时,他就送了的啊。
公主出嫁皇上相送对公主是多大的荣耀,也是彰显公主身份地位最好的凭证。
“傻孩子,快上轿去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我弯腰行礼:“儿臣,拜别母妃。”
随后,礼官便在我头上盖上了红帕。
今日,作为陪嫁,小椅子和牧童都穿了一身红。
“起轿。”礼官将手中浮尘一甩,扬声道,然后,我便感到一阵晃荡。
还好,至少不像四皇姐那样,至少还有人为我送嫁,至少没有被按在地上痛打,至少最后没有被绑上轿子,至少我还穿了一身红。
轿子到了张府,只听礼官一个“落轿”便是一个晃荡,坐在轿中,我一个不留神,身上不稳,差点摔倒。
外面轿子被踢了一脚,我便感到了亮光,接着便有人将我扶出来,带我站稳之后,往我手中递上红绸和苹果。
被人带着向前走,四周的场景完全看不见不了解让我感到心中有些慌乱,即使我知道不会有人伤害我。
“新人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礼官送嫁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扬声的是张家自己请的媒婆,声音要比礼官喜庆地多,用双手将我扶着,一步步带着我行礼程。
我抬高脚向前走,脚下还是传来灼热感,还好只是那么一下,然后便被继续带着向前走,五步之后,便停了下来,媒婆将我身子摆正。
“新娘新郎拜堂…………”
三摆之后,一个“送入洞房”终于让我有了解脱的轻松之感,随即又一只手又被抚上,“送入洞房。”
一场礼下来,一天的白天也将近要过完了,我从喜帕下面看见走廊边上种的叶子很大的的矮树,也看见了柱子经红漆一刷,焕然如新。
天在一点点的黑了呢,看四周已经被蒙上了灰色,我心中这样想。
“新娘跨马鞍,夫家平平安安。”媒婆带着些揶揄的语调让我有些不爽。
一走进新房,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光,媒婆将我放在床上,被子下的核桃桂圆枣子硌的我有些不舒服。
“哎哟,新郎这都看到了呢,那可不行,前院一大帮客人还等着您敬酒呢,一会儿新娘盖头掀了,让您看个够。”
随即而来的是一声声嗤笑,一阵喧哗过后,随着一声关门声,屋内便一下子静了下来,仿佛外面是一个世界,里面又是一个世界。
我这,就算是嫁人了,坐在床边,我低着头想着,屁股上已经适应了核桃桂圆红枣所带来的硌感。
屋子里没有人,我随后将盖头拿下,看了一眼四周。
一片光亮,全被红色盖过,囍子金纸盖着的两个红烛还在燃烧着,比屋内其他红烛都要燃地猛烈,不时还会跳动一下,红烛下面,便是用两个摆底支撑的撑杆,我心中一动,便起身向它走去。
一会儿张守鑫就会用它将我的盖头挑开。
两只手拿起撑杆,我打量着它,并无什么特别,随后便用一只手拿着撑杆四分之一出,在空中挥舞着。
看见床上一床被子,大红色,上面还绣着交劲的鸳鸯,无一下子玩心全无,动作也顿住了,然后将撑杆放好。
一片惆怅涌来,没有一丝缘由,感到有了一些风衣,我转头一看,原来窗户没有关,便向窗边走去。
隐约能够听见前院传来的喧嚣声,和前院比起来,这地儿显得忒儿寂静了。
院外走廊上还挂着一盏盏大红色的灯笼,照得走廊也成了一片红,连我之前路过时通过盖头看见的大叶子矮树都成了红色。
张守鑫家的房间是沿着走廊修建的,弯弯曲曲,九转连环,也算别有一番味道,而我的对面,便是坐在走廊上的牧童。
他坐在那里干什么,我眉头一皱,便一直盯着他。
高挂的红灯笼也把他印的偏了红色,一身红衣,将他的脸衬得像是黄昏的余光,一只脚放在走廊上,明明是极其洒脱的动作,他做起来却是显得那么落寞,将手抬起来,放到嘴边我才看清原来是酒壶,像是流水一样倒进他的嘴中。
牧童是好看的,身心颀长却不宽大,脸也是棱角分明的,再加上常年的习武,给他浑身上下又增添了一份英朗。
看着他那样,我眉头皱的更深了,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双手握成了拳头。
从阴影出走来一人,竟然是小椅子,就站在他面前,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牧童,不待一丝情感,不经意时,他抬起头,正好与我四目相对,我竟有了一些被抓现行的慌张,好在善于隐藏情绪,面上依旧丝毫没有破裂,然后转身而去。
我知道小椅子,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来,有时候我会怀疑小椅子有没有心,好像不管什么是都触动不了他的情绪。
走到床边,坐下的时候,同时用手从臀部到膝盖弯地捋过去,然后坐正,床上撒的核桃桂圆红枣再次让我不适。
理了理袖子,拍了拍衣服,然后,将裙摆两侧刚刚被我捏皱的料子扯直,然后再将衣服掸了掸,满意之后,拿起床边的盖头,眼前又被红色所覆盖。
“公主她生性腼腆,各位就请回了吧。”
外面喧闹声越来越重,然后便是猛然的开门和挡人的客套话。
“是呀是呀,小九她从小害羞得紧,走走走,我们再去前院喝几杯。”
然后便是二皇兄帮忙将一帮人劝走,一声声骂咧后,张守鑫便将门关上,隔绝了与外面的联系,屋内一下子又寂静起来。
今夜想闹洞房的人,都是一些平时和张守鑫二皇兄关系比较好的世家公子,在这种场合,难免忘了尊卑。
眼下一双脚在我眼前来回踯躅,来回十多圈后,几步脚步声离去,几步脚步声回来,然后,我的盖头便被撑杆掀开。
眼前一片光亮,再抬头,正对上张守鑫波光潋滟的眸子,让我心头一惊。
“我,我去拿杯子,喝合杯酒。”
慌乱躲避,他转身去拿桌上的酒杯,我抬头,不自觉看了一眼窗外,那个人,正深深地望着屋里。
接过酒杯,手上传来鸳鸯的凸形触感。
“那个,守鑫哥哥,你去把窗户关上可好。”
张守鑫转身幸得牧童反应快,连忙躲了起来,便没有看见他。
“倒是我疏忽了。”他对我歉意一笑,便走向窗边,关上看窗户。
整个房间,彻底得与世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