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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怕是不能吧。”白于裳秀眉微蹙,一面腹诽是不是艳姬故意使计将自己弄成风寒,便可拿这个当推托好回梧栖。
艳姬往白于裳那里打望一眼不愿解释,他倒还不至于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只因昨日下午洗了个澡后便着了凉,原以为睡一晚便好,谁知竟越发利害起来,又不自禁轻叹一句:“竟也忘了带茶。”
这一句让白于裳听的心惊肉跳,这一趟出去许多日,那茶又是顶要紧的东西,否则几日之后艳姬皮肉发烂该如何是好,原说她手上有方子亦可解他身上的毒,但眼下却不是好时机。
艳姬之父母在浅苍做人质,就算将他身上之毒解了亦不敢倒戈,且她如何对他言之,万一被反咬一口还说是自己下的毒又该怎样辨解,故而此事先作罢。
白于裳思前想后便径自起身往外头去吩咐下人,却见有两个熟人从她窗口走过。
最后头身着男儿装的是齐欣,这种女扮男装的把戏怎能逃过白于裳的眼睛,且她扮的比她更为娘娘腔,此刻正一脸愠色的小斥走在前面的叶夙,既有责备亦有关心:“你到底在忙什么,连着几日都不在府上,且也不告之我行踪,害我一直忧心你。”
叶夙未理她,只是推门进了屋子。
齐欣跟在身后依旧碟碟不休,看他略显疲惫,身上那药筐里又都是新鲜的药草便疑惑问:“这些草药到底是替谁采的,弄的自己一身狼狈。”
叶夙是个我行我素之人,虽说齐欣与他从小相熟,且叶府上下都拿她当半个主子瞧,但他却不拿她当个什么,更以为不需要对她解释。
齐欣耐着性子等了半日都未听到叶夙对自己有句宽慰之语便越发来气,开始自以为是的替他说了个由头:“听闻叶太医正替国师研制去疤的良药,想来你这般忙伙的四处寻药亦也是为了她手臂上那个烂洞了。”
叶夙将身上背着的药草筐放置桌上,往齐欣那里冷撇一眼,终于启口了,语气却是冷淡的很:“我的事与你什么相干。”
齐欣一听此言便觉伤了自尊,她以为叶夙这辈子都休想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原说还恭敬他几分,眼下却显出了强硬的霸道:“你注定是我的人,进我齐府是早晚之事,故而对我告之实属天经地义,如何叫与我不相干?”
叶夙却不屑,坐下轻拂下长袍,伸手端起桌上茶壶自倒一杯,薄情道:“我何曾说要嫁你,一厢情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圣旨谕令,你叶夙敢抗旨?”齐欣极尽威胁,且并不是说说笑笑,待回城之后就让自己的母亲大人去求陛下指婚,料定他叶府不敢不从。
叶夙的俊脸终失了颜色,盯着齐欣许久,将手中杯盏置落在桌上,微启薄唇,切齿道:“我甚是讨厌你,你不知?”
“你往日为何不厌我,见了她白于裳之后便开始厌我了?”齐欣怒目横眉,后又似想起什么,在转瞬间改了态度,口气也比方才软了许多,似还有讨好之意,“你还为上次之事跟我恼呢?”
叶夙不答,抬眸望着外头落不停的雨,他心无情愫只有抱负,他恼的是不能平步青云,并非嫁不成白于裳。
“她白于裳何德何能就这般让你高看一眼,且我并不比她差。”齐欣嘟着嘴轻嗤一声,很是不服,见叶夙只顾抿茶缄默便又往他身边走近两步,拉扯住他的衣袖撒娇,道:“我齐府亦是权贵皇亲,如何比不及她白府,照样能帮你仕途通达。”
叶夙更为不屑,他心如明镜,深知他齐府往日风光不在,而今不止被未央压制且也低了白于裳一头,虽说手掌兵部要权却失了芸凰的信任,早晚要落马,除非梧栖移主,尚还有一线生机。
但齐欣却不知,依旧以为陛下恩宠无边,又听她好言好语软着声音宠溺道:“待你进了齐府后,一切都由你作主,可好?”
“不好。”叶夙厌恶的甩开齐欣的拉扯,而即起身要往外面廊上去,却见有一侍卫过来福身作揖:“请问这位是叶公子吧?”
“是在下。”叶夙应诺。
“娇主似是受了些风寒,国师差小的来问叶公子可否方便往边上替娇主瞧瞧开个方子。”那侍卫恭敬出言。
叶夙本性清高,既不方便更不愿意,刚要推却便见齐欣速度极快的将房门关紧,转身拿背抵着高声出言:“这里未有什么可帮人瞧病的大夫,请国师还是去城里另请高明吧,以免耽误娇主娇体。”
那侍卫原以为是极容易的差事,却不想吃了闭门羹,只得悻悻回去禀报白于裳。
白于裳也不恼,嘴角微扬浅笑起来,他身上背着草药筐,手里拿着药箱竟还说自己不会瞧病,但细想想强他所难亦不妥当,开罪齐欣更是自讨苦吃,便对侍卫吩咐:“你快马去城里抓药吧,再往娇主府上将他平日里常喝的茶叶带些来,要速去速回,半点不可耽误。”
侍卫点头应诺下了就大步离开,策马往城里奔。
外头一直有雨,未停却渐小渐细,白于裳在窗口呆了会便又回转身子往里屋去。
艳姬此刻正躺在里头的床榻上,已然有些云里雾里,却依旧在梦中咳嗽不止,让白于裳不免有些担忧,端了一杯温水到他榻前,轻推他:“娇主,起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睡梦中的人儿只顾蹙眉却未反应。
白于裳大胆将手背抚上他的额头未见发烫才长松一口气,见他不肯醒便作罢,自己一口饮尽那杯温水,而后单手倚在桌边稍作歇息。
外头似是没了雨的声响,倒是艳姬的咳嗽声时不时的打破屋里的寂静。
白于裳惺松着双眸往窗外瞧一眼竟是黑漆一片,不禁替里头那个伤患担忧起他那肺是不是要咳的蹦出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静等。
刚又要起身去瞧他却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且唤着:“国师大人,属下回来了。”
白于裳连忙端起桌上小烛台去开门,却将面前浑身湿透的侍卫吓了一跳,哆嗦着声音道:“国师……国师将那烛灯拿开些,属下甚是惶恐。”
大晚上的真够慎人,白于裳将手上烛台递给侍卫的时候才晓得自己方才像个鬼,一面拿过他手上的草药一面吩咐:“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在此守着娇主,我去煎药。”
言毕就往驿站膳房去。
白于裳这是头一次煎药,蹲在药炉边很有些气闷,突见有一个影子略过,待她抬头望去却见是一个背筐的男子,再眯眼仔细一瞧便认定是叶夙,他此刻正往驿站外头去,门口有一辆马车静等,待他上了车便立即走了。
这事倒有些奇,说他想躲着齐欣早走一步亦在情理之中,但这深更半夜到底是谁驾着马车来载他。
此人怕是白于裳猜不着,正是严肖染。
叶夙上了马车后便将药草筐放下,轻声道:“去浅苍吧,最后一味药引在那里。”
严肖染随手拈起一株药草细瞧了眼,又扔回筐里,对外头的车夫吩咐:“去浅苍。”
马车掉转了头,而车里便是一阵缄默。
这两个男子原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处的陌路人,而今却似对难兄难弟。
先是严肖染低沉出了言:“此行少则十日,长则一月,叶公子可是都安排妥当了。”
“叶某从来不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叶夙言语正经,低眸斟酌一番,似又有些不解,“为何严先生要选那人?”
“没有缘由。”严肖染答的轻描淡写,他以为不必细说。
叶夙微点了点头,蹙眉深思亦觉着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最为要紧,却终究有些不放心,便又多问一句:“你答应我之事是不是笃定可以?”
“千真万确。”严肖染虽语气淡然却透着自信。
叶夙微点了点头,终靠在马车上稍作歇息。
外头又落起了雨,马车的木轮带起雨水四溅,飞快的往浅苍方向赶。
依旧身处驿站的白于裳命侍卫退下去休息,而她则是将熬好的药亲手喂艳姬服下,这才让他缓了些咳嗽,也终于能安稳入眠,而某人便往外头榻上倚着歇息,渐渐也沉睡过去。
次日清晨,驿站又热闹起来。
白于裳做了一夜的乱梦,此刻正在梦中做苦力,一个翻身将自己狠狠抛下了美人榻,摔在地上的痛楚终让她清醒,抬眸一瞧却见艳姬此刻正拿斜眼瞧她,手里端着茶盏,慢悠悠靠过唇畔小抿了一口,讪趣道:“国师今日起的好早啊。”
稍有些力气就开始犯王爷病,白于暗嗤一声,边起身边问:“眼下是什么时辰了?”待她一扭头便觉脖子酸痛的利害,不自禁“啧”了一声,想来是昨夜没睡稳妥,落了枕。
架子上有净水,桌上有驿站老板娘端来的早膳。
白于裳打望一眼,先是到盆里洗了把脸,而后对外头侍卫吩咐,“再去煎一副药来。”
艳姬往坐到桌边的白于裳身上打量一番,见她脸色略白,稍显憔悴,想来是照顾了自己一夜,便举着杯盏客气道:“国师要不要也来一盏茶?”
白于裳的身子一怔,拿勺的动作都顿住,抬眸对艳姬言笑推辞:“不必客气,娇主自饮便是,白某眼下饿了,还是先喝碗小粥吧。”
艳姬原是好意,未料到白于裳并不领情,便觉失了颜面,哼了一声,道:“国师起榻都不必梳头的嘛?”
白于裳这才想起三千烦恼丝未整理,连忙放下手中勺子起身往梳妆台那里去。
想来这位国师大人是被人伺候惯了,且也笨的很,根本不懂挽发,手上的金簪也因心急而掉落在地,且弯腰去捡时候又弄痛了自己的脖子。
原说艳姬并不缺女人对他好,且还是争先恐后,不要自己不要爹娘的对他好,因此他并不容易受人感动,但他记起桑忧那日之言,又想起白于裳对自己往日种种,跌下山崖亦是拜他所赐,且昨夜又君子的很,他躺里面挺尸都未占他一分便宜,若换作其它女子想来肉身不保。
白于裳眼下只懂发乎情止乎礼,且这情是怎样之情还不尽知,如何想的起要对他怎样,这自恋之人的念想倒真是奇葩的。
艳姬放下手中杯盏,起身往白于裳那里去,一言不发的替她拾起落在地上的金簪,白嫩的纤指穿过她的青丝将其挽成一个发髻,再将那支簪插入青丝中。
镜中的白于裳脸色泛红略带羞涩,心有诧异还有些茫然,暗忖他是几时开窍通的人性,被狗吃掉的良心亦是又寻回来了,这边还在思绪却发觉有一阵痛楚自肩膀那处传来,惹的她不自禁大声惨叫:“啊!”
这手劲就是艳姬所为,只听他不冷不淡道:“国师且忍忍吧,一会就不痛了。”边言边又用力捏了下。
“啊!……”白于裳终是忍不住的,简直要了她的命,她方才还以为艳公子有些人性的,却原来是自作多情。
这两声唤的实在太过高调,楼下的一干人等都觉诧异,再听一声,更为蹊跷了:“啊......你轻点!”全都愣愣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开始浮想联翩,大清早的要不要这么有伤风化。
驿站老板娘面带红晕的往老板那里瞧了一眼,听到楼上又传来一声:“啊......疼......”更是脸色潮红,拉扯着他的衣角道,“你上去讨教讨教呗。”
白于裳哪里知道这个碴,更未想到自己这几下失声痛喊会让诸多人等都误会,待她以为自己要残废的时候却发现脖子竟能动了,且不再僵硬,便往艳姬那里望去,无不露出钦佩之色:“今日娇主令白某大开眼界,实在是多才多艺啊。”
艳姬不以为然,只是往桌边去喝粥,撇清道:“不过还昨夜国师之人情,千万不必多想。”
白于裳一听此言便低眸讪笑,似有自嘲之意。
突兀的,屋内闯进一名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先是气急败坏的径自搜查一番,而后又走置白于裳身前,抽出长剑极不客气的架在她脖子上,一双含怒杏目盯紧她。
白于裳也不恼,且还不怕死的开起了玩笑:“齐大小姐这是要劫色,亦或是劫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