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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瓦尔是被辣椒的气味呛醒的,他抽动着鼻子揉揉眼,翻身坐起来时看到刘明远坐在窗前发呆。他坐在一把古老的木椅上,架着腿,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窗外的夕阳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描绘出精美的图案,映在他土布的外衣上显得绵软又温厚,静谧得好像一幅画。
诺瓦尔屏息地看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只要眨眨眼都会破坏这种美好的感觉。
“醒了?”刘明远走到床边,自然而然地俯□子在诺瓦尔唇上印一个吻,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多年来千万次的演练。
诺瓦尔点点头,中国真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任何人只要在这里都会脱胎换骨,至少眼前的刘明远绝对不是在卡纳利亚斯时的刘明远。但是诺瓦尔不在乎,他更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抱紧对方的脖子,想要加深这个吻。
“停,”刘明远笑着轻轻推开诺瓦尔,“再亲下去就要错过晚饭了,妈妈已经来叫过一次了,再不去她又该来叫了。”
“我不要吃晚饭,”诺瓦尔摇摇头果断地说,同时又凑了上去。
“我要吃啊,”刘明远笑着把人推开,拉着诺瓦尔去了堂屋。穿过小小的天井时,诺瓦尔瞥见院子角落里的那个石头的大鱼缸,他两步赶过去看,水面上飘着细碎的浮萍,几条小小的锦鲤慢悠悠地游着。
“刘!”诺瓦尔招招手,“你们中国人都会把家里布置成园林吗?”
“怎么会?”刘明远袖着手站在鱼缸边淡淡地笑,“农村地方大,有院子,城里可看不到这样的。”
“真好,”诺瓦尔感叹一句,一侧头看到刘明远半垂着眼睑,淡金色的阳光扑在他脸上,让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怎么?”刘明远没听到下文,扭头看他一眼。
“刘,我很爱你!”
刘明远挑挑眉,被诺瓦尔认真的眼神烫到了。他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通往堂屋的镂花木栅后边隐隐地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刘明远咬咬牙,在电花火石间做了一个决定,他伸手搂过诺瓦尔,把他抱进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
“我知道。”
他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肩上,他的视线越过诺瓦尔的发丝投射过去,他看到母亲踉跄着离开了那扇木栅。他不想做更多,他知道他和母亲双方都需要时间,但是他也不想再被动地等待。这次,这个人,他不想也不会再错过。
刘敬白天进城去接孙子,这会儿带着刘松蔚回来了。四岁半的小男孩看到诺瓦尔带来的礼物简直要疯掉,他想个护食的小狗一样守着自己的那堆玩具不让任何人靠近,眼巴巴地瞪着堂屋门口,每隔一分钟问一句:“爷爷,那个叔叔醒了没有?”
“没有!”
刘松蔚又怏怏地蹲在那堆玩具跟前,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把玩具摸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刘明远带着诺瓦尔出来了,刘松蔚箭一样窜过去,小脸兴奋得好像熟透的西红柿:“二叔!爷爷让我跟这个叔叔道谢,然后才可以玩玩具。”
刘明远揉揉侄子的头发:“松松乖,来,跟叔叔说谢谢。”
“谢谢,啊不,Thank you!”刘松蔚站得笔直,飞快地跟诺瓦尔说。
诺瓦尔笑眯眯地说:“你好。”
“二叔,我可以去玩玩具了吗?”刘松蔚根本不在意这个看起来很帅气的外国叔叔说了什么,那堆玩具才是重点。
“去吧,不要弄坏了。”刘明远拽过侄子,把他的衣服拉拉整齐。刘松蔚急不可耐地挣脱二叔的手,一道儿烟地就跑远了。
刘敬正坐在堂屋里的抽一袋旱烟,气味呛鼻,看到诺瓦尔走过来便顺手磕磕烟袋,把烟熄了。
刘明远给两个做了个简单的介绍,诺瓦尔微微鞠个躬,礼貌地跟刘敬打招呼“你好”。刘敬是个锯嘴葫芦,老实巴交的话很少,看到儿子的朋友来了只是憨憨地笑着:“好好,你好。”
“我爸内向,话很少的,”刘明远跟诺瓦尔说,“他也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如果你发现他不怎么理你也不用太在意。”
诺瓦尔点点头,但事实上他没法不在意,他希望刘家人都能喜欢他。刘明远显然是看出来了诺瓦尔的紧张,于是他悄悄跟诺瓦尔说:“一会儿有好吃的,我看到我妈妈做了拿手菜。”
诺瓦尔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刘明远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开心,同时觉得从某些方面来讲,哄诺瓦尔就跟哄自己四岁半的侄子一样简单。当诺瓦尔坐在饭桌上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该把勺子伸向哪个盘子!萝卜干炒腊肉、红烧肉、酥焖鱼、碧绿爽口的丝瓜尖儿、清脆幽香的山竹笋、炕土豆,外带一大碗清淡的南瓜花汤和软糯的糍粑。
“刘,”诺瓦尔盯着那盘子红烧肉问,“我应该先吃哪个?”
“又不是法餐,还分头盘二盘的,想吃哪个就吃哪个,”刘明远忍不住笑,他有种预感,将来自己可能会经常下厨做饭,因为实在是喜欢诺瓦尔现在的这个表情。
“尝尝,”刘明远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进诺瓦尔的盘子里,他有意凑近诺瓦尔,带着几乎宠溺的神情看着他。
“好吃好吃!”诺瓦尔连连惊呼。
坐在旁边的刘松蔚拍着小手叫了起来:“这个叔叔不会用筷子!”
“没礼貌。”刘敬轻轻地拍了大孙子一把,冲诺瓦尔歉意地笑笑,旁边孔兰香正在给刘敬倒每天一盅的烧酒,神情有些恍惚,把酒洒了一桌子。刘敬责备地看了她一眼,自己站起身去拿抹布,旁边的松松手忙脚乱地帮着奶奶把酒杯挪走,却不小心把酒洒得更多……
有点儿小小的混乱,但是却显得和谐而温暖。
诺瓦尔觉得,只有这样的家庭才会养育出刘明远这样的男人。而自己的家庭……还是不要提的好,那两个人打打闹闹三十多年了,真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那种所谓的夫妻情趣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真好,”诺瓦尔情不自禁地说,“我家就没一刻安静的时候。”
“喜欢就多住几天,”刘明远递给他一小杯甜米酒,顺手抓过放在桌角的餐巾纸擦了擦诺瓦尔沾了辣椒酱的手,“这个季节很美。”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极细微的小动作,除了孔兰香。
“好啊,”诺瓦尔来了兴致,“我还有两个月的假。”
“可是我只有一个来月了,”刘明远说,“你要不要跟我去香港玩几天?”
“要!”诺瓦尔兴奋地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这话触动了刘明远的神经,忽然想起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他扫了一眼父母,刘敬专心的给孙子挑鱼刺,而孔兰香正慢慢地往嘴里扒拉饭粒,可目光总是绕着自己和诺瓦尔打转,带着几分审视……
于是刘明远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他转手又给诺瓦尔夹了一筷子凉拌丝瓜尖儿:“尝尝,平时不太容易吃到。”
诺瓦尔侧着脑袋跟刘明远说话,满眼的情绪海啸山呼,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仿佛手里捧的不是饭菜而是金元宝。两个人对视着,眼里只有对方,那笑容几乎如出一辙。孔兰香举着筷子看着那两个人,忽然觉得一桌子的辣椒全都呛进了自己的肺里,烧心烧肺的让人窒息。
刘明远用余光瞥一眼母亲,狠狠心又把一筷子腊肉夹进诺瓦尔的碗里:“赶紧吃。”
孔兰香没说话,饭桌上就只能听到刘松蔚奶声奶气地跟爷爷抱怨青菜不好吃。
诺瓦尔敏锐地感受到饭桌上的气氛跟中午那顿饭有明显不同,虽然刘明远仍然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是孔兰香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他还记中午时孔兰香热情地布菜,极力劝他“多吃点”……诺瓦尔慢慢敛起了笑容,左右看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为难地望向刘明远,目光中有询问也有歉意。
刘明远没说话,只是冲他笑笑,眼角却微微垂了下来。
一餐饭吃的食不知味。
饭后,刘明远帮妈妈把碗筷收拾完后拉着诺瓦尔出门了,两个人沿着村口的小河慢慢地走。夕阳渐渐沉下去,四野里传来各色昆虫切切的叫声,星子悄悄挂满了天幕,晚风吹过透着一丝丝凉意。
刘明远站在小河边,问诺瓦尔:“想过以后吗?”
“想过,”诺瓦尔老老实实地说,“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但是我觉得那些都是可以解决的,所以你不能用那些理由拒绝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拒绝你了?”刘明远就着朦朦的月光看着诺瓦尔,“你在害怕吗?”
“我很害怕!”诺瓦尔认真地说,“我觉得你妈妈很不喜欢我,而且……我觉得你正打算找各种借口拒绝我,可能明天就会把我扔上回法国的飞机。”
“你对我没信心。”
“我……”诺瓦尔认真地想了想,“因为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明确地说过爱不爱我。”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说出来,你一定要听到才安心吗?”
诺瓦尔摇摇头:“顾说你是个非常认真的人,你不会轻易地开始一段感情,一旦开始就是认真的。所以我不是一定要听到,我……只是有些害怕,很多因素是我不了解的,我不了解中国,不了解中国人的想法,我觉得面对你的家庭我束手无策,我还觉得……你妈妈好像很讨厌我,可中午时还不是这样的,我不知道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她看出来了什么。”
“我觉得她察觉到什么了,虽然不能确定却有几分怀疑。”
“那怎么办?”诺瓦尔急了,“她是不是很不喜欢我?还有,你父亲呢?”
刘明远摇摇头:“她不是不喜欢你,她是不喜欢这件事本身。她是个很传统的中国妇女,虽然在现在这个时代她也会通过很多渠道了解同性恋,但如果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恐怕还是很难接受。至于我的父亲,他不像我母亲那样敏锐,他比我母亲要宽容得多,我记得当初小妹念初二就谈恋爱,闹得要死要活的,妈妈气得快把她逐出家门了,可是爸爸只是只是把她拉进房间问了问那个男孩儿的情况然后说‘那个人不好,配不上你’……小妹后来一直说要不是爸爸她一定会做傻事。”
“可咱们的事跟你妹妹谈恋爱不是一个性质啊。”诺瓦尔忧心忡忡。
刘明远伸出手把诺瓦尔搂进怀里,看着他闪着金色光泽的眼睛说:“是啊,所以我们之间会有很多问题。”
“但是我们总是能解决的不是吗,”诺瓦尔急急忙忙地说,“你不会跟我分手的是吗?”
“是!”刘明远点点头,“我会和你在一起,所以让我们来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吧。”
刘明远把诺瓦尔推开一点,笑着问:“你在法国我在香港,我们难道要长期分居吗?”
“我可以申请常驻香港。”诺瓦尔立刻说道,“反正我现在也是到处跑。”
“我外派呢?”
“我可以跟着。”
“你喜欢当战地记者吗?”
“我……”诺瓦尔不说话了,他想起顾之泽告诉他的话,他皱着眉在心里反复权衡、选择,挣扎了半天才嗫嚅着说:“我爱你,但是我也爱战场。”
刘明远把下巴杵在诺瓦尔的头顶说:“你知道顾之泽为什么会申请转调其他组吗?除了他父亲的缘故外最大的理由就是因为李润野。在顾之泽看来,战地记者这件工作很多人都能做,但是父亲的儿子、爱人的恋人这种角色只能由一个人来扮演,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申请了转组。”
“你的……意思是让我……”诺瓦尔迟疑地问,脸上写满了挣扎,他觉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正在被撕去,有种深切的痛。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完全没有必要跟着我呆在香港,”刘明远轻轻地笑出声,他伏在诺瓦尔的耳边说:“因为我爱你,我也爱战场。”
诺瓦尔猛地站直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明远,两句话,无论哪一个都足以把他送上天堂。
“我的家庭,你也看到了,非常温暖和睦也普通之极,在我过去的三十几年里我一直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也梦想着找一个同样安静平淡的人过一辈子,我从来不觉得这种生活有什么不好。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生活古井无波,但是当我踏上战场时,我忽然发现我竟然喜欢那种生活,对于我而言那不仅仅是一份刺激的工作,我在其中找到职业生涯的方向,我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在此之前我呆过很多媒体,从来没有一份工作能像现在这样让我充满了力量,目标明确并且甘之如饴。”
“你的意思是?”诺瓦尔非常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于是努力瞪大眼睛想要从刘明远的眼睛里读出点儿什么。
“我的意思是,未来我很希望能跟你一起站在新闻的第一线。”
“刘……”诺瓦尔说,“你是说……不用放弃我的工作,我们可以一起?”
“是的,就像在卡纳利亚斯一样,我们在同一条战线上面对同样的问题,除了恋人以外,我想我们还可以继续做战友。”
“我,我,”诺瓦尔激动得牙齿都在打颤,“我可不可以吻你?”
刘明远在大树的阴影里吻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还有一章,大概十点半的样子……蜗牛先去次个饭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