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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几个人点的“霸王宴”终于做好，摆在了那三个厨师桌上。
跟外表的粗豪不同，那几个人吃饭倒是很慢，每道菜都会先闻闻味道，然后细细咀嚼，甚至连渗在菜底的调料都会用筷头蘸进嘴里仔细品味。
宁不凡在厨房忙活了，龙晴一个人在店里看着，越看越好笑，这几个人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做实验的。
似乎感觉到了龙晴的注视，其中一个剃板寸的汉子忽然停下筷子，皱眉问道：“服务员，你这道菜有问题吧。豆腐和鸭血这么嫩，你拿水煮出来，都糊掉了，还让人怎么吃？”
龙晴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宁不凡说这几个人是资深厨师，没想到居然连这么简单的味道都尝不出来，讽刺地说，“客人您误会了。那不是煮出来的，是蒸出来的。”
“老板，可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是蒸出来的，怎么入味？我怎么觉得这豆腐和鸭血里有鸡汤和排骨汤的味道？”
“是啊。蒸菜的底汤不是开水，是用鸡汤和排骨汤蒸的，用蒸汽入味的。”龙晴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她好歹也看宁不凡做了几天菜，对其中的门道自然清楚。
这时，那个身材敦实的汉子指着“过江龙”问道：“这汤里都放了什么调料啊，是不是有鲜蘑，我不能吃蘑菇，过敏。”
“你放心吧，里面没鲜蘑，吃不死人的。”龙晴没好气地说。
似乎感觉到了龙晴的态度变化，那几个人对视一眼。但是却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挑着刺，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
“真是几个脑子进水的人。”龙晴看他们走远，忍不住小声鄙视了一句，收起脏餐具进了厨房。
宁不凡正在把一块嫩豆腐切丝，听到龙晴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那几个徒弟走了？”
龙晴把盘子砰的一声摔在洗碗池里，气哼哼地说：“走了。你收徒弟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那就是几个神经病，他们真的是来学菜的吗？我看是来找茬的，太难伺候了，一会儿说我们的烹饪方法不对，一会儿说我们放的调料不对，后来甚至连我们每道菜放什么调料，放了多少都要问个清楚。哪有这样的人啊……不满意也不直接说，大不了我不收他们钱就行了呗。缠着我解释了一早上，气死我了。”
宁不凡的动作猛然一停，缓缓放下手中的菜刀，问龙晴：“他们套你的话了？”
龙晴猛然一怔，忽然意识到出了问题。表面看来，那几个人是在挑刺，可是暗地里却把这几道菜的做法都从她嘴里套了去。龙晴并不笨，刚才跟那几个人拌嘴，也只是先入为主地气愤，此时一想，顿时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说：“好像是的……”
宁不凡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下来，眉头紧紧攒成一团。
“我是不是闯祸了……”龙晴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宁不凡。
宁不凡摆了摆手，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坏规矩了。”
偷师这种行为在厨行并不罕见，自古以来就存在。但是只要对方不破坏行规，用真本事反推出菜品的做法，那么被偷的厨师也就没有话说。因为说白了也就是技不如人，被偷去了手艺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但是有一点，这个过程中绝不能祸害其他人。因为在以前的社会中，饭馆里各工种的划分没有那么明确，保密制度也不健全，打杂的小二和招待客人的酒保免不了会进厨房，看到厨师做菜的过程。
这些人地位低下，如果招牌菜菜谱从他们手中流出去，那么不免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厨行的人就算偷师，也决不会从这些人口中套问菜谱，因为那样做的话，就算得到菜谱，透露消息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社会变了，但是这个规矩没有变。
现代社会的服务员和勤杂工虽然地位比过去高了不少，但是如果不小心把饭店的菜谱透露出去，那照样会付出代价，以透露商业机密罪坐牢。
所以一般厨师就算偷师，也会凭借真本事，用嗅觉和眼里来反推别家菜的做法，很少会祸害其他人，从服务员嘴里套问菜谱。
这几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居然能想出这种坏规矩的歪门邪道，宁不凡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了火气，微微眯起了眼睛。
龙晴了解宁不凡的小动作，看到他眯起了眼睛，声音都控制不住抖了起来，自责道：“就是我的错，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秀色这几天的火热也是全靠了那几道招牌菜，现在如果被别家偷学去，那么说不定会再次回到最开始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龙晴越想越自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宁不凡正在心里鄙视这种破坏行规的做法，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龙晴的脸色惨白一片，眼睛里氲着两团水雾，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心里突然一软，笑道：“你哭丧着脸干什么？我的菜哪有那么容易偷到？”
宁不凡了解龙晴，这个姑娘虽然大大咧咧，可是却是一个大包大揽的性子，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知道菜谱被自己泄露出去以后一定内疚得要死。
所以宁不凡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的情绪，笑着安慰起了龙晴，“别担心了，那些人就是几个二把刀，就算知道做法也做不出来我的菜，别的不说，光‘楚河汉界’的刀工都能让他们练个四五年的。”
龙晴闷闷地抽了抽鼻子，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没关系吗？你别哄我。”
“没关系，他们学不到的。”宁不凡随手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乱七八糟地擦了擦龙晴的脸。
龙晴跟触电似的猛然后跳一步，一把将挂在脸上的抹布摔在宁不凡身上，狠狠等了瞪一眼，道：“你想死吗！”
宁不凡把龙晴轰出厨房，想起了对策。他刚才没事只是在安慰龙晴，事情变得有点严重了，之前他以为那几个人会按照行规来偷师，所以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从龙晴嘴里套菜谱。
现在他们已经基本得到了霸王宴三道菜的做法和调料，唯一还握在自己手中的就是调料的比例和搭配。
对于一道菜谱来说，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工序，如果给那几个人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能慢慢试出差不多的配料方案。可是从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来看，一定不耐烦一点点去试验，而是会再来偷师。
而且很快会来。
“看来又要做一次“水浒门”了。”宁不凡颠了颠菜刀，无奈地想，“朋友来了有好菜，敌人若来，那就只有菜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