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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清再不敢废话,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出。
原来是牢吏为出人头地便私自作主将那两个刺客放走,以为他们会去寻自己的正主却不知才刚替他们松了绑便齐齐撞死在牢狱墙上,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死之前还顺道嘲笑梧栖蠢材太多,令人大为不爽。
白于裳倒抽一口冷气,暗忖这世上傻瓜亦是不少的,未央更是忍俊不禁,而芸凰却很是愠恼,当即便厉声道:“卫清你办案不利反让刺客毙命断了线索,孤今日就将你革职。”
卫清无话可说,只能含泪叩头谢恩。
“将放走刺客之人就地正罚,稍有干系者都不能轻饶!”芸凰语气欠佳,一股怒火上头谁都拦不住。方才那种兴致逝消殆尽,恹恹的就起身出了丞相府直往宫里去。
白于裳与未央意味深长对视一眼,而即也跟随芸凰身后离开。
她此刻需要安抚陛下那颗受伤的脆弱心灵,晓得她近几日为刺客之事寝食难安,眼下断了线索便觉失了控制,这才情绪不稳,连卫清一道责罚。
白于裳与芸凰同乘一辆马车,一路好话宽慰她的心情:“陛下稍安勿燥,事情总会水落石出。”
“此事不能不了了之。”芸凰哼嗤一声,后又往白于裳那处凝视,心绪依旧难定,“让密探局加紧手段寻出幕后主使,否则孤一日都睡不安稳。”
“是,微臣领命。”白于裳点头应诺。
芸凰蹙眉轻叹,而后又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望着白于裳,问:“方才孤革了卫大人的职是否有些意气用事?”
白于裳自然不敢说芸凰有错,只讲:“陛下从未有错,自然是卫清失职,罚他实属应该。”
芸凰抿嘴深思,终于言:“先让他思过吧。”
而未央亦是猜中了芸凰的心思,对依旧跪在地上抽泣的卫清言:“卫大人起来吧,先回府上闭门思过,这期间将刺客一案的细微末节再仔细整理一番。”
卫清闻言便抬头两眼泛红的望着悠哉品酒的未央,一脸的不知所措,暗忖她都已被革职还有何资格查办此事。
未央见卫清竟真是吓傻了便又出言提点她:“你这几日写一篇告罪书递到宫里去……”
卫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未央磕头说谢:“卫清谢过丞相大人提点,这就回府上去。”言毕就要起身,却一个踉跄又跪坐在地,尴尬的硬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出了丞相府。
未央将玉樽里的美酒一饮而尽便起了身往自己院落屋里去,命下人自去休息即可。
诺大间的屋子似是没个人气,可未央却欢喜这样死寂般的宁静,外头有明月挂在窗外,独自清冷,却又毫不吝啬的将点点银色延伸进屋内倚在榻上人儿的脸颊上,光洁如雪,美的令人窒息,只见他嘴角微扬起一丝弧度,以为此刻正沉浸在美梦中,却不知是因想起了白于裳的舞姿。
似是有道人影进了屋子,原来是瑞英,他从未走过门,依旧同往日一般,带着月色破窗而入,拱手作揖道:“王爷。”
“先说艳姬之事。”未央睁开双眸,直起身子正色盯紧瑞英,威慑逼人。
“国君命亲信日夜看守艳姬之父母,故外人靠近甚有难度。”瑞英实话实说,见未央脸色不悦,便又道,“但属下已想了万全之策,只是需要些时日。”
“允你。”未央大方应诺,又问,“密探局一事可有眉目?”
瑞英身子一怔,答非所问:“国君这几日对王爷谋权的流言大为恼怒……”
未央打住瑞英所言,耐着性子道:“本王在问你密探局一事。”
“属下该死,至今未有明朗之线索。”瑞英低眸出言,甚觉愧疚,此事难办如登天,至今都未一点线索,故而在方才不敢答言。
但未央却未发脾气,他深知密探局一事复杂,沉寂片刻便将一张纸交由瑞英手上让他瞧个分明。
上头绘着各色梅花图案,是未央凭记忆亲手绘制,让瑞英记下了便又将其放置烛火上燃尽,低沉的磁性声音轻而有力:“此事要速办。”
“是。”瑞英应诺,后又面无声色禀报,“府上一切安好,只是王妃身子抱恙。”
未央稍一提眉便猜中瑞英的心思,想来他有事不敢禀报却也不问其究竟,只是话中带话刺讽道:“她这身子是要抱恙到几时?”
瑞英紧抿嘴唇一言不发,王爷家事不好多言,只静等吩咐。
“她做何事都别拦着她,待秋后再算帐。”未央阴沉着一张脸轻斥,他眼下没那精力管府上王妃的闲事,再让她悠哉几日罢。
瑞英点头,而即又消失的悄无声息。
屋内又恢复平静,未央重新倚在榻上闭目沉思,微蹙的俊眉染尽忧郁,后又睁开双眸轻抚起手背上那个伤口,他这是头一次助人为乐,竟还感觉不差,实在令他自己都有些匪夷所思。
外头的微风轻盈,抚着翠竹点头,隐了月色便淅淅沥沥的落起了一场小雨。
白于裳被这雨声吵醒,披衣起身去关窗,黑灯瞎火之中将脚趾撞到桌腿上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突想起未央那手硬生生的挡在案角上该有多痛,轻叹自己上辈子与他到底是怎样干系,竟欠他那样多的人情,是要还到何年马月。
虽说昨日一夜的雨未停但这清晨却依旧是炫阳高挂。
出使两国的队伍早已准备妥当,未央与白于裳一道出了京都城门口后便要各分东西。
未央不习惯坐马车,高骑俊马走在最前头,车队跟随他身后。
而白于裳与艳姬却是各乘一辆马车赶路,另随行两辆马车装贺礼。
既是同撩,又同样身负重任,分别之际客套两句亦是要的。
未央驾着马儿往白于裳乘坐的马车那里去,居高临下,客气生分道:“国师一路保重。”
白于裳比未央更客气,直接下了马车,道:“白某有两句话要同丞相细说,可否借过两步?”
一直坐在车内的艳姬撩开纱帘往外头瞧却见白于裳与下了马的未央走的老远,盯睛再望两眼终觉无趣才将纱帘放下,忍不住就是一阵咳嗽。
白于裳往四下张望两眼确定安全才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盒子递到未央手上,说:“这是送及丞相大人的垂环白玉簪,作为生辰礼物。”讫语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药瓶交由他,“这是去疤的,一并给你。”
头一次心甘情愿送礼,且还是一件贵重之物,白于裳给的并不心疼。
未央不在意手背上的伤便未接过那个小药瓶子,只将那盒子打开了细瞧,却见是一支白润通透的玉簪子,一边垂有一个双环。比之前他强取豪夺的簪子强了好许,他收的欣然,又极为公平说:“未某也不占国师的便宜,一支簪便抵去一份情,至于这药就罢了。”
白于裳见他不肯收药就是一阵心虚,暗忖他若留下条疤岂不没趣,便说:“有药为何不用,一个女子留道疤在手上岂不让人叹惜。”
未央不答,只是挑着眉冷眼瞧着白于裳。
白于裳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又说:“这药是叶太医亲手制的,绝对有效,丞相是追求完美之人,怎就甘心留条疤在手上。”边言边硬是将那瓶子塞进未央的手里,可未央却又丢了回来,淡淡出言,“我懒得。”
一个大男人何必要像个女子般在意一点伤痕,为免太过矫情。
可白于裳却不是如此作想,只以为未央对她终有怪罪之意,稍作思量,干脆径自将药瓶打开了拉过未央的手替他解开了纱布上药,低声下气做回婢人总归能解他的气。
指尖轻抚手背的动作传来阵阵痛楚令未央莫名生起了紧张,如同那日坠下山崖时某人紧靠在他胸膛上一般的悸动,想抽回手却被抓的紧紧,又听耳边传来:“丞相稍忍忍,痛是难免的。这药一日擦一次,待完全吸收才可碰水。”而即又将纱布缠上,抬眸望向未央正色道,“昨日多亏丞相大人,白某言谢。”
未央第一次听白于裳道谢竟有些不习惯,又见她转身往他的队伍去,对跟随侍从叮嘱:“此药一日一次要记得给丞相大人用上,切不能忘。”
下人点头应诺双手接过药瓶,这才让白于裳放心往自己的车队去。
而未央却不打算用那药,他以为这疤要留着才好。
白于裳终以为了自己一桩心事,稍有欣慰却见某人稳稳立在她面前,吓的她不自禁往后退两步,惊魂未定道:“丞相能不能稍稍体谅下白某的心情?”
“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夜玥结盟,是与否?”未央原不想多管闲事,但他怕白于裳用计不成反害了自己。
若说在梧栖有谁是最聪慧谨慎之人当推未央首位,白于裳知他做事分寸拿捏极准,从未失策,可他并不赞同与夜玥合盟惹浅苍不悦,故而此事便只能交由自己,何况她一心助司息梵为国君,才挺身说要出使夜玥,再者带上艳姬还有另一层深意。
未央见白于裳一言不发便又径自提醒:“此次出行夜玥你要住在东宫才妥,万万不可与二皇子单独会面。”后又似想起什么,戏倪道,“听闻夜玥国君之胞妹虽已过四十,却依旧喜好收藏世间之美色,府上已有三十个藏品有余,怕是就少艳姬这般别样神采的,送去讨她欢心也未尝不好。”
那位长公主与芸香不同,前者见一个收一个,而后者却是只想寻个最出色的,故而后者相比较前者还不算太猥琐。
白于裳灵眸微转,取笑他道:“丞相好狠的心呐,不是很爱他的嘛,怎就舍得将他送人。”
未央嘴角微起,似有讽刺:“国师想将艳姬招摇于夜玥以示浅苍对梧栖的情深意重,更让浅苍以为梧栖对其送来的人才重视有加,真是阴暗。”
“彼此彼此,大家一般黑。”白于裳浅笑,暗忖什么事都瞒不住他未央。
未央干笑两声,又回到方才之话头:“他天生是一颗棋子,弃了亦是没大要紧,若真能留他在夜玥岂不更自在。”
“谁会弃自己的有缘人?”白于裳脱口而出。
“或许他并不是,只是严肖染在愚弄国师罢了。”未央口气不屑。
“丞相大人这是又想说服白某放手?”白于裳与未央对视,一副戳穿他小把戏的得意模样,又道,“丞相大人要不要考虑放手,反正亦是斗不过天的。”
“休想。”未央言毕便转身大步离开。
白于裳只哼了一声也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起程。
这天气似个小孩,方才还是阳光灼热,眼下便来了一场雨,且是越下越大。
白于裳撩开纱帘见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便吩咐道:“先往前面的驿站歇个脚吧。”
前面侍卫应诺,便带着队伍往驿站去。
这驿站虽小却一应俱全,位置开的偏僻,但生意却不差,来往商客都要在此处稍作停留,何况外头下这样大的雨,更是比往常困留住许多的客人。
驿站老板面带笑容出来迎客,见到白于裳便恭敬道:“这位客观是暂歇,亦或是打算住一夜?”
白于裳往四处打望,见未有空座位便道:“开间房暂歇吧,再准备一壶茶带上来。”言毕又转身
去望艳姬,却见他脸色苍白,比方才咳嗽的更为利害,便好心问一句,“娇主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寒?”
艳姬蹙眉忍住咳嗽却不自禁咳的越发惊心动魄,好不容易才回一句:“无碍的。”
白于裳稍有担心却未再多问,转身就跟随那驿站老板往楼上房间去。
老板脸色潮红很是恭敬的形容,言语之中极尽讨好:“若说草民未有猜错,阁下就是国师大人吧?”
白于裳略有诧异,她竟不知道自己名气大到如此,遇上谁就能被认出来,便礼貌点头:“是在下。”
“往日总是听说书先生说国师的传奇事迹,竟不知眼下有幸遇上了真人,实在三生有幸。”那驿站老板两眼放光,很是雀跃,又试探道,“国师可否替草民写几个字,好让草民叫家中孩童日日供奉。”
“我乃一介凡人,受世人供奉者那是菩萨,白某岂敢。”白于裳虽嘴上谦逊却在心中很是欢愉,她并不介意让众人敬仰。
“国师一无才二无品三无大志却能拜为国师,且陛下又对其宠幸有佳,如此恩德长久不消真是天下之奇闻也,草民望我儿也能有国师这般运气及福德。”那老板笑意盈盈实话实说,全然未瞧见白于裳那张拉的老长的俊脸。
这到底是讽是夸,已然叫某人没了方才的暗喜。
老板为向白于裳讨两个字便将最好的房间给她,但这驿站其实也就两间房,并无什么太大相差。
只是白于裳暂歇的这间多了一张榻及一道珠帘罢了。
“麻烦老板泡壶清茶,再煮一碗生姜水来。”白于裳吩咐老板两样东西便示意他退下去,虽说她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但只是暂歇便不再多开一间。
艳姬径自坐在桌边依旧在咳,咳的白于裳的身子也忍不住要打颤,又问:“这一路都未有个随队医士,娇主可还挺的住?”
“若说挺不住便能回梧栖嘛?”艳姬又是捂嘴重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