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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自知现在的自己力量微薄,倘若日后得遇大事,身为众矢之的的她,必会连累其他人,而她却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包袱。
“我想变强。”这日在探视温玉时,青衣便忍不住认真道,“阿兄,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厉害吧!”
原本微笑的温玉闻言面色一滞,他抬手挡住方舟欲为他敷额的冷巾,再开口时便有些严肃起来:“你现在的程度就已经足够了,莫要再教你更多,便是你偶然动用囚妖索之事,也并未我所愿。”
“为何?”青衣大为不解。
她并不是没有力量,曾经屹立巅峰的肆意快&感依然留有些许痕迹,午夜梦回之时,她也时常会梦见那日的自己,既强大又冷酷,那些妖怪无一不屈服在她的脚下。
那是一种既鲜活又朦胧的新奇感觉,带着无尽的蠢蠢欲动,仿佛有个声音在心底催促她一般,令她不自觉的想要展现出最无所畏惧、最真实自我的模样。
但与此同时,她也本能的为有着这般渴望的自己感到惶恐,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隐隐感觉到,仿佛一旦踏出第一步,她便再也无法回头一般。
“你自己难道没感觉?”温玉定定的看进青衣的眼里,那目光,既温和又犀利,仿佛一瞬便看穿了她,“季厘国的血骚动之时,你难道不会有嗜血的冲动?”
“偶然……”青衣喃喃道,“但我都可以忍住——”
“那是因为那日我费了大气力帮你压制住了血脉。”温玉不容置喙的抬手拒绝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看看你的自制力能大到什么程度,但事实证明,你还驾驭不了季厘国血脉的强悍力量。此事不必再提,我们不会让你陷入那般需要自救的情境的。”
“阿兄!”青衣被温玉的强硬弄得郁闷,便又转头对黑三郎道,“三郎你也同意阿兄的话?”
被无辜波及的黑三郎认真的想了想,半响才对青衣笑道:“我倒是挺喜欢那个模样的你的,但是浴火这般爱撒娇,到时候我们都冲在前头恶斗,只留他一个可怎么安心?”
说着他暗中拍了下跟着来的浴火,口中继续道:“不过倘若你阿兄愿意护着他,我也就可以安心了。”
“不要!”懵懂的浴火别的没听明白,只一听说自己要跟着温玉,便立马猛扑到青衣怀里哭道,“娘娘不要浴火了吗?浴火不要跟坏舅舅在一起!浴火要跟爹爹和娘娘一直在一起!”
青衣被浴火一扑,险些站不稳,更兼他哭得很是伤心,闹得她登时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只想着抚慰孩子了。
“我何时说不要你了?”她叹息着抚摸浴火的后背道,“傻孩子,娘娘会一直守着你的,除了你们身边,娘娘哪里都不会去的!”
“真的?”浴火泪汪汪的抬头看青衣,待到青衣微笑着点头之后,他方才用软软的鼻音嘟囔道,“我最喜欢爹爹和娘娘了!”
说着他又使劲儿的往青衣的怀里拱了拱,只是他如今已经是少年模样了,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像过去那般全身窝进青衣的怀里去。
青衣看他一脸不高兴地扭来扭去,便忍不住笑道:“现在又不喜欢当大孩子了?乖乖的不要乱动了,让娘娘好好抱抱,等回头你变回了原样,就又该想着要长大了!”
“我看他这模样还得维持一段时间咳咳咳——”
榻上的温玉边说边咳,原本苍白的两颊不知在何时就变得绯红一片了。
方舟一脸严肃地用浸湿的汗巾为温玉降温,但病中的温玉思忖过度,以至于疗养数日后,高烧不退反升,这会儿更是连脖子和手都如染了胭脂一般泛红了。
青衣担忧地伸手摸了摸温玉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再看温玉神虚气弱,别说起身,便是说话都有些辛苦。但饶是如此,他还硬撑着靠在软枕上为他们筹谋划策,当真是为他们竭尽了全力了。
“阿兄你快躺下!”青衣既愧又悔,只怪自己不走心,方才只当温玉喝了药精神不错,竟没有注意到他竟加重了病情,“都怨我方才缠着你要学什么本事!”
温玉早已烧的眼神迷蒙起来,这会儿青衣自责,他也只能虚握着她的手吃力笑了一下。
“再烧下去,阿郎的身子怕是要受不住!还请小娘子弄一坛烈酒过来!”见状不妙的方舟当机立断,他伸手将温玉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一面问青衣要酒,一面又熟稔地吩咐双子书童道,“小书研药!生地黄五钱、桑椹子六钱,女贞子、知母、黄柏各三钱,天花粉四钱、麦冬三钱、天冬三钱、玄参一钱、沙参二钱,另附龙脑片半钱,薄荷半钱,再用药箱中的靛蓝印花圆瓶里的雪水做引!”
“是!”小书连忙翻箱倒柜的枰药磨粉,而小砚则紧张的去取那装了药引的瓶子。
“小砚你莫动药引!快跟着小娘子去酒窖取酒!”方舟手下不停,却是开始扒温玉的衣衫,“动作要快!”
“……好!”青衣慌忙答应。
“他这是伤及元气,你只用凡药如何有效?”边上黑三郎沉声道,“若是有需要,我那儿倒是有些灵药可用。”
“郎君不知,阿郎虽然食妖,但用药却不敢尽用灵药。”方舟抬头解释道,“用药太补,他体内的季厘国血脉便会大盛,届时一个不慎,便会叫那等觊觎已久的厉鬼恶神附身了!如今退烧乃是第一要务,所以我才加了几样寒凉之物入药。”
说话间小书已经手脚麻利的研好了药,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靛蓝印花的圆瓶。
瓶塞一开,黑三郎霎时蹙眉回头。
那圆瓶微倾瓶身,便有混了碎冰的雪水汨汨倒出。只是那雪水透着血色,咋一眼看去,竟像是兑了水的血一般。
黑三郎的神色来回变换数息,末了垂眸低声道:“我们在这里怕是会影响你们,是以我们这便告辞了。”
方舟无暇□□,闻言也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酒窖微凉,青衣带着小砚疾步朝深处走去。
负责看守酒窖的护门草一见生人,便呼啦啦的甩着细长的叶子驱逐道:“不许进来!”
“你在这里等我!”急喘的青衣脚下不停,竟是罔顾护门草的警告径直往里头冲。
小砚眼瞧着那凶巴巴的护门草狠狠朝青衣抽去,一时吓得惊呼出声。
青衣似有所觉地偏头瞥了护门草一眼,随即又自顾自的弯腰抱走了一坛酒。
小砚惊魂未定的看着青衣安然无恙的从自己跟前走了过去,而那护门草则像是霜打了茄子一般蔫蔫儿的瘫在地上了。
“小娘子……”他又惊又奇地追上去道,“那护门草怎么突然就动不了了?”
青衣头也不回的冷笑一声,脚下竟如踏风一般快速。
小砚这才觉出不对来,再看青衣的背影,竟意外的有点阿郎猎妖时的凌冽之感。
这下子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方才阿郎坚持说不让青衣动用季厘国血脉的力量了。
青衣心急如焚的抱着酒坛子奔回温玉房中,才一进门,就听得方舟疾声道:“不妙!”
话音未落,她便听见房间里蓦然响起无数锁链挣动的响声。
本陷于半昏半醒状态的温玉突然自方舟怀里抬起头来。
站在门边的青衣远远只瞧见他微微泛青的半脸上挂着一个古怪的表情,仿佛像在笑,又仿佛是在藐视在场的所有人。当他那淡色眼眸同青衣相对之时,青衣可以清晰的看见他原本紧缩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一种莫名惊悚的战栗感突然袭遍了她的全身,令她不由自主的召唤出了隐藏在暗处的囚妖索。
但待到囚妖索飞出之时,她这才震惊地发现,房间里早已纵横交错的布满了玄黑的锁链。
冷硬的锁链狂乱地滑动着、摩擦着,并迸发出类似利器击砍时的尖锐鸣声来。青衣被嘈杂尖锐的噪音激的脑中嗡鸣作响,原本清醒的意识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又拉又拽的拉成了细弦,就那般高悬在空中,并随时都有可能崩断一般令她抓狂不已。
混沌中她仿佛听见有个女子的声音正在自己的耳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那声音那般近又那般远,同时又那般的可怕。
“青衣!”
黑三郎低沉的呼唤声一出,失魂落魄的青衣这才猛地清醒了过来。
然后她马上就感到自己的喉咙正火辣辣的刺痛着。
“我怎么了?”她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咽喉,并哑声道,“刚才是我在叫?”
“没事了……”黑三郎搂紧了青衣,一张脸更是阴沉到了极点,“你方才被激得失去了意识,要不是我感知到囚妖索的动静赶过来,只怕你体内的禁制这会儿就要被破了。”
青衣诧异的转头环视一圈,待发现他们身处在不知名的荒野外时,她便不由失声道:“这儿是哪儿?浴火呢?阿兄呢?”