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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庆生戏班出来,南宫霓没有再跟燕礼说一句话,只是悄悄闪身进了某间成衣店,换好衣物时,业已变成了一个儒雅少年。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燕礼一直默默地跟随,也不评价什么,也不追问什么,只是静静地取出银子替她付了衣钱,再将她换下的旧衣,细心地包好后,又交给了成衣店老板寄存,说是稍后来取。
成衣店老板也是个有眼力的人,一看燕礼和南宫霓便知身份尊贵,于是默默应下,更小心地将南宫霓换下的衣物,收进了内堂保存。待那店老板放好衣物再出来,南宫霓早已带着燕礼逍遥离去。
一路走,一路看,直到一连在同一条街上绕了三圈后,南宫霓才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迷路了。停了脚步,她不太好意思地回头,刚要对燕礼实话实说,却突然发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貌似多出了两个本不该出现在她们身后的人。
长巷的尽头,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玉树临风,小的粉妆玉琢。清风拂过,飘起那人身前玉带,南宫霓怔怔地看着来人那俊逸非凡的脸,一时间,竟是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沉稳而有力,南宫霓静静地看着他,双手掩于袖中,已是下意识地紧紧握起。
“没想到真的是你。”
“小王爷,这么巧啊!”悻悻一笑,南宫霓脸上的表情,颇有些精彩,她乔装如此,就是为躲避熟人的眼光,没想到,第一个撞上的,竟是比熟人还要让她紧张的花千树。
“不巧,我一直都跟着你。”
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花千树的眼光便胶一般的粘在了南宫霓的身上,只是,她有燕礼在身边,竟是一点警觉性也没有,被他跟了这么久,才终于发现他的存在。
想到这里,花千树的心里一阵阵的失落,他的存在感竟是这么的弱么?跟了她绕了三圈,竟才被意外地发觉。若不是她迷了路需要找帮手,或者,直到她到了目的地,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那,怎么没有叫住我呢?”
不能做夫妻,也不该是陌路,她不想假装自己不曾认识过花千树,更不想用那样假做不知的冷漠来伤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本想看看你要去哪里,没想到,你居然在大街上迷路了。”说到这里,花千树的眸中一软,似有笑意在漫延。在他的印象中,南宫霓似乎一直在迷路,凰宫那样大,她却也用了一年才搞清楚平阳殿该怎么走。她一直都给他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他也一直以为她还是那个懵懂的小女娃。
只是,一切都变了,除了她这爱迷路的个性。
“呃…让小王爷见笑了。”
“没什么可笑的,在这里,最可笑的那个人该是我。”
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听在南宫霓的耳中,又是一阵无言的心痛,她真是不愿伤他的,只是,长痛不如短痛,该狠心的时候,她也一点都不含糊:“小王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还得去见我外公和外婆,再不去,他们该等急了。”
“这么急着走干嘛?难得和小王爷遇上,再多聊聊嘛!”
南宫霓想要转身离去,却被燕礼突然拖住了手,他轻轻一带,便将她扯入了怀中,他贴在她耳边轻喃,那暧昧的表情,便是连路过的行人,也有些看不下去。
“世风日下啊!这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当街搂抱?”
“啧啧啧!那不是湘国的十一皇子公子礼么?简直是有伤风化啊!”
“不是说他刚刚被选为了大公主的驸马么么?现在就这么胡闹,也不怕大公主发火么?”
“说什么大公主呢!要是大公主知道自己的驸马是这等模样,只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是,大公主可是咱们大越第一美人呢!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在了牛粪上?真是可惜啊~”
“是啊是啊,太可惜了……”
“……”
指责声越来越多,燕礼也会骂得越来越惨,南宫霓终于听不下去,拉了脸低喝道:“燕十一,你快放开我……”
“怕什么?反正,你知道我喜欢的不是男人。”
他故意对着她眨眼,水汪汪的眸子,似泌了泉水,盈盈在她眼前荡漾。南宫霓无语,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边推她,一边挣扎:“你,快放开我……”
可惜,她越是挣扎,他便搂得她越紧,看着他俩越贴越紧的身体,花千树的眉头,霎时便拧成了两条大蚯蚓。
“咳咳……咳咳……那个……”
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一直被无视的七公主终于钻了出来,好心地提醒道:“我说燕礼哥哥,这还是大街上呢?打情骂俏也该分个时候,不如,咱们换个可以随意说话,也可以随意‘打情骂俏’的地方如何?”
“正有此意。”
说罢,燕礼忽而又对花千树挑衅一笑,问:“前面的食满楼菜色还不错,若是小王爷不嫌弃的话,咱们去那边喝一杯如何?”
花千树一直抿着唇,眼中是浓浓的不满,但却并未失控发作。明知燕礼是故意要气他,他若上当,岂不是等于同蠢货?他想赢回南宫霓的心,但却不屑于使那样的小手段,是以,纵然心头酸涩难挡,纵然心头醋意翻滚,他亦还是冷面凝霜地吐出了两个字:“带路。”
南宫霓几乎是被燕礼一路挟持到了食满楼,被强按在雅间的饭桌上,南宫霓有种想骂人的冲动。很多事她都可以忍了,可是,面对着花千树,燕礼不带着她离开也就罢了,还硬生生将她们扯到了一起。让她说他什么好吗?这是要向花千树示威吗?幼稚不幼稚?
横眉冷对,南宫霓咬牙切齿,正打算用眼神‘杀死’燕礼之时,他突然反手又牵起了七公主的小手,一脸温和道:“朵儿,燕礼哥哥带你去逛街如何?”
“啊?”
啊啊啊!这是个什么情况的说,为什么要带她去逛街?他是不是搞错了对象的说?
略显邪气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桌前的二人,燕礼意有所指道:“若是朵儿想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真的要留下来么?”
“燕礼哥哥,咱们还是逛街去吧!”
闻声,燕礼眉头一挑,二话不说便拉着七公主出了雅间的门,只留下一脸崩溃的南宫霓,还有一脸错愕的花千树,于雅间内尴尬独处。
于心底狠狠腹诽着燕礼,在南宫霓无声地咒骂了燕礼数百遍后,花千树终于自嘲般开了口:“一直觉得,燕礼事事不如本王,可如今一看,竟是哪样都不如他了。”
“小王爷你何出此言。”
“本王若是他,定不会放你与他独处。”
“……”
会如此,只因燕礼对我无情,因为无情,所以放心。南宫霓真的很想这么说的,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沉默,不知为何,这个理由竟让她觉得很受伤,那个该死的燕十一,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就算是不喜欢她,也不能在‘情敌’的面前,表现得这么不在意吧?
“你在怪他么?”
“没有。”
她是在怪着燕礼,怪他的自作多情,怪他的自作主张。虽然在仔细思量过后,她也能明白燕礼的用心,只是,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他却没有想过她会有多为难,所以,她还是气。
她的态度,她的语气,还有她的心不在焉,无论是哪一样,都足以让花千树伤感,他不是看不懂她的眼神,只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霓霓,就那么不愿意和本王说说话?”
霓霓,霓霓!
他总是这样叫她,声音里带着温柔,带着关心。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多少女人为之动情,可自己,却抛下了他,选择了另一个人。她不是后悔,因为她明白这就是她应该做的决定,只是,每当他这样叫自己,她的心,依然会疼。
心疼他痴情,她却不能去回应,她回望着她,直言道:“不是不愿意,只是不太合适,如若不然,也不会挑了这么一个隐蔽的雅间了,不是么?”
“霓霓,你喜欢他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喜欢。”
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次,唯有此次能答得这样肯定。她想,她是喜欢燕礼的,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喜欢算是什么喜欢,但,她既然能选择和他在一起,就不可能讨厌那个人。她纵然再想要成功,也绝不对勉强自己,和讨厌的人生活一辈子。
人生在世已经够痛苦了,她不会给自己选择一条,难以行走的路,哪怕,为了成功也不可以。
“你爱他吗?”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自己,只是,到如今她都依然说不清。喜欢是喜欢,爱是爱,那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真的爱上燕礼,毕竟,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可同样的,她又希望自己不要爱上燕礼,因为,这个男人似乎远比想象中还要难以控制。
她知道自己很矛盾,但,也正因为这样的矛盾,也让她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她没有信心能控制这个男人,更没有信心能占据他的内心,这样的忧虑之下,说爱还太早,所以,她也不能肯定。但,既然现在不爱,不代表以后不会爱,至少,喜欢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有了这个好的开始,一切都有机会可以改变。
想了又想,她于是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听到这话,花千树的怒火一冒三丈:“那为何不能跟本王培养,非要跟他?”
“你和他不同。”
如果婚姻大事只用感情来衡量,如果她的选择里没有掺杂太多的其它因素,如果,她所选择的不是谁能让她利用的多一点,那么,她还是有可能会选花千树的。可是,谁让她够自私呢?因为自私,所以她更清楚什么结果才是对大家最好的,也更明白,她宁可让自己试着去爱上燕礼,也绝不会想要去爱花千树。
他和他确实是不同的,但真正不同的是,在她前世的记忆里,他们俩的未来,分别带给了她什么样的暗示。虽然般配,虽然合适,但,无辈子,还是这辈子,她有可能会爱上的人,也绝不会是花千树。
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是燕礼,她也不清楚。
“有什么不同?他能为你做的,我统统都可以,他不能为你做的,我也统统都可以,为什么你偏要选择他?就因为这五年来,陪在你身边的人是他不是我?”
知道他又误会了自己,南宫霓忽而抬眸望他:“小王爷,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
“当然。”
“你能不回辽国么?”
“……”
花千树沉默了,不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回答,反而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答案。他一直都是理直气壮的,也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直到他在南宫霓的这里,碰到了人生之中最大的挫折,他终于发现,原来,他也有过不去的坎。
他没有给她答案,却其实也给了她最好的答案,南宫霓轻轻地笑着,笑得很是无情:“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明白我的立场不是吗?如若不然,你也不会送七公主过来和亲。你留下七公主,打算换我离开,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就算是七公主可以留下来,我却走不开,至少,三五年内,我绝不会离开越国,你可以等我一个五年,可是第二个呢?可以吗?”
“我可以的。”
毫不犹豫,他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却只换来南宫霓更为清冷的对待:“你可以,那么辽皇呢?他的病,能拖得了三年五载?”
“霓霓,你,你如何得知我父皇生病了?”
闻声,花千树大惊失色,看向南宫霓的眼神亦变得越来越复杂。
辽皇重病之事,已成为整个大辽的秘密,为了不让盛国有机可乘,甚至一度瞒着国人。是以,突听到南宫霓提及辽皇的病,花千树却也淡定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