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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了,仍然看不到一点希望。
整个赵家老宅里,焦虑的气息原来越浓厚。
事实上,关注案件的并不只是沈少卿他们,就在沈少卿接下这个案子的第二天,整个府城里的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尘封了三年的悬案,再次成功地引起了大家得兴趣,成为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人们不仅关心案子本身,沈少卿这个年纪轻轻的书生,是否能在知府面前扳回一局,也如悬案本身一样令人期待。
为了破案,所有有关的线索,沈少卿都重新梳理了一遍,可都是徒劳。
在白家的帮忙下,当年参与案件的仵作也找到了,人虽然健在,但已经糊涂地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我说沈小子怎么不去书院了呢?还敢骗我说是感了风寒,真是岂有此理!
你们几个臭小子,翅膀长硬了,就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没用了,这么大的事,竟然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简直是大逆不道!
亏我还以为自己找着依靠了,原来都是在可怜我这个老废物……”
三人站在院子里,顾不上纠结案件,一心一意地听着先生的训斥。
原本是害怕他担心,伤了身体,不料先生并不糊涂,还是从给他送饭的伙计那里打听到了实情。
伙计自知惹了祸,便赶紧通知了他们,等他们赶回来时,就奔先生堵在了院子里,一站就是两柱香的时间。
几人百般认错,先生终于被劝回屋里。
“照你们这么说,那些当年办案的府吏,也都一一问过了。”
虽然生气,可也是出于关心,缓过气来之后,先生就让他们把案件详细得跟自己说了一遍,之后询问道。
“都问过了,所有人的说法都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沈少卿恭谨地回道。
“哼,有其主必有其仆,一群庸才,能有什么见解!”先生重重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老夫我虽不懂此道,可也曾听人说过,破案最关键的是现场,要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答案往往就在那些细节之中。
你看看他们的说辞,妇人深更半夜,带着大量钱财出门,头上挨了一锤,倒地身亡,太笼统了,有许多的细节都不清楚,比如说那些银两是如何带出门的,用家里的篮子还是补片包裹的,妇人倒地后是什么形状,肢体怎样摆放,有没有移动的痕迹。
总之,再去详细地问一遍吧,记住,只有现场是绝对不会撒谎的,要多用心。”
先生说的极为认真,那些话,像是早就印在他的脑海里似的,此时只不过重复回忆一遍罢了。
刚训了半天的话,有听他们说了半天,想来先生也该乏了,沈少卿他们并没有去寻根究底,问他是如何了解这些的,只是依言点了点头,便退出门去。
“当时是什么情况?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么。”
面对他们的再次询问,赵捕头是一脸的苦相,
“说句心里话,我也想你们能把案子给破了,可该说的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再问,我也不可能直接把凶手给找出来哇,反倒是要三五不时地想起当年死者的惨状,害得我夜里经常做噩梦,你们瞧瞧,我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咳咳,我们也是没办法嘛,赵头,您行行好,再说详细些,我们白家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白小少爷勉强笑了笑,奉承了一句,又从身上掏出一锭银子,送了过去。
“哈哈,好说好说,瞧这……那我先谢过了。”
一见到银子,赵捕头立即笑脸如花。
折腾了尽两个时辰,还真如先生所说,得到了有关案件的更多细节。
“我说,大晚上的,咱们就不能等天亮了再来吗?”
三人趁着夜色来到柳树坡,找到当初案发的地方,试图更加真切地了解当时的情况。月色下幽静的柳树坡,再次引发了赵玉昆的退意。
“来都来了,你别打扰到少卿。”
见沈少卿陷入了沉思,季宣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按赵捕头的说法,那妇人是头挨着墙,俯卧在地上的,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也没有丝毫挣扎打斗过的痕迹。所以说,当时凶手是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从背后挥动锤子,置她于死地的。”
对着眼前的矮墙发了一会呆,沈少卿开口道。
“也的确只有这样才说的通。”
季宣怀站在矮墙底下比划了一下,点头道。
“还是不对啊,不管她知不知道有人在她背后,她为什么要面对着墙站着呢,不是很奇怪吗?”
赵玉昆闻言也去比划了一下,提出疑问道。
一个妇人,半夜来这种地方就已经够奇怪的了,还一直面对着这面墙,怎么想都觉得诡异。
“会不会是她发现了凶手,想逃跑却慌不择路,正好跑到墙根底下了呢?”季宣怀解释道。
“会有这么笨的人吗?”赵玉昆仍表示怀疑。
“表哥说的也有可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凶手的确是从背后出手的。挥锤打在死者的脑袋上,下手狠毒,一锤致命。”沈少卿示意季宣怀背对矮墙站着,自己假装凶手,举起右手朝他的脑袋处挥去,随后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制止了要转身的季宣怀,又重复了几次前面的动作,迟疑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其余两人异口同声,赵玉昆还畏缩地往四周张望了起来。
“如果像我这样打下去,伤口应该在头部的右侧,可赵捕头他们却说,死者的头上只有一处伤口,而且在头部的……左侧。”
沈少卿越说越发疑惑,意识到自己抓住了什么,可又无法说清楚。
“唔,有这回事?”
听了他的话,觉得奇怪的赵玉昆也找他刚才的动作试了试,然后也是一脸的惊愕,“还真是……
如果不是我们都记错了,就是凶手的胳膊十分长,能绕到左边去。”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有这种人。
“可那样的话,就不顺手了,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力道了吧?凶手可是一击致命呢?”
“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一想到伤口竟然这般诡异,赵玉昆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有一种可能的——”季宣怀才刚一开口,两人同时看向了他,“呃,我想起了阿毛。”
“阿毛,酒楼里的阿毛?他今天杀鱼又割手了?毛手毛脚的,真是没起错名字!”
一提起店里新来的小伙计,赵玉昆也是一阵头疼,才进酒楼一个月,手上的刀伤比几乎比掌纹还多,赵玉昆都觉得心疼,让给他换个活计,可那小子还偏偏一根筋的厉害,坚决不愿意。
“不对啊,现在是想他的时候吗?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白高兴了一场!”
发现自己被他的话给带歪了,赵玉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我是想说,那个凶手可能和阿毛一样,是个左撇子。”
“阿毛竟然是个左撇子,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杀的鱼,刀口和别人的不一样。”
“是啊,如果凶手是个左撇子,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他是用左手挥锤的!”
沈少卿并不认识阿毛,更不会去关心他是怎么杀鱼的,可他还是从中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不由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
“这又有什么用呢?左撇子的人虽然少见,可我们也不能把府城里的左撇子都审问一遍吧?”
虽然也有些激动,但赵玉昆还是理智地说道。
“我们不是早就说了,凶手是死者的熟人,左撇子少,既和死者相熟,又是左撇子的人,怕是更少吧?”
沈少卿不仅毫不气馁,眼神里的光芒甚至更盛了。
“对啊!瞧我这什么脑子,一激动,就把这么重要的条件给忘了!”
赵玉昆终于也激动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这下就好办了,明天只要把她所有的亲朋好友,不对,是他们的手看一遍,这案子就结了!哈哈,想不到这么快就峰回路转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看着几乎是得意忘形的赵玉昆,想起这半个月来的殚精竭虑,沈少卿和季宣怀彼此相视一眼,也跟着开怀大笑。
只是没笑几声,沈少卿就恢复了一脸慎重的表情,沉声说道:“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我已经想到一个人了,明天我们先去确认一遍,如果不是他,再去查其他人也不迟。”
“是谁?还是你心细,我可一点印象都没有。”赵玉昆迫不及待道。
“酒店的掌柜,死者的丈夫。”沈少卿说得极为平静。
“怎么可能?你记错了吧?”不但是赵玉昆,季宣怀也表示难以置信,
“凶手怎么可能是他?当时即便没有子嗣,那妇人还主动劝他,他连个妾室都不肯纳,又怎么可能会下那种杀手呢?
那些可都不是乱说的,有媒婆可以作证,一个愿意替丈夫纳妾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如果没有那妇人,他说不定至今还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穷光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