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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就是惨绝人寰的杀戮,太可怕了。
“有人动过屋里的东西吗?”绯云问道。
秋枫诧异地看了眼绯云,一年十几岁的少女,见到如此惨景,只是脸色稍白,既没有尖叫,也没有哭泣,更没有晕过去,既便是男子,也会吓得面容失色吧。
天下怎么会有如此胆大的女子。
“案发后,本官就下令将案发现场封锁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所以,屋里的东西应该是没有人动过的。
冷昱说话间,绯云已戴上手套,开始查看。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宿舍,古时的房舍并不象现代那样,成排建,而是象四合院那样,四周都是房屋,中间围成一个院子。
宿舍里摆了两张床,衣柜也有两个,看来,这里应该同时住着两个学生。
屋子中间摆着一张不太宽大的书桌,桌案上,还摆有一张未临完的一副字贴。
地上流着一滩血,墙面也有血迹,但并不多,尸体的不远处,有一张椅子被打翻在地。
”这里不是第一凶案现场。“绯云专注地看了好一阵,起身道。
”哦,说说看,这是为何?“她进来不过片刻,就能有些发现,冷昱不得不佩服。
”血迹,你们看,地上虽然有血,但是,血不多,不够一个人的血量……“
”等等,死者不是被砍下头颅而亡的吗?并不是血尽而亡,所以,血不够多也很正常。“冷昱不赞成道。
”他就是流血过多而死,至于头颅,那是死后才砍下的。“绯云眼神坚定地说道。
”咦,你说他是死后被砍了头,有何证据?“一个刑部小吏不服气道。
”很简单,你们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绯云边说边揭开盖在死者身上的那张人皮,秋枫和几位刑部小吏都倒抽了一口气,这个小姑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胆啊,这种事情,便是让他们做,也会全身肌肉发麻吧。
秋枫更是奇怪,这么小的一个姑娘,竟然跟着刑部官员来查案,好象宁王世子还对她很礼遇,她究竟是谁?
人皮揭下,露出死者的脖子。
”你们看,他脖子上的切口很平整,皮肉并没有翻卷,如果伤口是活着时留下的,那时的血液还是流通的,皮肉也会收缩,伤口边缘肯定是翻卷的,不可能这么平整。
而且,这里不止一道口子,有三道,说明,凶手砍下死者头颅时,手法并不精准,也不熟练,他至少砍了三下,才将头割下来。所以说,死者是在死后被砍下的头。“
她说得有理有据,让大家不得不相信她的观点,秋枫没想到她观察如此细致微,不由又看了她一眼。
女孩儿初见时,并不惊艳,但细看之下,秀眉秀目,一双眼睛清亮透澈,灵动明丽,观之令人舒服,很耐看。
”不错,分析得很精准,我也觉得,这里并非是第一凶案现场,不止是血量的问题,你们看,门槛上有血迹,虽然很淡,似乎被人清理过,但如果人是在屋里杀的,门槛上就不会有血迹。“冷昱点头道。
”也许是凶手在屋里杀人后,身上沾了血,不小心留下来的呢?“有人问道。
”人身上的血迹,会留在门槛上,要么就是袍子,要么就是鞋底,但是,你们看,这块血迹很宽,一看就象是布擦上去的,但是,如果是凶手袍子上的血,那肯定印子不会如此厚重,只会浅浅的一道,你们看,这血迹浸入门槛里面去了。“绯云补充道。
没想到她的想法与自己如此一致,冷昱脸上的笑容更深,”夜我看,凶手应该是把人杀掉以后,再将尸体装入布袋里,在进门时,布袋太重,凶手不小心将其磕在门槛上了,从而留下这道印痕。“
在绯云的映象中,冷昱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还有点头脑。
”那就是说,凶手将人杀死后,再将这间屋子布置成这个样子?“秋枫满脸惊惧道。
”不错,你看,屋子里并不凌乱,桌上还摆着写了一半的字贴,连砚吧和毛笔都是按常规摆放着,整个屋子,只倒了一把椅子,并没有半点打斗或者挣扎过的痕迹。“冷昱回道。
”也许凶手是突然袭击,或是迷晕了死者,再将他杀死的,所以,才没有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啊。“秋枫还是不解道。
”他是在生前被人活剥了皮的,这个凶手,是要有多恨死者啊。“绯云看了眼保持跪姿的死者遗骸,长叹一口气道。
”生前活剥?好残忍啊。“她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动容。
绯云又翻看了看那张人皮道:”凶手是个生手,皮肤切割得很不整齐,厚薄不均,有的地方甚至还割破了,而且,这把刀也不是专门切肉的刀,实在钝得很,想来死者死前,受尽了折磨。他与死者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不然,也不会如此残忍变态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如此残忍,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秋枫忍不住骂道。
”这正是凶手要说的话,你们不觉得,他把死者的人皮割下来,披在这只狗,或是狼的尸体上,就是为了表达一个意思吗?“
绯云道。
”他在表达什么意思?“冷昱皱眉问道。
”他在骂死者是披着人皮的狼。“绯云淡淡地说道,应该是一桩心理屈扭,报复杀人案,凶手肯定与死者有仇,而眀仇恨还很深。
”冷大人,请着人调查死者生前与何人有怨。“绯云边说又边抱起死者的头颅,皱着眉头将头颅翻来复去,如同拿着一个球一样的轻松,秋枫终于忍不住,冲出房门大呕特呕起来。
”小云,你就不能装出一点女孩儿样来,表示一下你心里的恐惧也好,你这样,让我们很下不来台的。“冷昱见了噗呲一笑,若有所指道。
”冷大人也害怕吗?您可是刑部侍郎。“冷昱第一次与绯云查案是在宫里,一开始他还表现得很镇定,后来,看见绯云真的拿刀将刘美人的肚子剥开,取出一个未成形的孩子,真让他呕了一整天,第二天托病没有去。
他呕吐时,冷奕勋那厮就是满眼的鄙夷,让他至今耿耿于怀。
”小云啊,对上级如此直白,是会遭报复的,你就不怕我给你穿小鞋?“当着下属的面,被揶揄,冷昱看似有点下不来台。
”我的脚向来小,大人就算给我小鞋穿,我也能走得稳。“绯云无所谓道。
冷昱原只是开个玩笑,却被她这句话噎住,半晌才笑道:”也是,你家二爷可是最护犊子了,有他罩着,你用怕谁呢。“
绯云的心就象是被什么砸中,狠坠了一下。
连冷昱都看出他对她很好么?她与他在一起,冷昱也只碰到过几回,他对她的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为什么,她就是看不到,或者说,不愿意看到,故意忽视呢?
她只是怕,他的好,象提练过的冰一毒,食之太久,会成瘾,她怕戒不掉,怕窝在他的羽翼下,失了自我。
她家的二爷!呵呵,现在好象不是她家的了,他生她的气了,连她走,也不想再见一面。
等秋枫呕完回来,绯云手里还把玩着那个头颅,问道:”秋老师,这间屋子里的另一位学生呢?“
”另一个?哦,你是说,周棋吗?“秋枫又深吸了一口气道:”他那天与另一个学生进来看到尸体时,当时就吓晕过去了,这几天请了假,没来上学。“
”他与死者的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周棋的父亲是礼部郎中,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才要求住一个宿舍,关系不错。“秋枫想了想道。
”那死者许森有没有仇人,或是与人结怨过?“绯云问道。
”许森个性张狂,行事乖张霸道,平常得罪人肯定是有的,但也都是些小过节,还不至于到杀他的地步吧,何况还是这么残忍的杀戮。“
”从凶手残尸的方法和程度上看,他应该是许森的下属,或是身家地位都不如许森之人,他平日肯定经常受许森的欺负,而且是被践踏尊严的那种,而他的个性,应该是个不爱说话,不喜欢与人交流,沉默寡言,平时受了气,可能一直隐忍不发,所以,才在最后暴发时,会如此凶狠残暴。他的年纪,应该在十七岁至三十五岁之间,早期也可能受过刺激,致使他有现在的个性。“绯云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
绯云神情平静,目光却清亮明澈:”凶手的作案手法和程度都在表达他的心理轨迹和诉求,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人再恨另一个人,最多将那个人杀死,让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可以了,而他,在控制住许森之后,一点一点将他身上的皮割下来,这是何等和残酷与凶残,如果不是恨到了极致,又怎么会做得如此极致?所以,他与许森之间的仇怨绝对不会只是一点小冲突,比杀父灭族之仇还要来得强烈,许森肯定做过份的事,才让凶手如此痛恨。
不然,他也不会把许森的人皮割下来,披在这条狼的身上了,他这是在说,许森,你不是人,你是披着人皮的狼。
至于为会说他的身份地位会不如许森,可以从他将许森的尸身摆放成跪姿可以看出,许森平日在他面前,必定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肆意践踏他的尊严,所以,他才会在杀死许森之后,给他摆了个跪姿,表示许森终于在他面前低头,为许森平日的所作所为谢罪。“
绯云的话,让冷昱很是震惊,不想到,她不止是会验尸,分析推理能力也很强,这么纤细柔弱的女孩儿,竟然有如此缜密的逻辑思维,他自问平素断案也很缜密,却真的没她如此细致入微,并丝丝入扣,入情入理。
”这位姑娘,你分析得真有道理,莫非,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秋枫也很震惊地看着绯云,先前看冷昱带了个女子来参与破案,他真的有点不屑,可没想到,这个女子竟似比起其他刑部官员来,更胜一筹。
”秋先生,叫我绯云就好。“秋枫或许以后也是她的老师,先打好关系是很必要的。
”你就是绯云?那个要来本学院求学的锦泰第一丫环?“
秋枫惊得声音都放大了许多。
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个锦泰第一丫环的称号了?
绯云摇头苦笑。
”我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凶手有轻微的强迫症,是个易怒却隐忍的偏执狂,可同时他又很细心聪明,他将人杀死,再移尸房间,却不有留下一点作案痕迹与证据,可见,他很谨慎,也很有耐心,这样的人,在平时应该是很不起眼的,也很善于伪装,我想,要从这几点着手,调查许森身边的人,平日与他交往密切的,还有,他的家人也要仔细调查。“
冷昱点点头,对绯云的意见完全执行。
从凶案现场出来,秋枫笑着对绯云道:”早就听说过有个小姑娘很能干,会查案,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小云姑娘,很期待你早些来书院学习,最好是,书院再开个刑侦班,你来当讲师。“
绯云被说得不好意思,羞涩地笑道:”秋老师能不嫌弃绯云只是个丫环出身,绯云感激不尽,当讲师,绯云可不敢,再说,也没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学这个呀。“
”那倒是,所以说,小云姑娘,你是独一无二的。“
秋枫的话,让一旁的冷昱听得心头一颤,独一无二么?
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融化,让一直微堵着的思想骤然流畅起来。
他侧头,淡淡地看向绯云,阳光下,她的俏脸微微发红,更衬得她眉目如画,清秀娇美,他突然就很想与她亲近,没有冷奕勋在的时候,他与她平静自然的交谈,这种感觉,让他心情舒畅。
”冷大人,属下方才去了周棋家,但周家人说,周棋根本就没有回过周家,他们还以为周棋一直在书院读书,所以没来过问。“
”那有没有去别的地方找?“
周家人找过了,他平日爱去的地方都没找着,相熟的亲戚朋友也说没有见过周棋。”
也就是说,自许森死后,周棋就失踪了。
还真是巧。
“这个周棋平日个性如何?”绯云问秋枫。
“周棋是个很开朗的人,也颇有才华,只是他是家里的庶子,虽然成绩不错,却一直不受家里重视,所以,就算放假,周棋也很少回周家,所以,许森出事之后,他提出要回府,我们都觉得有点奇怪,但后来想,他可能是吓到了,会想着要回去也是很正常的。”秋枫皱眉说道。
“那周棋平日与许森相处融洽吗?许森会不会平日里常常责骂周棋?”绯云若有所思道。
“那倒不曾,哦,对了,前几天,对,就是学院期中考后的那天,成绩放榜后,周棋考得不错,却有人看见他躲在角落里哭,我原本还不相信,后来又碰上他,他的眼睛果然是红红的。”
“那许森的成绩平日如何?”
“倒也不错,只是比不上周棋优秀。”
“小云你觉得周棋会是凶手?”冷昱问道。
“我不能确定,但他与许森是很亲密的同学家朋友,又还是室友,这个时候失踪,让人不怀疑也不成啊。”
“那好,全城搜查周棋,不论如何,一定要到这个人。”
绯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文华书院,墨竹留在小院里收拾东西,这会子看看已经到了中午,绯云就打算下山回去。
“小云,一起用午膳吧。”冷昱笑着邀请。
“不了,多谢冷大人。”跟他还没熟到那种地步,绯云不习惯和他太过亲近。
冷昱脸上明显有些不悦:“莫非这会子你还想回城里?下午还要继续查案。”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绯云礼貌一辑道:“回冷大人的话,卑职已经查验过尸体,职责已尽,现在就回提刑司。”
冷昱一怔,这小妮子竟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仵作的职责确实只是验尸,其他的事,该交是他这个侍郎的事,可刚才在案发现场,对案情侃侃而谈的是谁啊?
事情刚查出一点眉目,她竟然想撂挑子走人?
冷昱唇边勾起一抹戏谑的微笑:“如果本官命令你留下呢?”
绯云皱了皱眉,她其实不介意继续帮冷昱查案,就算是查出来后,功劳是冷昱的,也无所谓,因为她喜欢这份工作,能施展她的才华,让她有成就感和归宿感,可是,她不喜欢冷昱这种贻指气使的语气和态度。
“冷大人这是强人所难。”
看她瞬间象只被激怒的小猫,竖毛的样子很警惕,也……很可爱,冷昱心情越发舒畅,板着脸道:“就算是,你又能耐我何?绯云,莫要忘了,你是刑部的公差,而本官,是刑部侍郎。”
这是红果果的以势压人。
绯云气得真想上前撕了冷昱那张与冷奕勋长得有点相似,连笑容都一样懒散得意的脸。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没必要与这种二世祖生气,她想走,只是怕墨竹担心。
留下就留下。
看她明明炸了毛,一副张牙舞爪随时都要扑过来咬自己一口的样子,却很快又收了刺,冷昱的目光越发柔暖很好,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轻易被对方激怒,这样的性子,沉稳而大气,是个做大事的。
冷昱又很快被自己的看法震住,他竟然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会是个做大事的人?自己几时这么看得起女人了?
“走吧,书院里有小厨房,咱们去山长的院子里去吃小灶好不好?”见绯云冷着脸,故意拉他与他的距离,冷昱的笑容更加明朗。
“山长院里?”那可是她将来的师长,绯云犹豫着,这个样子去,好象有点不礼貌,山长会不会觉得她在显摆她的能力与人际关系呢?
第一天就与宁王世子去山长的院子里吃饭,别的同学知道了,也会有看法吧。
可冷昱根本由不得她反对,已经抬脚走了,刑部跟来的另外几个小吏却去了另一个方向,绯云下意识就转跟他们走,冷昱的随从却脚步一闪,伸手拦住:“姑娘,爷在前面等你。”
丫丫的,吃饭也要绑架人么?姐不吃不行么?
好在上官山长并不在自个的院里,他们在一间饭厅坐下,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还有一名丫环服侍着。
冷昱已经坐下,绯云一看,他的随从随侍一旁,并没有也坐下一起吃的意思,他是要与她单独用饭么?
第一天就被强迫着与上级领导共进午餐,绯云一点也没有受宠若惊,反而很反感。
“你连吃饭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么?”冷昱已经喝了一碗汤,他用饭时,兴止优雅斯文,一点也不象他平日骄横的个性。
绯云怔了怔,茫然地看着他。
“站着看能看得饱么?还不坐下。”冷昱指指对面的位子。
绯云也饿了,看着桌上精致的菜式,真的难抵诱惑,也懒得矫情,坐下来,默默地吃饭。
用过饭,丫环沏了两杯茶上来,斟给绯云时,睃了她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世子爷从来都没有单独与哪个女子用过饭,她还看到,世子爷给这位姑娘夹过几回菜,以爷那高傲狂狷的个性,简直让她跌落眼睛珠子,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阿奕倒也舍得,竟然让你搬出理国公府。”冷昱拨着茶沫,似笑非笑道。
绯云没默以对。
“他这阵子风头很劲,皇上把兵营里的事交由他处置,据说庆王爷很欣赏他,小小的刑部,看来很难留得住他这尊大神哦。”冷昱说话时,眼睛专注地看着绯云,神情莫测。
“二爷原就很能干,兵营里的疫情也民他查出来的,如果他能力挽狂澜解决了左家,那也是朝庭的福气,百姓之福,冷大人莫非不愿意?”绯云淡然地回道。
没想到,一提到冷奕勋,她又炸毛,冷昱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哪里会不愿意,只是觉得,他在做国家大事,我这个宁王世子呢,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做好本职吧,所以小云啊,你能不能象帮阿奕一样,也替我破了这宗杀人案呢?”语气里有着对自己的揶揄和调侃,带着真诚。
绯云感觉这个不可一世的世子爷也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难处,想了想道:“绯云只是一介仵作,不敢妄谈帮助大人,大人手下精兵强将不少,绯云做好本职就好。”
没想到她还真敢拒绝,明明就很享受查案嘛,如果真的不想帮,上午就不会对案情有那么多精辟的分析了,小妮子在生他的气。
“你说,如果你办好了此案,本世子向夏大人为你请功如何?”冷昱抛出诱饵。
绯云抬眼,眸光清湛:“真若是绯云侦破此案,不用大人请功,该绯云的,谁也拿不走。”
呵,好霸道的口气,冷昱越发觉得有趣,笑容更深,故意凑近绯云,声音低沉,还带着一丝暖昧:“你真是个雏儿,你不知道官场规矩么?下属做事,功劳全是上司的,就算这个案子全是你一手侦破,本官不给你记功,你又耐我何?”
这倒是前世今生都不变的潜规则。
“绯云不能耐大人如何。”绯云并不生情,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眼神更加清冷,似乎不愿再多看冷昱一眼。
单纯的小猫儿,看着面无表情,竟是情绪全写在脸上。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搬离理国公府,就是想证明自己,刑部里,有多少人在质疑你的办案能力你应该清楚,毕竟你是女子,想做出一番事情来,并不容易,你想好了,真的不想立功?”
明知道她接触了这件案子,只要自己带着她来,她就会认真的侦破下去,可就是想逗她,看她炸毛的样子。
幼稚的诱惑!
绯云垂下眼帘,懒得理睬他。
脑子里却浮现冷奕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如果是他,应该不会强迫自己吧,这些时日,办的这些大案,哪桩不是他参与的,她只是的供些想法,最难最重要的事,全是他默默做完的,到后来,皇上的赏赐,权臣们的感激,名声,荣誉全是对着她来,他反倒只是她的一个手下,一个跟班。
兵营里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样子了,他还要继续查案吧,几天不见,竟然生了想念的心思。
原来,她并不能自己想象中的洒脱啊。
“走吧,我送你回城,案子明天再来查。”正沉思间,就听冷昱道。
绯云怔了怔,茫然地看他。
冷昱笑得象狐狸:“怎么?你又改变主意,不回去了?”
“回,当然回。”绯云正正经经地给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冷昱派王府的马车送绯云回了永安街的小院。
墨竹高兴地迎了出来,看见宁王府的马车,不由怔了怔,脸色暗沉,绯云正在想心事,没注意。
进了屋,墨竹端上一盆水:“洗洗,一身的血腥味儿。”
绯云依言洗了把脸,笑道:“墨竹姐姐可用过饭?”
“不吃等你回来不是饿死了么?”语气不善。
“对了,墨竹姐姐,兵营里又有什么新消息么?”绯云也不介意,将水泼了,问道。
“兵营里的消息我倒没听说什么,只是,听说宁王妃今天又去了府里,国公爷很满意这桩婚事,听说已经换了庚贴了。”
墨竹眼睛直直地看着绯云,小妮子,让你从府里搬出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换了庚贴么?果然如此,来得好快啊,也是,女方先提出来的,又是那么清贵的身份,理国公那样的人,巴不和能巴上大树,有人送上门来给他当靠山,正求之不得吧。
也好,他成了亲,也让她死了那分心,那分深藏在心底的那点子乞望。
乞望他能等她一等,等她能与他肩并肩,等她能展翅,好象,是她一厢情愿。
压住心里的酸涩,绯云笑得勉强:“那是好事啊,真谈成了亲事,咱们也要送份礼过去,二爷待咱们不薄……”
“季绯云!你还有没有良心。”墨竹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叫过她。
绯云垂眸不语。
“爷明明心里装着的是你,这些年,来求亲的少了吗?为何这一次爷没有拒绝?你个死脑子。”墨竹真的恨铁不成铁钢。
“他拒不拒绝关我什么事?莫非我让他不要成亲,他就不会成亲了么?墨竹,你太看得起我了。”绯云忍住疯狂上涌的泪意,冷脸说道。
“你试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墨竹气恨地扯过她拿在手里的毛由,用力甩在地上。
“你根本就没有心,爷那么对你,你还敢设计爷,就算你对三小姐有气,想要报复三小姐,以你的头脑,有的是法子,为什么那个去湖心小筑的非要是二爷,你随便找个地痞流氓,一样能毁了三小姐。”
不设计他,他能放她出来么?
可他好象真的很生气,到底是伤了他的心吧,所以,他才会接受安宁郡主的求婚。
可就算她从没有伤害过他,他不是一样也会娶妻生子的么?她又有什么资格阻止他娶别的女人?他说过要娶她么?
他只说过,纳猪纳狗也会不纳她,她再留下,看他与别的女人甜甜蜜蜜的过小日子么?那她不是猪狗不如了?
“我累了,下午还要去办差,墨竹姐姐,你也歇息一下吧,睡个午觉。”
绯云说罢,转身进了里屋。留墨竹在堂屋里干瞪眼。
刚想躺下睡个午觉,紫兰过来了,绯云和墨竹都很高兴,拉着紫兰喝茶说话。
“……二爷这几日瘦了一大圈,兵营里的疫情虽然控制住了,左威卫也大换了血,二爷在里面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国公爷正跃跃欲试,想当左威卫大将军呢?这一次左威卫折损的兵力太大,二爷正着手招兵补缺,真真忙得焦头烂额的,吃又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紫兰说话时,眼睛不住地往绯云脸上睃,看得绯云心慌意乱,他是那种不管不顾的性子,平素紫兰几个又劝不住,事情这么杂,不好好吃饭怎么能行?
一时又急又心疼,可一触到紫兰那略显期待的眸子,又陡然醒悟,自己想干嘛?
回到他身边去吗?回去又做丫头,还是做妾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拖泥带水了?
折损大半?
不清明的脑子里却突然回绕着这句话,绯云猛地眼睛一亮,进了里屋。
紫兰和墨竹以为她心动了,两人对视一眼,高兴地笑着。
不多时,绯云果然手里拿着一个大布包出来,“紫兰姐姐,把这个带给二爷。”
“怎么?你不想去看看二爷吗?”紫兰有点失望。
“我下午还要去文华书院办案,没时间。”绯云有点不好意思,冷奕勋对她好,如果真是病了,去看望也是应该的,可是,她真的不想去。
“这个是什么?”人不能去,有补品带回去,二爷铁定也会很开心。
“是解药,能解沉香草的毒,你跟二爷说,沉香草如果同另外几种草搭配得宜的话,有能致人假死的药效,只要十二个时辰后醒来,没有被埋在地下的话,就能再活过来,左家明明就想造反,却让他们自个控制的左威卫折损大半的兵力,不合逻辑了。”
绯云郑重地说道。
紫兰也认真起来,接过包袱:“小云,为什么不去兵营,亲自帮帮二爷,你亲临了现场,更能发现问题,左家人已经失踪,可能逃到玉州了,那里是左家的祖籍地,又是边关要塞,保不齐,会卷土重来,又是一场祸事。”
“不可能,一个左威卫近十万大军,要移动去玉州,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左家人应该还在京城附近,二爷肯定早有了打算,紫兰,你要照顾好爷,我就不去了。”
十万大军暗藏在京城周围,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不赶紧找出来,京城会大乱,就算皇上早有准备抵御,那也会死伤无数,百姓还是会遭殃。绯云希望自己的话能对冷奕勋有帮助。
紫兰走后,绯云还是有点心神不宁,墨竹看着她就叹气,无聊地又灌了一杯茶道:“走吧,不是说还有案子要查。”
“墨竹姐姐也要去?”绯云诧异地说道。
“不去你有个什么,我怎么跟二爷交待,你嫌我命太长是吧。”墨竹没好气道。
她已经与他分开了,而且,他也要成亲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可能,何必再继续享受他对她的好?
“墨竹姐姐,你回去吧,二爷跟前更需要你。”
“你什么意思?”墨竹沉下脸。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二爷的人,就算脱了奴籍,也是二爷的人,你跟着我,这算什么?”绯云越说越没底气,就怕墨竹会暴怒了打她一顿。
“你……”墨竹果然举起拳头,却是一脚踹翻了凳子:“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你现在是逼我因去当奴才?你想要自由,想要成为一个正常人,却希望我继续当奴才,我的子子孙孙也刻上奴才的烙印?”
这话可有点重,绯云真的没这么想过。
“墨竹,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还是你嫌弃我吃你的穿你的?你不想要养我?”墨竹干脆耍无赖。
“走吧,是骑马还是坐车?”
她突然心平气和地转了态度,墨竹有点没反应过来:“呃……当然是坐马车。”
“免得骑马又伤了,回头爷又怪我。”墨竹的小声嘀咕绯云没有听见,她转回进屋准备东西去了。
正要出门,冷昱却坐着马车来了永和街。
“下午不去山上了,去许家。”冷昱坐在马车里也不下来,示意绯云上去。
墨竹瞪着绯云,一副你敢上去,我就扒了你的皮的样子。
绯云笑道:“大人先行一步,属下一会就来。”
冷昱看了眼墨竹,哂然一笑:“我说阿奕怎么舍得,原来只是做个样子,顺你的心意放你出来,看来,你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着呢。”
说这话时,心里很不舒服,就象哽了一根刺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许侍郎府,因为儿子的惨死,整个府里都愁云惨淡,许大人听说刑部有人来,忙亲自迎了出来。
一见绯云,那愁云笼罩的眼睛瞬间亮了:“你就是绯云姑娘?”
“大人,卑职正是季绯云,给大人请安了。”
“免礼,免礼,有你来了,本官心里也舒服不少,绯云姑娘,可有点眉目了?”许大人毫不掩饰对绯云的期待。
“有些眉目,不过,还要向大人请教几个问题,不知许公子平日爱与何人来往?常在一起的朋友有哪些?卑职想问问清楚。”绯云淡定地问道,一旁的主管大人冷昱正悠闲的喝着茶,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小小的仵作一来就将他这位侍郎大人撇到一边,兀自问案。
“就是一些书院里的朋友,森儿课业很好,刚考过了举人,正要参加贡士呢,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许大人说着,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