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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一日,周六,晴。
婚礼的诸多细节一直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相隔一个月,一切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
费安安同高渐离领证后没过几天,就传来了米广廷被无罪释放的消息,据说是米家有贵人相助,这次才能有惊无险,逃过一劫。
之后便听说米兰同商靖轩的离婚手续办好了,大抵是上次酒醉闯进高渐离的公寓,差点酿成大错,商靖轩之后似乎有些痛定思痛的样子,不仅主动变卖了自己名下的所有产业,一心扑在了商尚的经营上,而且先前对于和米兰的离婚还坚决不同意,之后竟也平静地签了离婚协议,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米城在中国警方的努力下,被引渡回国,目前一审结果是有期徒刑七年,不过,看米家的意思,大概这场官司还要打持久战。
万彩的擂台赛圆满成功,最终的前三名选手技术惊人,杨晓川带着研发部的各位精英,心惊胆战地总算抵挡住了攻击,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万彩通过这次擂台赛收入了近十位技术人员,实力再上一层楼,成功地挽回了先前损失的声誉,订单重新开始回流,同时,市面上的股票也在慢慢回升,也算是渡过了一劫。
自从知道费安安以十分敏捷的速度领先众人,率先跨入了已婚妇女的行列中,商婷第二天便被高致焱拉着去扯了证,之后便迅速地将商尚的事务完全交接给商靖轩,安心地开始计划自己的婚礼。
闫轲再度求婚,所幸白榆清这回总算是爽快地答应了,通过这几个月的相处,闫轲已经完全从当初不可一世的藏獒,成功被白榆清训成了一只温驯可人的小京巴,可谓是朋友中妻管严的真实代表。
介于费安安同商婷的婚礼都已经提上了议程,白榆清便大度地将自己的婚礼延后,决定先帮忙费安安等人,可怜的是闫轲,老婆谨遵先办婚礼后扯证的程序,他也只能听着。
作为一群朋友中唯一一对未婚男女,楚征和程漾一点都不着急,乐呵呵地看着其他几对整天为了婚礼的事情忙的鸡飞狗跳,横竖程漾觉得楚征还欠管教,倒也不着急,每天除了忙公司的事,空暇便来帮费安安和商婷参谋参谋。
费安安觉得,自己的婚礼,似乎惊动了全世界,不然怎么人人都在她耳边念叨,婚礼上该摆什么花,该准备多少酒之类的话,就连连翘这么一个拖着大肚子的七个月孕妇也天天有事没事往费安安这跑,理由自然是凡事有轻重缓急,她的预产期在九月初,相比费安安七月末的婚礼来说,算起来该远的很。
这天,费安安猝不及防地从睡梦中接到柳湖蓝的电话,通知她一起去挑婚宴用的花,顺便再去看看订制的中式礼服做的怎么样了。
总之,又是这段时间以来经常出现的两妈一女婚宴订制一日游。
“啊!我要睡觉!”
费安安抱着被子,无奈地哀嚎。
高渐离从身后凑过来,抱着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慰道,“老婆,再熬几天,公司的事情告一段落,我来帮你。”
万彩现在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孔蓝想让高渐离跟费安安停掉工作,专心准备婚礼,费安安自然是不同意了,几次谈判的结果就是费安安在一个月前必须停掉工作,高渐离么,就安心处理公事好了。
虽然费安安努力为他争取到了这个结果,高渐离自己却有打算,赶紧趁着婚前的时间,把接下来公司两个月的工作给安排好,之后他才能给费安安一个完美的蜜月假期。
看看高渐离眼底隐约的黑眼圈,费安安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无病呻吟了。
唉……结个婚怎么还那么麻烦?!
费安安心里哀叹一声,伸手点了点高渐离的眼底,仰头凑上去亲了他一口,笑道,“好了,我没事,就是抱怨一下,你赶紧去上班吧。”
高渐离笑了笑,忍不住拉着她又缱绻了片刻,这才起身。
等高渐离上了班,费安安才慢吞吞地换衣服出门。
一到礼服店门口,柳湖蓝就瞪着眼睛训斥道,“动作这么慢!你在路上生孩子啦!”
孔蓝则连忙拉着柳湖蓝笑道,“年轻人嘛!早上起来难免闹一闹。”
说着,还冲费安安眨了眨眼睛,笑得促狭不已,目光在她胸前露出的一点红迹停了许久。
费安安低头一看,面色便是绯红,连忙扯了扯衣领。
这段时间高渐离上班太累,费安安便克制着两人亲近的机会,早上起床前,两人纠缠了片刻,差点擦枪走火,费安安却是没注意留下了痕迹。
柳湖蓝瞥了一眼,不由得轻笑,便不再言语,扯着费安安径直进了礼服店。
柳湖蓝希望办西式婚礼,孔蓝却想办一个古风古味的中式婚礼,婚纱订制倒还好说,跑过两次便可坐等送来,中式婚礼却是繁琐,单是高渐离的衣服也丈量了一次又一次,更别说新娘子的装扮了,凤冠霞帔,手工嫁衣,每个细节都是要再三考量的。
且不说不忍心拂了几位长辈的心意,一生说不定只有一次婚礼,费安安也不想仓促了事,便只能不厌其烦地跑来。
趁着孔蓝两人在里面和礼服店老板纠结手工嫁衣上该用苏绣还是蜀绣,费安安急忙溜出来松口气。
结果,一出门,一抬头,便猝不及防地遇到了一个人。
“米兰?!”费安安忍不住惊叫出声,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上次见米兰,似乎还是去年十月份她跟商靖轩的婚礼上,时隔近半年,再看见她,心境却已是完全不同。
米兰穿了一身纯白的职业装,合体贴身,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脸上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她的疲惫憔悴,整个人看着消瘦不少。
想来应该是为了米广廷的事操心不少,商靖轩的出轨应该也不无打击,这段时间她过的也不轻松吧。
费安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便半天说不出话来。
商婷总说费安安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嘴上说自己有多讨厌某个人,但事实上,一旦要她看着那个人落魄狼狈,心里便又会觉得抱歉惭愧。
这是实话,就像现在费安安看见米兰这幅样子,便深深觉得这一切她有一部分的责任,忍不住有些心软内疚。
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有时间聊聊吗?!”
米兰抬头看了一眼费安安出来的地方,又看了看她,眼里有些探询,却无一丝恶毒。
费安安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冤家宜解不宜结,她与米兰横亘了近六年的恩怨,有机会终究是该有个了断的。
冷气凛然的咖啡厅。
费安安坐在窗边,对面就是米兰。
头顶正对着冷风机,费安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她本来就怕冷,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更是变本加厉,天气渐渐热起来,她在家却还是丝毫用不着空调,所幸高渐离也不是怕热的人,便随着她自由。
米兰放下杯子,见状,微微抿唇,伸手找来了服务员,轻声耳语了两句,服务员点头离开,不多时,头顶呼呼的冷风便渐渐弱了下来。
“谢谢。”费安安回过神来,心里不禁有些诧异,米兰似乎跟以前有些不同。
从前的米兰恣意妄为,任何事情都由着自己的心思来,娇纵任性又高傲自得,甚少顾及别人的感受,再看她如今,举手投足之间,少了许多的浮华,穿着也更显优雅沉稳,似乎判若两人。
有那么一句话,人总要经历过许多事情,方才能褪去浮华,去砾存真,找到更好的自己,现在看来,倒不全是鸡汤。费安安在心里想。
“你要结婚了?!恭喜啊。”
两人沉默了许久,米兰才抬头笑道。
费安安点点头,挂上笑容,“谢谢。”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米兰放下手中捏着的搅拌棒,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长出一口气,说道,“费安安,我认输了。”
“啊?”费安安正抿着咖啡,被她这么一句给惊得烫了舌头。
“里(你)索(说)什么?”她一边暗暗地呼着气,一边问道。
认输?认什么输?!她俩又没什么赌局……
米兰苦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赢家,却不知道自己样样输给了你。”
“我如愿以偿的嫁给商靖轩,他却日日将我跟你做比较,高渐离能够放过我爸,也是因为你帮我说话,费安安,我以前对你算不得多好,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心软?我以为你该落井下石才对。”
费安安有些怔彸,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同为女人,有些本是同根生的感同身受,况且之后看见她的结局也不好,起了些许恻隐之心。
总之,她就是心软了。既是不愿高渐离手上为她沾染上不堪,又是对商靖轩的感情已逝,以往的恨意也随之淡去,也就无谓再争个你死我活,平白多了那么些个烦恼。
事实上,费安安自从西藏回来以后,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跟高渐离好好在一起,其他的还真没多想,这次要不是事情闹大了一些,她还不一定会对高渐离开口,这会儿听见米兰的这话,不免觉得受之有愧。
“呃……似乎是你的贵人手段比较高明。”费安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较合适,便胡乱扯道。
不想米兰听了这话,却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说道,“贵人么?手段再高明却不是真心为我。”
费安安听了有些迷瞪,事实上,从她见到米兰的这一刻起,她都有些糊涂,本来也是,原本是仇人的两个人,此刻却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谈话,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两人没说几句便再次沉默,费安安有些坐如针毡,跟一个自己合不来的人交谈本就累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曾经有过恩怨的?!费安安实在觉得待不下去了。
正想开口说告辞,米兰的手机便响了,她看了看,面色淡了下来,接起电话,冷静地应了两声,收起电话,便再无刚才的浅浅笑意。
“以后大概没机会坐着聊天了,估计你我也不愿意,”米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费安安,再见。”
这话听着颇有些告别的伤感,费安安其实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无非是两人的恩怨一笔勾销,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她乐于见到的。
“嗯,再见。”费安安点点头,微微扬起嘴角,想了想,又说道,“保重。”
米兰拉扯了一下唇角,转身出门,费安安远远地看见,她上了一辆通体黑色的车,里头似乎坐了一个男人,那个侧脸一闪即逝,而后,车子便绝尘而去。
高渐离曾经说过,米家是因为有贵人相助,才能逃过一劫,那人很有些厉害,连闫轲这样的人都觉得棘手。
那么看来,或许刚才那个男人便是那贵人也说不定,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在官场上打滚的人,难免心思阴狠,跟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也不知是米兰的幸或不幸……
费安安晃晃脑袋,甩开脑子里的这些思绪,她与米兰还是做个陌生人比较好,犯不着管她那么多。
她喝尽自己面前的水,猛的一起身,眼前突然一阵黑,肚子里也翻腾起一股恶心。
费安安急忙撑住桌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低血糖的老毛病又犯了,起身一急就受不了,不过以前可没有过恶心的感觉啊……
费安安一边纳闷,一边悠悠走回礼服店。
还未到店门口,便看见柳湖蓝同孔蓝两人十分焦急的模样在街口直打转。
“你怎么回事啊?!一转身人就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柳湖蓝一看见她就迎上来,忍不住训斥道。
孔蓝也皱眉道,“是啊,安安,下次走开还是告诉我们一声好,不然找不到你人我们多担心呀!”
“遇见个朋友,所以就……呕!”费安安笑着解释道,猛地喉头发紧,不可阻挡地有些干呕,她急忙捂住嘴巴,心里惊恐不已。
不就撒了个小慌吗?!难道老天爷还米兰是不是她朋友这种事?!觉得她撒谎该遭惩罚不成?!
柳湖蓝两人先是一愣,面面相觑一眼,紧接着面上都露出了狂喜!
难道……是怀孕了?!
当下便拉着费安安要去医院,费安安忍不住翻白眼,一个月前还查过没怀孕,怎么可能这一下就中了!
但费安安忘了,有句话刚好叫做万事皆有可能。事实上,她确实是怀孕已经一个多月了。
看看自己面前抓着医生的手感激涕零的柳湖蓝和孔蓝,费安安有些回不过来神。
她这就怀孕了?!以后要当妈妈了?!
等等!这么一来,她的蜜月岂不是去不了了?!
费安安十分明白自己肚子里这个未成形的孩子到底意味着什么,高家费家,商婷,连翘,程漾,白榆清,算起来将近十号人,一旦要关她禁闭,她就算是孙悟空转世,那也逃不出这些人的手掌心哪!
这么一想,费安安便觉得有些气馁了。
错过了这个时机,日后再想渡过一个惬意的蜜月可就不容易了。
高渐离接到通知,短短十分钟,便从市中心飞车赶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交警,开出了一张罚单,上面的数字令人咋舌。
高渐离却是直奔病房,一开门,便见费安安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一脸的沮丧。
高渐离心里咯噔一下,没听说孩子出事了啊!费安安为什么这幅表情?!
“怎么了老婆?”
高渐离上前先抱了抱费安安,而后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温声问道。
费安安一听他问,嘴巴便是一瘪,“高渐离,我怀孕了……”
高渐离闻言,先是一喜,紧接着面色却是白了一下,看费安安的样子,难道是不想要?!
“你,不想要?!”高渐离小心翼翼地问道。
费安安摇了摇头,哭丧着脸说道,“当然不是!我是觉得可惜,怀孕了就不能去度蜜月了……”说着,她红了红脸,“我本来还想趁蜜月好好补偿你的,现在这样,你又要熬好多个月了……”
高渐离一听,乐了。
她竟然是在担心这个?!果真是只有费安安才会想到的问题。
“你不知道怀孕也是可以做那个事的吗?”高渐离凑近她,蹭着她的脸颊,低笑道,“只要小心一点,我们还是可以照常度蜜月……”
费安安顿时熟透了脸,羞恼地抬不起头来。
高渐离拥紧她,满足地喟叹。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得到了高渐离的保证,费安安接下来的一个月就过得惬意许多。
一听说费安安怀孕了,四个爹妈是说什么也不同意让费安安一个人住在高渐离的市区公寓里了。
费安安被强行带回高家,变相软禁,成了一个真人版的大熊猫,每天享受着国宝级的待遇。
商婷跟白榆清咬牙切齿地说,“说怀孕就怀孕,怎么跟踩了风火轮似得,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蹦!”
一说起日后自己的孩子在费安安小孩面前要小上一截,两个人是要多不乐意就有多不乐意。费安安倒是得意的很,扶着自己还未显型的肚子,在两人面前晃来晃去,气的商婷直想给她一个过肩摔!
突然发现怀孕了,婚礼自然是要抓紧提前了,照顾到费安安是孕妇,又要一切从简,柳湖蓝孔蓝拉着商婷白榆清,天天四处改行程,忙的陀螺转,就剩连翘不时会带着苏京墨来给费安安解解闷。
也许是怀着孕,雌性荷尔蒙过多,费安安总觉得自己母爱泛滥,每每见到苏京墨总要拉着他住两天,害得苏京墨受惊不小,指着费安安只会喊怪阿姨。
时间转瞬即逝,婚礼一转眼就到。
不算十分盛大,亲朋好友,温馨感人,就如同普通人家的一场告别盛宴,唯一与之不同的便是,费安安的婚礼,过程因为有商婷的参与,多了些许坎坷风波,结果呢,因为高渐离多了不少的心惊胆颤。
“哎呀!不好了!新人不见了!”
婚礼程序已经走完,正当众人把酒言欢不亦乐乎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惊叫。
众人四下一找,果真不见两位新人。
B市私人停机场。
夏夜,暖风微醺,星空满眼灿烂。
“我们去哪儿?”
费安安从车里提着裙摆下来,疑惑地转头问高渐离。
婚礼刚刚结束,宾客还在推杯换盏,她一进新娘休息室,就被高渐离捂着嘴带到了这里。
高渐离一边示意驾驶员上机,一边在螺旋桨的呼呼响声中,回头冲她笑着,灿烂的笑容映着满天星光。
“私奔!”
这一幕太过美好,一直到很多年后,费安安白发老矣,她依然记得,高渐离此时此刻的模样,如同一副惊世绝伦的水墨画,在她心里慢慢晕染,恍如昨日。
那时候,她才明白,当某一天,有个人在你的生命中,出现,停留,携手,你不逃避不闪躲,安然处之,平静地面对这段感情,视为平常,也许,这才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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