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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于裳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了一路,循循善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终把白延给糊弄住了。
白延绷着一张脸,低眸沉量,往白于裳那里望一眼终似认命般的长叹一声,无比怨念道:“真是作孽,原来他那断子绝孙的命竟是被你踢出来的。”
白于裳也甚觉惭愧,可事已至此,又不得不担负些责任,何况最要紧的是莫让未央给抢了先,可这一层意思却未让白延知晓。
马车里头一阵缄默,此二人各有各的惆怅。
白延思来想去终觉此事不妥,到底白家不能后继无人,娶那男宠为正妻也就罢了,可这香火不能断在白于裳手里,便对她正色道:“为父也是讲仁义善德之人,既然祸是你惹出来的便罢了,但你要纳妾。”
白于裳心里一惊,老实讲她就未想过要生娃娃,眼下连“爱”为何物都不知,谈什么其它,再者说娶夫不过为打发卫子虚,再来也是为梧栖着想,与她个人情愫未必有什么相干。
白延见白于裳一言不发,便又劝她:“纳几个男妾亦是平常之事,你为何不爽快答应为父?”
“父亲大人不是最讨厌纳男妾之事嘛?”白于裳反将白延一军,若是她没有记错,当年白延正是因为纳妾之事才与她的母亲有了分歧,故此还搬出来独居,而今竟劝她纳妾,实在有趣。
白延确实厌弃纳妾夫一事,但眼下亦是不得已,总不能眼见白于裳无儿无女,老了孑然一身,只得尴尬道:“而今不正是为了白府的香火着想嘛。”
白于裳蹙眉想驳他却还是未说出口,暗忖此刻应先安抚他才对,便道:“此事再议吧。”
“如何再议,这是要紧之事!”白延不肯,誓要白于裳给他一个说法,语气稍有激动道,“你今日就要应诺下。”
白于裳似乎瞧出了白延的心事,肃言问他:“是不是你欠了那边云府什么?父亲是收了礼,亦或是拿了黄金,更或者是其它的什么好处?”
“胡说八道!”白延被白于裳问的很是心虚,顿时面红耳赤,待回过神来才觉此女不孝,竟敢责问自己的老子,便对眼前的人儿怒瞪,“你父亲是怎样的人物,公正廉洁,刚直不阿,哪怕是地上有一箱黄金也是擦肩而过一眼不瞧,想当初你娘亲......”
白于裳的嘴角微微抽搐,终还是忍不住打断白延的话头:“我知错了,父亲大人不必再说那事了,都说了千百回了。”
白延见白于裳求饶便不提往事,只低着眉说:“只是为父答应了让云清过府一事。”
“父亲大人为何不问我一句便应了此事?”白于裳惊骇万分,激动的直直站起身子,却将脑袋顶在马车上,痛的她又低身坐下轻揉自己的头顶。
白延如今也很懊悔,觉着自己这嘴太快,一时激动就应诺了,他哪里晓得白于裳还有这个碴,何况云清确实不错,门当户对,为人又体面,而即又似想起了什么,竟有些庆幸起来,:“幸好为父只是说让他过府,未说让他过府为正夫,不然就纳他为妾吧,也算是言而有信。”
白于裳气不打一处来,低沉着声音道:“父亲大人可还记得母亲身前最爱对您说的哪句话嘛?”
白延微眯了眯双眸,仔细思量,终缓缓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对了,就是这句,白于裳终于明了母亲大人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眼下她亦是如此。
白延当下就把一张俊脸拉的老长,怒斥一声:“你个不孝女,竟敢如此侮辱你的父亲大人!”
白于裳忽而换了脸色,一字一顿道:“云清之事由云汐来善后,父亲大人从此不再与他多言即可,且纳妾一事待娶了正夫再议。”
白延最畏惧白于裳认真正经的形容,气质与她的娘亲像极了,虽心有不悦却还是微点了点头,后又有似不甘心道:“这妾夫必须纳!”
白于裳怔了怔,沉默片刻,终于“嗯”了一声,而即撩帘往外瞧,却见已然到了自己府外,便提裙下了马车,又不放心的嘱咐白延一句:“父亲大人回府就当此事未曾发生,一切都由云汐来处理。”
白延稍一愣,而即便微点了点头,他心中自有主意却也不愿在眼下说明,只是又提警她:“这妾夫必须纳!”
“父亲大人慢走。”白于裳对着马车作了一揖,而即吩咐马车夫快些赶车走人。
从府内走出来落粉,上前迎向白于裳,好奇问:“老爷方才说的什么,这正夫都未有,怎么就急着要纳妾夫了。”
“玩笑话罢了。”白于裳边漫不经心作答,边抬步往府上去,又听落粉在耳边禀报:“云公子此刻正在府里等候大人呢。”
吓的白于裳连忙顿足,转身大步走下台阶,四处打望不知该往哪里躲。
落粉见白于裳如此很觉诧异,走近她身边,问:“大人这是怎么了,像似要见着瘟神一般,为何如此?”
“我先寻个地方躲躲,你且回府上对他说我今日不回府了,让他先行回去罢。”白于裳心惊肉跳,她亦不知该如何面对云清,更不知见他说甚,干脆就往艳姬府上躲起来。
艳姬此刻正在院子里头,见白于裳小偷小摸的立在他府上的门背后往外头张望便觉不悦,大步往前走近她身边,顺着她所望之处打量,却见是云清正从自家府门口经过。
他并不晓得白于裳为何躲他,但他以为那位云公子为人不错,与他不算深交却也是彼此尊重,方才他与自己攀谈两句亦觉友善。
云清虽说性子腼腆又不爱多言,却将白于裳瞧的透彻,想来她眼下是不愿见自己,倒不如早些离去,且他今日是会艳姬为首要,听闻他心中良人不是国师便了心结,其它为次,故而不刻意等某人回府。
白于裳见云清离去才长松一口气,懒懒一个转身就被艳姬惊的浑身一颤,道:“娇主这是何时在我身后的?”
“这话该由我来问国师才对,躲在这处偷偷摸摸是要作甚?”艳姬没好气出言。
白于裳稳了稳身子,定了定思绪,一脸嘻笑道:“这不就是为图个快捷嘛,一越就能到我院子了。”边言边大方越过艳姬的身边往墙洞那里穿过到自己的院子里头。
艳姬也不识破她,全因念及她方才将马车让及自己之事,要说没些感动还真是胡扯,静瞧那墙洞两眼,而即提步直往自己屋子里头去。
桑忧将方才之事瞧在眼里,再斟酌白于裳对自家娇主的所做所为也觉着太过失礼,便泡了一壶茶走进屋里,端到艳姬面前替他斟了一杯,好言相劝道:“虽说娇主不太欢喜国师,但这面上也该稍客气些,毕竟国师对娇主无差,且还很周到。”
艳姬岂会不知,却只拈起杯盏自顾饮起来。
桑忧见艳姬不语便以为他依旧不太知晓,又说:“娇主为何能以礼待丞相,就不能以客待国师?”
原说这这二人并无冤仇,亦没过结,若要真算起来也只有白于裳跌在艳姬身上那一次,虽说无雅却没伤及他,之后又有恩于他,对其各种关照,按理不该如此才是。
但艳姬从一开始就厌嫌白于裳,如今也放不下这身段对她笑脸相迎,况且他以为无须讨好她,往后有机会再报答就是,但听桑忧谈及此事,就应了一声:“知了。”
这才让桑忧丫头笑逐颜开。
而另一头的白于裳倒没一点让艳姬报答的意思,反倒是底下两个丫头替她打抱不平。
降紫只顾心疼白于裳,口气自然不太好:“大人为何要将马车让及他,让他走路亦是如他所愿。”
落粉双手端着装满水的木盆从外头进来,置于白于裳脚下,替她将鞋袜脱了示意她将脚放进盆里,说道:“好端端一双腿愣是走出几个水泡来,也不见得那人就会领情。”
“大人从来聪慧,怎么遇上他就没了分寸,原先救过他几次亦是无情无义,眼下又是何苦。”降紫蹙眉嗔怪道,又言,“一会将这药擦上,往后再别帮衬他了。”
从脚上传来的一阵阵酥麻感让白于裳觉着舒服极了,更以为芝麻点大的事何必大惊小怪,不过磨出两颗水泡,挤破擦点药就好了,便笑言:“他是娇主,自然比我尊贵些。”
“大人往日并不是如此,他就算是娇主也是个男人,这天下有哪个男子是比女子更为金贵的。”落粉很不服气的轻斥道,又说,“何况他连个谢字都未曾说过。”后又愤愤补一句,“一条白眼狼。”
“落粉往日说话虽没个把风,但眼下这句我也甚是赞同。”降紫边说边接过底下人端上来的茶盏送到白于裳手中,又示意那下人退出去。
落粉心里最不喜艳姬,明里暗里都偏向云清,嘟着嘴道:“有些人对大人好却视而不见,有些人清高无礼却偏偏要对他好,真不知为何。”
降紫轻刮落粉一眼,小斥她一句:“少胡说八道的,去瞧瞧膳房有什么点心。”
落粉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丫头,略有负气的走出了屋子,依旧为云清愤愤不平。
瞧见南山正倚在墙洞那处同桑忧有说有笑就提步上去,拧着他的耳朵往膳房去,嘴里嘟囔道:“整日就只会闲聊,明儿个让大人替你去说个亲岂不更好。”
南山倒真有此意,只是嘴上不敢应衬,陪着笑脸让落粉消消气。
屋里头的白于裳拈起杯盏一口饮尽,她愿意同云清是朋友,是知己,却关乎不及风花雪月,想起他处处对自己关切,愧疚之心油然而升,却不能妥协。
外头有下人拿着一份红贴进了屋子,递到降紫手中,轻声禀报:“大人,陛下有贴请国师往丞相府上去。”
白于裳一脸诧异,耳边又听降紫说:“是陛下亲手写的贴。”
这倒奇了,去丞相府上不是未央写贴,竟是陛下出贴,白于裳原不想去的,而今却不得不去,蹙眉啧了一声,吩咐道:“去备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