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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特别是中国农民对生活基本都秉持一个原则:勤俭持家。一般的小地主的节俭吝啬程度尤甚,综其原因,根子落在“民以食为天”上。
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和种子品种问题,亩产一直不高还不是大问题,抵御天灾的能力极度薄弱更是致命伤。如果遇到天灾,基本上就只能逃荒。所以,几千年的农耕社会里,农民靠天吃饭。唯一能减轻这种风险的是对土地的拥有和富足的劳力。
人们由此产生对土地的执着渴求的情结,或许多少可以解释中国历史上人口的膨胀和国土的膨胀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犹如一个小孩拿着宝物招摇过市,极不安全,这其实也就陷入一个怪圈,庞大的田产土地要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实力增强又反过来要求对土地的拥有不断增加,土地兼并不可避免。
一个大地主的兴起,往往与此类似。经过几代人的省吃俭用到后来的疯狂地添置土地,除了拥有本村绝大部分土地,田产土地会向周邻村庄扩张,甚至扩张到外县域。路塘秦家还没有达到那个地步,但路塘大多田产却在囊中,甚至外村也有少量田产。
秦员外名叫秦帮魁,对世道有自己的看法。秦家那么田产不可能亲自耕种,需要人做事,势力再强大,也需要睦邻友好,至少不能与周邻关系太差。对于家庭内部,秦帮魁也有自己一套。子女嘛,手心手背都是肉,娶的两房老婆,都为各自的崽女龌蹉不断。这让秦帮魁烦不胜烦,也就打消了再娶三房四房的打算。
大房吴氏五子一女都已成年,秦家大部分家产在自己子女手中,要不是秦帮魁压着,王氏母子生活水平估计就是夹生饭的水平。
吴氏年轻。脑子转动得快,每每能猜到秦帮魁的心思,自然就能投其所好。秦帮魁对王氏多有偏顾,却不能做得太过突出,担心引起大房子女的反弹,反而对王氏不利。
要么让秦玉秀嫁人。要么送她到城里读书,一方面出于对张黑七的预防,一方面,经此横祸,秦帮魁也有意对王氏进行安排。
现在家里的田产和生意基本都是大房吴氏的子女在打理。听了何达强对江信北杨友宁的叙述,秦帮魁有意开辟另一条财路,交给王氏。王氏还年轻,以吴氏的心性,秦帮魁担心自己翻蔸后,王氏及俩子女的依靠很成问题。
秦帮魁腿脚不便,让王氏做主去和江信北杨友宁谈,王氏心领神会。颇为心动。女儿嫁人这事不好说,嫁人得讲究门当户对,匆匆嫁人最担心的是所嫁非人。王氏倾向于送女儿外出念学。
王氏找到郑毅,进一步了解江信北和杨友宁。中午时分,江信北和杨友宁起来,王氏借着来感谢俩人的机会,顺带问候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反正有求于人,对王氏的客气。江信北对做山货营生有意说些打算,无非是为了引起王氏的兴趣。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王氏心中更是坚定了起初的决定。可以把送女儿外出读书和这件事结合起来。
南河不过比到新宁县城远二十三十里路,九十步与一百步的区别,南河书院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名义上是送女儿去读书,实质上是把这项生意交给女儿打理。王氏觉得再派几个实诚之人跟江信北杨友宁打交道,女儿也不虞没人照顾。
离开江信北和杨友宁的房间,不觉比较一下这俩人是否适合做女婿,王氏狠狠地疾走几步,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荒唐的念头。
这事情,王氏不想假手于人,授意在秦家做事的自家子侄王志华和郑毅交谈。
既然这俩人是秉承秦帮魁的意图,江信北很高兴。江信北对王志华不熟,态度无可无不可,对郑毅比较热情。王志华感受到了,心里尴尬,不过乡下人都有一种奴性,形势比人强,还谈不上心里不快。
这种形式的交谈算不上正式商谈,王志华难得插上话,自觉当个配角。以后打交道的事情还多着,谁做主还说不定。
第二天,江信北杨友宁回到杨村,杨全禾杨全能哥几个出猎去了。本想顺便把杨家的猎肉带走,江信北只好安排杨友宁等一天,如果家里长辈还没回来,想法子和各家其他长辈商量一下,尽快带出来。过年就要说到就到了,周凡和丁掌柜那一万多斤猎肉得尽快兑现,才好做下一笔生意。
天气寒冷,没几个出门的,长塘街面上显得很清冷。
庞振民和张才景下瓜坪去了,守家的只庞老头和欧全海。不过常来的几个小伙伴倒是没有落下,江信北进屋的时候,庞老头正指挥这众人清理各个房间。
庞老头见江信北进来,丢下众小子,跟江信北打声招呼便去生火,弄饭。江信北应答一声,转过去招呼几个十四五岁的小子。来到欧全海身边,递过一枚大洋,要欧全海到镇上人家买些酒菜。出门在外,不能小气了,一直是江信北秉承的信念。虽说本乡镇,但毕竟不是西林壁,即便长塘这些人帮不上什么忙,善待他们,最少能获得他们家人的好感,揽足自己的人气人脉,不用担心有人使坏。太过小器,如果有人使坏,还真的叫人防不胜防。
自从那晚在长塘发飙,江信北自己都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长塘这几个小屁股简直把江信北当做自家崇拜的偶像,要不江信北少有在长塘露面,即便平时见面江信北对他们不错,单凭庞振民,还不足以吸引长塘街面上的小屁股有事无事总爱往这里跑。
欧全海买东西去了,江信北随意走走看看,很是满意,便和几个小子东拉西扯。
欧全海买东西回来。给庞老头当下手,没一会儿便弄好饭菜。江信北招呼众人一齐用餐,其乐融融,又是一阵热闹。
中饭后,江信北得赶回西林壁。临出门,庞老头送出门来,问道:“振民想把各个房间整理一番,好分别放置各种货品,信北,你看还有什么安排。”
“阿公。这样很好的,其他的你看着办就是了。”
既然把长塘的事情丢给庞振民祖孙,有什么想法直接跟庞振民说了,至于庞振民怎么做,只要不出纰漏。江信北就很少插手。不过,江信北觉得有必要回去跟二哥好好说说,庞振民祖孙的做法没什么不妥,能延续的要尽量延续,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庞振民跟庞老头说过,江信北打算让庞振民道瓜坪主事,长塘这块得尽快交给江信忠。长塘这屋子怎么说也打理了两个多月,见证了祖孙俩从颠沛流离到安稳落脚。庞老头见江信北牵马而去,心中有些不舍。有心想留下帮江信忠,又不想和庞振民分开。如果江信北真把这里交给江信忠。江信忠不发话支开庞老头,庞老头还真不好提跟孙子到瓜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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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间,江信北出门已经七八天。
就在本村,花不了多少时间,新婚之后,刘贞和江信忠该回门。该看望的长辈都看过了。刘贞本来不会如这几天那么急切地盼望见到江信北,却抵不过石莺那异样的眼神。
这种心理只有刘贞自己清楚。说来还有点羞愧。
江家的房子有个新人进屋,就显得狭小了很多。江家三间瓦房。左边两间打通作为江信友和石莺的婚房,右边两间本来是江敬林俩老的睡房,在石莺嫁进江家的时候,隔了一间出来做厨房,神龛后背一间小房子做杂货房,平时放些酒水油盐酸菜腌肉之类的。江信忠,江信北和江信楠三兄弟睡楼上的仓房。如今刘贞嫁进江家,总不能把俩老撵上楼上去住,只好把石莺的房间再次一分为二,前房石莺住,后房江敬林俩个老家伙住。把原本江敬林俩老的睡房和厨房重新打通连上,作为刘贞的新房。
这本来也是家里协商好了的,石莺即便有点想法,男人不在家,也就说不出口,估计即便江信友在家,依着江信友对待几个弟弟的态度,石莺恐怕更加不好说,最多只会在床头跟江信友嘀咕几句。
考虑到了年轻人新婚劲头,却没有料到江信忠哪里来的神勇,晚间响动过大,弄得第二天石莺老拿异样的眼神看刘贞,接连几天,刘贞终于领悟到石莺眼里的无言之意。
江家的情形,刘贞知道一些,石莺也是一个命苦之人。江信友当兵去了,这年头,石莺相当于年纪轻轻守活寡。刘贞和江信忠的折腾如果没有节制,那无疑似在石莺面前示威般,故意撩拨石莺,而石莺却只能哑巴吃黄连。
刘贞羞恼之余,想到嫁进江家之前,江信北说过把长塘交给江信忠打理的话,盼着江信北回来,尽快落实,尽快搬出。
吃过早饭,其实应该叫中饭,杨卯几带江玉致出去窜门,江家其他人,要么上山,要么下田,要么进菜园子,各自忙活去了。有新媳妇进屋,家务自然要交班。
万事妥帖,刘贞觉得有些无聊,心思又开始乱窜。
“贞妹,一个人在家呀。”
刘贞抬头,见是本家族房兄弟刘玉坤,应答一声,没有任何表示。
刘玉坤颇为讷讷,站在一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刘贞回过神来,“坤哥,有什么事吗?”
刘玉坤吞吞吐吐,好一会儿,刘贞终于弄清楚刘玉坤的来意。
其实刘玉坤和刘贞年相近,相差在月份。刘玉坤家兄弟姐妹多,常常吃了上顿愁下顿,今天前来求刘贞帮忙跟江信北说一声,等着就要过年了,刘玉坤想跟江信北做几天事情。
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对江信北开口,刘贞有些为难,又不忍心拒绝刘玉坤。
刘贞:“信北出去了,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帮你试试吧。”
刘玉坤着急,怕刘贞搪塞自己:“没在屋?我看到信北回来了,他会去哪里呢?”
刘贞郁闷之极,不好发作,她能理解刘玉坤的心情。
本村本寨,又是族房,刘玉坤家的情况,刘贞太熟悉不过。
以当下农田论,最好的水田,亩产不过四百来斤,一般就二百多斤。一个大劳力一年整不了几亩田,如果是租种别人的田,刨除租赁农税及其他费用,剩下的,年成好都不到四成。以一个成年劳力每天要下力做事,饭量起码得按一斤计算,每年就得四五百斤谷物。即便勒紧裤带,勤俭节约,拮据度日,那最少也得种植三亩以上的土地。加上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没有十多亩土地,根本骗不了肚皮,至于穿着,生病,读书识字,什么的,再出现高强度付出和低产出收获带来的其他意外,就只好听天由命。
刘玉坤家人多地少,劳力有余。即使租种稻田,土地仍然不足,家境可想而知。如果不能找到一些额外的经济来源补贴家用,今年过年恐怕又是一个难过的年关。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刘玉坤道:“那我等下再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