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七十明争暗斗(中)

召南余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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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树坡,她还真是会找地方,不怕碰见鬼么!”

    看完手里的纸条,赵玉昆撇了撇嘴说。

    “那是什么地方,很偏僻吗?”沈少卿从他手中接过纸条,盯着上面写明的联络地址问道。

    “不是偏僻不偏僻的问题,那个地方倒是很有名,就在城南的河滩边,因为有一大片柳树而得名,白天许多人在那里出游踏青,到了晚上,就连个人影也见不到了。

    尤其是那一带还出过命案,至今还没查明真凶呢,她竟然大晚上的,把人约到那里去,我看不是她的胆子太大,就是她心存歹意。”

    “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命案呢?”沈少卿不以为然。季宣怀又不是当初那个她说抛弃便能抛弃的孩童了,即便没有人跟他一起去,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命案也就是三年前的事,当时整个府城都轰动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赵玉昆略带神秘地说道。

    “那可能是她不想让别人看见吧。”

    “那咱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

    “让宣怀再想想吧。我觉得,去看看也没什么,大概她有些话想当面和宣怀说吧。”

    “这么鬼鬼祟祟的,能有什么好事!”赵玉昆说完拍了一下季宣怀的肩膀,“你要是想去就去,不过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带上几个伙计,咱们一块去!”

    “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么?”沈少卿觉得他太过小题大做了。

    “那里可死过一个人啊,是被人用锤子砸死的,又没有抓到凶手,说不定正在找替死鬼呢?你不怕?”

    “无稽之谈。”沈少卿向来不怎么相信鬼怪之谈。

    “真的!那个女人我还认识呢,以前在东街上开着一家干货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在他家男人外出进货的时候,大半夜,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就在柳树坡被害了,你说蹊跷不蹊跷?”赵玉昆使劲回忆着以前的事,试图说服沈少卿。

    “凶手杀人,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没有被人发现罢了。”沈少卿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转头看向季宣怀,“别听他瞎说,你要是想去,我陪你。”

    “我怎么是瞎说了,我……”

    “既然她敢去,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明晚也没有什么事,我还是去看看吧。”季宣怀截断赵玉昆的话,“要是真有女鬼,我就问问她凶手是谁,再替知府大人破个案子也不错。”

    “我好心提醒你,反倒拿来说笑,罚你今晚一个人去陪先生下棋!”见他还有心思说笑,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赵玉昆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

    “少找借口,说好了今晚该你的!”一提到下棋,季宣怀也觉得头疼。

    先生的精力越来越差,脾气却越来越大了,没事总喜欢喊他们下棋,无奈他和赵玉昆都是先生口中的蠢材,往往下不了几步,就会被批得体无完肤,即便这样,还得硬着头皮陪着他下。

    沈少卿的棋艺比他们好上许多,可先生偏偏不爱和他下,使得两人现在是闻棋色变。

    “要不咱们带着先生出去转转吧,整天呆在屋里,能不闷得慌么,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就没那么大的火气了。”赵玉昆挠了挠头,出主意道。

    “这么冷的天,能往哪里去,还是等明年春天再说吧,只要他人好好的,多挨些骂有什么。”季宣怀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先生老了,害怕孤单。而且他的心里,怕是还有一些未了的心事,只是他不愿意说,他们也只好顺着他的意,尽可能的多陪陪他。

    “不说先生了,你们也是一样,都来了大半年了,居然连柳树坡这样的地方都不知道,你们好意思么!再过几天,等酒楼清闲下来后,表哥我带你们好好出去转转,让你们开开眼界,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看咱们还是找个日子,去把你爹接回来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寺院里过年,到时候我和宣怀就正式认他做姨父,也不知道能收到什么样的见面礼。还有过年的压岁钱,不知道表哥你都替他老人家准备好了没有,到时候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沈少卿嘴角一挑,故意刺激他道。

    “少来,那都是我的血汗钱,谁动我的钱,大过年的,我哭给他看!”赵玉昆将眼睛一瞪,一脸要与人拼命的神情。

    虽然并不怎么在意季宣怀他亲娘的意图,第二日,一轮弯月越过树梢时,他们三人还是如约来到约定好的地方。

    寒冬腊月,整个柳树坡上显得空荡荡的,再联想到赵玉昆所说的杀人案,竟真让人产生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离着凉亭还有一段距离,季宣怀突然跳下马车,对赵玉昆和沈少卿说道,“不用担心,说完我就回来。”

    见他主意已定,那个凉亭又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他们只好同意了,目送他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季宣怀等了一会,妇人才出现,只有她一个人。

    “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乱说的。”见她一直警惕地盯着不远处得马车,季宣怀开口道,“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没想到真的是你,你长得很像你爹,十二年了,我还能一眼认出来。”她默默看了季宣怀一眼,叹了口气。

    “……”季宣怀的视线越过她,盯着不远处的树枝,没有接她的话。

    “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逼出来的,你身上流着他的血,我没办法不恨你,你的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当初一意嫁进季家的我有多么天真,抛夫弃子的我又是多么残忍。

    可谁又替我想过,我如果不走,可能早就被你爹折磨死了。我恨过去的一切,一点都不想再与过去有任何瓜葛。”她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情绪越来越激动。

    “说完了么?”季宣怀收回了视线,低头沉默了片刻,淡漠地问道。

    “你……不该来这里的,我从夫人那里听说了,你是有些本事,可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再待下去,迟早会吃大亏的,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都尽快离开吧。”她没想到季宣怀会这么无动于衷,愣了一下,才想起今晚冒险来这里的目的,“还有,永远不要和任何说起我,你就当我早就死了吧。”

    “不劳你操心,我们原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我娘姓沈,就埋在我家的地里,我兄弟还在车上等着我,我先走了。”季宣怀起身走出凉亭,背对着她说完这些,便大步向马车走去。

    “你还是走吧,和他们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不死心地又大声喊了一句。

    季宣怀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脚下没有丝毫停顿。

    “哼,他们不是一直在暗中使坏么,有知府撑腰怎么了,咱们规规矩矩的开店,他们总不能直接带人把咱们的酒楼给封了。”听闻她说他们要吃亏,赵玉昆并不怎么在意,“我看她就是故意搬出知府来,想把咱们吓唬跑了,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呢。”

    “她整日里在赵家和知府那里走动,说不定真听到了什么风声,总之我们往后还是要加倍小心才是。”沈少卿却并没有他那么乐观。

    “还真是让你说中了,她的心也真够狠的,再怎么说,宣怀也是她亲生的啊,即便真听到了什么对我们不利的消息,人都来,为什么不详细地告诉我们呢,万一……我是说万一,宣怀有个三长两短,她就不觉得亏心么?”赵玉昆满腹牢骚道。

    “好好驾你的车吧,她不愿说,咱们又不能强求,再说了,何必欠她的人情呢,没有她的指点,咱们不是也走到今天了么。”见季宣怀一直没有出声,沈少卿阻止赵玉昆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先生知道,三人回去以后,谎称从酒楼里回来,又陪着他下了几盘棋,才回去休息。

    “你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她是不是还说了什么?”躺在床上,沈少卿突然开口道。

    从回来的路上,他就发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黑暗中,季宣怀似乎翻了个身,并没有说话。

    “跟我说说吧,别藏在心里,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她说她恨我。”沉默良久,季宣怀终于说了出来,“我不明白,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她为什么要恨我?”

    “你……还是很在意她的吧?”

    “我只是想知道,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究竟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庆幸是无悔,还是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内疚,结果,她竟然恨我。”

    “那只是她推卸责任的借口罢了,其实这样也好,至少不像我爹那样,休妻弃子,竟还敢找上门来,这世上,只有人心这种东西,实在太难看懂。”

    “好歹你还有娘,她人那么好,比我可强多了。”

    “娘也喜欢你啊,你还有我,不要总是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那天在街上,你出手教训那个恶仆时,明知道应该上前拦住你,可我却什么也没做,甚至觉得高兴,自从娘去世以后,为了家里的生计,你好像许久没有这么冲动过了吧?

    以前,我总觉得你太过鲁莽冲动,可那时的你却活得自在洒脱,不像现在,诸事都要多加小心,看你有时心事重重的,我就觉得愧疚,恨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什么功名、报仇,都不是我最期望的,我今生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无忧无虑、一世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