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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奴亲眼所见,下药的是咱们院子里的新柔,那包药是冯氏给她的。”
往日碧桃平静无波的脸上,如今多了一丝愤慨。
孺人并非苛刻人的主子,平日对他们多有照拂,新柔平日吃里扒外也就罢了,竟然还妄图谋害主子的性命!
当真是该死!
尤娇娘看到愤怒的碧桃,忍不住感叹,“难得看到小碧桃脸上有如此多的表情,我很欣慰啊,要知道我敢见你那会儿还以为你是面瘫呢。”
碧桃表情瞬间龟裂,片刻后,又变成石雕,果然是不能和主子说正经的,反正她就是恶趣味。
老实说尤娇娘很奇怪一件事,“那个叫新柔的小丫头,我与她无冤无仇,对她似乎也不错,她为什么要害我,你知道原因吗?”
听到尤娇娘这样说,碧桃面露古怪,片刻她木着一张脸说道,“大概是她爱慕王爷,嫉妒王爷跟在孺人身边,觉得孺人和王爷要是变丑了,就是她的了……”
尤娇娘差点掀桌,“搞什么,新柔那小丫头才多大?!别乱了,那还是个孩子好吗?”
碧桃表情更加奇怪,“您听谁说的新柔是小孩子,新柔在王府当女婢的年龄比王妃入府还要早两年,她进府那会儿已经八岁,一晃八年过去,现在的新柔,应该是十六岁,和主子年龄差不多呢。”
“怎么可能?!那分明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她,她是练了什么邪门的功夫吗,怎么不老呢?!”尤娇娘目瞪口呆。
邪门的功夫……
碧桃无语了,主子是如何想到这里来的?
“当年奴还在宫中时,听说因为前朝暴-政,隋炀帝骄奢淫逸,穷人家吃不饱饭自然长不高,新柔当年赶上河南大旱,举家东迁,大概是坏了根,王爷将她捡回府的时候,她看起来跟四五岁的孩子似得,大家见她说起话来条理分明,不像是四五岁的稚童,觉得非常奇怪,后来她自言已经八岁,大家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润州富庶,主子从小是富贵窝里长大的,不知道这种事也是很正常。”
碧桃欠身解释道。
尤娇娘听了这话默然,她原本觉得荒谬,自己是受害者,新柔那吃里扒外的东西原该是千刀万剐的,可是听了碧桃的话,她莫名觉得新柔也是可怜人。
想了想,她又觉得不对,“你刚才说,你还在宫里的时候?你在宫中那会儿才多大,还有你说王爷将她捡来的?你说的王爷,是李元婴?!”
就李元婴那货,还会做好事儿!?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奴两岁记事,记得宫里的事情不足为奇,”似想起什么,碧桃微笑,“八年前,王爷年纪也小,最痴迷看话本,整日想着仗剑江湖,快意人生,那个时候王爷往府里捡了不少人,奴多嘴说一句,王妃纵然在府中只手遮天,只要这些人还在,王府就是王爷的王府,王妃终究是白忙活一场,只是现在王爷还没意识到这些人的用处罢了。”
尤娇娘听后嘴角抽搐,她不知碧桃刻意对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尤娇娘想了想,说道:
“千万别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人可用,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你可知那位爷一直念叨着修建一个荷花城,还要建几个可以住的地方,蓄天下美女,你说要让他掌权,滕城的百姓还要不要过了?我虽不知,他是如何从仗剑人生的人生观变成现在这个德性,我只知道,这人啊学好很难,学坏很容易。
他是不是个骨子里的坏人我不知,但我只这人糊涂又荒唐,贪图享受,得过且过,真让他掌握了王府,今天我们是宴上宾,明天我们是阶下囚。”
碧桃听后微讶,“孺人就没想过自己掌权?”
尤娇娘听后笑了,“我为什么要管这烂摊子,我自己吃几碗饭我自己清楚,偌大的一个王府,有多少事需要操心,吃穿用度,事事过问,自己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我是自在惯了,对于这种事我不擅长也不会揽过来,王妃愿意做,就让她做,女人啊,最好的日子就这么几年,美人迟暮,我能美多少年?
十年?十五年?二十年?将最好的时间葬送在滕王府了,值不值啊。”
原本碧桃只觉得尤娇娘做事懒怠随性,为人虽然和善,但终究少了那么点野心,听了尤娇娘今天这番话,她才算是服了,碧桃无比恭敬地说道:“是碧桃愚钝了。”
————
碧桃、平儿都想知道尤娇娘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对待新柔这个叛徒。
在抓了新柔一个现行后,娇娘直接让几个粗壮的婆子抓着新柔,一路扛到了芍药院。
新柔拼命挣扎,一个劈柴的婆子一巴掌呼过去,将她扇得眼冒金星,满嘴鲜血,然后新柔就老实了。
这一路,尤娇娘走得叫一个目中无人。
多少给她行礼的娘子下人,她统统都当没看到,来势汹汹到了芍药院。
王氏如今怀有身孕,芍药院的下人恨不得将院子围起来,一只鸟也不放进去,尤娇娘这样大喇喇地闯进来,下面当真是如临大敌。
“孺人,我们王妃已经睡了,您这是做什么?”迎芳见状不好,走上来直接挡在尤娇娘面前。
尤娇娘哪里肯吃这一套,李元婴不在府中时,府中皆言尤娇娘失宠,王妃虽治家严谨,却也挡不住踩低捧高的小人,眼前这不就是一个。
尤娇娘对着迎芳的脸,一巴掌扇过去,手上的做工精细的指甲套直接将迎芳的脸刮出一道血痕。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拦着我,让王氏将她的冯奶娘交出来,老不死的玩意,敢给姑奶奶我食物中下药?”娇娘大声叱责,声音洪亮,别说芍药院里的下人,就是芍药院外的也都听到了。
尤娇娘这声,直接吼得众人肯不得从来就没长过耳朵这东西。
常言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尤孺人这样吼的满院子都知道,他们想瞒也瞒不住。
当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这疯婆子,吃了什么疯药,一段时间不见,脾气见长,来我这儿芍药院撒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腰,声音这么大,真不怕我将你毒哑巴了?”一个慵懒地声音响起,但见一衣着华贵的年轻妇人,挺着微凸的小腹,在婆子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屋子。
整个滕王府,敢这样对尤娇娘说话的,除了滕王妃王氏,还有哪个?
“呵呵,我怎么不怕,我怕死了!”尤娇娘甩了甩脑袋,跳起脚尖,旁的女子这般作态,那必是十足泼妇姿态,尤娇娘长得好,怎么耍泼看起来也像是天真烂漫。
“姓王的,废话我就不给你说了,你那奶娘,要不你处置要不我处置,今天你是必须要将她交出来,下作东西,谁给她的胆子让她给我食物里下毒,你且瞧瞧这小细作你认不认识,你家奶娘就是买通的她!她下药的时候,这么多人暗处都看着,人证物证聚在,休要狡辩!”
尤娇娘噼里啪啦说了一串,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看看,这是不是你那奶娘的?!”
那是一包锦帕,锦帕里包裹的是一些玉器首饰,看起来很是名贵,绝不是新柔这样的三等丫头享受得起的。
等锦帕里所有东西都露出来后,尤娇娘满脸嘲讽地看着王氏:“身边的狗也看不好,今个她背着你对我下毒,明个她还不知道背着你做出什么事情,欺上瞒下的东西,还不赶紧打出去,免得败坏家风!”
尤娇娘平日说话温声细语,但是一旦说快了,那声音跟打锣似得,又尖锐又脆,刺得人耳朵疼,最重要的是,王氏还不一定能听懂她到底说的什么。
“停停停,听到你声音就烦,赶快闭嘴吧!”王妃不耐烦地说道,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杜鹃,拿过来尤孺人手中的东西,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王氏抚摸着凸起的的小腹,对尤娇娘不徐不缓地说道:“你说的我知道了,若这事儿属实,我必给你一个交代,若不属实,你可想好怎么向我交代?”
“你大闹我这芍药院,还打了我的大丫鬟,你要给我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可不饶你!”
王氏声音清清泠泠,虽然看似平常,却莫名让人听出了一丝肃杀。
旁人大概是早就吓瘫了,可是这人是尤娇娘,旁人怕王氏,尤娇娘不怕,最害怕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如今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拍两撒,有什么好怕的。
“给我个痛快话,若你奶娘下药属实,你要怎么做?!”尤娇娘死死盯着王氏。
王氏看着斗鸡一般的尤娇娘,笑了,“还能怎么样,我这里绝对不留欺上瞒下的奴婢,管她是奶娘还是旁的,乱杖打死,你说这样可好……”
王氏话落,别说是尤娇娘,连旁人也倒吸一口气。
尤孺人敢找上门来,那必定有确实的证据,他们没想到奶娘冯氏竟然敢在尤孺人平日的食物中下毒,更没想到尤氏找上门来,王妃竟然不会护着自己的奶娘!
乱杖打死?!
简直是……
“你……那是你的奶娘……”尤娇娘也被王氏这一手镇住了,声音也小了几分。
王氏听后冷冷一笑,“你闹的这样大,不就是让我处置她?我只说一句,下药的事情是她自作主张,和我无关。”
“无论是谁,敢背着我私作主张,打着我的旗号为非作歹,不管是谁,一样处置!”
“一律,乱棍打死!”
最后四个字,王妃像是敲在每个人心脏上,让人不寒而栗。
尤娇娘看着凛冽的寒风中,裹着狐裘大衣,临风而站的女子,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莫不是王氏早就想处置冯氏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然后借自己的手,将冯氏除了?
尤娇娘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了一跳。
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