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鹿丢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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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卿九听到这里,终于诚心勾了勾嘴角,一扫方才的阴霾,笑了开来。

    那次平侯家的小儿子大婚,他是上宾之一,婚宴好好进行着,佳偶天成,一团和气,快要结束了,傅家的小霸王,我,却明艳动人地闯了来,上来就抱着新郎又亲又抱,最后还一阵哀嚎。

    “赵哥哥,你讨了媳妇儿,阿瑶以后要和谁耍!”

    赵铄的脸立马黑得不成人形,一声“阿瑶”出口,再无旁的话。旁边的新娘更是从闻着我的味儿了就开始抽泣。

    赵铄是我众多阴损小竹马里的一条,打家劫舍翻墙头小分队里头一个冲锋将军,小时候就赖在我后头喊着非我不嫁的,他那死忠犬的模样儿,一度让我在嫁慕容恪和娶他之间犹豫不决。

    那段时日我同慕容恪总是吵架,本来我已经很是偏向他了,不承想,他在一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的小姐肚子里下了个蛋,红火火地就下了喜帖子结婚去了。

    我又向来是个占有欲特别强的人,他这样的德行,我琢磨着他做正室肯定没戏了,可好歹也算是我一枚小后宫,这么突兀地讨了媳妇儿,我还是有些难过。

    赵家不算忠良,却是大胤世家中惯会逢源的头一个。这些年我傅家的社会名声以及政治地位委实复杂了些,赵家老爷子就立马摇摆起来,这下,是大有和我老爹爹绝交的意思啊,孙子大婚,连发配出去百十年都交不上的老宗亲都请来了,却惟独丢了我们傅家的帖子。

    是以我“百忙之中”知道消息后,拔腿就走,前脚踏刚要出傅家大门,我爹就知道我要去砸场子。

    我爹提着他的新宠,一只黑得发亮的鹩哥儿,吹了半天胡子,靠着门框子假兮兮道:“都安排妥当了?”

    哪里需要妥当?我提溜了一圈儿眼珠子,心想,我是去贺新婚,又不是去抢新郎!

    “贺礼我都带着呢,少不了礼数的!”

    “哟,爹爹平时收个小礼物都要提心吊胆的,妞妞啊,如今局势不同以前啦,咱们陛下要搞什么‘严打’,嘿!你可不能下了重礼!赵博易那个老匹夫,回不来什么好东西的!”

    他顿了顿又道:“中秋大典,西域进贡了一堆花石头,你不是还吵着给阿沫打了件首饰?就那个了!回头扯一块赵铄腰间的,个个都是好成色!”

    他趁势顺下了我手里装着的一匣上古剑骸,吹着响亮的口哨没了踪迹。

    阿沫当下黑了脸,朝我爹的鹩哥翻了好几个白眼儿,那鹩哥不亏姓傅,尖着嗓子大叫,老远了还能听个分明:

    旗开得胜~!

    旗开得胜~!

    我于是觉得这是去打仗了,等抱着赵铄哭完后才发现,他的眼眶居然也是红的。他哆嗦了一下唇,艰难得想要吐出几个字,最后却被她媳妇儿更加嘹亮的一声哭号声儿给盖了去。

    “夫君,呜呜呜……”

    我看阿沫的眼神儿,没准儿我得安慰一下我这个未来的嫂子,于是我像每次见了赵铄那样,豪爽地一拍她的肩膀:

    别哭啦!哭什么哭!

    这下所有宾客的脸都黑了,我那个新嫂子于是哭得更加卖力了,赵铄看不过去,把她往怀里揽了一揽,她于是更加更加提高了一个音阶,哭得快断气了。

    我听得烦,照着我爹说的,扯了他腰间一堆玉佩里的一个,捏在手里便要告辞。我才想离开,却有一堆人不乐意,起头的,就是赵家的老爷子,眼睛都睁不动的老平侯。

    “你这是胡闹!”

    他缩在太师椅上,一抖一抖地拿拐杖指着我。我勉强朝他行了一礼,然后,世子夫人,也就是赵铄他娘又跳了出来。

    “琼乐郡主贪玩也是有的,怎么连犬子的婚宴也不消停。孟大人,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个理儿!”

    世子夫人的出身有些问题,是以一直没得到什么品级的命妇册封,空有一个侯爵里最落魄的‘平侯世子夫人’的空名儿,自然是和我敕命诰封的郡主不能等同。

    她也只敢叫旁人评理,叫旁人评理也就算了,还找一个我那么不想见的人。

    我哪里能给他开口的机会,侧着身子,把赵铄的玉佩在手里转了几圈儿,厚着脸皮道:“我爹说了,傅家不上点儿礼,心里不安生。”

    这种当面打脸的话,委实把老爷子扇地够呛。老平侯气得差点跌下椅子,宾客里都是些“两面派”,基本都是捂着嘴偷笑的,一场大婚,委实热闹。

    一时间,我移情别恋大闹赵家婚礼的‘佳话’又长久充实了京城人民的生活,直到我再次放出要拿下慕容恪的话,才算消停。

    最后同这段‘佳话’一块儿流传出去的,还有我和我爹一样,贼抠贼小气的坏名声。

    “太后娘娘不说,微臣倒是不记得,娘娘和赵侍郎,也是向来亲厚的。”

    他欣然接过东珠,在手里转了一圈儿道:“如此价值连城,不过微臣实在身无长物啊?”

    我一脸正色:“笑话,哀家像是缺着吃穿用度的人么,需要孟卿伸出援手?”

    只要你麻利地滚远点,别来碍着哀家的眼,哀家就谢天谢地了。

    他又不说话,一下子敛了神色,装起了无辜。

    我抬眼望天,满满的透心凉。看着这大月亮,心想哀家的晚饭一准儿凉得透透儿的了。然后扭头喊回我们花痴阿沫的魂儿:“阿沫,回宫吃饭了!”

    阿沫吸上了不知第多少口口水,恋恋不舍地移开挂在孟卿九身上的目光,傻笑着过来搀着我。

    才走了几步,依稀感觉后头依旧沉闷地跟着一个人。

    阴魂不散!我恨恨地蹙眉,然后转身道:“孟卿这个点儿还不出宫,等下宫门下钥了,你预备睡墙头?”

    他立马给了我一个笑靥如花,就好像之前那个黑着脸低气压的神经病不是他一样,一口龇出大白牙:“微臣饿了。”

    饿、了、么!

    饿了就回去找你妈!

    我浑身血脉喷张,愤然道:“孟卿想要蹭饭么,哀家可是领着月例过日子的!”

    哀家的月例只够哀家自己塞牙缝儿的!

    他却继续云淡清风,不知廉耻:“微臣的权利很大,回头可以多拨一些银两给娘娘。”

    阿沫乐得快要飘起来了,就差鼓掌叫好,夹道欢迎,低声道:“月亮都那么大了,主子,再不回去吃饭,饭都凉了啊!”

    凉了我也自己吃!喂我们阿旺也不给你吃!

    “阿沫!你个熊崽子!”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在摸不透他在琢磨什么,于是问他:“孟卿,你这是在逗着哀家玩儿么?哀家贺礼也送了,你还要和哀家抢饭吃?长乐宫中那么多殿阁,你去哪儿蹭饭不好,嗯?”

    哀家一个如画美眷,你一个当朝权臣,夜半三更留你吃饭,想想都刺激。这样传出去很精彩好么!哀家现在很低调好么!

    “可是微臣和旁的娘娘都不熟。”

    我扶额作崩溃状:“哀家和孟大人也不熟!”

    “可是娘娘方才还送了微臣一颗东珠……”

    “孟卿九。”

    “嗯?”

    我觉得这些年来都没有好好叫一叫他的名字,实在亏得很。可是当真叫出来了,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么纯粹的感觉。

    我猛地停下脚步,他猝不及防,几乎和我撞上。我也猝然无防,抵在他心口一寸以下的位置,闻得他满身药香扑鼻而来。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咬得怨气十足:“你、想、干、嘛?!”

    他沉了笑意,满面温柔,低眉顺眼的样子,像足了勾栏里那些心怀叵测的狐媚子,实打实的不怀好意。

    “微臣想和娘娘交个朋友。”

    嘭——!花痴阿沫闻言,在墙角栽倒。卒。

    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诈尸还魂,光芒万丈地跳了出来,眼神儿里滚动播放讯息:我们娘娘不交朋友好久了!

    我也上下给他打量了透,心下做了无数个翻滚动作。哥们儿,你这到底是混哪条道儿的啊?!

    那边勾栏里的孟花魁却继续抛我媚眼儿:“太后娘娘似乎和慕大人不是很和谐,微臣助娘娘一臂之力,如何?”

    哟,等在这儿呢。

    我就是要上天,慕容恪死谏过后也是会乖乖给我搬来梯子的,你、算、哪、颗、葱!

    我于是对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鄙视,比他十来年前缺德的行径更甚千百倍的鄙视,卯足了劲儿在脑袋上,对着他猛地一顶,戳出去了好远。

    呀,哀家真是好久都没有活动筋骨了,脑袋,略疼。

    “孟卿,回家自个儿凉快去吧,哀家最不喜欢交朋友,况且哀家的圈子里,不是一代奸臣就是奸臣二三四五六代,实在不敢腌臜了孟卿的廉明高洁。”

    麻、溜、的,给、我、滚!

    孟卿九不死心,他还想说什么,却瞥见远处灯影绰绰,像是来了一堆人。

    我总是很倒霉,在最不想见到某些人的时候,那群人总是会扎堆儿出现在我面前,比如说现在,我撞孟卿九,撞得发髻都有些乱了,却被文贵太妃华丽丽逮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