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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日出江花红胜火,你是我的小苹果
这一路上走的还算安稳。如果没有尉迟翊时不时的耍流氓,住客栈时不要脸的只要两间房,非要把钱袋送给宋裕青……等等,我相信这次下山还是很愉快的旅途。
宋家是世代为商,商人都爱财,宋家也不例外。才堪堪走到门口,门匾上那烫金的“宋宅”二字已经闪瞎了我的眼。门口守着的下人一看到宋裕青,脸都吓白了,连滚带爬的跑进屋里去,招呼都不打一个。遭到自己家仆人这样的对待,宋裕青却只是淡淡一哂,并未多言,率先踏进门槛。师父曾告诉过我们,他体内的鸩毒还未全清,只不过是暂时抑制罢了,若是他有情绪上的大喜大悲……在神医谷里还好,出了神医谷,可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虽是担忧,却也不得不陪他踏过这道门槛。进门之前我早就知道宋家有钱,但是有钱到这地步——
石桥围湖,假山凉亭,轻纱环绕,四方的院子小路倒是不少,隔开相邻的房间,雕花木门,朱红梁柱,整个一土豪世家。
前脚刚踏进正厅,一抬眼便看见一行人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旁边站着的,正是刚才守门口的人,原来他跑那么快,是去通风报信去了。让我奇怪的是,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见着宋裕青回来了,一丝喜悦都没有。我悄悄扫视了下,皆为年轻一辈的人,该是宋裕青的同胞姊妹们。那么那个二哥……他们兄弟间眉目全都相似,我根本没看出来谁长着一张人生赢家的脸。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群人里面,没有人中蛊。
坐在左侧的男子着一身蓝袍,束发于顶,用手上的茶杯盖轻轻拂了拂杯中的清茶,哂一口,才淡淡将目光放在宋裕青的脸上,“裕青,你回来了?”
宋裕青的脸色就在他说话的那一刻变了,清秀的脸上恨意渐现,“没看到我死,二哥很失望吧?”
原来那就是宋裕青的二哥。男子抬起眼,凉凉的扫了一眼宋裕青,“裕青,你还是老样子,一有点什么事,就全写在脸上。”他说着,起身,终于注意到一旁站着莫名其妙看戏的我和尉迟翊,长眉微动,“二位是?”
尉迟翊带着儒雅笑意,似乎一点也没看见当前局势的紧凑,以及身旁书生的怨恨眼神,只浅浅一勾唇,语气与平常无异,“在下尉迟翊,这位是内子,诸葛玖。”
明明是该紧张的心,然而,在听到他的答话之后,我还是没绷住怒意,狠狠用手捅他背,尉迟翊全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捅他背就像剁我的手一样疼。于是,在这种场景下,我的表情扭曲的跟什么似的。
这个贱人毫不自知,转头冲我笑的一口白牙。呵呵哒,有空把你的白牙全都变成血牙。
宋裕青的二哥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是侧首又看了看宋裕青,“所以裕青,你做了错事总是坦诚的最快。”
宋二哥轻巧的转身,从袖口扔下一张纸,精准无比的摔在宋裕青脚旁,“裕青,你可知罪?”
那张纸上,墨黑颜色的潇洒之字,我顺眼瞄过去,只扫到“宋老爷逝世”“宋家三少预谋”“宋宅无人主事”等字样,而宋裕青脸色惨白,书生般秀气的眉毛拢成一团,双眼里的怒意和恨意愈来愈深,“这不可能!是你!一定是你!你……”
“你”字还没说完,他盛极的容颜突然一怔,紧接着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黑血。一看这情况我就头皮发紧,这位大哥,你怎么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呢?上回刺我也是,都快杀死我了,结果你毒发了,现在不是又要这样吧?
老天这回没开眼,压根没有理我的祷告,我视线里,宋裕青高大的身子一颤,不由自主的往前进了两步,双腿支撑不住整个身子的重量,终是倒了下来。尉迟翊眼疾手快,迅速点了他穴道防止鸩毒继续深入心脉,才刚一点完穴道,就被宋家二少爷的人团团围住。
我没见过这种阵势,真的。我是曾经向三师弟吹嘘我曾经怎么怎么看武林盟主决斗,但是,我真不是被吓大的。这事情一遇见我也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勉力撑了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宋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宋二哥站在人群后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清润的笑声,夹着一丝丝畅快,“寒舍简陋,还望诸葛神医的爱徒……海涵,带下去。”
万万没想到,进门有惊喜。我只是充当了一个看戏的角色,竟然就被带到阴暗的地牢里待着了。眼见着是要把我们押下去了,我下意识瞥了眼尉迟翊,他丝毫不反抗,如玉的脸上还是挂着来时的笑意。这个时候,我佩服这个贱人的镇定。令我不镇定的是,宋家居然还有地牢,我低估了土豪们的变态。我虽明白挣扎无异,但还是尝试着与抓我的那位小哥打个薄面,奈何宋家的下人也够变态,软硬不吃,就和尉迟翊一样欠打。
而且,最变态的是,他们把尉迟翊带到了另一个地牢。这是件好事,更是件坏事。好一点说就是我的耳边终于少了某个贱人的耍流氓;坏一点来说,我现在更危险了。
这样一比,我宁愿此刻他就在我旁边。就像他上次救我一样,关键时刻,我可以选择将他的帅看的亲切一点。
地牢里又潮又湿,连个天窗都没有。我从哀叹自己苦命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才发现门外原来有两个人守着,可是他们既不说话也不行动,似乎僵了一样。我坐在地上装作画圈圈看了他们好久,发现居然没有一个人回头看过一眼我,连彼此间的眼神交汇都没有。我更觉得奇怪了。
在地上铺的稻草中随意捡了根长的,我从门缝中丢过去,喊了一声,“小哥!”他们离我不远,我的声音在密不透风的地牢里绕了一圈,回音甚是突兀。
可是这两个人连一个回眸都没有。
我倚在门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又是摄魂蛊。这宋二哥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连个手无撕烤鸡之力的下人都要下蛊,到底是有多恨这个社会?不过师父说摄魂蛊有摄人心魄之效,那么如果我掌握了方法,是不是也可以操纵这些中蛊的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站起来,紧紧盯着门外的两个中蛊的下人,口中振振有词,“回头——回头——”
一点动作都没有。我寻思紧盯的方法没用,改用打坐时的姿势,定了定身形才继续念叨,“南无阿弥陀佛……回头!”
连根毛都没动作。
苗蛊到底有没有咒语?我记性差,师父说的苗蛊的事情八分早已忘了六分,只浅浅记得一点,根本就是瞎猫撞耗子。我承认我是闲的无聊了,竟然连“芝麻开门”这种鬼都喊出来了,如此循环了许久,我才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傻,暗骂一声没劲,转身就想躺回去凑合凑合睡了算了。
谁知才刚一转身,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在黑黢黢的地牢里格外诡异,“你干嘛呢?”
我猛地回头,视线里出现了一张脸,白的,特白。我顿时吓成了狗,下意识就要尖叫,那人迅速伸手,从门外精准无误的找到方向,大手蓦地捂上我的嘴。
我即将蓄势待发的尖叫声隐没在他宽厚的手掌下。那人冷着一张脸,不快的看着我,“叫什么?才多久就认不出我了吗?”
我从吓成狗的意识里回过神来,定睛一看,一双桃花眼正看着我,明明口中说的是生气的语调,眼神中却带着些似嗔非嗔,长眉微皱,弧度可以帅倒几百碗鸭血粉丝汤。
我吓懵了,不确定的叫他,“师……师兄?”
来人正是尉迟翊。刚才地牢里太阴暗,他又是突然出现,我竟然一时间没认出他来。他的皮肤白皙,在微弱的烛光下风韵尤甚。
尉迟翊松开手,皱着的长眉微微松了一些,语气还是有些僵硬,“师妹还记得我啊。”
我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在这种情况下,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最受不了他那种表情,每每让我生出一种愧对良家妇女的感情。事实证明,我没有说话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好了很多,“先出来再说话。”
他从袖中取出银针,在门锁上轻轻一挑,“吧嗒”一声,锁应声而开。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快到没朋友。我看的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学的开锁?”
他头都没抬,随手扔了锁,“以前觉得你房门上那道锁太碍事了,所以抽空琢磨了下。”
我:“……”
什么鬼!闻此言我已经顾不得惊讶了,更多的是——“你没偷偷进过我的房间翻什么东西吧?”
尉迟翊正准备往外走,听见我的话脚步一顿,修长指尖似有若无的擦过我的脸颊,他开口,声音带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如果你是指你枕头下压的那几本话本子,和柜子里一直珍藏的前任武林盟主的画像,那么我确实翻了。”
他的坦诚来的如此之快,简直就像龙卷风,吹得我整个人风化了,“…….你!”
“哦,还有,”他回身,心情甚好的样子,“软红色。”
我有点错愕,“什么?”
他凑近我,眼神亮如星辰,声音低低的,“你的肚兜。”
我!的!娘!尉迟翊说完这句话,哼着歌转身,走的干净潇洒,我僵在原地,一时间忘记了动弹。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的肚兜颜色,正是软红色。
我:“……”
轻手轻脚的出了地牢,尉迟翊带着我迅速躲在一片大草丛后面,暂时歇脚。我还被他的上一句话还噎得不行,没有理他的心思,视线在偶尔来往的下人间扫视。
宋家的下人很奇怪。只有那么几个是能说会道的,其余的竟然全部中了蛊。我不明白宋二哥是什么意思,下人又能坏他几个事呢?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观察了许久的下人,尉迟翊突然在我身旁开口,“你没发现什么吗?”
我点头,“发现了,都中蛊了呗。”
他摇头,将声音压得很低,“你看那个穿鹅黄裙衫的丫鬟。”
我顺着他说的方向去看,果真看见一个肤如凝脂的妙人,鹅黄嫩衫掐着水腰,盈盈不堪一握,就是可惜中了蛊。男子,食色性也,多帅都一样。我没好气的道,“看见了。”
他顿了顿,双眸仍旧锁定在鹅黄裙衫女子身上,“你看她的穿着,定是大丫鬟,可是中了蛊。说明那一房的人也中了蛊,会不会是擅蛊的那个姨娘?”
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宋裕青说过他有个姨娘是苗人,说起来倒也不是不无可能。我仍然对那个宋二哥心有余悸,“不可能吧,每一个下人都中蛊了,可是之前每一房的人不是都在正厅吗?”
尉迟翊笃定道,“不,只有晚辈在,那些长辈去哪了呢?宋家眼下是二少当家,但是怎么也不肯能没有一个长辈吧?难道他们都突发顽疾,病逝了?”
“你是说,那些长辈,都中了蛊?”
“看来是的,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刚才他们拖着宋裕青去了别处,他已毒发,再不诊治,可就真的没命了。”他说着,不自觉皱起眉头,在月光下微带些焦急的神情看起来居然没那么讨厌了。我一时没注意,就被他抓了个现行,桃花眼中浮起深深笑意,“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咋呼道,“谁看你了?”
“哦,”他勾唇,微垂了眼,长睫卷而浓密,“刚才我救你的时候,你一直在念叨什么?”
没想到话题变得这么快,我下意识想起刚才在地牢里的二缺行为,不会被他看到了吧?“没……没啊……”
尉迟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你不会以为念什么咒语就能解蛊吧?”
我沉默,我刚才的确这么以为来着,“…...才没有!”
“傻了吧?没有母蛊怎么操纵子蛊?”
他带着笑意的嗓音听得我羞燥不已,只恨不能撕了他那张招桃花的脸解恨。这位师兄,你笑的这么招桃花,想过桃花的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