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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眼疾手快,将被亲爹投掷过来的小家伙接了正着,却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搂着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危险、觉得刺激而傻乐的牙儿,燕清怒道:“一个已经二十好几,早当爹的人,平时没个正型也就罢了,怎对孩子也这么没轻没重?要是我刚刚没能接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郭嘉懒道:“他亲娘不是接得挺稳么,需要我去瞎操什么心?”
燕清二话不说,抬起就是一脚,精准地踹动了郭嘉屁股底下的胡椅:“净在胡说八道,给我正经点说话!”
郭嘉早有防备,及时起身避开了,闻言伸手要去接:“给你玩还那么多牢骚,那就还我罢!”
燕清却不松手,威胁道:“你要再这么拿牙儿胡闹,我就不还给你了。”
郭嘉撇了撇嘴:“你要能给我变个更好的出来,这每天吃里扒外的这小东西送你,倒也无妨。”
郭奕懵懵懂懂地抓着燕清的衣襟,听到这话后,却是慢吞吞地回过头去,歪着脑袋看着郭嘉。
燕清赶紧安抚性地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后背,同时狠狠地瞪了郭嘉一眼。
以郭奕的年纪,分明是想听懂都难,却恰恰在这时候对着郭嘉的方向噗了一口,晶亮的涎水横飞,还摆出张跟他爹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嫌弃脸来。
郭嘉丝毫没有悔改之心,哼道:“不孝子!”
燕清嘴角一抽,他现在倒不是那么担心自己误人子弟的问题了,毕竟叫郭奕一直跟着这浪得没有边际的父亲,才叫前途堪忧。
闻言,燕清假惺惺地笑了笑:“多谢奉孝如此高看在下,只是你目光如此挑剔,竟连如此可爱的牙儿都不满意,究竟是想要个什么样的呢?”
郭嘉却将他的话当了真,兴致勃勃道:“真能弄来?”
燕清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你先说说。”
郭嘉张口就来:“嘉的要求也称不上苛刻,就要你那漂亮得一看是仙非俗的样貌,再有嘉这般聪明才智——”
对这厚颜无耻的妄想,燕清实在克制不住冷笑了,补充道:“最好还有主公的强健体魄,超强武艺,再有文和的低调圆滑,善于自保罢?”
郭嘉欣然颔首,击节道:“如此甚好,只是对重光而言,会否太难了些?”
“……”燕清着实没眼看他,低下头来,看向异常乖巧的郭奕,正儿八经道:“牙儿,日后你便随我姓燕,更名燕奕,如何?”
其实这新名字还挺好听的。
燕清到底没能将郭家的那根独苗苗留下,等正事商量完后,饶是闹腾不已的郭奕再□□抗,也还是被那看着弱不禁风、其实体质大有改善的郭嘉夹在胳膊弯里,三步一停地强行带走了。
燕清只假装自己没看出,郭嘉挟着个胖宝宝所露出的吃力模样。
走之前,郭嘉好歹说了句叫燕清心情好些的话:“重光倒无需太为名气过盛而担忧。主公如今已是权势滔天,位极人臣,诸侯忌惮之至,欲辱蔑他,也只能扣上一顶欺上瞒下的武夫恶帽。又岂会放任此等于他们不利的流言盛行?”
郭嘉说得相当明白,燕清也瞬间领悟了:要是让黎民百姓都相信了吕布最倚重的军师祭酒,是天上的仙人特意下凡、专为辅佐他成就一番霸业而来,那吕布不就成了英明神武、真正得上天所授的新主?
哪怕是从探子手里得到第一手消息的诸侯,就算叫他们来个眼见为实,都不一定相信燕清真有甚么神异之处——既是不甘心,也是不能允许。
大概更倾向于将这当做是吕布刻意为篡权夺位而造势,所刻意撒下的弥天大谎,不得不捏着鼻子一边镇压这种传言,一边对他的心机暗骂不已罢。
如此,倒是正中燕清下怀了。
毕竟距吕布称帝的时机成熟还早得很,即使威望有了,兵马有了,粮草也有了,人心却还是不足。
有句古话就颇有道理:广积粮,缓称王。比起一早就匆匆忙忙,承受与虚荣和收益不匹配的凶险,不如等将四海荡平,疆域纳入手中,再水到渠成地取那位置。
比起外面虎视眈眈的敌人,还是麾下臣子的心思,更叫燕清担心。
一些士族的忠君报国思想,确实根深蒂固得不可思议。
就如对曹操忠心耿耿、为其运筹帷幄,殚精竭虑,被曹操赞作自己子房的荀彧,见主公欲进爵国公,加封九锡时,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那句赫赫有名的“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坚决投了反对票,以至于被迫服毒而死(也有一说是忧虑)。
吕布麾下也不是没有这种近乎于不触则以,一触即炸的存在——就如徐庶。
哪怕徐庶知天子无能,对燕清使用手段去算计汉室,来为己势和黎民百姓谋取生机,已是接受良好,理解地进行协助,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平静认可吕布去取而代之,真正改朝换代了。
虽说燕清手里已雪藏了一柄能叫身为天子的刘协声望扫地,受舆论诛伐的利剑,在根基彻底稳固,后患断绝之前,他是绝不打算轻易动用的。
省得反将对他言听计从的吕布,推上一条注定死无葬身之地的不归路的。
冷静,稳住阵脚。
燕清心里默默叮嘱自己,这越是势头正好,就越要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谨防轻敌大意,引得功亏一篑。
“重光?”
一道略带鼻音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也叫燕清回过了神来。
用过晚膳后,郭嘉就以郭奕要早睡为由,早早告辞了。
燕清虽疑心他这么早回去,恐怕不是为了郭奕,而是准备去哪儿鬼混,可念及吕布也快从兵营里回来了,省得某人打翻醋坛子,倒没提出反对意见。
哪怕吕布帐中已是人才济济,学舍里也有无数好苗子等待收割,或是习惯作祟,又可能跟两人私交有关,燕清始终忍不住将郭嘉当眼珠子一般爱护。
这会儿他照例亲自将这一大一小送到府邸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忽然忆起郭嘉之前在书房所说的这句话,不小心就跑了会儿神,就被眼毒的郭嘉给抓了正着。
其实,纵使他已于脑海中转过万千念头,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而已。
外头的风虽已停了,绵绵细雪却还在静悄悄地下。燕清想着这不过是一会儿工夫,就懒得撑伞出来,结果只站了一小会儿,就已有细碎的雪花落在那长而浓密的乌睫上,冰凉的感觉丝丝透来,叫他忍不住眨了眨眼,将它抖落。
燕清轻轻地嗯了一声,接着皱了皱眉,忍不住呵道:“还不把帘子放下,等着冷风灌进去,好着凉吗?就算你皮糙肉厚了,也得替牙儿考虑一下。”
郭嘉耸了耸肩,敷衍道:“是是是。”
这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的主人,脖颈上还缠着燕清命婢女给他缝制的狐毛围巾,因这制式漂亮,才将他那点觉得这不够威武的怨言给扼杀于无形了。
眼见着马车在慢慢启动,被轮子冻在地上的冰在马的拖拽下吱吱嘎嘎地破碎,郭嘉忽然轻笑一声,低声问了一句:“荆州那,重光可有甚么打算?”
燕清淡淡一笑,从从容容道:“当然是等啊。”
就跟对徐州一样,放置不理,等野心勃勃的诸侯撒手人寰,等他们的窝囊废继承人不战而降。
既然他还能预知到这点,何不利用起来?
能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东西,何必费力费时,就为提早那么一时半会取到手?
任由发展起来,真正会有威胁性的势力,皆在河北一带,将这些尽早平定,才是正理。
燕清有所不知的是,在不再需要掩藏身上的玄妙之处,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时,他那原是温润如水的气质,就添了许多说一不二的威慑力,哪怕是眉眼含笑地说出的话,也流露出叫人无比信服的魄力。
郭嘉定定地看了判若两人的挚友片刻,心念微动,忽笑了出来:“好。”
一直担心吕布那喜新厌旧、薄恩寡义的毛病再次发作,对燕清不利的他,也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并不知郭嘉的这些想法,目送着他的车驾离去后,燕清终于接过彻底将他视若神明的管家满含敬畏地帮忙撑开的伞,笑着呵了口气:“先不进去。”
“是。”
要换做从前,管家还会斗胆劝上一句,现在却是绝对的服从,不敢多问半个字了。
燕清暂没察觉到周边人除了好奇的热烈视线外、还发生了这点微妙的变化,只将那毛茸茸的围巾拉得更紧了一些,叫温度不要流失得太快。
人既然都出来了,干脆就站这儿等吕布下班好了。
也没等多久,赤兔那极具辨识度的“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就远远地从巷道那头传了过来,一道高大伟岸的身影,也渐行渐近。
明明是看惯了的轮廓,却被这漫天纯白渲染得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燕清微眯着眼,忍不住笑着招呼一声:“主公!”
万万没想到自家最怕冷的祭酒会在门口等自己回来,原本稳当当地骑在马背上的吕布,听到燕清的声音后,受了老大一个惊喜之余,险些一个趔趄栽下马来。
旋即都不需他夹马腹去催,同样听到那声唤的赤兔就彻底兴奋了起来,一改优哉游哉的踱步状态,开始撒开蹄子狂奔了。
看赤兔哼哧哼哧地欢快跑来,溅起地上雪水片片,燕清笑了一笑,却是不慌不忙,在它即将接近、吕布勒停之前,轻弹了“闪”牌一下。
侍立在前院、一直若有若无地偷瞧他的下人们,只觉眼前骤然一花,连发丝都未曾凌乱过的燕大鸿胪,就已安然站在不会被雪水波及到的一侧了。
赤兔彻底傻了眼,吕布也禁不住怔了一怔,燕清却是心情极好。
可以随时随地、顺应需要地使用卡牌,而根本不用避讳他人、担心引起注意的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倒不是燕清太过无聊,或是变得无比高调,连避马也要炫一把才舒心。而是因他在左慈跟前用掉了那张五谷丰登,为解决军中粮草问题,就得刷出新的来才行。
“杀”、“顺手牵羊”、“过河拆桥”、“赤兔”、“乐不思蜀”……这些都还好办,随意找个目标用了即可。
杀的话,也可以对着木桩子用。
除了不受伤或者旁人不濒死就不能用的“桃”以外,就是“闪”这种被动性卡牌,总容易卡在手里了。
以燕清的轻快,除使出‘离间’来消耗掉外,轻易用不出去——如果是武将的话,还能去演武场操练,而寻常情况下,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这在天下举足轻重,又看着文质彬彬的大人物出什么杀招?
柔黄的灯辉洒在如玉雕就的美人儿身上,衬得那笑靥跟会发光似的璀璨夺目,直叫吕布看得手痒痒,到底没能忍住这心猿意马,直接在马背上一个俯身,轻松一捞,就将燕清抱到马背上来。
这一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燕清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搬到了马背上,紧接着见吕布叫赤兔调转头去,没进宅邸,而是又往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