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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那一年,南宫霓确是不懂水性的。
事实上,直到她活到双十年华她也是不懂水性的,直到那一年,她连人带轿被人扔下了河,险些命丧黄泉却无法自救时,她终于明白了会水的重要性。
南宫霓用了三年的时间来学习游水,直到自己能在水下潜行自如。虽说历劫重生后,她的身体还是十五岁,但,记忆中对水的感觉依然鲜明。而游泳,恰是一个仅凭感觉便能游刃有余的运动。
是以,落水的那一霎,她便已开始筹谋。
假意溺水,南宫霓于水面上扑腾了几下便作势下滑,放松身体,让自己沉沉下坠,足尖才刚刚触及湿滑的淤泥,她突然感觉身畔水声动荡。
灵眸,乍然而睁。
她清楚地看到有人影慢慢向她游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庞,她只能慌乱地闭上眼。直到来人倏然欺近,紧紧缠住她的腰身向上,她方才顺势倒入那人的怀中,借着那人的身体,随着他缓缓浮出水面。
她故意落水,只为吓一吓南宫珑,再趁机压一压她的嚣张气焰。此番有人来救她,亦在她算计之内,她自然也会顺水推舟了。
上了岸,南宫霓假意晕倒,始终不肯睁眼。香如和香怡哭天抹泪地扑了过来,一个压腹,一个按胸的,颠簸着让她吐出了含在口中的水。她含着苦水咳嗽,从一开始的轻咳,直到后来的剧烈,咳着咳嗽也便真的流下了泪。
看到南宫霓终于睁眼,香怡哭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公主,您醒了好了,您快吓死奴婢了。”
香如不停地顺着南宫霓的背,看到她因为过度咳嗽全身都在发抖时,甚至不顾在场还有男人,便直接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虚弱地抓着心口已湿透了的衣衫,南宫霓气喘吁吁地问:“香如,我……我怎么了?”
“公主,您,您又落水了。”
一语出,香如的泪又落了下来,想到南宫霓是因为要护着香怡才会落水,不由愧疚不已。
看她自责不已,南宫霓本想出声安慰,岂料,未及开口,便被一个轩昂身影意外打断。
“霓霓。”
温软绵厚的嗓音,带着几分心疼的担忧,南宫霓下意识地回头,灵眸微闪,恰撞进一汪如水深眸里。
五年不见,他,亦发的俊朗非凡了。
白衣飘飘,丰神俊秀,湿润如玉的眉眼,散发出属于他自己独特的空灵与俊逸。那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的清澈眸子,是他俊逸脸上最点睛的一笔,玉带束顶,长发飞飞,唯有额前留着几缕,覆住他光洁的额头,乍然望去,怦然心动。
他原本肤色白皙,更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儒雅,那样的俊俏,那样的帅气,只一眼,便夺去所有人的视线,便连那气焰嚣张的二公主南宫珑,亦在他惊—艳绝尘的外貌之下,瞠目结舌,哑然无声。
花千树走得极快,衣带飘飞间人已到了南宫霓的跟前,一眼瞥见她还染着血的绣鞋,原本欣喜的脸上,瞬间便笼上一层担忧之色。
“霓霓,你可还好?”
自儿时起,他便一直唤她霓霓,他说柔阳公主是别人对她的尊称,他说霓儿是皇上和皇后对她的昵称,他不要和任何人叫的一样,是以,他只唤她霓霓,只属于他叫的,唯一的呢称。
曾几何时,每当他唤她一声霓霓时她便会手舞足蹈;曾几何时,每当他唤她一声霓霓时,她便会脸红心跳。那是只属于她们之间的甜蜜,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每当她想到这一切,她总是感觉很心痛……
心疼她的狼狈,他试着要去拉她冰冷的小手,她却红着脸避开,只尴尬道:“没,没事儿。”
毕竟男女有别,毕竟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是儿时的玩伴,她又岂能让他如此亲近?
“这样还叫没事?”
“……”
他的眼神一如即往,明明亮亮有若碧空暖阳,心,微微一颤,只是不敢再看他。
“你的脚流血了。”
本已染血的鞋面,在冷水的浸泡之下,已晕染成一团,有若盛开在脚边的牡丹,南宫霓只随意瞥了一眼,便淡然道:“擦点药便会……”
好字不及出口,身子已腾空而起,再回神,人已是稳稳落入一方温暖的怀抱。愕然而来的亲近,久违了的男性气息,南宫霓慌了神惊了心,脸,霍地红透半边,想推开他,却又不敢大声叫嚷,只能懊恼地捶打着他的肩头,小声地怪嗔:“小王爷,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不理会她的挣扎,花千树只是微笑地看着怀中的人儿,带着傲据之姿,昂首阔步地朝着自己的寝殿,潇洒而去。
他们的身后,南宫珑眸色渐冷。
恨恨地将怀中的肥猫塞入紫彩的手中后,南宫霓纤腰款摆,直直走向那早已被晾了多时的燕礼。
“礼哥哥,你没事吧?”
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碰触,燕礼不以为意道:“没事,这么大热的天,洗个冷水澡的感觉还不错。”
“珑儿为皇姐的失礼跟你道歉,是你救了她,可她,居然连正眼都不看你一下,满眼里只有那个辽国小王爷。”
“无碍。”
话虽随和,但容颜清冷。
许是湿衣贴身的感觉太粘乎,许是狼狈的模样太不爽,那一刻,燕礼忽然觉得全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想了想,又想了想,终是恭敬地对南宫珑一笑:“芸平公主,在下要回去更衣了。”
听到这略显生份的称呼,南宫珑不由又想起方才花千树那一声霓霓,心头一酸,她不禁又撒娇道:“怎么又叫人家芸平公主?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可以叫我珑儿的。”
燕礼悻悻,只陪笑道:“岂敢逾越?公主,在下先失陪了。”
“哎!礼哥哥,礼哥哥。”
软呼声中,燕礼已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只余南宫珑徒留原地,闷闷不止。
凰宫之中,她倾心公子礼早已不是什么的秘密,谁都知道,公子礼不过是湘国的质子,能得芸平公主公倾慕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可他偏偏就是不解风情,任她如何主动,他亦总是一幅拒人于千里的态度。
若他对人待事皆是这般倒也罢了,可世人皆知,湘国十一皇子风流倜傥,温柔多情,对美人更是懂得怜香惜玉,便是那宫里婢女,宫外的流莺他都能不吝于一笑,唯有对她,永远都是这般冰冰冷冷,恭恭敬敬的模样,只教她好生气恼。
可再生气,一颗心始终都还挂在他身上,想放也放不了,想忘也忘不掉。
“南宫霓,南宫霓,一个个都只知道围着她打转,本公主是哪一点不如她了?”
跺脚,咬牙。
南宫珑恨恼交加,一时气不过便又将所有过错全都算到了南宫霓的头上。正磨牙砺口间,忽闻紫彩怯怯唤她,南宫珑一时不耐,扭身便吼:“叫什么叫?”
紫彩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公主,三苗,三苗好像快不行了。”
闻声,南宫珑大骇,杏眼圆瞪,瞬即便愣在了当下。须臾,她回身看向三苗,只见那肥猫嘴角隐有血渍,已是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了。
“啊!三苗,三苗小乖乖,你不要吓姐姐啊!千万不能死啊你,三苗……”
“公主,怎么办?”
紫彩的声音有点儿抖,那模样,就跟要死爹娘了差不多。
“还能怎么办,快传御医啊!”
一听这话,紫彩又要哭了:“可是公主,御医能医猫吗?”
南宫珑先是一怔,半晌又骂道:“要你个贱婢多嘴?你管御医能不能医猫呢?还快给本公主找御医去。”
“公主息怒,奴婢马上就去找御医。”
“快快快!马上!”
催促声中,一行人连走带奔,很快便出了平阳殿的大门,直奔太医馆而去。
走了许久,燕礼突然脚下一顿,扭头头来不服气地问:“元宝啊!本公子长得就这般入不得眼么?”
元宝一听,立马讨好道:“公子,您岂会入不得眼?不信您回头瞧,那芸平公主不还在那儿翘首以待呢?”
一个爆栗上头,一个爆栗又上头,燕礼啐道:“芸平公主,就知道芸平公主,你这个不长记性的东西,本公子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在本公子面前提那个女人,被那种愚蠢的女人倾慕那不叫倾慕,那叫不幸福。”
抱头,元宝一脸无辜地叫着:“啊哟哟!公子您别打,别打,小的其实是想说,不是您入不了眼,而是柔阳公主她压根就没长眼。”
闻声,一直觉得全身不爽的燕礼突然又停下手来笑了,一边笑还一边摸着元宝的头:“说得好,赏。”
听得有赏,元宝也不叫了,只搓着双手期待地问:“公子,赏我多少?”
“一个馒头。”
“……”
一个馒头,那还不如不赏呢!谁不知道送来平阳殿的馒头都是又冷又硬,能砸得死狗的?让他吃馒头,那还不如去荷塘里抓条鱼来吃呢!
啧啧啧!他家公子真是越发地抠门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