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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批阅奏折,一个习字,空荡荡的大殿里,时光在两人的身间不疾不徐地穿过。
当乾隆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时,江愉帆依旧忘我地一笔一划认真写着字,连乾隆悄悄走到了她的身后都没有发觉。
“恩?想不到你写的字还不错!”看到边上放着数量不少的已经写完的纸张,乾隆倒是有些惊讶,没想到她还真能定下心来,居然两三个时辰都一丝不苟地安静写字。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毕竟练字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而且她的字也不错,尤其是与那些认识几个字就很不错了的满族贵女相比。
江愉帆头一抬,这才发现渣渣竟然站在了她身后,不自觉地撅了撅嘴,有些自得地说道:“那当然,我可是练了好几年了!”
乾隆有些好笑,干完了正事,也有功夫逗她:“哦?那你还是个才女了?”
没想到这一回江愉帆却没有大言不惭地接上,反而摇头道:“我可算不上才女。”
乾隆意外,他可正等着她洋洋自得地自吹呢!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说,故意激将道:“你不是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吗?怎么?如今露怯了?”
江愉帆放下手中的笔,慢悠悠地整理自己一天的成果,一边撇嘴说:“你不用激我,我可明白着呢!我懂的的确不少,可能担得起这两个字的也就只有李清照、谢道韫、卫夫人这样的女子。要是多看了几本书,字写得好看点就是才女了,这天下古往今来可得有多少才女?可你看,不管正史野史、传记小说,有几人是被提到记住的呢?”
乾隆直直地看着她,江愉帆说得一脸坦然,他看到她是真的“明白”,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后宫曾经的、现有的“才女”,江南官员进上来的诗书之家的“才女”,如她所说,个个都说是才女,可有几人有李、谢几人十之一二的才华?就连她的这份自知之明都少有人有,而可笑的是,又有多少女人自以为才华无双而清高自傲目下无尘?
江愉帆见他不说话,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转,笑得有些意外高兴地说道:“就好比写诗,有才的人一首诗便是千古佳作,没有那能力的人即便写了几千首诗,人家也不会说他是一个诗人!”
乾隆瞪了她一眼气闷地转身坐回了龙椅。他哪里不知道这“没有能力的人”说的是谁?当日她骂他的一字一句他可是都牢牢地记着!听到她说这话就不禁想到后人对他的看法是否也是这样?心里更是郁闷加郁闷!
江愉帆看到乾隆又憋屈了,她心里就高兴!诶,渣渣受气包模样可是很难得见到的呀!她心里那个邪恶的小人欢乐地跳着舞!
正在一个憋屈一个偷笑,大殿陷入沉静的时候,敬事房的太监在门外求见了。
渣渣,你被嫖的时辰到了!
乾隆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举着绿头牌的太监,再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边上满脸好奇,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看的江愉帆,突然觉得无比尴尬。
他的手伸向舒妃,她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他立刻反射性地转了个方向,就见她先是惊讶然后又转为了了然,低头一看,原来是愉妃……顿时伸在那里的手翻也不是,不翻也不是。
一番挣扎,最终有些懊恼地挥了挥手,回头瞪了那个不知羞的姑娘一眼。
敬事房的太监知道这是不翻牌子的意思了,恭敬地起身退下。
乾隆却突然喊了吴书来:“去朕私库拿些上好的燕窝补品给皇后送去,让她注意身体,不要过于悲伤了。”
今天上朝,他就颁布了关于七阿哥丧仪的圣旨,皇后的伤心他自然理解,可是他却有些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长春︳宫,除了触景伤情,两个心情不好的人凑在一起更加情绪低迷,还要累得皇后在他面前端着嫡妻贤惠的架子,压抑悲伤不得放松。
没错,他一直知道皇后的贤惠节俭,宽和端庄并不是她的本性,许多的决定旨意不是她的本意。可这又如何?皇后有面具,可谁没有?而且皇后不管私底下如何,对他这个丈夫、这个皇帝却做到了应尽的心,对于自己的嫡妻、皇后位子也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哪怕很多时候她也是受了委屈。所以他敬重她,在他这里,皇后的地位超过了所有的女人。
“咦?你今天怎么不翻牌子了?真稀奇!”人都退了下去,乾隆就看到江愉帆托着下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还围着他转圈圈,一副见到西洋景的模样,“不过也是,这么多美人,如果是我,我也会不知道要选哪一个,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你一个姑娘家张口翻牌子,闭口翻牌子,刚才还一动不动地盯着,你知不知羞啊!”乾隆被她飘着转转得头晕,连刚才想到无缘的幼子而产生的伤感也瞬间没了,没好气外加有一点点羞恼地说道。
“你翻牌子都不羞,我羞什么?”江愉帆一脸无辜奇怪的表情,纯洁得好像她真的是在问这个问题。
“你——”乾隆使劲瞪着她的脸,“你父母难道就没教过你身为女子的矜持吗?”
“我哪里不矜持了?我是主动追男人了?还是和男人搂搂抱抱了?”江愉帆扬着小下巴与他对视,互瞪!
估计是从没见过这样大大咧咧说出这种话的女人,乾隆憋了半天,突然大吼了一声:“你哪里都不矜持!”
“噗——”江愉帆看渣渣面红耳赤的样子憋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太好玩了!哈哈——”
乾隆真的很想发怒,到底是谁把她养大的,怎么这么一副性格?让人想生气却达不到那个怒点,要高兴那是绝对高兴不起来!
他是皇帝啊皇帝!为什么老天降下来这么个妖怪,克不住她,反倒像是来克他的!
估计江愉帆见渣渣是真的很郁闷很想生气,所以也慢慢地不笑了,只是嘴角仍留着微笑的痕迹:“渣渣,你不要这么认真嘛!我是看你刚才挺伤心的样子所以和你开开玩笑,怒大伤身,怒大伤身!”
乾隆一愣,仔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见到那些从前见惯了的表情,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干净,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话,并且心里软了软。
不过口中仍旧带着嫌弃:“你怎么就不能淑女点?哪有一个姑娘像你这样大笑大叫的?”
江愉帆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赶臭苍蝇般:“想笑就笑,想叫就叫,为什么要掩饰克制?在快乐的时候可以尽情快乐这是我的幸运,我珍惜这份幸运并乐在其中。”
乾隆顿了顿,半天才点点头似自言自语:“你能一直这么快乐着也好。”
江愉帆不明白渣渣怎么突然又cos深沉君,也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摸着肚皮提醒又文艺了的渣渣:“渣渣,我饿了,你不翻牌子那现在可以吃晚膳了吧?”
乾隆眼睛一瞪:“朕可有和你说过不准给朕取诨号!”
江愉帆吐吐舌头,被发现了……外号这种东西嘛,多叫叫再难听也会习惯的……不过决不能让渣渣发现!
乾隆无视她讨好卖乖的眼神:“你可是忘了当日答应朕的要求?既然如此……”
“别呀!别!”江愉帆跳脚,举着手乖宝宝的样子保证:“我听话,一定听话,本来一天两餐饭就够难受的了,你可不能断我伙食啊!”
乾隆斜眼看着她全身散发着“我很乖,我很听话”的气息,说实话,只要她不说那些气死人、噎死人的话,单看上去还是很讨喜,很招人疼的,可惜就是有那么一张讨人厌的嘴!
“一天两餐饭还不够?你看上去娇娇小小的,这么能吃?”
“这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啊!是习惯!总觉得少了那么一餐就没有吃饱。”江愉帆着重强调,“我真的吃的不多,而且不挑食,绝对不会吃垮你的!”
乾隆有些想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连眼中都是笑意,虚空点了点她,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朝着外面说了一声:“来人,传膳!”
江愉帆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朵花,眉开眼笑地跟在渣渣身边,她知道渣渣很高兴,渣渣一高兴就会很大方,一大方她就可以光明正大随心所欲地吃美味御膳啦!
晚膳用得很和谐,乾隆第一次亲眼看到江愉帆和他一起用膳,但是他发现这种感觉并不赖。江愉帆似乎总是很开心,就连用膳的时候也是这样。每次看她吃一口某道菜,然后享受得笑容满面,眉眼弯弯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也想尝一尝,然后也觉得吃惯了的饭菜竟然好吃了不少。
然而这种和谐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他们遇到了江愉帆现身后的最大问题——同床共枕。
江愉帆以前睡在床底,因为她迫切地想要吸收更多的龙气蕴养身体,反正也没人看到,没人知道。
可是现在不行了。
她怎么可以让渣渣知道她做过钻床底这么猥琐、这么没面子的事?
可是……阿飘,乾隆真的不知道吗?
乾隆开口:“以后不许睡在朕床底下!”
江愉帆惊恐:“你怎么知道?”
乾隆鄙视地看着她,根本不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你去外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敢说自己矜持?”
江愉帆想都没想地否决:“不行!我不要!”
乾隆瞪大了眼睛:“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怎么能和朕睡在一起?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江愉帆有些稀奇地看着渣渣,这家伙不是很色吗?居然今天成了柳下惠,还考虑到了她的名声?难道天下红雨了?还是又有什么阴谋?!!
乾隆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算了,就当这家伙是真的好意吧!自以为没有得罪他就不应该有阴谋的江愉帆在心里撇了撇嘴,毫不领情地想着,口中说道:“第一,按照年份来算,我已经二十多岁了,不过被你当成十六七岁我还是很高兴滴!第二,我在这个世上,认识的,能说话的也就你一个‘人’,名声什么的对我完全没有用;第三,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离你很远的,那样对我没有好处。”当然也没有坏处就是了……
不过,心眼还是长了一个的阿飘怎么会实话告诉乾隆“我是为了尽快吸你的龙气”呢?
小气的渣渣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舍得那对他根本没用的龙气!阿飘心中使劲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